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

“箭射中城头那人时,我已感到那人不是真的姬野。”

“是他们使的计,乱世之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箭术无双,可却心机单纯,龙襄才有机会将你砍伤。”

“我的伤何时能好?”风凌雪偏过头去。

“至少三个月吧。”

风凌雪沮丧地用手紧拉住被角,那神情倒像个为太久不能下床玩耍而忧愁的小女孩。

两个羽族使者落在了鹤雪的营中,被卫士阻拦住,正大声呼喊着什么。

“怎么回事?”向异翅走出来,冷冷问道。

“羽王特使来了,请向翼领前往议事。”

向异翅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笑道:“正好。”

“等等。”背后传来清冷的声音,他们回头看去,风凌雪裹着战袍,被搀扶着正站在他们的身后。

“风凌雪,你没有事情吧?”二使者向她致意并惊问。风凌雪虽只是鹤雪一员,但却是羽族的高贵一氏。

风凌雪来到向异翅身边,轻声地说:“你不要去,他们现在已经……已经对你很猜忌。”

“如果这次羽王又让我收手,我会告诉他,我想一箭射死他。”向异翅冷笑着,“你下去养伤吧。”

“我代你去见首领吧。”风凌雪低头说。

“你下去。”

风凌雪却不回屋中,她默默地走下了台阶,走过两个使臣的身边时,她转头扫了他们一眼。

那两人便抖了一下。

转头看着风凌雪的背影,他们小声说:“此人不除,又怎么能对付向异翅呢?”

他俩的肩上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向异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走吧,去见羽王陛下。”

羽族的王宫并不辉煌,因为这是一个流亡的国家。当年那场战争以翼在天的逃离为结束,贵族申祈成为了新的羽王。但羽族王室已失去了对羽族诸城邦部落的控制,现在身边只有他的卫队——鹤雪团。他们随着天下大势,像空中之国,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一年前它的王宫是高高雪山上的一间小木屋,现在又是峡谷中的一个地下城堡。

“他们下重金来取乱世之盟的人头,你要加紧了。”幽暗的火光照着新羽王申祈的脸,他正倚在石椅的阴影中。

“他们下了重金取的,不仅是乱世之盟的性命,还有我和鹤雪士的性命。”向异翅冷笑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乱世中,谁不希望看到天驱和鹤雪两大势力拼个两败俱伤呢?”

“你太看重他们了。”

“鹤雪士的性命对你来说,只是用来换取酬金的吗?作为羽王,几年来你从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要把跟随你的这些人带向何方,也许你更满足于这种看不见天空的生活。”

“看来你也许觉得王室再不需要尊重了。”申祈面色寒冷。

“是你自己太让人失望了。你不关心羽国的未来,那么有些事只有我来做。”

申祈忽然大笑起来。

风凌雪浸浴在药水里,听到了天空传来的杂乱的拍翅声。她艰难地立起身来,用力包扎起伤口。

鹤雪团右翼领路然真落在了左翼的营中,脚一沾地便高声喊着:“左翼领风凌雪在哪里?”

风凌雪脸色苍白地从帐中走了出来:“有什么事么?”

“羽王有翎符在此,风凌雪等众跪下听令。”路然真高举一金翎符箭,“从今天起,左翼所有战士划入右翼,由我路然真统一率领,风凌雪你以后就是我的副将,现在就开始拔营。”

“向异翅不会回来了么?”风凌雪看着雪地,低声平静地说。

“我也希望他能回来,不过他暂时会不能管理左翼一段时间。”

“明白了。”仍然是低低的声音。

“你起来吧。”路然真道。

风凌雪像是尽了很大力气,但仍然站不起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路然真拉起风凌雪,将她转过身去,查看着她的后背。路然真眼中露出惊异神色,又扯开了风凌雪的衣服,手按上她的伤口,风凌雪咬牙强忍着痛。

“真可惜,背上翼展处的筋已经断了,你若是再想强行凝出羽翼,将来就可能永远也不能飞了。砍伤你的人有手好剑法。”路然真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冷酷刺心:“看来鹤雪团第一杀手……就这么毁了。”她猛转过身去,“反正你也不能飞了,就留在这儿吧,其余人跟我走!”

扑啦啦,羽人们飞上了天空,把满天风雪甩在身后,只留下风吹动废弃的帐篷。风凌雪孤独地立在大雪之中,静静不动,仿佛不知寒冷。

她静静地站着不动,渐变成一个雪人儿,天色越发暗了。

远处传来了狼嗥,还有人的喊声,那是曾被鹤雪团赶离此地的人族,他们看到羽族大队飞去,就赶回来看有什么东西捡。

风凌雪手边没有弓和箭,她一动不动像是冻僵了。

被人族驯使的猎狗群闻见了羽族的气息,更加急促地奔跑了起来。

风凌雪仿佛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直到一个身影来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拍去她身上的雪,说:“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我再也不能飞了。”风凌雪低低地说。

她眼前的人是向异翅,他伸手在她头上重重拍了两下,风凌雪的头发终于露出黑色了。

“谁说的?”

“路然真。”

向异翅笑起来:“别听她的。”

风凌雪像个孩子似的点点头。

“走吧。”向异翅大步向前走去,他身后的雪地上散落着群狼的尸首。

风凌雪沉默地跟了上去。

第三章 朔雪起 四

沁阳城。

“羽族长老们为我们所做的调停失败了。羽族王室现在也不能控制鹤雪团了。风凌雪受伤后,鹤雪右翼领路然真继续接受了除去我们的任务。”月夜,一位使女站在水边楼台的帘外说。

“我也料到了……”内室帘中的羽然叹了一声,“我只觉得很对不起姬野和龙襄他们……”

“郡主,你没有必要为所有羽人所做的事负责的。”

“我去看看龙襄的伤。”羽然走出帘外,向楼台另一处走去。

……

龙襄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屋顶哼着曲调。羽然在帘外轻问:“我可以进来么?”

“哇……”龙襄想要跳起来却弄痛了伤口,龇牙咧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这个笨蛋,谁要你去和鹤雪团斗,现在……现在……”羽然在帘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龙襄一边吸凉气一边说,“哎,除了被那小丫头射断肋骨之外……”

“你要不要紧?”羽然急得一下就掀了帘子进来,两人忽然又是大喊一声,羽然红了脸跳出去,龙襄慌乱中扯下了整个帐子把自己缠住。

“这下我吃大亏啦!”龙襄高喊,“下次我一定要想办法扯平的……”

“你、你故意的吧……”羽然拂袖而去。

龙襄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呆呆地望天花板:“啊,骂我一顿总比苦着脸对着我哭强多了。”

可羽然又腾腾腾大步走了回来,把一堆药瓶隔着帘子一个个甩进来:“你这个无赖……”

“哎呀,羽族的丫头手头都这么准么?隔着帘子都打中我肋骨……”

“活该你!”羽然又气又笑,停了手,“那些可都是羽族的好药,你可不准浪费,全部给我用掉。”

“要是有美人帮我搽……哎呀哈!又被打中了!你手上怎么还有一瓶啊,我全身的肋骨都打断了……”

“找那个射伤你的小丫头去哭吧!”羽然转身便要走。

“羽然……”龙襄忽然叫住她,声音中多了几分急切和郑重。

羽然猛地站住,不知为何有了几分紧张。

“羽然……我想问你,鹤雪团和你们羽族王室的恩怨到底是怎么回事?”龙襄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开始一本正经地问。

羽然倚在门外竹墙上:“那是……十几年前了……”

她缓缓说来:“羽族和人族的不同,只在于体格轻盈瘦弱,但却可以从背后凝出翅膀……但羽族的飞行是靠感应双月的力量,受天象限制极大,大部分羽族只能在每年的七月七日力最强时凝翅一次,一年只有一天时间可以飞翔。而少数羽族能在每月的月力最强之日飞翔。而能每日飞翔的羽族,则是少之又少。

“鹤雪团本来是羽族的精英,是从全族中挑选体质特优之人,加以绝不外传的秘法严格修炼而成,他们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不受星辰运行的限制,不必在七八月的起飞季也可以飞行。本来绝大多数羽族一年只有一日可以凝羽飞行,但鹤雪士却可以随时凝结出羽翼,但这种秘术极耗体力与精神力,几十万族人中,最多能有几十人练成。可这几十人就足以使他国再不敢轻易与羽族为敌,但是后来……”

“后来?”

“后来发生了一件大变故……”羽然眼神迷茫了,“那就是宁澜羽族正统之争。”

“似乎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