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看他一眼,就想着再多看两眼。

“哟,这位小公子是从何处来啊?到这鹿蜀镇,是游玩踏青吗?”

路小蝉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说:“陈老头,你再仔细看看!是我,瞎眼小叫花子!”

“什么?”陈老头揉了揉眼睛,“你……你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

陈老头心想,是啊……这小叫花子终日里披头散发,脸上脏兮兮的,大家都不爱靠近他,哪里有仔细辨认过他长得什么模样。

“你现在这样很好……这是……怎么就忽然这么……”

“这么干净了?”路小蝉一脸骄傲,拉了拉身边的竹竿,“我家里人来寻我啦,哈哈哈!”

“原来如此!”

“待我来转一圈,是什么你可别骗我!我知道什么蝴蝶、蜻蜓的糖浆用得少!我家里人在旁边看着呢!”

“你要是真能转着飞龙,我铁定画给你!”陈老头笑了。

这转盘他早就做过手脚,怎么转都只能转到什么小鸟、蝴蝶之类,转不着那要用一整勺糖浆才能画出来的飞龙。

路小蝉正经八百地双手扣着转盘,向下一拨。

“转盘停了没?”

“还没。”舒无隙回答。

“现在停了没?”

“还没。”

“怎么还不停?”

陈老头正用勺子搅着糖浆,抬起头来的时候,转盘终于停了。

看着那指针,老人家差点闪到腰。

“我转着什么了?”

“飞龙。”舒无隙回答。

“太好了!一文钱转到了只飞龙!快给我画!”

路小蝉很确定,这回自己是真的时来运转了!有舒无隙在他的身边,他的运气好像特别好。

路小蝉撑着下巴,就蹲在陈老头的面前等着。

陈老头虽然心疼那一整勺的糖,但还是给路小蝉画了一只飞龙。

路小蝉攥在手里,喊了一句:“舒无隙,帮我付一文钱呗!”

“嗯。”舒无隙伸出手,放了一粒银豆子在陈老头的手里。

陈老头愣住了:“这位公子……小本儿买卖,找不开……”

但是舒无隙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跟在路小蝉的身后走了。

路小蝉拉了拉竹枝,回头小声问:“你给的是一文钱吗?”

“我不知道。”舒无隙回答。

路小蝉一听,差点没炸起来:“你不知道你就给了?那你给了多少?”

“一粒银豆子。”

“一粒……一粒银豆子?”路小蝉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肯定钱很多吧!”

“嗯,富可敌国。”舒无隙回答。

“真的?”路小蝉睁大了眼睛。

“是你从前说的。”

“我说……你富可敌国?”

“嗯。”舒无隙淡淡地回答。

路小蝉咽了咽口水,看来他运气还真是好啊!

“你……还真是有钱有到……对钱没概念了?”

“我只知道,千金难买你开心。”

这句话从舒无隙别致的声音里念出来,有着让人心颤的味道。

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了许久,忽然被人双手捂着,摁在胸膛里暖着。

“你……谁教你这么哄人的啊?”

“你。”

“我?我又什么时候教你啦?”

千金难买你开心之类的……怎么听怎么像是大富户哄小女人啊?

“有一天,你背着包,把金豆子和金叶子全部装进去。我问你为什么要带那些东西走。你回答我说,千金难买你开心。”

路小蝉哽了一下……他从前是个财迷吗?

“你不会就这样让我把你的金豆子和金叶子都带走吧?”路小蝉问。

“嗯,你抱着金豆子笑得很开心。”

路小蝉摁住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舒无隙记得的事情他就是不记得呢?

舒无隙既然富可敌国,那肯定是不会在乎他路小蝉背走一袋金豆子什么的。

过去的事他记不得了,可现在他必须要在舒无隙的面前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那个,舒无隙,让我开心的不是金豆子。”

“那是什么?”舒无隙问。

“是因为你对我的舍得。”

路小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认真、笃定、可信。

那一刻,路小蝉手中的竹枝轻轻颤了一下。

“嗯。”

舒无隙轻轻应了那么一声,好像没有什么起伏,但是路小蝉知道舒无隙是喜欢听他这么说的。

“走咯!喝猪血汤!”

既然舒无隙有钱,那他就要加双份的猪血!

今天很可惜,卖猪血汤的王婆子今天没开张,原因是镇子上那个屠户今天没杀猪,所以没有猪血。

路小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笑了:“没关系!反正今天我也转到了飞龙!”

“你不吃吗?”舒无隙问。

“我想多看看它。”

“你看不见。”

“我就是想这么举着它。吃完了就没了。”

路小蝉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忽然有点害怕,害怕舒无隙会像糖画一样化掉,会摔在地上碎掉,会一朝梦醒就不见了。

他没有被人疼爱过,所以也就不在乎别人对他好不好。

可就这么几个时辰的相处而已,舒无隙好像把路小蝉偶尔幻想过的都给他了。

“路小蝉,你怎么不说话了?”舒无隙问。

路小蝉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老要我说话啊?我说个不停你就不烦吗?”

“你说个不停,我就知道你一直在。”

舒无隙的声音总是很平静。

但是这种平静之下,是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也许其他人听不出来,可路小蝉却能感觉到。

“那你也不要离我太远了。我闻着你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你在。”

“好。”

舒无隙带着路小蝉进了无肆酒坊。

店小二领着他们来到窗边坐下,路小蝉刚要摸筷子桶,舒无隙就将它推到了路小蝉的面前。

路小蝉笑嘻嘻地把飞龙放在了筷子桶里,摸了一双筷子递给舒无隙,虽然是讨好的表情,却不让人觉得谄媚,反倒有着孩子气。

舒无隙接过了筷子。

店小二热络地说:“两位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里最出名的就是酒……”

“小二!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我!我!”路小蝉兴奋地用手指指着自己。

“我见过您吗?您的声音倒是耳熟……”

“我是路小蝉啊!就是在你家酒肆窗子下面的叫花子!”

店小二一愣,一个踉跄。

“什么?你是……你是小叫花子?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的?”

“我长什么样子?”

“俊俏好看啊!早知道你就该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出来要饭!说不定壬二娘愿意养着你!天天把你当心肝宝贝儿,哪儿还舍得让你在大街上挨打啊!”店小二一边假装擦桌子,一边低下头来小声对路小蝉说。

路小蝉被人嫌弃了一辈子,这回连店小二都说他好看了,心里就跟灌了一大碗蜜糖一样。

“你都说我好看,那我估计是真的好看啦!”

只听见“咔嚓”一声,好像是筷子被掰折的声音。

路小蝉从筷子桶里又摸了一双,递给对面。

“不过,你好端端地提壬二娘干什么?那个疯婆子……”

“我告诉你,壬二娘就坐在你的斜对面呢!从你进来开始,她那双招子就一直看着你!暗送了好几轮秋波。也就你眼瞎,没瞅见!”

“我本来就瞎啊……壬二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盯着别的男人看,她家官人还不把她揍散架?”

此时,整个酒肆里的客官几乎都发觉壬二娘满脸春色地看着路小蝉。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舒无隙和胖瓜之前写的小攻是同款,但其实不同点还是很大滴。

从前的小攻都是自带撩技。

但是舒无隙所有让小蝉心动的技能,都是原本小蝉教他的。

虽然傻气直接了一点,但是有一个人能把所有你告诉他的东西都记在心上,也是难得了,对吧?

古蛋好冷,多给点评论暖暖我啊

☆、可是我有你啊

就连掌柜都摇着头说:“这壬二娘也是……那小公子是生的好看,可估摸着还没到成婚的年纪吧?”

路小蝉耳朵好使,听到这里,就快笑出花儿来。

但是他也发现了,对面的舒无隙一句话都没有说,连句“嗯”都没有。

路小蝉有点不安了。

他用力地吸了吸,还好闻到了舒无隙身上的味道。

但他还是不安心,立刻伸长了胳膊,开始摸起来。

他摸到了舒无隙的碗筷,接着半个身子也探到桌面上,眼看着就要摸到舒无隙的前襟,对方微微向后一退,正好避开。

没有摸到人,路小蝉着急了起来。

“舒无隙!舒无隙?”

“嗯。”

这一声回应,比平时要低沉一些。

路小蝉这在停了下来,坐了回去。

“我还以为……以为你嫌我烦,偷偷走了呢……”

路小蝉呼出一口气来。

“我不会离开你。”

“你总要我一直不停说,可是你又不说话。你不见了,我都不知道。到时候像个傻瓜一样,以为自己是说给你听的,但是你早就不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路小蝉觉得对面的舒无隙正看着自己。

“舒无隙?你是不是不高兴了?还是我惹你生气了?”

“我想摘掉壬二娘的眼睛。”

路小蝉心里咯噔一下,舒无隙怎么又要摘人眼睛了?

“满眼污秽淫邪之念。”

舒无隙执着茶杯,略微低下头来,抿了一口茶水。

沉静敛然,言语轻和,听起来没有任何杀意,正是因为这样的平静反而冷酷至极。

路小蝉愣了愣,乐了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竹枝,向前点了点,正好点在舒无隙的肩膀上。

“世人皆有欲,有的人这种欲望多一点,有的人那种欲望多一点。这个壬二娘好床笫之欢,人之常情嘛。”

路小蝉总想挑唆舒无隙说话,又用竹枝戳了戳他,脑袋凑过去,一双大眼睛盯着对方,好像只要自己看得用心,就能看到对方的样子一般。

“你可享受过床笫之欢?”

路小蝉的竹枝被对方拨开了,对方的手指在竹枝的另一头微微一压,一股真气顺着竹枝涌向路小蝉,路小蝉脱了手,那竹枝忽然弹起来,正好将路小蝉的下巴向上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