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恨的是,薄三竟然能不发一言不表一态,就这么让她去猜。

难道不是该她唱“女孩的心事你别猜”才对么,现在怎么却是她在一个劲儿地猜着薄三的想法。

真?假?认真?游戏?说真的?开玩笑?

木槿又咬牙切齿地狠狠瞪了身边的薄三一眼,却瞟见了他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带着些许嘲讽的微笑。

他只是嘴角微微弯着,仿佛眼梢也是微微弯着的,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来。可木槿就觉得他是在偷着笑,指不定心里怎么念叨着自己,兴许还在嘲笑自己的愚蠢,竟然这么轻易的就乱了阵脚。

是谁说的,爱情里先妥协的那一个,就是最低的那一个,只凭着一颗心,一颗任人宰割的心。

虽然现在她还不至于低到了尘埃里,可是也已经算是满心欢喜。

木槿心里一沉,终于转过头来,沉着脸对薄三说:“我说,司机先生。”

司机先生愣了愣,还是略微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语调波澜不惊:“怎么了?”

木槿咬了咬唇,捏了捏拳,张了张嘴,最后气鼓鼓地缩回了车椅上:“我家好像不在这个方向。”

司机先生明显嘴角一抽,抬起一只手来揉了揉鼻子:“我知道。我带你去吃饭。”

木槿还是气鼓鼓:“停车吧,我不跟你去吃饭。我搭公交车回家。”

薄三诧异地瞟了她一眼:“好端端地,你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木槿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在车椅上扭了扭身体,闷闷地说:“没怎么。身体不适,为避免间接传染给老板您,我主动要求回家修养生息。”

薄三听了,果然就找了个地方缓缓靠了边。

他居然也不问一句,哪怕是连客套的问一句都没有,竟然真的就把车给停了!

车还没停稳,木槿的手就放到了车门把手上,回头对薄三很淡定的说:“谢谢老板您送了我这么远导致我还得搭返程车回家,可是好心办坏事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基本上还是可以很淡定的接受。老板开车小心,拜拜。”

话一说完,她就做了贼似的跳了下了车,头都不回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死鸭子嘴硬。这句话也是绝对的真理。

比如现在的木槿,明明都快要气的爆炸,脸上还能装的一本正经若无其事,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她站在马路牙子上给顾洵尧打电话,痛心疾首地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忙完晚上一定要来找她让她痛揍一场。

顾洵尧疑惑地问:“怎么了你,一副爹不疼娘不亲天怒人怨惨无人寰的样子?谁欺负你了?”

木槿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小长椅上,语气就有些委屈:“太丢人了,我太丢人了!”

顾洵尧问:“你在哪呢,我这边马上就没事儿了,我去找你吧。”

结果木槿就真的一直坐在那等着顾洵尧过来。

夕阳还没退,天边一片橘红,火烧云染了大半片天。路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偏偏就没有薄三。

木槿想着想着就有些郁闷,恨恨地拔着椅子旁边的小草,拔一根念一句薄三,仿佛这样就能把他连根拔除了,来年又是一个活蹦乱跳平坦如新的木槿。

最想不通的就是,明明是他先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可为什么当自己颤巍巍地探出那根橄榄枝的时候,他就是能按捺住架势死活不表个态呢。

哪怕是来句直截了当的不要,也比现在这样要死不死要活不活半吊着强呀!

边想着,木槿手上的力使得越发大,草茎勒得手都疼。

正拔着,一个黑影笼罩了小草,顾洵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木槿,砸到花花草草都不好,你怎么忍心下毒手连根都给拔了?”

一听声音,木槿就扁了扁嘴,抽了抽气抬起头来看他:“我乐意。反正我不疼,谁疼谁疼去。”

顾洵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吧,怎么了?”

木槿站起身来就大步朝顾洵尧的车旁跨去,嘴里嚷嚷:“没怎么没怎么,我没事悲悲春。虽然现在是夏天,可这眼瞅着秋天都来了,提前伤一伤也是应该的。”

顾洵尧盯着她挺直的背微微一笑,摇摇头跟了上去。

雪顶咖啡一杯。

也不问问木槿,顾洵尧就自作主张把她带去了肯德基,并且自作主张地替她点了东西。

木槿狐疑地瞅了瞅杯子,又狐疑地瞅了瞅顾洵尧,最后狐疑地开了口:“我说,你该不会就打算拿这个东西糊弄我吧?”

顾洵尧认真点点头:“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万别吃东西。一吃就胖。”

木槿一个白眼:“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好?我心情好的能吃一头烤乳猪。”

顾洵尧也给她个白眼:“装。继续装。”

一句话说的木槿顿时没了底气,吸了口咖啡,眼神就有些凄凄切切:“好端端一如花少女,我怎么就偏偏脑残成了这样?”

顾洵尧轻笑起来:“你不用自责的木槿,我一直都非常清楚你的智商。”

木槿龇了龇牙:“能不能捡个好听的安慰安慰我这颗受伤破碎的玻璃少女心啊?你还有没有人性了,雪中送炭这样的事吧我也就不指望你了,可你也不能火上浇油釜底抽薪呀!”

顾洵尧笑着摸了摸木槿的脑袋,点了点头:“嗯,成语运用的还不错,智商没有下降。这证明了你情商还是很高的,你要感到欣慰。”

木槿扁了扁嘴,一只手撑住了脑袋,恨恨地下结论:“果然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吐槽记

顾洵尧凑到她眼前:“说说,谁伤了你这颗玲珑剔透的七窍玻璃心了?”

木槿一抽气儿:“没,我就是感慨感慨。昨儿晚上看电视剧来着,那男的忒没人性,抛妻弃子也就罢了,最后居然为了功名利禄要装小白脸倒插门。你说说啊你说说,这是一大老爷们儿能干出来的事儿么啊?”

眼见着木槿越说越悲愤,神色间仿佛是痛斥他欠债不还夺她房子抢她男友,顾洵尧连忙揪了揪木槿的袖子:“我说,我说,你缓缓,别呛着。”

木槿斜睨:“我是像被呛着那种人么?当年我舌战全班好歹也是有丰功伟绩在前头的,你要懒得听现在就回头,我也不死皮赖脸拦着你……”

话没说完,她就一个岔气,剧烈的咳起来。

顾洵尧摸下巴:“嗯,我深刻明白你当年的风范已经一去不复返。”

木槿咳的双眼都是泪,捂着嘴还不忘念叨:“可我当年的霉运还背着,喵了个咪的。”

顾洵尧叹了口气,伸手过来帮她捶背:“小槿,别憋着了,说吧。”

一句话说的木槿咳的更厉害。

好不容易她止了咳,一张脸憋的通红,双眼也红的像只兔子,瘪着嘴瞪着顾洵尧:“我郁闷。我很郁闷。我非常非常郁闷。”

“嗯,我知道你郁闷。”顾洵尧点头,“问题是,你为什么要这么郁闷。”

木槿挖了一勺雪顶咖啡中的冰淇淋,闷闷地说:“我郁闷我当年为什么就没留住你。”

顾洵尧挑眉:“什么意思?”

木槿抱着脑袋:“我要能留住你,也不至于跑这么远来上大学。我要不跑这么远来上大学,也不至于一巴掌扇到薄三。我要不扇到薄三,也不至于搞的这么灰头土脸没法见人。略懂否?”

顾洵尧了然的点头:“明白。问题是,你怎么灰头土脸了?”

木槿又挖了一大勺冰激凌,突然就想起前不久薄三在肯德基帮自己按太阳穴止头疼的事情。那股温暖的气息仿佛还在身边,可是却飘来飘去,仿佛永远都不会真正属于她。

木槿忍不住摇了摇头:“公司里的同事都以为,我是薄三的女朋友。估计百分之八十都认为是我蓄意引诱他。”

顾洵尧不说话,只是挑了挑眉。

“明明是他先单方面声明,说我是他女朋友。”木槿咬着勺子,“我躲来躲去,还是没躲开,结果就被同事们知道了。知道也就罢了,他完全没一点身为我男朋友的自觉,四处沾花惹草,于是我一狠心,就把他给踹了。”

“踹了以后我后悔了。”木槿继续咬勺子,“多好一金龟婿,多好一钻石王老五啊,多好一小白脸儿啊……我怎么说踹就踹了呢?”

“我踹就踹吧,你说,你说说!”木槿终于咬破了勺子,“他怎么就任凭我踹了他却一句话都不说呢?他哪怕就是吱个声儿也好啊,不声不响的,显得我踹他踹的多没女王气势多没女王架子啊?这怎么能凸显我帝王攻的坚定立场呢!”

顾洵尧嘴角一抽,看着木槿的眼光却柔和如水。他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关系,金龟走了再钓,钻石没了再买,小白脸黑了咱去美容院再漂回来。”

木槿扁了扁嘴不说话。

顾洵尧突然略微探起身,朝木槿额头上轻轻印了个吻。

木槿有些茫然失措地抬头看他,只听到他温柔而带着宠爱的声音:“你眼前就有这么大一只,心甘情愿地等着你钓。小木槿,快点甩杆吧。”

一般来说,乌龙事件其实是很容易就会产生了的。比如现在,木槿同学面对着眼前一只巨大无比闪闪发亮的金龟告白,就华丽丽的笑了场。

笑完了,她一巴掌就挥了过去,拍着顾洵尧的肩膀,语重不心长地说:“顾洵尧,没想到你还真会说笑话,笑死我了。”

顾洵尧眼里仿佛闪着光,也轻轻笑了起来:“木槿,你以为我是在说笑话么?”

木槿小咳一嗽,点头:“难道你不是说笑话么?”

顾洵尧也不和她挣,只是微微一笑,就不再说话。

木槿轻咳一声:“那个,不早了,我明天还得上班。”

顾洵尧起身,朝门口歪了歪脑袋:“走吧,我送你回去。”

出了门,木槿才发现顾洵尧今天开来的居然是一雷克萨斯。她又围着车转来转去,最后转在顾洵尧眼前,指着那个大大的L,赞赏的冲他点点头:“这次换的不错,比上回那小本田强多了。哎你说男人怎么都喜欢换车,换来换去的,也不知道念个旧。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物种。”

顾洵尧挑眉:“什么叫男人都喜欢换车?我就这俩,一是自己买的,一是公司的。”

“这车气势这么硬,跟你气质不怎么相符,倒是跟薄三挺像的。”木槿拉开车门,接着话头说了下去,“不过我头次见他是一小本田,第二次见是一小现代,第三次见是一迈巴赫,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一直到上一次,我好像见又是一保时捷。资本家啊资本家,薄三果然是一资本家……”

话没说完,她拉着车门的手就僵在了那里。

顾洵尧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有些无可奈何的:“木槿,你果然爱上了他。”

木槿又是一滞,回头朝顾洵尧笑,仿佛腿肚子都在打颤:“顾洵尧你瞎说,我要爱上他,我干嘛踹了他?”

顾洵尧一笑,也伸手拉开了车门:“所以我很是怀疑,到底是你踹了他,还是他踹了你。”

听了顾洵尧的话,木槿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她默默的上了车,也不跟顾洵尧说话,自顾自抱着的手机翻网页。

最后还是顾洵尧先打破了沉默:“小槿。”

“啊?”木槿抬头,故意把语调放轻松,“干嘛?”

顾洵尧叹了口气:“不是我说,我觉得,你和薄清寒不合适。”

木槿舔了舔唇,只觉得烦躁:“你给我讲讲你在德国的事情行不行?”

顾洵尧不搭理她,一个人对着挡风板说着:“我回来没多久,可也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一则家世太过显赫,二则身边女人太多。听说跟过他的人长不过一年,短不过两三天,你太单纯,他这样的人你留不住。”

木槿缩在后座上不说话。

顾洵尧也不说话。

隔了许久,木槿才低低说了一句:“我不服气,凭什么他来招惹我?再说了,我还没问清楚他是怎么回事呢。”

顾洵尧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皱着眉,扁着嘴,分明还是个小孩子。他叹了口气:“小槿,他招惹的人多了,难道一一都要负责?”

木槿恹恹的:“得了得了,没什么大不了。哎,我晚上还没吃饭来着,要么你请我吃个饭得了。我可告诉你,当年你也伤害过我这颗幼小的心灵。”

顾洵尧嗤笑:“我这不回来赔礼了么,我现在倒是鱼,偏偏你不做那钓翁啊。”

木槿一哂,扭头看向窗外:“你甭糊弄我,你要真能为我回来,当年就不会那么狠心的走。说起来我就气愤,你嘴里说的一套一套的,不就是几年么,我等不起的么?明明是你自己有私心,非要扯那么大个皮来当幌子,摆明了就是在骗我。”

顾洵尧淡淡笑了笑:“对啊,我确实骗人来着。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

木槿看着窗外,马路边上的树一棵棵的往后退着,仿佛是呼啦啦倒退起来的胶卷,然后把自己倒回了从前。

她听到自己轻飘飘的声音:“顾洵尧,你甭只顾骗我哄我高兴。小心我真的回头去找你这狗尾巴草。”

顾洵尧也晃晃悠悠地,慢吞吞说了句:“不着急,慢慢回来也行。我等得起。”

我等得起。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木槿也曾对自己说过这么一句。

那时候还是单纯少年,不懂得人心善变,也不懂得时间,总是以为只要自己愿意一直等下去,就什么都不会变。

可就在等着顾洵尧回国的这些年里,和他几乎没有联系,更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回来,于是那份激情就渐渐的淡漠了,甚至带了点恨意,开始怀疑当初对他的感情,究竟是因为自己的负气,还是真的有那么一份爱慕在里头。

时间久了,谁又知道呢?

可真当他再回头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居然能够面不改色的和他讨论起另外一个男人。这到底是女人善变,还是爱情原本就是一不靠谱儿的主,谁说了都不算。

所以说,不管是丘比特还是月老,都是稀里糊涂的脑袋,从来都没有正经的时候。青梅竹马终究还是人的一个美丽的幻想,也从来都没有实现过的时候。

比如那令狐大哥和小师妹吧,比如那贾宝玉和林妹妹吧,再比如眼下的自己和顾洵尧吧。

一看就是没指望的主,对彼此来说都是主角的身子,炮灰的命。

然后木槿就木木的重复了一遍:“我等得起。”

顾洵尧停了车,回头看她:“傻了?一个人念叨什么呢?下车吧,到了。”

木槿白了他一眼:“你才傻了,这分明是一住宅区,你叫我下来吃饭?”

顾洵尧嘿嘿一笑:“我驻扎在这儿,快下来,我亲自操刀上阵慰问你受伤的心。”

木槿欢呼一声,兴冲冲地奔了下来。

也没什么好丢人的,顾洵尧的手艺,打小木槿就没能抵抗的住。

一个小时后木槿毫无形象地在顾洵尧家的餐桌上胡吃海喝,边吃还边不忘表扬他厨艺尚未退步,需要继续保持并且将其发扬光大云云。

顾洵尧只盛了碗紫菜汤,一勺一勺的舀着,一双眼睛却一直都盯着木槿看。

木槿被他盯的有些发毛,伸手护了自己的碗,狐疑的问:“总看我干嘛?”

顾洵尧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在耳后,若有所思地说:“女大十八变,我印象中总觉得你还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一晃眼,居然也是一有模有样的小白领了。”

木槿一哂:“你还当我是一柴火妞呢,我告你的诉,我一早就脱离了LOLI时代,昂首阔步迈进了大婶儿的奔三行列。哎,说起来,其实还真是有点岁月蹉跎啊蹉跎……”

顾洵尧嗤嗤笑出声来,拍了她脑袋一下:“我还没说老来着你居然敢说岁月蹉跎,找打呢是吧?”

木槿也嘿嘿的笑。

她笑起来其实是最好看的,顾洵尧想。整个人都闪着光似的,眼底的快乐都仿佛要溅出来,活泼泼地告诉别人她的快乐, 简单,纯净,敢爱敢恨,不再扯着脸皮装大尾巴狼,然后回头自己去舔着伤。

这样的她才是她。

只可惜,尾巴大了,想藏的时候,一时半会儿也就藏不了。

阴谋记

木槿站在实辉大楼门口,微微眯着眼朝楼顶上望去。

很高,但也不是特别的高。她暗暗想着,不就二十层么,鱼不下来,那本小姐就亲自上去钓。

什么叫屈尊纡贵?木槿就要当这活生生的典范楷模。

她摸着下巴,慢慢挑起一抹微笑来,兜兜那句真理是什么来着:爱情就是个P,谁放了谁就会先闻到臭味。

这是你能想不闻就不闻的么?

木槿进了办公室就扑到了电脑旁,偷偷登了QQ找兜兜。结果兜兜不在,倒是桃子罕见的在线。

于是木槿就问桃子:“桃子,你说要是一个人开始对一只熊猫好,会是什么原因?”

桃子隔了老久才回复:“熊猫,你说的这人是你家的薄三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