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妄刹,以执念为食,而围攻太凌阁的魔君戮厉,以杀意为食。这两大魔君,是邪神混沌的左膀右臂。

昆吾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就说怎么玄门各派见我太凌阁被魔君围攻,为什么不来驰援……估计在半路上都被魔众给拦下了!”

“以夜掌剑的修为,当能与魔君妄刹抗衡,但是晚辈还是必须去查探一二。”

说完,江无潮转过身来,朝着舒无隙的方向低头行礼。他带来的师弟们不清楚舒无隙的身份,但是看江无潮的谦恭态度,也纷纷低头行礼。

舒无隙既不点头,也不抬手让他们起身,全然视若无物。

路小蝉的脑袋从他的怀里探出来,喊了声:“多谢江掌剑!”

江无潮笑了笑,就带着门下众弟子离开。

飞离了太凌阁的范围,他身后的师弟忍不住问:“师兄,你方才到底是向何人行礼?他到底是何身份?一道剑阵,就逼退了魔君戮厉!”

其他弟子也好奇得很:“看样子,他的修为还在南离境天的掌剑夜临霜之上!”

江无潮回头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问:“你们可知道,借大气万象之势,是什么意思?”

“大气万象?”

“就是世间万物之势,他皆可借用。还能有谁的修为在他之上?”

太凌阁中,还能起身的医修们开始清理满地狼藉。

昆吾拍了拍舒无隙的后背:“走吧,这几日你不在发生了好多事,先听我师兄说说。”

舒无隙却没有松开路小蝉,只是低头说了一句:“你从未有对我说过这么多好听的话。”

路小蝉笑出声来:“我和你可不一样。无隙哥哥你的话少,就是‘嗯’一声,我都觉得好听。”

昆吾捂住自己的耳朵:“过满则亏!差不多就行了!把正事儿解决了,随便你们抱到天荒地老成不成?”

路小蝉赶紧应和:“对啊,对啊!魔都的人说要取我的丹元呢!无隙哥哥你赶紧和我师兄商量一下,这该怎么办才好?”

舒无隙这才松开了路小蝉,但是却转而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满足的又何止是舒无隙呢?就算只是拉着手,路小蝉也是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指轻轻蹭着舒无隙的指缝,他要感受他的肌肤,他的骨骼。

感觉到路小蝉的手指在动,舒无隙以为他要挣脱自己,于是扣得更紧了,简直要把路小蝉的手指都挤碎了。

“疼!疼!疼!”路小蝉的鼻子眼睛皱到了一起,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舒无隙的手背,“我就想这么摸摸你!你不要捏碎我的手指好不好?”

舒无隙停下了脚步又是一把将路小蝉给抱住了。

路小蝉眉眼都在笑,能够被舒无隙这么抱着,天荒地老他也不厌烦。

昆吾忍无可忍:“你们被锁仙绫拴在一起,拉不拉手,抱不抱着,都是在一起的!差不多就行了!”

舒无隙对昆吾的不满视而不见,牵着路小蝉的手走向静室。

路小蝉低着头,看着舒无隙的手。

原来被无隙哥哥握着是这样的感觉啊。

他手指的力度,他指节弯起扣住自己手指的感觉都变得细腻起来。

路小蝉在来太凌阁的路上,曾经想象过无数次被他拉着手是怎样的,现在被他牵着,路小蝉第一次觉得这便是真正的“死而无憾”了吧。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就要赖在舒无隙的身边,好吃好喝,被他照顾着。

来到桌案边,昆吾盘腿坐下,路小蝉和舒无隙并肩坐在他的对面。

哪怕在桌案之下,舒无隙还是扣着路小蝉的手。

昆吾额头上青筋突突,心想舒无隙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底了吧?

再转念一想,一千三百多年才换来此时的相互触碰,贪恋了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可惜了舒无隙这一世恐怕都斩不断情丝,无法成神了。

“你走了之后,先是魔君戮厉派了座下邪灵潜入了我们太凌阁,想要窃取小蝉的丹元。还好你留下了三道剑意保住了小蝉的性命。”

昆吾细细观察着舒无隙的表情,见他的眉心难得微微蹙起,心想个老子的,你总算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了!

但是舒无隙的回答,让昆吾差点吐血。

“看来你太凌阁的弟子修为越来越不济。邪灵潜入,肯定不是附身在你身上,而是你门下弟子。”

昆吾:“……”

小蝉歪了歪脑袋,昆吾周身的灵气绷紧了一些,看来他是生气了。自己在太凌阁受了昆吾不少照顾,赶紧打圆场。

“那个什么……后来戮厉亲自来了!带了邪灵大军啊!你后来不是也看见了吗?”

舒无隙这才“嗯”了一声。

昆吾赶紧进入正题:“舒无隙,除了我们保护小蝉之外,也得让小蝉学会自保的本事。我本来想要带着小蝉继续修习医道,但是转念一想,修仙成圣医道是最不费力的选择,但是对付邪灵魔众,还是修剑吧。”

“我会好好教他。”舒无隙回答。

“长湮的肋骨……选择了小蝉。既然如此,我们得想办法将它打造成一柄仙剑。”

路小蝉立刻回过头,指了指榻上的长湮肋骨:“对对对!就是它!你们要给我铸剑吗?”

“嗯。”舒无隙点了点头。

“以灵兽遗骨锻造仙剑的,自大洪荒开始,就只有烨华元尊一人。他近八千年杳无音信,只怕是寂灭了啊。”

☆、第38章 你轻一点!

路小蝉心里一惊, 不得了不得了, 自己被这段肋骨认了主,没想到还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才能锻造成仙剑?

如果能锻造它的那位元尊大人已经寂灭了, 那这段肋骨岂不是要浪费了?

“那是因为八千多年, 都没有上古灵兽的遗骸认主。既然没有仙剑值得铸造, 烨华元尊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消息了。”舒无隙侧过脸来,“小蝉,收拾一下,我们要动身去一趟烨川。”

“哦, 好的。”路小蝉点头。

反正舒无隙说带他去哪儿, 他都没有意见。

“我也准备一些丹药,让小蝉带上。”

昆吾一想到自己带大的小鬼头又要走了, 心里面舍不得。

他想了想, 还是有话要对舒无隙说清楚, 于是对小蝉说:“小鬼头, 你且出去转转, 我有话要对舒无隙说。”

路小蝉本想说“事无不可对人言”, 但细想就知道除了舒无隙, 昆吾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有的时候, 他们不想要自己知道的事情,自己保持不知道的态度, 反而能不伤害任何人。

况且现世安稳, 何必去计较过去呢?

“好哦!我去找青曜!”路小蝉站起身来, 舒无隙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

路小蝉笑了, 晃了晃手腕,清脆的铃声响起:“我们还有锁仙绫呢!而且我怎么晃悠,都在太凌阁内啊!”

“太凌阁有无数虚数空间,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舒无隙回答。

“反正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的啊!”

路小蝉刚推了门,昆吾想起什么赶紧说:“别再乱折我的仙草!”

“我尽量吧!”路小蝉摆了摆手。

等到他跑远了,昆吾才呼出一口气来,为面前的舒无隙倒上一杯茶。

“你我虽然是旧识,但我知道什么千年情份在你这里也没什么特别。可有些话,我还是希望你能放在心上。”昆吾说。

“你说吧。”

“这世上若有人能护小蝉的周全,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你能为他穿上附骨寒衣,我便知道你的决心。一旦穿上了它,周身都是彻骨寒意。但它也有好处——就如同无意境天的玲珑寒玉,在你抵御它寒气的同时也能增加你的修为,可以尽快提升你因为小蝉而失去的修为。”

“我本就有此意。”

“你动情倒还好,但是动了欲,与混沌业火相交,谁也不知道附骨衣会不会融化。所以……他在你身边就好,凡事不可要求太尽。”

“嗯。”舒无隙回答。

“我花了一千多年的时间,才用他的丹元重塑了肉身。我知道你怪我把他藏了起来,我只是担心你……”

“你怕我执念深沉,毁了他的肉身。”舒无隙的声音平缓,没有任何情绪,无恨亦无怨。

“我知道,你一直以为师弟在无意境天的时候是惧怕你才离开……但真正惧怕你的人不是她,而是是我。”

昆吾低头叹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些年压在心头的话,都说出来。

“所以我才会趁着你降服东墟剑宗的时候,把师弟带走了。我了解我的师弟,他看起来舒朗豁达,实则爱憎分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如果真的恨你,会毫不犹豫跳下无意剑海,永生永世不复相见,绝不会回来找你,甚至为你舍身取义。”

舒无隙手指一颤,抬起头来看着昆吾。

“我只是想把真相告知,希望你放下对过去的执着,珍惜当下。”

昆吾将这件事说出来之后,顿觉放下千斤重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良久,舒无隙才开口道:“多谢。”

昆吾抬起茶杯,对着舒无隙说:“我们可否一笑泯恩仇?”

舒无隙抬起茶杯,轻轻相碰:“你我之间,有恩却无仇。”

两人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昆吾起了身,看了眼床榻道:“这个小蝉啊,怎么还是这样。长湮的肋骨是多么重要的圣物,就被他这样扔在房中,管都不管。”

舒无隙站起身来,单手就将这根肋骨拾起。

昆吾看傻了眼:“这……它不是认了小蝉为主人吗?怎么你也能将它抬起来?”

舒无隙的手轻轻抚过它,开口道:“你忘了,我的无隙剑正是长湮的脊骨所铸。认主的并非肋骨,而是洪荒灵兽长湮。”

昆吾想了想,又笑了:“它若真被锻造成了仙剑,那与你的无隙剑岂不是一对?”

舒无隙的神情显得比之前更加柔和了。

“我还是去准备一个锦袋,将肋骨包进去。不然你们这一路前往烨川就太显眼了。”

“有劳昆吾君了。”

舒无隙微微颔首。

他的态度让昆吾舒心了不少。

等到昆吾离开了静室,舒无隙便转了转手腕,将锁仙绫收回来。

此时的路小蝉正爬上了灵藤,摘取它的果实。

传说它的果实不仅能果腹,还能疗伤。路小蝉想好了,将摘下的果实存入“太凌真渊”,正好和那上百坛的醉生梦死一起酿成果酒。

这一路山迢水远,有备无患。

青曜就站在灵藤之下,一脸哭相:“小师叔,你下来吧!医宗要是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

“他修医道,心有慈悲,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才不会……”

这时候,路小蝉手腕上的锁仙绫紧了紧,他眼睛一亮,麻溜地滑了下来,吓得青曜还以为他是摔下来了,伸手要去接他,谁知道路小蝉稳稳站住了。

“快快快带我回去!他们说完话啦!”

青曜见他不摘果子了,呼出一口气来。

但是一抬头……路小蝉摘掉的果子没有一百也有九十……

太凌阁只怕又要被昆吾的眼泪淹没啦!

路小蝉被青曜引回了静室,此时的舒无隙正侧坐在榻边,为路小蝉收拾行囊。

路小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了过去,他看不见没有生命的东西,直接就坐在了衣物上。

见他回来了,舒无隙抬起手,覆在路小蝉的脸上,看着他的样子很认真。

“小蝉,你从前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怎样?”路小蝉歪了歪脑袋。

“心甘情愿在我的身边。”舒无隙回答。

过去的事情,路小蝉答应过舒无隙,若是他不想说,自己就不问。

“你又怎么知道,过去的我就一定不是心甘情愿在你身边?”

路小蝉已经隐隐明白,舒无隙说起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过去的自己。

舒无隙还想说什么,路小蝉却伸出一双手来按住了舒无隙的脸。

“我也要摸摸你的脸。看看你的灵气和我的手摸到的是不是一样的!”

“自然是一样的。”

路小蝉的手小心地触上舒无隙的眉骨,轻轻沿着眉骨的走势摸到眉尾,然后又摸上他的鼻梁,他的鼻尖。

“真好看啊……”路小蝉轻叹了一声。

“你喜欢吗?”舒无隙问。

“喜欢。”路小蝉点头,“无隙哥哥,能摸到你,让我心里面特别特别的紧张。”

“我过去用竹枝打你的手,是怕烫着你。现在当然不会再打你了,你无须紧张。”舒无隙回答。

“我是怕……会不会忽然我就又不能摸你了。所以能摸到的时候,一定要多摸几下。”

路小蝉见舒无隙的嘴唇启合,指尖不由得触碰了上去,

瞬间,舒无隙顿在那里,也不说话了,就连原本撑在榻边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路小蝉只觉得舒无隙的嘴唇很柔软,但是却带着凉意,仿佛自舒无隙从北溟回来之后,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暖和的。

这让路小蝉忍不住在他的下唇上揉了揉,希望自己指尖的温度能染尽舒无隙唇上的寒气。

舒无隙微侧过脸,路小蝉一个不留神,指尖就滑入了他的唇缝间。

路小蝉一阵紧张,怕自己冒犯了舒无隙,但没想到舒无隙却抬手一把扣住了路小蝉正要收回的手指,缓慢地抿住了。

心脏跳动了起来,舒无隙眼帘垂落的样子,仿佛世间一切的柔和尽在他的眼中。

舒无隙深深吸了一口气,完全闭上了眼睛,他的嘴唇比之前更加用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小蝉觉得舒无隙的嘴唇温暖了起来。

“无隙哥哥,你知不知道这样子算是亲了我的手指啊?”路小蝉笑了。

舒无隙这才向后一退,说了声:“对不起。”

路小蝉心想,舒无隙对钱银没有概念,对人情世故也一概不管,至于嘴唇相触的特别意义,说不定也不大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