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轻笑,“在你找到新的对策之前暂时是这样。”

“那好,”黑宴起身,“这个满月我就试试缓试剂的作用。”他说完便缓步向里走去,似乎要去准备东西。

宋哲低头拿过一旁的餐布缓缓地擦着手指,清冷的丹凤眼眯了起来,黑宴口中的缓试剂估计只是半成品,至于成品……那个人是不可能拿出来的,但最起码这个满月他不用注射卓炎的试剂,如此他便可以将时间继续向后推。

因此这个月满月的那晚宋哲被黑宴推进实验室里注射了解毒剂和半成品的缓试剂,体内的血液慢慢变得平静,勉强算是熬过了一次满月。而这天左川泽再次被宋司令请了过去,宋司令因为有事没有去S市,因此左川泽直接被请到了北京的宋家老宅,就住在宋哲的卧室里。

有了上次的经验左川泽已经知道这个人的目的,他看着面前的棋盘,说道,“老爷子,这次不要给我用迷药,你要注射东西就直说。”

宋司令知道这个人聪明,便笑道,“我原本也没计划给你下迷药,”他说完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说道,“还要再等等。”

左川泽便耸耸肩继续下棋,说道,“宋哲没有联系过您?”

“没有,”宋司令道,“一般都是他的手下隔一段时间过来告诉我他目前安全暂时没事,至于他具体在哪我是不知道的,阿哲这个人就这样,他如果不先联系你,你估计是找不到他的。”

左川泽妖冶的眸子沉的深了些,他的手下已经找到了那间医馆,可传回的消息却是那个人不在,如此看来他现在也一定在黑宴那里,还有宋哲……黑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他到底准备怎么从他手里脱身?左川泽低头看着棋盘,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烦躁的感觉让他体内暴虐的血液也跟着扬了起来,一时间周身散发的气息很冷。

宋司令看了看他,伸手从他手中拿过棋子放在桌子上,起身道,“走吧,你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左川泽便上了楼,躺在宋哲那张床上平静的看着宋司令将冰冷的液体注入他体内,不禁问道,“他给了你多少支针剂?”

“没给我,”宋司令道,“他只吩咐那个制药师每个月派人给我将针剂送过来而已。”

左川泽极黑的眸子微眯了起来,这说明连宋哲自己都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其实很有可能……回不来了。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宋司令,这个人估计也清楚这一点。

宋司令将针剂中的液体全部打进他的体内,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知道这个人的意思,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替他盖好被子,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

这次的药性比上次更重,左川泽轻微的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找不到实体的感觉,熟悉的麻木和轻快感很快涌上来,他张着黑白分明的眼在寂静黑暗的房间里透过窗户向外张望,今夜是阴天,虽看不见满月但外面的夜空还是被月光映得有些发白。他不禁想起了与宋哲在一起的第一个满月也是这样的阴天,天空发白不见月亮,还下着小雨,他和那个人共打一把伞走了一夜的路,之后那个人便强硬的挤进了他的生活。他闭上眼,忽然很想问问那个人“你做这一切前有问过我是不是想要吗”,但随即他便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个人一向霸道惯了,问也白问。

他在心底慢慢腹诽,渐渐的便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场雪,染白了一片。

早点就放在床头柜上,还冒着热气,他没有动,这次的毒品比上次的剂量又重了一分,他有些头晕恶心,他不禁想道,若是再来一次他是不是就能染上毒瘾了?不过即使是那样他也还算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定要杀了黑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宋司令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人安静的靠在床头看着窗外,身上散发的气息很寂静,极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看着床头的早点,问道,“没胃口?”

左川泽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继续看着窗外的天空,外面的雪还在下,雪花很小但下的很密,纷纷扬扬的飘在空中,喧嚣而下,绝然的在空中飞舞,明明是这么苍白的颜色却让他下意识想到了某个中秋节的夜晚在意识最迷乱的时候腾空炸开的烟花,那一瞬间的清香和甜腻仿佛有生命般刹那间穿过时空猛地袭上心头,他眼底的颜色不禁沉的深了些。

宋司令的声音还在耳畔响起,“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厨房去做。”

这次左川泽并没有答他,宋司令看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这个人因身体不适要永远保持沉默,准备自己转身出去时却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极轻的在背后响起——

“我想喝宋哲熬的粥。”

宋司令猛然转身看他,他知道这个人的本质不坏,但毕竟这个人是被黑宴带大的,而且还和黑宴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连他这几日的观察都觉得这个人在感情方面是有缺陷的,却没想到能听见他说这句话。

左川泽的目光依然没有收回,他卷翘的长睫毛微微垂下,极黑的眸子还是深不见底,看不出分毫情绪,他沉默了一下又低低的重复一遍,“我想喝宋哲熬的粥……”

第49章 相遇

宋司令久久的看着他,即使在这个人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语气也是平日的腔调,身上散发的气息也依然是寂静中带着少许邪恶,不会让人产生丝毫脆弱的感觉,这个人毕竟也是一方霸主,即使是这种虚弱的状态他周身的气息也不容小觑。

左川泽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在床上躺下,翻身背对他,宋司令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说道,“等阿哲回来了我让他给你做。”

左川泽闭着眼向被窝里缩了缩,久久的沉默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类似于无助的感觉了,当初把黑宴逼下山崖后他曾经出现过这种感觉,但那是因为他和黑宴已经在一起住了十六年,十六年的时光里黑宴是他唯一的支柱,黑宴离开后他出现那种情况也是正常的。可现在呢,他和宋哲才认识多久?又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他不懂,也想不明白。

宋哲清醒的时候已是正午,刺眼的阳光不客气的从窗帘的缝隙打进来,北京今天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而金三角依然酷热难当,他微微眯了眯眼,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发现体内的血液确实平息了不少,看样子黑宴的药还是蛮有用的。

温白此刻就在一旁准备给他换点滴,见他醒来便笑着走到他身边坐下,说道,“我替你检查了一下,你体内的毒正在慢慢被解毒剂中和,估计三四天就能彻底清除,而后黑宴必然会再次给你注射毒药,所以我们现在有四天的时间。”

宋哲挑眉看他,嘴角的笑意勾的深了一些,“如此说来你已经和卓炎联系上了?”

温白点头,低声道,“缓试剂到手了,我给卓炎的虽然不是最后的成品,但以他的能力完全能根据那个制造出成品来,甚至能比成品更加出色。”

宋哲嘴角挂着舒适的笑,温和道,“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温白起身将点滴给他换上,低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反正还有四天,等过两天那个人回到逢魔我再联系他,时间估计刚刚好,”宋哲漂亮的丹凤眼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道,“我答应过他如果知道黑宴的所在一定要告诉他的,我可不能食言啊,不然回去后他一定会和我翻脸的。”

温白将换下的点滴瓶取下来,看他一眼,笑着说了句“真不知道你们相遇究竟是你的不幸还是他的不幸”就走了出去,他不能在这里多待,免得引起怀疑。

宋哲含笑看着他出去,低声对守在一旁的两个手下吩咐道,“这几天找机会和家里联系,让他们时刻准备好,到时候听我安排。”

“是。”

宋哲又将具体的细节吩咐了一遍,这才放心的躺在床上安心休养,他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清冷的丹凤眼微眯了起来,嘴角也勾着舒适的弧度,泽,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左川泽在宋家大宅休养了两天就又回到了逢魔,他是第二天夜晚到的逢魔本部,睡了一觉后便起身去书房处理堆积的事务,而郎驰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他弯腰道,“主人,宋先生的电话。”

左川泽握着文件的手一顿,挑眉问,“是宋哲?”

郎驰点头,“是。”

左川泽看着依然在响不停的手机,妖冶的眸子眯了眯,吩咐道,“挂断,把机器连上。”

“是。”郎驰说道,毫不迟疑的按下挂断键。

宋哲靠在窗边的躺椅上,无奈的看着手中被挂断的电话,等了一下又打了过去,此刻郎驰已经连上仪器,低头等着他家主人的吩咐,左川泽扫了一眼手机,问道,“我上次给他打电话一共打了几次?”

“三次。”

左川泽“哦”了一声,懒洋洋的道,“挂断。”

“是。”

宋哲看着再次别挂断的手机无奈的笑了笑,这个家伙上次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他都没有接,看来让他很不满啊……宋哲嘴角勾起舒适的笑,又拨了过去,然后毫无悬念的又被挂断,他只能继续拨。

左川泽眯着眼,看着第四次响起来的手机,示意郎驰去定位,这才拿过来按下接听键,懒洋洋的道,“喂,听说宋大公子你去金三角度假了啊,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宋哲的声音温雅依旧,“嗯,想你了所以就给你打了,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想过我吗?”

左川泽继续懒洋洋的道,“还可以,至于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宋大公子你觉得是什么?”

宋哲笑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嗯,有想过我吗?”

左川泽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恶劣的道,“你猜?”

那边静了一下,接着传来宋哲略带虚弱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少许疲惫,“泽,如果我说我很能会彻底离开你,你会不会想我?”

左川泽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虚弱的声音,握手机的手顿时一紧,脱口而出,“你……”他只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二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他望向郎驰,后者见状向他回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已经定位成功,他垂下眼,依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宋哲坐在躺椅上,看着楼下黑宴和阿雅的身影,嘴角勾着舒适的笑,静静等他回答,刚才的声音他是故意装的,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会有什么反应,他等了等,那边终于传来左川泽低沉的声音,“……你现在怎么样?黑宴对你做了什么?”

宋哲嘴角的笑意深了一层,叹息一声,继续虚弱的道,“你先告诉我你会不会想我,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那边又静了一下,接着传来一声低低的“会”,然后他问,“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宋哲顿时笑得两眼弯弯,声音恢复如常,笑道,“我么?我还可以,除了这里的饭菜让我没什么胃口外其他的一切都还好。”

“……”

郎驰原本在专心致志的看着仪器,忽然猛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周围的邪恶气息在一霎那暴涨,几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一脸惊悚的转头看着自家主人,只见左川泽一脸暴虐的、咬牙切齿的对着电话吼道,“宋哲,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我,我连你带黑宴一起收拾!”然后他“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愤恨的扔了手机,吩咐道,“把直升机开出来,去金三角,”顿了一下,加上一句,“联系狄翰。”

“是。”

宋哲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心情甚好的将它递给手下,然后拿过一旁的报纸开始看。这天与往常那般并没有什么不同,午饭后宋哲又和黑宴坐在一起喝茶。

黑宴道,“你体内的毒素到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全清了,我晚上会再给你注射一针毒剂。”

宋哲嗯了一声,浅浅喝了一口茶,问他,“这八年来你从未见过他么?”

“没有,”黑宴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说过他对你很重要,”宋哲温和道,“既然这样,这八年来你为何不见他?”

“还不到时候,”黑宴用温润的眼看着他,笑道,“你似乎对我和他之间的事很好奇。”

“是啊,”宋哲大方的承认,“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八年前的那晚发生过什么事,我知道的就只有他在那晚体内的东西发作,杀了很多人,不过以他对你的执着来看他最想杀的人就是你了,我很好奇,你那晚究竟是怎么逃的?”

黑宴经他一提也想起了久远的画面,笑道,“你知道吗,如果那晚我心狠一点,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左川泽了。”

宋哲清冷的丹凤眼一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可以随时杀了他,”黑宴笑着看向他,说道,“就像你所说的,我在某些方面的关注力太强,那么我对我研究出的东西的占有欲也会相应的很强,因此为了让我的宝贝不至于落到别人的手里我应该采取怎样的措施呢?你这么聪明不会猜么?”

宋哲清冷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面上笑意不减,“炸弹还是毒药?”

“炸弹,”黑宴实话实说,“不过遥控器在那晚被他毁了,然后我趁机跳崖逃了,但是你知道的,”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东西,冲他晃了晃,“遥控器这种东西,我想的话可以随时再做一个,所以说如果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那天,我也绝对不会让他落入别人的手里,懂么?”

宋哲的眸子沉的深了一些,还未说什么就听见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黑宴表情不变,笑道,“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宋哲温和道,“我曾经答应过他,如果有你的消息一定要通知他,我只是在履行承诺罢了。”

“哦?”黑宴看着越来越近的直升机,说道,“这么说我今天终于能和他见一面了啊。”

“是啊,”宋哲也向那边望去,直升机已经开始缓缓降落了,他看了一眼,笑道,“可惜现在来的是我的人,你如果想见他还要再等一会儿。”

黑宴也不生气,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问道,“你不准备要缓试剂了?”

宋哲摇头而笑,“严格说起来是不准备找你要了。”

黑宴挑了一下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阳台的门被人推开,阿雅和温白快步走了过来,阿雅道,“黑宴,外面……”

“我知道,”黑宴道,“通知下去,二号方案撤离。”

阿雅应了一声,指着宋哲问道,“那他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黑宴表情不变,依然坐在椅子上看着宋哲,这个人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何况这个人的体内还有许多药物,对付起来比较麻烦,现在和他硬碰硬肯定得不偿失。

阿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实在是很讨厌这个人,便趁着混乱之际悄悄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型手枪,那里面注射的毒药可以让人瞬间致命,然而还未等他把枪口对准宋哲,他的手腕便被人握住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枪这种东西,小孩子最好还是别乱玩。”

他猛然抬头,还未说话便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痛,接着他手中的枪便被人拿走了,然后那个人拿着他的枪头也不回的走到了宋哲身边,他骤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阿白,你是宋哲的人?!”

温白耸耸肩,算是默认。

见到这一幕,黑宴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而是道,“我还是那句话,我随时欢迎你来帮我。”

温白冲他笑了笑,没有回话,这时头顶又传来一阵轰鸣,宋哲笑着站起身,说道,“看起来他来了,你还有点时间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是撤走还是留下见他一面。”他说完便转身走了,温白紧随其后,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阳台。阿雅看着黑宴,问道,“黑宴,我们现在怎么办?”

黑宴的神情温雅依旧,似乎现在的场景与他全无半点影响,他拿起茶杯喝着茶,眼神温和的看着楼下,那架新来的直升机缓缓降落,接着从上面跳下一个红火的身影,他眸中的笑意深了一层,泽。

宋哲走下楼时左川泽刚刚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站定后抬眼向那边望,二人的视线便很快在空中撞见,左川泽眯了眯眼,这个人明显消瘦了,不过脸上的表情倒是分毫不变,依然很欠揍。

宋哲脸上挂着浅笑,几步走上前一把拉过他就揉在了怀里,揉揉捏捏,笑道,“我很想你。”

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淡淡的茶香让左川泽感到很惬意,便没有阻止他的放肆,直到这个人的手竟探进了他的衣服直接贴在了皮肤上他才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宋哲,你给我适可而止。”

宋哲便笑着抽出手,说道,“我告诉了你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谢我?”

他指的自然是黑宴的所在,左川泽挑眉看着他,懒洋洋的问,“你想我怎么谢你?”

“一个吻怎么样。”宋哲笑道,话音刚落也不顾他的反应直接低头吻了上去,舌头也不客气地伸进去与他纠缠。

淡淡的茶香在口中肆意开来,左川泽的心轻微的颤了颤,伸手抓着他的衣服与他缠绵了起来,宋哲察觉到他的回应,心情甚好的一手扣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脑袋,加深这个吻,缠绵间他甚至能听到口中淫乱的水声,他的呼吸立刻重了一分。

左川泽闭着眼,呼吸明显也变得粗重了,但就在这时他惊觉一道冰冷的视线投在了他们身上,杀意很浓,他猛然挣开宋哲,急忙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别墅三楼的阳台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柔软质地的睡袍,手上还拿着一个茶杯,似乎正在喝茶。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在霎那间变得极其锐利,他看着那个人,一字一顿道,“黑宴。”

第50章 十六年

黑宴看着下面的一袭火红,心情甚好的喝着茶,他们有八年没见了,那个人的脾气不知道变了没有。他的嘴角挂着柔和的笑,心底想象着和那个人见面的场景,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宋哲和他拥抱,看到了他们接吻,他甚至觉得他们是……相爱的。

那种名为爱情的东西联系着他们,让他猛然发现,他原本在左川泽心底的分量被宋哲慢慢取代了。

这种感觉让他极其不爽,心情顿时降至最低点,连一向挂在嘴角的笑意都消失了。十六年的朝夕相处,他看着这个人从一个柔软的孩子慢慢长大,他教他读书,教他杀术,教他如何处理逢魔的事务,他知道这个孩子所有的喜好,他细心的照顾他,宠爱他,在每个难熬的关头陪着他,在那段时光里他是这个人唯一的支柱。

我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和时间,黑宴想,十六年,五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他就算是个石头做的人也早已是属于我的了。而现在这个人却在和别人接吻,甚至和别人相爱。

他忽然觉得有种强烈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上来,他一时间还分不清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极其无法忍受眼前所看到的画面,他甚至下意识的伸手去拿桌上的遥控器,可他向下按的手指却在隐隐发抖,他下不去手,就像八年前的那晚一样,他还是下不去手。

他在这个人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关注和心血,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做到亲手毁了他。可他转念又想,我得不到的,为什么要让别人得到?我还没有和他接过吻,为什么要让别人和他这样做?

他不禁想起了曾经和宋哲的对话——

——听你的意思我好像没有七情六欲。

——你要知道当一个人在某方面特别有天赋时他在其它地方的关注就会严重降低甚至缺失,而你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不过你并不是失缺,只是还没有遇到那种能让你从心底触动的情况而已。

他记得他当时想了想,回了句“也许吧”,而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才知道不是也许,是一定。他以前对左川泽的糜烂不在意是因为他没有亲眼见过,可现在看来他连看到这个人和别人接吻都无法容忍。

左川泽是属于他的,从生到死完完全全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阿雅此刻就站在他身边,他通过传呼机吩咐地下室的人撤离,转头一看见黑宴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拿着杯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楼下,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但紧接着便僵住了,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黑宴身上退尽了往日的和煦和温润,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冷的气息,看上去极其危险,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没见过这样的黑宴,他看惯了他的柔和,现在乍一见这个样子给他带来的反差太大,让他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就仿佛眼前的人不是黑宴了,可他确确实实就是黑宴。

阿雅向后退了一步,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见目光触及之处最耀眼的就是那一袭火红,他不禁再次退了一步,心底苍凉一片,又是因为左川泽。

黑宴眨也不眨的看着楼下,身上的气息不觉间变得浓了起来,他看到楼下的人猛然挣开了宋哲的怀抱抬头向他望过来,那一瞬间的锐利直迫人眉睫,邪恶的气息霎那间漫延全场,杀意肆虐!

左川泽死死看着楼上的人,向前踏出一步,体内的血液不受控制的向上翻腾,杀意让他连指尖都蒙上了一层战栗,他朝身后的人伸出手,郎驰会意的上前一步将唐刀恭敬的放在他的手里。

左川泽接了刀直直的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别墅楼下站定,近距离的看着黑宴,这个人还是没什么变化,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依然是记忆里最深刻的一张脸。那些在心底沉淀的近乎已经泛黄的画面在这个瞬间猛然涌上来,他发现竟是鲜活依旧。

他直直看着眼前的人,八年的时光在他们周围不断坍塌掉落,就仿佛他们昨夜才分开,而今早天色大亮,阳光明媚,他又回来了。这个人陪他走过了十六年,他现在依然可以感受到残存的温暖,只是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执著了。

黑宴见他过来便从椅子上站起身,冲他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脸上恢复往日的和煦,“泽,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左川泽见到他手中的东西,身上的杀意又向上扬了一分,嘴角挑起一抹艳丽的笑,慢条斯理的道,“黑宴,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去?”

黑宴对他身上的杀气视若无睹,温润的眼直直的看着他,说得却是,“泽,我爱你。”

他的语气和以前一样,可加了认真和温柔给人的感觉便完全变了,仿佛能直接进到人心底最弱软的地方,左川泽从未听过他这样说话,现在猛然听见瞬间便怔住了,只听这个人继续说,“很爱很爱你,我到今天才发现这一点,你跟我走吧,我这里有缓试剂,我知道你不喜欢手术台,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等我把你身上的药清干净我们就恢复以前那种简单快乐的生活,永远也不会再分开,怎么样泽,跟我走吧。”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能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宋哲、狄翰和阿雅的心同时一紧,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两个人的羁绊,他们的关系太复杂,彼此对对方的执着又太深,如果将事情全部摊开说清,没人知道左川泽会做何选择。

左川泽久久的沉默着,阳光肆无忌惮的从头顶打下来,他的睫毛微敛,向上弯的弧度被阳光盖了一层薄薄的光,有些模糊不清,最顶端的一抹几乎都要融入到空气的浮尘里。

十六年前,黑宴是他生活的一切,那时他虽然没有从这个人口中听到“永远”两个字,却也曾经天真的想象过和这个人永远的生活下去。只可惜世事无常,多年的颠沛流离辗转反侧,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曾经幻想的美好就摆在眼前,现在看来却是如此可笑。

黑宴等了很久,他似乎可以看到八年的时光在他们周围快速倒转逆流,只一眨眼便能回到从前。

“你知道吗黑宴,”过了很久左川泽才慢慢开口,声音波澜不惊,“如果你这些话放在十六年前说,我一定会欣然同意,可惜……”他妖冶的眸子起了少许嘲讽的笑意,“我早已过了天真的年纪,你要是真的那么缺爱可以问你身后的人是否愿意陪你一生,我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现在,”他的眼睛一眯,杀意骤起,一字一顿道,“到底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去?”

黑宴的表情还是没什么改变,不见丝毫失望之色,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是刚要开口就听见地下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地面也不受控制的开始颤,紧接着别墅后面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显然是直升机。

左川泽的瞳孔又是一缩,只听黑宴说道,“泽,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会再去找你的。”他说完冲他笑了笑,接着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左川泽身上的气息顿时变得极其冰冷锐利,他握紧了手中的唐刀,想也没想就直接冲了进去,身影瞬间消失众人的视线中。郎驰见状怕他家主人有什么闪失也急急的跟了进去,身影同样消失在众人眼中,院子里一时间就只剩下宋哲和狄翰以及他们的手下还没有动。

左川泽对黑宴一直是持自己亲手解决的态度,所以他这次来身边就带了一个手下郎驰,狄翰就是跟来帮忙也无法带更多的手下,因为他们只乘了一架直升机,即使这架直升机是军用的也无法装下更多的人。而宋哲则是完全想着要把黑宴的事交给左川泽处理,也只派了一架直升机来接他,再加上他这里的两个手下和温白,所以那架直升机上也没有多少人。

而现在的问题就来了,两边的人数相当,一边是宋哲精心培养的精锐,一边则是实战中锻炼出的军人,两边的老大又恰好都想趁这个机会把对方干掉,免除后患,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到底如何,只能暂时处于对视盘算中,因此院子里的场面简直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就在这时不远处三楼阳台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左川泽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上面,他从楼下一刻不停的奔上来,中途一个人也没有遇见,可此刻阳台上却空空如也,看来这中间必定有什么暗道机关让那个人再次从他眼前成功逃脱。

又让他逃了,黑宴……黑宴!左川泽身上的暴虐猛然向上扬了起来,手指的关节被他捏的咔嚓作响。

“主人!”郎驰此刻也急忙奔过来,看到空旷的阳台也是一怔,左川泽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听别墅后面的声音,只听那阵轰鸣越来越大,继而又逐渐远离,他猛然抬头看去,这栋别墅后面是山体,看不到什么东西,不知道直升机从哪里飞出,但他却知道那个人必定乘着那架直升机走了。想到这他妖冶的眸子猛地一沉,转身走向栏杆,翻身直接从上面一跃而下,大步来到狄翰面前,看也不看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头也不回的跳上直升机,吩咐道,“追上去!”

郎驰见状也紧随其后的上了直升机,狄翰最后看了宋哲一眼,心道还是来日方长,便也走了上去准备吩咐起飞,宋哲在下面看着他们,轻声道,“泽。”

左川泽侧过头向他看去,宋哲对他笑了笑,然后向身后做了个手势,他的手下得到命令立刻从他们的直升机上拿下一件东西,左川泽眼前一亮,快速从直升机上跳下大步来到面前。

“巴雷特M107半自动狙击步枪?”左川泽看着眼前的东西,眸中的亮光很盛,M107是在美海军陆战队使用的M82A3式狙击步枪的基础上发展的,能够击发大威力的50口径弹药,而其10连发半自动击发能力则可让发射者通过连续击发来锁定某个目标,它能够在2公里射程内精确打击,可用于远距离有效攻击军用设施。

“没错,”宋哲温和道,“你如果想去追黑宴,这个会对你有很大帮助的。”

左川泽便二话不说拿着枪就走,宋哲在身后轻笑,“怎么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