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束月见草,淡紫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珠。

他走近,拿了起来。

开在五月里的月见草,轻盈,娇羞,带着刚刚从泥土里采摘出来的幽雅芬芳。严肃看了看,又放回了原处。

这时,有护士进来,他问:“有人来过了吗?”

护士摇头:“没看到。”

“谢谢。”严肃又调转视线,落在蒋絮安然的睡颜上。

他拉过椅子,就坐在床边守着。

待蒋絮醒过来时,伸了个懒腰,“严肃?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一觉好似睡了半个世纪那么久,迷迷糊糊的,做了好些梦,醒来时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刚刚。”他一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将蒋絮扶着坐了起来,他说:“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严肃将唐烁不停道歉的视频播放给她,着实震惊了蒋絮。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眸:“严肃…这是怎么回事?”

严肃冷哼一声:“给你灌迷药,揍他还是轻的。”

依稀,蒋絮想起了些什么。

良久,她凝视着严肃,摇了摇头:“你不该这么冲动,为我损失这个机会, 也很不值得。”

严肃倏尔倾身靠前,黝黑的眸子,紧紧锁住她,“为你,再冲动的事,我也做得出!所以,别跟我讲值得,别跟说我孰轻孰重,因为,你就是我的天平。”

蒋絮望着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他伸手按住了她的唇。

“拒绝的话,我不需要听多一次。”

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他说:“我该去公司了。”

对着蒋絮又叮嘱了几句,严肃才离开。

蒋絮的目光慢慢的垂了下来,她对严肃,的确没办法做到极致。拒绝的话,明示暗示的都有过,她的心,他也不会不懂。只是,他说,他不忍心见她这样一个人,孤单的样子,让他无法离得太远。

她抱住双膝,静静的坐在床上,满室的静寂,却比不上她心底里的寂寞。

她问自己,孤单吗?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偏头,她看到了摆在桌上的那束花,顿时,她化作僵石,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里,盯着那束仿佛摘自她心底的寂寞的花。

稍后,她泪如雨下。

蒋絮拿起那束花,抱在怀里,瞬间哭成了个泪人。

护士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蒋小姐,你怎么了?”

她只是摇头,不说话。

“蒋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叫医生!”

“不…”蒋絮拦住她,哽咽着:“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开心了…”

护士狐疑的看看她,又看看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花,笑笑,便也没说什么出去了。

蒋絮不需要问,也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她熟悉这个味道,一如她熟悉着一年前那段日子的每一天。她以为,她早已忘记,可事实证明,她清晰记得有他的每一个场景。

或许是听到护士的汇报,医生进来了,“蒋小姐…”

“我要出院。”蒋絮不等他说完,立即下床,套上鞋子,又抓起外套披在身上。

医院大门口,她匆匆拦了辆出租车。

“去卧龙阁。”

重新来到这个地方,竟已事隔一年。

蒋絮站在路边,抬起头望着前方那幢洋房,晨曦下,正如怀里的花一样,吐露着新鲜的气息,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枯萎。

她放缓了脚步,感受着踩在脚下的坚实触感。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来到这里,随后会惊奇的发现,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离开。但这样的想法,每次都会被现实的残酷打败。

她没有来,也没有再看到过他。

回忆一旦冲破束缚,便如冲破闸门的洪水,急势汹涌,一股脑的都塞进脑海里,不管她接不接受,这会都被他的身影给牢牢占据了,却又捕捉不到一个真实的他。

记忆似长河,她只身撑起一叶扁舟,努力的寻找着。

微风轻送,将她的长发扬起,她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真实感。

一直以为,她就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路,注定是要一个人前行,她如此,慕容铭如此,他们走过了一段又一段路。如今,都停在了路口,或是继续,或是选择。

远远的,她就闻到了月见草的芬芳,淡淡的,轻轻的,融化在微风里一样,但她还是闻到了。寻着它的味道,她终于站在了那幢洋房的大门外。

慕容铭曾给过她这里的钥匙,她一直都搁在皮包的角落里,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来开启这道大门。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居然有人走了出来,哼着舒缓的歌儿,开始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她身着一袭白色无袖长裙,柔软的长发随意散着,置身一片淡紫色的花海里,和谐得让人感动。

蒋絮愣了,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nie…

就在她要转身时,蒋絮竟下意识的躲在墙柱后,抵着冰冷的墙壁,垂着头,颊边的发将她的脸颊遮了住,看不清这会或诧异,或失落的表情。

屋子里好像有人叫她,她应了一声,“呵呵,就来…”

蒋絮突然心头一震,怔怔地抬起头,心在这一瞬,疼得跟被用手撕扯开来一样。

是他吗?

nie将工具都收起,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屋子里,“中午想吃什么啊?我来做…”

蒋絮偏头,视线凝过身后,然后,缓缓离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顺便,将心痛什么的,都遗忘在这条路上。

知道他回来了,看上去过得还不错,那就好。

包里的手机持续响着,直到坐上回去的出租车,她才拿出来看。都是严肃打来的,平均两三分钟就是一通。

她又默默的收起,现在还不想和任何人通话,只想独自整理好情绪,不再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让他人分担。

回到

家,她打开电脑,搜索了有关nie的全部信息,一条一条浏览着。资料显示,nie在与夏空签约之前,广告合约就不断,包括国外大品牌,也想找她做大中华地区的代言人,但她却独独挑中了夏空,做了鞋履模特。有传闻,nie与夏空高层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个高层,会是慕容铭吗?

按此推断,他岂不就是夏空的幕后老板!

蒋絮又立即调出夏空的资料,说起来汗颜,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搜索竞争对手的情况。其实,严肃那里应该有更详细的,但她从来都没有关注过。

很快,资料弹出,夏空以年轻时尚而著称,起初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私人订制工作室,后来,逐渐发展成了拥有现今可以和蒋氏一争高下的规模,实力不容小觑!

有关夏空的老板,资料上说,是位海位华人,一直不在国内,其它信息寥寥无几。

突然,蒋絮的目光滞了滞,将一张夏空的企业年会照片放大,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某人,正是当时参加蒋氏新品发布会,拍走那双鞋子的男人!

所有一切,愈渐清晰。

为什么会有人不惜重金买下她的设计作品?那双名为“想爱”的鞋子,又为什么与她的脚契合到就像量身定作一样?种种这些,其实是在告诉她,他早就回来了,一直就在她的身边,只是,她不曾发现过。

有点心痛,又有点开心,她笑中带泪,就像个傻瓜。

此时此刻,另一道肃冷的身影,就站在二楼窗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深沉着的目光,难以捉摸。

“阿铭,出来吃饭哦!”

身后有人叫他,他这才缓缓转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勾唇微笑了下,“不是告诉过你,不用自己做这么麻烦嘛。”

nie嫣然一笑,不施粉黛的脸庞上,洋溢着淡淡的幸福光晕,“我喜欢自己下厨,然后围在一起吃饭,那样感觉更像一个家。”

慕容铭但笑不语,随着她去了餐厅。

nie很会烹饪,上桌的菜色都很好看,荤素搭配得很有营养。餐桌上铺着白底蓝色小碎花的桌布,花瓶里插着刚刚从花园里摘的鲜花,娇艳欲滴的。整个气氛营造得温馨又浪漫,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

“下午有事吗?”她将盛好的饭递过去。

慕容铭接过来,拿起筷子,“去公司。”

“正好,一起吧。”她笑吟吟的,“我有个拍摄,就在你们公司附近。”

他抬头,说:“公司里多无聊,我还是让高阳送你过去吧。”

她摇头:“谁说无聊啦?我只要看着你工作就好,到时候,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时间到了,我自然就闪人了,保证不会打扰到你,慕容总裁。”

慕容铭唇角上扬,没再说什么,低头用心的吃着。

望着他,nie脸上的神情,始终都是温暖的,倏尔,她轻声问:“昨天夜里,你去看过她了吧。”

慕容铭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nie垂眸,伸出手,慢慢握住了他的:“阿铭,太辛苦就放弃吧。”

慕容铭的动作滞了下,依然没有回答。

nie一笑,松开了手,“我说过,我会给你时间来做最后的道别,所以我允许你偶尔的‘情不自禁’。但是,阿铭,别让我受伤,好吗?”

慕容铭慢慢抬起目光,对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知道。”

nie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拿起筷子,“来,吃饭,尝尝我烧的鱼…这可是我的拿手菜哦!”

“嗯。”慕容铭将碗递过去,她将鱼肉夹到他的碗里,看着他吃下去,满心满眼都是幸福。r1154手

第158章 哪怕是有一丝可能,我也不会放弃

更新时间:2015-5-1 22:51:55 本章字数:5968

随着大量广告投放,夏空的业绩十分喜人,蒋氏这边虽然不及夏空的火爆,却仍是呈稳步上升阶段。关于夏空的事,蒋絮只字不提,安静的做好一切份内工作,有空则是去谭正那边继续学习。

见她要离开公司,严肃起身:“我送你吧。”

“不要,你那么忙,你怎么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呢?”蒋絮边说边走到了门口,朝他挥挥手,“明儿见。”

“小絮,”严肃叫住了她,一双随时都会看穿她的眸,凝视住她,“你最近还好吗?”

“我怎么了?”蒋絮的目光充满疑惑。

看看她,他又低声笑笑,说:“没事了,路上注意安全。”

她一笑:“嗯。”

推门出去,她下意识的抚抚脸颊,是因为太刻意了,所以才看出什么了吗?

一路上,她都陷入沉思,想着以前,想着现在,却不敢想未来。

去谭正家之前,她顺路去买了一份烧鹅腿,还有一瓶度数极低的烧酒,这些都是谭正最爱。

“师傅,我来啦!”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

“小絮啊!”

谭正微醺的走来,蒋絮盯着他,又凑近闻了闻:“您喝酒了?”

接着,便看到桌上摆着一大份烧鹅腿,两瓶烧酒,还有两个空杯子,两双筷子。

“有客人?”

谭正笑笑:“一个老朋友,很久没见了,过来坐坐。”

看到蒋絮手里拎的东西,他接了过来:“呵呵,你也有孝心。”

蒋絮放下东西,应道:“除了我,还有谁对您这么孝顺啊?”

谭正轻笑出声,摇摇头,什么都没回答。

蒋絮挽起袖子将桌子收拾干净,没吃完的收进冰箱里,又烧了水,给他泡了茶。忙过这些这才进屋,

谭正朝她招招手,说:“小絮啊,今天什么都不做了,咱们爷儿俩坐下来聊聊吧。”

蒋絮知道,谭正喝过酒之后话就会变多,乖乖的坐到对面,将茶杯递过去。

谭正接过来握在手心里,粗糙的手指不时的划过杯身,缓缓开口:“小絮,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原谅他吗?”

蒋絮心头一紧,知道他说的是谁,她生硬的别开脸,“师傅,不是说好了,不提他了嘛?”

谭正叹息道:“你连玉姐都能原谅了,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呢?”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越是亲近的越是在意的,就越是苛刻。在谭正看来,这两人就是这么回事。

蒋絮沉默许久,这一次,谭正却是好耐性,不急不躁的,喝着她给沏的茶水。

苦笑一下,蒋絮认输,老实回道:“我并不恨他,如果非要说有谁恨着谁,那也应该是他恨我才对。”

谭正放下杯子,抬起眸:“你真觉得他恨你?”

蒋絮又沉默了。

望着她,谭正还是摇头,“你们啊,年轻的时候犯错总是理直气壮的,因为年轻嘛!可是,等你们到了我这个数岁就知道了,犯错不算什么,如果明知是错,还不去挽回,那就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师傅…”蒋絮微笑着看向谭正,轻声说:“哪怕是有一丝的可能,我都不会放弃。”顿了下,垂眸,笑笑:“我想,他也一样吧。”

他们恨过,爱过,最后也努力过,甚至,以一个还没有出生的生命为代价。

何其壮烈。

很可惜,那条爱的路,已不允许他们两个并肩而行。所以,他们错开了彼此,即使早已知晓,对方近在咫尺,也只能装聋作哑下去。比起爱三分,伤七分,这样的结局,对她和慕容铭,无疑是最好的。

不然,他又为什么避而不见呢?

谭正还想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角,又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