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无隙也不避开,任由他乱来,只是拿了外衣,替路小蝉穿上。

路小蝉想起了舒无隙第一次给自己穿衣裳的时候,还一板一眼地不让自己碰呢,这会儿免不了起了坏心思。

舒无隙正给路小蝉整理腰带,路小蝉就去拉舒无隙的腰带,他假装自己很好奇腰带上的花纹,舒无隙不动声色,转而给路小蝉整理衣领。

他的手指抚平路小蝉的衣襟,路小蝉也有模有样地学着,给舒无隙也整理衣襟,然后在最后一下,给他扯乱掉。

“小蝉。”舒无隙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似乎在警告路小蝉不许胡闹了。

但是路小蝉压根没有当回事,装模作样又要去给舒无隙整理发带,手指故意一拉,发带松了,舒无隙的一头青丝落了下来,滑过路小蝉的手指,路小蝉忍不住先要抓住它,舒无隙却取回了发带,将它们拢了回去。

“小蝉,你再这样,我们今日又出发不了了。”

“哦哦,我不跟你开玩笑了!我们梳头发!整理行装!出发!”

路小蝉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桌案前,舒无隙在他的身后盘腿坐下,用灵藤制成的木梳,给路小蝉梳头发。

感觉到舒无隙的手指在自己的发丝间穿梭,路小蝉就觉得心里痒痒,一会儿侧了侧脸,一会儿故意向身后抓痒,但实际上是去抓舒无隙的手腕。

舒无隙像是知道路小蝉的心思,任由他扣住自己的手腕。

“是不是我太用力了,弄疼你了?”

路小蝉心想,你动作那么轻,我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掉过,哪里会疼啊。

他就是想摸摸舒无隙的手指罢了。

“不疼啊!你继续梳啊!”

舒无隙的手指轻灵,给路小蝉扎好了发带。

“你是不是又要用什么一叶障目的仙法,敛去真容啊?”

“嗯。”

路小蝉听到这个答案,非常满意。他也不愿意别人看见舒无隙的样子。

“那我呢?你也给我施法啊!免得邪灵认出我的样子啊!”

“一叶障目只能给自己施用。我来教你。你将自己的灵气汇集于指尖,画出这个灵咒,将它落在自己的身上就好。”

路小蝉有模有样地也用自己的灵气画了一个,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时候昆吾进来给他们送行,路小蝉立刻兴冲冲地问他:“老骗子,你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什么变化?”昆吾左看看右看看。

“你看完之后,有没有觉得不记得我什么样子?”

昆吾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在路小蝉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的仙法不到家,顶多也就是让自己周身灵气收敛了些,没之前那么惹眼。”

“那样也成。”路小蝉立刻就笑了。

没什么能一蹴而就,能让自己不那么惹眼也成啊。

“你别笑,一双桃花眼,笑了就没用了。”

“那我不笑了。”

昆吾叹了口气,将一个小药瓶塞进了路小蝉的衣带里:“你要听话,不要再胡来,不要惹是生非。”

“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我给麓蜀喂食了不少灵藤的枝叶,祝你们一路平安顺遂。剑若是铸好了,别忘记回来给我看看。”昆吾小心叮咛。

“放心放心。我会带回来让你开开眼的。”路小蝉拍了拍昆吾的胸口。

舒无隙带着路小蝉走出了太凌阁,一路上,众多的医修和药修都低头行礼,向他送别。

走出了那座草庐,麓蜀就趴在门口等着他们。

路小蝉来到它的身边,抓着它的毛一跃而起,麓蜀被抓得不舒服,尾巴只能扬一扬,根本不敢碰路小蝉一下。

“无隙哥哥快上来!”

路小蝉的腰上一紧,舒无隙早就悄无声息坐在了他的身后。

麓蜀腾空而起,飞向了天际,入了云层。

一开始,路小蝉还觉得新奇无比,但是云端之上没有任何活物,无生灵之气,路小蝉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打了个哈欠,自然是觉得困倦了起来。

舒无隙抬起手,轻轻将他的脑袋扣进了怀里。

“睡一觉吧。”

路小蝉点了点头,靠在舒无隙的身上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等路小蝉醒来,闻到了夜露的味道,看来到夜晚了。

路小蝉的肚子发出了咕噜一声,他舔了舔嘴角,是有些饿了。

“麓蜀,今晚找个城镇,投宿吧。”

麓蜀从云端缓慢落了下来。

远方的城镇看到那一幕,无数百姓都看傻了眼。

“那是仙人吗?”

“从天上来的肯定是仙人啊!”

麓蜀落在了一个城镇外的林子里,化作了一匹白马。

舒无隙翻身下来,从乾坤袋里取了缰绳拴上去。

麓蜀虽然不乐意,但只能把脑袋伸进去。舒无隙牵着它,走向城镇。

路小蝉开口问:“这里是哪里啊?”

“蓬元山下的蓬城。”

“蓬元山?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路小蝉拍了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安恒就是蓬元山孟家的弟子!”

“嗯。”舒无隙应了一声。

“孟家厉害不厉害啊?”

“没有听说过什么名剑问世。”

意思就是,不厉害。

但是那个孟夫人倒是嚣张跋扈的紧,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估计蓬元山的掌门也不是什么善类。

他们行入了蓬城之后,路小蝉嗅来嗅去的,想要找个好吃的馆子,然后他抓了抓后脑勺:“好奇怪啊!我闻了这么许久,路过的都是男人,一点女人的味道都没有!”

这实在太诡异了!

路小蝉只听说过女儿国的故事,还没听过什么地方只有男人的。

“我们只是留宿一晚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管闲事的,无隙哥哥放心。”

他们来到了镇子上的一间客栈,它的门头挺大,里面也宽敞,应当是蓬城最好的客栈了。

客栈的伙计见路小蝉和舒无隙虽然衣着平常,但是细看就知道是上等的料子,再加上麓蜀化作的白马皮毛顺滑一显然是有品种的良驹,于是热络了上来。

“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住店。给我们一间上房。”

“客官里边儿请!”

伙计先是将麓蜀牵入了后面的马厩,麓蜀虽然不满意,但只能翻着白眼。

马厩里一匹马都没有,空间倒是宽敞。

麓蜀对马槽里的草料不屑一顾,这更加让伙计觉得此马必然品种非凡,回了头对舒无隙和路小蝉更加热络了。

路小蝉虽然看得见人,但是却看不到桌椅板凳这些没有生气的东西,舒无隙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桌子边。

伙计看着舒无隙给路小蝉倒茶,路小蝉就左顾右盼什么都不做,心里想着估摸着路小蝉就是哪家的少年,而身旁书生打扮的舒无隙就是家里派来照顾他的。看舒无隙的气度涵养,可能是大户人家的管家。

“这位少爷,天色已晚,二位应该还未用晚膳吧?要不要试一试我们这里的鱼肉饺子?”

“鱼肉饺子?我要尝尝!”路小蝉一听,就口水直流。

“来份鱼肉饺子。”舒无隙说。

路小蝉又说:“再炒几个你们拿手菜!”

舒无隙点了点头:“嗯,炒几个你们的拿手菜。”

伙计这一看,这两个人里面,做主的果然是这位少爷啊。

“得嘞,二位客官稍等,饭菜一会儿就送来!”

路小蝉撑着下巴,在房中等着,然后越想越觉得这个蓬城很奇怪。

“无隙哥哥,蓬城不是什么小镇子,一路上没见到女人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就连这么大一间客栈都很冷清。感觉过路的商旅都绕过了蓬城?”

“别想太多了。用过了晚膳,我让伙计给你烧水沐浴。”

路小蝉知道舒无隙看似对周围的一切不在意,其实什么都了然于心。

过了片刻,伙计就端着饭菜上来了。

路小蝉第一个就伸出筷子去夹鱼肉饺子,刚要送进嘴里,就被舒无隙给摁住了。

“太烫了。”

“哦。”路小蝉拽了拽舒无隙的袖子,“伙计辛苦了,无隙哥哥给点赏银吧。”

舒无隙取出了一粒银豆子,放在了桌脚上。

伙计赶紧收起来,这三、四日下来,也就舒无隙和路小蝉两人投宿,收了赏银,伙计就自然要为他们二人着想。

“这位小少爷,既然收了您的赏钱,小的也有几句话提醒一下二位。”

路小蝉眼睛一亮:“但说无妨!”

“二位应该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蓬城明明地处要道,却比一般城镇要冷清。”

“是啊,而且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女眷!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因为蓬元山的孟家啊……”

提起孟家,伙计的声音低了不少。

他四下看了看,仿佛担心隔墙有耳。

“孟家怎么了?”

孟家虽然谈不上名门,但也是修真门派,怎么这伙计如此惧怕?

“孟家的主母夫人前几个月离开了镇子,去祈福想要给孟家生个男丁,谁知道在半路上被邪灵附体丢了性命!”

“然后呢?”

这一段,他是知道的。

“遗体被执梧山庄的人给送了回来,听说连心都没了。”

路小蝉不想听他说孟夫人的事情了,只想他赶紧进入正题。

“这些,与蓬城的冷清,还有路上没有女眷有什么关系啊?”

“孟夫人的大哥乃是尘寰洞的洞主,自己的妹妹没了肯定要来兴师问罪。尘寰洞主认定是孟远道因为府中的妾室而苛待了发妻,孟夫人为了维护自己在孟家的地位才会外出求子……”

“所以尘寰洞主是要拿孟远道的小妾开刀,给自己的妹妹出气?”

哎呀哎呀,看来是要唱大戏了啊!

路小蝉是决计不会管孟家的闲事,但不妨碍他听八卦啊!

“是啊!孟远道为了不得罪尘寰洞主,就绞死了自己的小妾,还大张旗鼓地发了丧!”

“然后呢?”路小蝉心想这个孟远道真是没心肝,对正妻不好,对小妾也是这样。

说到底,孟夫人会心生恨妒,和孟远道这无情无义的心性也有很大关系。

虽然说罪孽都是孟夫人自己造成的,但是女子出嫁之后,一生全仰赖夫君。孟远道朝三暮四,要孟夫人想得开,实在是很难。

“谁知道尘寰洞主半路给截了,非要开棺验尸!这一开棺,就发现里面是空的!”

路小蝉不由得鼓起掌来:“孟远道可以啊!竟然敢骗尘寰洞主!”

“是啊,洞主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从孟家的别院里将那个小妾给找到了,亲自动手要取其性命!孟远道自然要维护小妾,与尘寰洞主大打出手,两人争斗之中,尘寰洞主的真气擦过了小妾的脸!留下了一道血痕!而且怎么也好不了!”

路小蝉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一双大眼睛看着伙计,伙计一看自己有了听众捧场,越说也越来劲。

“孟远道称自己的小妾有了身孕,怎么着也是孟家的血脉,希望尘寰洞主手下留情。尘寰洞主愤而离去,给整个蓬元山除了孟远道之外的都落了‘死印’,就连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不例外啊!他扬言待到孟远道的小妾生了孩子,就要回来取其性命!”

“哦,我明白了!他给你们也下死印,一来如果孟远道私逃,连累孟家满门外加整个蓬城的老百姓,他走到哪里都无法立足!二来,也是要整个蓬城的人都看着孟远道,一旦他走了,你们也活不成,对还是不对?”

“正是如此啊!”

伙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拉开自己的衣领,他的侧颈上留着一道印记。伙计并非修真之人,灵气浅薄,勾勒不出身上印记的样子,路小蝉正要上手去摸,被舒无隙给扣住了手。

“确实是‘死印’。”舒无隙开口道。

“死印是什么啊?”

“这是一种阴毒的咒法,寻常玄门都不会使用。被下了‘死印’之人,一旦离开方圆百里,就会血脉逆行而亡。”舒无隙回答。

“可有解法?”路小蝉好奇道。

“尘寰洞主的修为高过孟远道,他下的死印,蓬元山满门自然是解不开的。”

路小蝉这么一听,就明白了。以舒无隙的修为,那个尘寰洞主的死印就是班门弄斧。

“可是这和镇子的冷清以及看不到女人,有什么关系吗?”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尘寰洞主的真气在孟家小妾的脸上留了一道血痕?那道血痕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了都没有消散。”

“这真气可够霸道啊!”路小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孟家找了不少的大夫去看,也都说尘寰洞主的真气霸道,她脸上的那道疤痕永远都愈合不了了!不知道孟家从哪里得来的方子,说是以处子之血为药引,能愈合那小妾脸上的疤痕。”

“所以……孟远道不会就这样把蓬城里所有未成婚的少女都给带上蓬元山了吧?”

“正是如此啊。”

“可是……可是等孩子呱呱落地之后,尘寰洞主就要来索命了,命都要没有了,脸还有什么重要的啊!”路小蝉摊了摊手,完全不明白孟远道为了那个小妾的脸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是为什么。

“就是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啊!如今城中的少女几乎都被抓走了,可孟家还是不知满足。他门下弟子完成不了任务,就连已为人妇的女子都不放过,统统都抓上了蓬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