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除了珠帘中对坐的叶雍容和项空月。

叶雍容手中紧紧箍着酒杯,强自镇定,却看见项空月一直在对着帘外东张西望。

“喂!现在是国家有难!不过是个几个裸女!就那么好看么?”叶雍容怒了,她最看不得男人这种德性,却没料到这个白衣胜雪的项空月也不例外。

“当然好看咯,弑君的戏,可不是常常能看的。”项空月的目光仍在帘子外游走,外面欢呼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妖姬们低吟出声。

叶雍容再次感觉到那股燥热,额头上不知何时尽是细汗。

“叶将军,你可不要大声惨叫。”项空月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

叶雍容一愣,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落在项空月掌中。项空月的手纤长有力,整整地包裹着叶雍容的手。更可恶的是他双臂是从叶雍容腰侧伸过去握住叶雍容的手的…他确实是在搂着叶雍容。

那张说话的嘴比双手还要可恶,凑到了叶雍容的耳边,呼吸的热气直喷过来。

叶雍容就想拔剑,还想抓起桌上的刀叉把项空月如嬴真那样钉在地下。

可这一次,她慢了一点点。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有股暖暖的春意,想要压住,却不小心让它翻卷起来,叶雍容闻着项空月白衣上烤得微微发焦的气味,觉得有点懒,有点不想动。

“我不是看了艳舞在轻薄你。”项空月说。

“你这人怎么脸皮能那么厚呢?”叶雍容想。她用力挣扎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用力不够还是项空月搂得太紧,没挣开。

“叶将军,注意看周围!”热气又喷在叶雍容耳垂上。

叶雍容吃了一惊,立刻恢复过来,往外扫了一眼。原本敞开的暖阁,此刻四门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封闭了。窗外多了许多人影,仔细看去是魁梧剽悍的男人,还有人影在帘幕后快速闪动,隐约有铁刀在鞘中振动的声音。

这里已经被封成了铁桶。

“皇帝怕是要死了!”项空月低声说。

“什么?”叶雍容凛然。

“听说你们云中叶氏,多少年都是皇室的忠臣,要救皇帝,得听我的。”项空月轻声说,“让我抱着你,不要挣扎。”

“这话的前面一半和后面一半怎么听起来就连不到一起去呢?”叶雍容想。

但她真的没有挣扎,项空月搂她并不紧,那身没有熏香的白衣上的气味干净纯正,也让她觉得安心。

项空月揽过了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轻理着她带汗的长鬓。

珠帘外,嬴真看着项空月怀抱着佳人,蜜意柔情浓得叫他心头泛苦。

珠帘里,叶雍容心头有如鹿撞。她微微抬头去看项空月的眼睛,这个男人和她面颊相贴悄悄地扫视周围,仿佛捕猎的鹰,又有点似一个小贼。总之这个男人身上确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

许多年后叶雍容都没弄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项空月。

“美人已醉!美人已醉!”项空月高举手臂,“牵马来!牵马来!我欲归去!”

他一付天启名士抱着妓女喝醉酒的嘴脸。家奴们不敢怠慢,急忙凑过来,看见叶雍容面颊上满是酡红,心里会意。

“牵马来!牵马来!我欲归去!”项空月摇摇晃晃地站起,手揽叶雍容的腰肢,大开大阖地挥手。

“客人,”家奴堆着笑,“雪深不便行走,府里有精致客舍,不如客人和美人在客舍小憩?”

“好好!我欲睡眠,尔等引路!”项空月看似醉得随时会扑倒。

家奴中有人递了一个冷冷的眼神,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几个侍女上来扶着项空月和叶雍容,一扇侧门暂时打开,两位贵客被悄悄送了出去。两名隐藏在帘幕后的带刀男子跟了出去。

后园雪深,一片白茫茫。项空月和叶雍容被送上小溪上的木桥,围绕园林的溪水整个被冻住了,此刻暖阁里的喧闹声已被抛在后面,前面客舍的灯光还远。黑暗中两柄利刃出鞘,尾随的男人加快的脚步,提灯引路的侍女忽地慢了下来。

叶雍容缩在项空月的怀抱里,这个满身酒气的人把一件大氅披在她的头顶为她挡雪。叶雍容是个高挑的女孩,在云中老家的时候父亲总担心她不容易找到身高相配的夫婿,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像是个被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小小的,乖乖的。

但是背后隐隐逼近的脚步声说明现在最好收起一切的遐思,叶雍容还没有弄明白这件事,但是后面的两个人,绝对来意不善。“紫都”在低吟,这是一柄封印了魂魄的名剑,它感觉到杀机了。

“好!”项空月忽然说。

背后的两个持刀男子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大氅里“滚”了出来。叶雍容拔剑,叶氏家传名剑“紫都”,光芒闪灭,两柄佩刀被斩断。

叶雍容猛地起身,跃起空中,干净利落地两记膝击,同时命中两个男子的面部,把他们击晕。

“哟,两位这是拉郎配么?”

叶雍容一扭头,看见项空月正跟两名提灯的侍女拉锯。这两个娇娇弱弱的侍女拉住他的两袖,想把他推到结冰的小溪上去,从这么高的木桥上落下,他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三个人就这样彼此不敢动,看似斗了一个势均力敌,项空月一个人的力气斗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完全不占上风。谁也不敢有大动作,生怕自己先失去平衡。

在息泯想撰写的那份《帝都公子谱》上如果考核武功,项空月的排名看似是要大跌了。

叶雍容叹了口气,飞身越到项空月头顶,在他双肩上一踩,落在三个人之间,两记肘击中侍女喉间让她们闭过气去。在两个侍女失去平衡的瞬间,她拎住她们的衣服过桥,把她们扔进雪地里。

“没有想到太傅府的女人也有几分蛮力。”项空月急急忙忙地跟了过来,满头是汗。

“现在该怎么办?”叶雍容看着雪地里四个昏过去的人,有点头疼。

“快走!如果后门也关了,”项空月拿袖子抹汗,“我们就得翻墙了…你带着我翻墙,可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