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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他找到苏心禾,急奔而去北城的破宅时,那虞涵的邀请也同时送到了苏心禾的手中。

苏心禾细阅着手中的一纸信笺,字迹娟秀中又不乏刚劲狂放,也说明了此人不仅有着良好的教养,性格更是内敛深沉,却又隐含着睥睨天下的傲气,这人,一定是她曾在兰州见过的那个男人!

苏心禾收好信笺,眉宇中凝结一抹深思,这次的邀约她不可能不去,但对于那个男人,她一定要小心应对。

“苏心禾!”

东南西北跟随着苏心禾刚刚踏出那破旧的门槛,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四人应声而转,果然见到了策马急奔而来的季少君,在他身后,是一众护卫,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在空中飞舞,犹如灰色的暗尘一般,刹那间席卷而来。

听到季少君的声音,苏心禾的脚步一滞,却没有回身。

这个时候,季少君还来找她做什么?

苏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没有时间,也心力再应付他了。

苏家这次所发生的事情,可大可小,明眼人都知道应该避祸,躲得远远的,不要去趟这混水,季少君如此精明的男人,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她没有怪过任何人,明哲保身,这是处事的哲学,而苏家的事情,她从来也不想假手于人,能自己处理和解决,她决不求人。

“走!”

苏心禾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下达最坚决的命令,东南西北四人对视一眼后,径直跟随。

“苏心禾,别走!”

眼见苏心禾根本不搭理他,季少君急了,手中马鞭一使力,马儿吃痛,奋起四蹄,一下便蹿到了几人的跟前,他想也不想地跃身下马,一个回旋,便直直地立在了苏心禾的跟前。

苏心禾微微皱了皱眉,这季少君本就不是个听劝的人,眼下更是将这种脾性发挥到了极致,竟然还拦了她的道,看来,她以前的退避反而是纵容了他的胆大。

苏心禾眼神冷冷的看着季少君,唇紧紧地抿着,显示出不悦。

“苏心禾…”

季少君喘着气,大手一字伸展开来,直直拦住了苏心禾的去路,他刻意忽略了她眼中的冷淡,依旧急切地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

这个时候,他不是来缠着苏心禾的,他既然选择了这一条道路,那么,他一定会尽他所能地帮助她。

季少君此话一出,面前五人都是不同程度的震惊。

这个只会缠着苏心禾,一味地发表着以自我为中心的演说的男人,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语?

苏心禾的眸中神色一变,微微有些动容。

看来,是她误会季少君了,这个男人,竟然还有如此贴心的一面,着实让她诧异。

当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明智地在一旁冷眼旁观,季少君却能不辞辛苦地急急赶回宜州,找到她,并主动向她提出帮助。

季少君,该是个明白的人,他不会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与苏家扯上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明知前途会有莫测的风云,他也依然无所惧怕吗?

这一切,都是缘自这个男人心中对她的感情吗?

她以为,那样自以为是的感情,是季少君自己心中所绘画的蓝图,他将自己放在蓝图的中心,任意泼墨点朱,画出他自己想要的前景。

这样幼稚而自我的感情,从来不是她所想。

而这样的感情也会化为这一刻的执着与无畏吗?

季少君,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多谢季公子,如果苏家此次能够化险为夷,苏心禾定不相望。”

苏心禾抱拳一揖,眸中的冷色渐渐淡去,已然浮上了一丝暖意,她对季少君微微点了点头后,便越过了他,直直地向前走去。

另一个地方,命运的轨迹正缓缓运行着,等待着她亲身的踏足。

季少君的身子僵了一僵,眼看着苏心禾就这样与他擦身而过,却没有再出言阻拦。

他能说的,能做的,都做到了,接下来的事情,或许只能有苏心禾自己去面对,他祈祷着苏家一家平安!

与“清音阁”相对的是一间幽静的茶坊,名唤“无音”,足见主人喜静之色。

但茶坊开在这样的花街柳巷,却又是独树一帜。

当然,这里的消费绝不便宜,一般的小门小户还不敢轻易踏足,这是宜州城里自诩风流的富家公子与文人雅士流连的场所,少了无边的风月,多了一丝刻意营造出的文雅与静谧。

苏心禾与东南西北五人一踏进“无音”茶坊时,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且不说这一身略显邋遢的形象,就是她们几人在北城破宅里呆了几日,不洗不漱,那味道也足以让人闻之变色。

不识相的人已经微微捏鼻起哄,表现出明显的不悦;眼尖的人认出了那是宜州首富苏家的大小姐苏心禾之后,心里诧异之后,却也是闭而不言。

苏家被查封之时,苏心禾竟然还能出现在这花街柳巷,这情景,任谁看了也会生出几分疑惑,各人的心思便在暗中翻转,酝酿着自己心中的一番场景。

有人前来带路,将苏心禾五人引至了一处雅室,东南西北紧紧跟随,寸步不离,直至到了房门后,才停住了脚步。

苏心禾一人推门而入,屋内的光线昏暗,但目力所及,竟然没有一人,这让苏心禾暗自纳闷。

那人不会请了自己来,而唱个空城计吧?

脚步渐渐迈向了屏风之后,袅袅升起的雾气氤氲而起,盘旋着升向空中,旁边的立柱托盘上放着一个斗大的夜明珠,让屏风之后的空间多了一层淡淡的梦幻般的感觉。

而那立柱之下,贴着一张宣纸,笔墨在雾气的蒸腾中,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该是上好的沉香墨。

苏心禾微微点了点头,那人的品味不俗。

宣纸上的笔迹与信笺一致,端正地写着几个大字:请苏小姐沐浴更衣之后,移步左侧内室。

这几日里,只顾着想苏家的事,想接下来的动向,苏心禾是疏忽了自身的打理,衣服已经皱巴巴的,身上也多出了几分味道,但她的心思不在此,却也没有顾忌到许多。

而此时那袅袅升着热气的浴桶却让她多出了几分渴望,她是应该好好洗洗了,周身清爽之后,心思也会灵动许多,这想法不错。

不过,那人也忒讲究了,估计是看她上次在兰州也有几分邋遢,所以才有了此举。

既然别人奉上了,她就却之不恭,一盆洗澡水而已,那人还不至于将她溺毙于此吧。

想想,苏心禾便开始宽衣解带,轻轻地踏入了浴桶之中,片刻之后,洗净尘埃,一身清爽之后,她起身穿起了那一身为她准备的青色衣裙,擦了擦半干的头发,向左侧内室而去。

左侧是一条狭长的廊道,这廊道细长,沿途的壁上都以夜明珠作引,一直沿伸向前。

小小的一间雅室却是内有乾坤,这一点让苏心禾暗自上了心,这里的主人真不简单。

东南西北虽然在门口守着,但却不知道雅室里是这种格局,如果在左侧的廊道关闭,她们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的。

廊道走到尽头,是一间挂着珠帘的房间,苏心禾的脚步在房门口微微停滞,内里已然付出了低沉婉转的男音:“是苏小姐吗?请进!”

果然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可她不会忘记。

苏心禾脚步只是微顿,接着掀帘而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她来,也是为了得到一个最终的结果。

这是一间极雅致的房间,材质厚重的八角木桌古朴浓郁,桌上一炉檀香,青烟袅袅升起,环绕不去,满室都弥漫着幽幽的檀香,宁静而致远。

白衣男子端坐在桌旁,如墨的青丝披洒而下,背影削瘦,却又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在弹指之间似乎便能左右生死,半点不容小觑。

苏心禾定了定神,站定,沉声道:“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个谜,她本就对官府中的人和事不上心,更遑论是远在皇城中的贵胄,那些是与她八杆子都打不着边的人。

“虞涵。”

男人优雅地起身,发丝在空中舞动,划出旖旎的弧度,随着他身影的转动,站定,又服帖地呆在原本的位置上,静静的,就如同此时两人之间默默流动的时光。

“虞公子想要什么?”

虞涵,虞涵,莫不是当今帝师?

如此身份尊贵的他,为何要与他们苏家为难?

苏心禾心中没有流露出半分诧异,这个男人的身份是谁早已经惊不起她心中的丝毫波澜,她关心的只是苏家所有人的安危,以及这虞涵要的是什么。

她不想拐弯抹角,所以直接开门见山。

“苏小姐果真是真性情。”

虞涵笑了笑,很少有人对他的容貌视而不见。

听说苏心禾几位夫郎皆是人中龙凤,但是,即使心有所属,女人见到他,也少有不为之动容的角色,苏心禾算一个。

“我要你随我入皇城。”

虞涵也直切主题,与苏心禾说话,过多的寒喧倒显得做作。

“只有这个要求?”

苏心禾微微挑眉,虞涵到底看中了她的哪一点?

才能?医术?还是其他?

“对。”

虞涵点头,“你入皇城,苏家便相安无事;或者,将他们一起带入皇城,彼此有个照应也好。”

虞涵笑得高深莫测,两手不觉背在身后。

“入皇城,可以。”

苏心禾点了点头,道:“但我不入朝为官,我的家人也会呆在宜州,不会随我一同入皇城。”

入朝为官,那是一趟跌进去就无法爬出来的大染缸,那里的势力平衡,那里的争权夺利,她不想涉入其中,也不想因为她的关系再为苏家带来任何变故。

而将苏家的人接入皇城,那更不可能。

她最重要的人如果都在虞涵的控制范围之内,那么,他随时随地可以以他们的性命牵制住她。

“这点可以,你作为我的幕僚,直到我不需要你的那一天为止。”

虞涵爽快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知道苏心禾会这么说。

“好!”

苏心禾微微颔首,这一场交易没有她想像中的艰难,可那平静之下暗藏的风云,却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这场权力的漩涡已经缓缓拉开,她只有尽她所能将她想要守护的人排除在外,所有的结果,她一人承担!

宫廷卷 第【108】章 御医

“苏御医,柳贵君请诊。”

宫廷御医馆的门口传来侍从略显尖细的嗓音,苏心禾心神未动,眼也不抬,手中笔墨轻轻划下,直到勾出最后一尾笔锋,这才搁下毛笔。

她两手捏指将那一纸信笺提了起来,吹了吹那未干的笔墨,直到墨迹慢慢地浸入,凝结成不会更改的颜色,她才小心翼翼地折叠好,装进了褐黄色的信封,信封面上落笔刚劲有力,只写着两个字:家信。

她来皇城已经有半年了吧,本来虞涵承诺了不让她入朝为官,而眼下当个御医,也算是人尽其用,不掺杂朝前的利益纷争,求得一半的清闲。

当然,虞涵也不可能将她当尊佛来供着,遇到棘手的问题,也会暗地里找她商议一番,她淡淡地提着意见,看似无关痛痒,实则一针见血,这样的她,让虞涵很满意。

而来到皇城之后,苏心禾却渐渐变得沉默了起来,她总是少言少语,成为了御医馆中医术精湛,却又是最淡泊的御医,她不拉帮结派,也不攀权附贵,她独来独往,默默做好自己的本职。

众人知道苏心禾是由虞涵引荐而来,虽然妒其才,羡其能,却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得罪那惹不起的大人物。

所以,这半年来,苏心禾在皇城中的生活还算安稳,大风大浪没有,一切还似平顺。

“让刘桂娟稍等,我收拾好药箱就过去。”

站在御医馆门口的侍从半晌不见屋内的动静,似乎等得有些急了,将头望里探了探,当一接触到苏心禾冰冷的眼神时,顿时心中一滞,不由地向后缩了缩。

这个苏心禾好似从未笑过,虽然长着一付好看的面容,在宫廷中也不乏有许多侍从将芳心暗许,但谁也没有得到过她的青睐,她就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冰雕,从眼神到语言,真能冷到人心里去。

“是,小侍这就回去禀报。”

侍从抚了抚胸,竟然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苏心禾对人也不刻薄,但他心里就是觉得莫名的胆寒,也不知道后宫里的贵君们为什么都喜欢请她的诊?

难道真是因为人长得美了些,就特别吃香?

侍从摇了摇脑袋,收拾起心情,快速地退了出去。

苏心禾将那封信稳稳地揣在怀里,放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只有那里的温暖能够让她感到生活的希望。

她动作利落地挎上药箱,便向着柳贵君的“春寒宫”而去。

柳贵君便是柳琦,柳珂的亲弟弟,眼下仍然深得女皇荣宠,在宫中的地位自然不低。

对谁,苏心禾都是一样的态度,不冷不热,不近不远,保持着她一贯的作风。

不过,对于这位柳贵君,她是唯一上了心的,毕竟,柳珂虽然不是主谋,但也是协犯,他们曾经这样对待过她的家人,她又如何会轻易忘记?

还记得那一日,苏心禾与虞涵谈好了一切,返回时,苏家与“千机阁”的封条已然得解,她召回了那些散去的仆从,命他们收拾好了各房,等待着他们主人的归来。

再次见到影飞与焰冰时,她的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

差一点,差一点她便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他们了。

虽然这个代价要用她以后的自由来换取,但为了她亲人的平安与健康,她什么都可以放下。

影飞回到苏家当晚便开始阵痛,一直到第二日凌晨才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

当那小小的人儿被她搂在怀中时,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是生的喜悦,这是生命的奇迹,她如何能不激动?

那个被她抱在怀中的小人儿,是与她一脉相连的至亲,是流着她血液的稚儿…

那份生命的传奇在那一刻被延续了,她仿佛听见了心的欢鸣,一切苦难,一切牺牲,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影飞倒在她的怀中,额头是用力过度后被汗水打湿的几缕乱发,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脸色苍白地近乎透明,可看向她的眼神,却依然是那样地深情与执着,无怨无悔。

而焰冰站在床角,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是难过地别过了头,将泪水洒在了襟边,手背一抹,便又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下红润的眼眶记录着那没法被更改的事实。

他们心里都知道,第二日,苏心禾便要离开宜州了,为了保得他们的平安,为了保得整个苏家,她要随虞涵上皇城去,归期未明,也许,再见,已是天涯…

焰冰一怒,冲动地想要与虞涵一决高下,可当视线触及苏心禾的目光时,一切波澜被尽数掩盖了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以他们的力量是斗不过虞涵的,冲动行事下,更是什么好也讨不到。

这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也不是两败俱伤的厮杀,这是个一面倒的局势,虞涵的权力大得他们无法无法想像,以一股江湖势力,又怎么与朝廷斗?

而且,苏心禾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家人居无定所,过着流民一般的生活,这让她情何以堪?

柳尘烟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能与苏飞雪安稳地过下半生,她怎么忍心去剥夺他的幸福?

还有影飞,他在江湖中漂泊的日子,她已经不想再忆起,如今,她又如何能再将他给推进那样的生活?

更何况,他们还有了孩子…

孩子,应该在健康平衡的环境中长大,而不是从小便受尽苦难,与他们一同亡命天涯,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她曾经受过的苦难,她不想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上演。

焰冰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她又何尝愿意与他们分隔两地?

只是一切,急不得,或许,他们应该从长计议。

苏心禾步伐沉稳地走在那条熟悉的道路上,后宫里,得了女皇的特旨,只要出示宫牌,她可以随意进出,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柳贵君在女皇面前的美言,将她的医术以及人品夸得了个天上有,地下无,也让这一帮贵君们对她礼遇有佳,趋之若鹜。

后宫里虽然不能涉及朝堂政务,但贵君们无不是出自朝中重臣之家,所以,他们的利益是与他们家族的荣辱兴衰相挂钩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苏心禾虽然不参与,不议论,但从他们平时的言语中,也多少了解了朝廷的动向。

当朝丞相与太师各掌一权,分庭抗礼,朝前唇枪舌剑,朝后暗箭冷枪,斗得个水火不容。

而女皇则是适时地做合事佬,既不打压一方,也不制止另一方,始终维持着朝堂之中的力量均衡。

在这最后掌控着一切的,却是虞涵。

几次的接触下来,苏心禾也渐渐了解到,女皇对虞涵的话,简直是言听计从。

在外看来,虞涵确实是女皇面前的红人,拥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地位与权力;但事物都有两面性,今天的尊荣很可能会化为明天的灾祸,虞涵未来的路,是否还是会一帆风顺,就犹未知了。

柳珂是没有再出现过,至少没有在她的面前再出现过。

而苏心海与萧子如经历了那一场劫难后,俩个人当真像是变了个样,整天锁在家里,足不出户,如此过了一个月。

某一天的清晨,在苏家的侍从一声惊呼下,大家才发现,苏心海与萧子如的房间已经人去楼空,任何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卷走了,连书信也没有留下一封,便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苏飞雪气愤之余,摔瓶扔碟,将它们屋里能打的东西都摔了个稀巴烂,以此泄愤!

没想到,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原以为这两父女会改过自新,从此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

不过,换另一方面来想,或是他们俩人觉得在苏家再呆下去,已经毫无颜面,这才舍弃了一切,带上能够带走的东西,远走高飞,消失在茫茫人海。

只是,这份母女情,夫妻情,他们俩人都能如此轻易地舍下,这才是让苏飞雪真正伤心的地方。

她对萧子如这么多年来的爱护与关心,对苏心海曾经的谆谆教导,似乎在瞬间便化为了乌有,什么也没留下,空余下她这颗悲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