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幽紧紧地缩在床角,耳边回响不去的却是秦夜最后的那一句话。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他的心也瞎了吗?
瞎了吗?
他颤抖着伸出了手,那指间仍然有淡淡的血腥味,刚才,他应该是抓伤了秦夜,用这一只手…
他不是有心的,他不想伤害秦夜的…
可是,刚才他很气愤,所以,在狂乱异军突起下,他才出手伤了秦夜…
秦夜说…他的心也瞎了…
真的瞎了吗?
冷清幽用另一手抚上自己的心脏,他能够感觉到那里勃勃的心跳,他是活着的,他的心脏仍然在跳动,和他们每一个人一样的…
他的心没有瞎,没有!
他知道谁对他好,他知道他们都在迁就着他,忍让着他!
他也知道苏心禾是在讨他欢心,想方设法地让他展露欢颜…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苏心禾是女人,她也是来自岛外的女人,他没有办法对她敞开心扉,也没有办法对她和言以对。
他用一圈铁锁,将自己捆了又捆,始终不证自己踏出这一步,固执地困守在那一方天地…
冷清幽趴在床上,两手向前摸索着,那交叠在一起的衣衫,柔软的布料在手指之下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冷清幽拿起一件衣服,修长的手指沿着领口摸索着,领口处有些凹凸,密密的纹路像是一朵花的形状,长长的蔓藤向下延伸着,一直到腰际处…
这种设计他从未见过,他突然很想看看那量种什么样的花,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又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苏心禾果真有一双巧手吗?
在这个世上,只有男人为女人做衣服,恐怕苏心禾是第一个为自己夫郎缝制衣服的女人吧。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是因为母亲临终时的嘱托?
还是因为感恩?
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女人不求回报,不计代价地对自己好吗?
为什么?
眼下的他再也不骨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三年不见天日,他都可以想像自己的容貌憔悴成了什么样子。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得到女人的注视和喜欢呢?
他不想永远的生活在黑暗中,他不想的,他也想重见光明,他想再看见他热爱的一切,阳光、花草、动物、百鸟…
他也想看看他的妻主,苏心禾长得是什么模样…
江湖卷 第【137】章 折磨
华丽的寝卧里,四颗夜明珠交相辉映着,淡淡的粉色将这里营造出梦幻的色彩,檀木桌椅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上好的瓷器考究而又精致。
再近室内,幽幽的檀香缠绕着袅袅升起,灰底的火光暗自窜动,像是不甘的诉说,又像是暗藏的力量,等待着某一刻的蓬勃燃烧,再次闪耀。
象牙木床上,薄纱的床缦暗自招摇着,披散着长发的男子侧躺在床榻之上,仅以一手支撑着头部的重量,他的背影颀长,但却又太过消瘦,纤弱的手骨似乎就快支撑不住那具体应伟岸而挺拔的身姿。
可他的身影却没有丝毫的晃动,依然保持着那最初的姿态。
直到身后响起那熟悉的脚步声,他的唇才略微嘲讽的勾起,躲开慢慢地转了过来,向外侧躺在了床榻之上,看着那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女人。
“看来你今天的心情不错?”
柳珂轻踱着步子,衣袍一摆,坐在了圆桌旁,挑眉看着亿一派悠闲地躺在床榻之上的男子,他的这付样子让他打头心里不爽,恨不得几步上前,撕毁他这付不变的神态。
“还好。”
虞涵轻笑着点了点头,苍白的脸色好似一具没有颜色的蜡像,可那眸中却有星火的闪动,那是不屈的跳跃,那是对眼前女人的嘲弄。
一年了,一年的时间,柳珂也没有得到他,换作任何一个女人来讲,也是一种挫败吧?
柳珂,怪就怪她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最终,也会什么都得不到。
这一年的时光,柳珂在政坛上混得风生水起,俨然成了女皇的左膀右臂,左右着朝堂的风向。
一年的时光,也让这个从商的女人眼中燃起了对权力的追求和向往,一如当初的他。
权力,至高之路,这条路上的确镶满了宝石与黄金,闪耀非常,诱惑着世人泥足深陷。
可有得到,必定会有失去,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心思如他,也得了如今的下场,柳珂的未来,他更不看好。
他与女皇二十年的情意,也可以用金钱来换;那柳珂与女皇之间又有着什么?无非是利益相交而已,如果出现了比她更适合的人选,相信女皇也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乖乖就范,省得在这里吃苦。”
听到虞涵这一轻描淡写的回答,柳珂的脸色蓦然沉了下去,眸中一时之间风起云涌,杀机顿现。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品尝到了权力的美好,也享受着手里操控着别人生杀大权的乐趣,没有人敢公然地忤逆她,违背她。
只除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自己的耐心还有多少,还能等到他点头的那一天吗?
若说只是为了一个男人,这一年来,无数的王公大臣往她府里送上的男人,个个如花似玉,美貌非常,而且都不比虞涵差,温柔可人,风情无限,她犯得着用自己的热脸去贴虞涵的冷板凳吗?
若不是,若不是为了得到那早已经失传的功夫,她早将虞涵扔在一边,任他自生自灭了。哪里还会将好好吃好喝地放这里养着?
没想到他当真不识好歹,这一拖,就是一年的光景,若不是她在朝堂得意,面对着这样的他,他早有冲动将他大卸八块了。
“这里好吃好住,哪里算得吃苦呢?柳小姐言重了。”
虞涵笑着摇了摇头,微抿的唇似乎透露着看透一切的豁达。
是的,他看破了权势,也看淡了人心。
争什么,夺什么呢?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当年,被柳珂与女皇设计之后,他本可以逃走的,破船还有三千钉,更别说他在朝堂之上浸营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势力呢?
可让他放弃逃脱的念头,甘愿留在这里受尽柳珂的羞辱与折磨,却是源于他得知了苏心禾的消息。
苏心禾的身边,他一直暗藏了眼线,当然,她与北四他们渡船而回他也知道,只是,她却落海了,消失在了那苍茫的海中,生死未卜。
当时,他是多么地震惊与心痛。
如果不是他费尽心机计划了这一切,又怎么会让苏心禾落得如此的结果?
悔恨之余,他便决定继续留下来,留在柳珂的身边,惩罚自己,提醒自己曾经犯过怎么样的错。
如果苏心禾一天找不到,他便一天不会离开这里,直到他死。
“好吃好住,虞涵,那你为什么还不顺了我?”
柳珂一拍腿站了起来,几步走至床畔,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虞涵,犹如傲视的女皇一般,似乎这天下都尽在她的掌握,所有的人只能匍匐在地,听从她的命令。
在高处的感觉真是无限美好,所以,她决不容许自己跌下去。
虞涵是聪明,可他唯一笨的一点就是高估了与女皇之间的情意,却没想到这份情意反而出卖了他。
她不会像他一般,她谨慎自持,恭谨有度,在她的势力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时,她还里审时度势,好好计量。
聪慧,她比起虞涵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唯一她缺少的,便是武功。
像她这样的年纪从头再来是不可能的,那么,便只能从别人身上得到。
虞涵所练就的功夫乃是纯阳之功,之所以能保他容颜不老,那是因为他至今还是童子之身,而谁得到了他的身体,便能得到他八成的功力,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功夫,相当于别人苦练二十年。
普天之下,到哪里去找这种好事?
若不是虞涵的一个近身侍从向她泄露了这个秘密,她也不会将他当上宾一样地供着。
不过,这事麻烦的就是虞涵必须是自愿的,自愿与他交合,这样,功力才能过到她的身上,如果她强行与他行房,不仅得不到那八成功力,虞涵的内力将会在体内引爆。
到时候,便是玉石俱焚的后果!
浪费了虞涵这个上好资源她是万万不愿意的,但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耗着,她的耐心也在慢慢地消磨。
虞涵,他等的到底是什么?
“自古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柳小姐又何必勉强呢?”
虞涵不甚在意在抚了抚肩,只是眼中早已不是媚惑的风情,更他虚弱地喘了口气,似乎仅仅是这样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神力,更遑论是面对柳珂时时的步步谨慎。
柳珂想得到他的功力壮大自己,简直就是妄想,他宁愿自己死掉,也不会给她。
只是目前的情况,柳珂还能容忍他多久,他也不清楚。
但他心中的愿望未了,他真甘心就殁在了这里吗?
苏心禾,到底在哪里?
还能找到她吗?
“虞涵,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面对虞涵的一再拒绝,柳珂胸中早已升起了熊熊怒火,一把握住他的肩头,将他瘦弱的身子扳了起来。
身后,长长的铁链在这骤然拉扯之下“哐啷”作响,虞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咬住了唇,虽然肉体在承受痛苦,但他的眼中依然闪着坚毅的光芒,强自打起精神来面对柳珂。
对这样的女人,他根本不屑,也绝不屈服。
为了控制住虞涵的武功,让他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柳珂命人打制了一付弯勾,锁住了他的肩胛骨,让他有武功也不能施展;而弯勾的另一头便是长长的铁链,一直钉在了墙里,入墙三分,并且有四个铜环牢牢锁住,没有她的钥匙,谁也解不开铜环的锁。
为了虞涵,柳珂确实是煞费苦心,但这一切,她绝不敢让女皇知道。
毕竟,有这样一个现成的武功秘笈,谁会不想要呢?
怪就怪在女皇少了份心眼,没有将自己的老师摸个透彻,白白让她捡了这个便宜。
可真要得到这个便宜,她恐怕还要下功夫了。
“自从那一次…虞涵便戒酒了,柳小姐…”
虞涵嘲讽地勾了勾唇,那一次…当然是柳珂与女皇合谋害他的那一次,他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没有带眼识人。
什么人可以情意相交,什么人可以以命相托,他一向分得清楚;而这人,也永远不可能是女皇。
如今他看透了这一点,希望还不会太晚。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在这静谧的房中,柳珂的手掌还停留在空中,虞涵白皙的脸上已然多了几道指印,红与白的映衬,一样地触目惊心。
可虞涵仍然淡淡地笑着,面色未改,只是抿唇之际,血丝滑过唇角,蜿蜒而下,艳红而妖异…
“你,冥顽不灵!”
柳珂气极,一把甩开虞涵的身子,拉扯之间,铁锤重重地滑落,在那脆弱的身体之后乒乓作响。
“再给你一段时间考虑,过了这段时间,你若还不应允,到时候绝对不会是今天这种待遇!”
柳珂的眼中射出厉光,狠狠地剜了虞涵一眼,宽大的袖袍一甩,转身消失在了房中。
“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在这时才低低地暴了出来,虞涵一手捂唇,埋首在棉被里,咳嗽的动作不敢太大,震动与拉扯都会让他的身体刀割似地疼。
如果这算是一种惩罚与折磨,如果这样能够减轻他心中的罪孽,那么,他心甘情愿。
江湖卷 第【138】章 勇敢
冷清幽摸索着向房门口走去,他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感觉到阳光的温度,透过窗棂,映照在脸庞上,竟然让他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窗内的阳光不太强烈,所以,他能够适应,他慢慢地移动着脚步,一点一点地向房门移去。
今天,他特意穿上了苏心禾为他缝制的衣服,他在等待,等待着苏心禾或是秦夜的到来。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他心里有些着急了。
难道是因为那一天,他无心地伤了秦夜,这样不识好歹的做法终于遭到了他们两姐弟的厌弃了吗?
他心时好怕,如果以后没有人再管他,没有人再搭理他,那他要怎么办?
走出去,走出去!
心底有个声音这样鼓励着他,踏出去,或许便是另一番天地!
这三年以来,他总在自怨自艾中度过,母亲也因为忧心着他,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他不孝啊!
今天,他有勇气了,他有勇气迈开第一步,他要走到阳光下,过正常人的生活!
秦夜说的没错,他的眼睛是瞎了,可他的心没有瞎!
他还有一双手,他的四肢仍然健全,他可以过他想要的生活,即使永远不见光明。
秦夜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向前踏着,房间里的摆设和他能看见时一样,不过,桌椅处还有有棱角的家具和摆设都被磨去了尖厉的解,或是包上了柔软的绵布,尽量将对他的伤害减到了最低。
这就是对他的保护,对他的爱啊!
从母亲开始,延续到了苏心禾的身上…
苏心禾,真能一辈子对他好吗?
不会嫌弃他,不会不要他,不会不管他?
不远的距离,可冷清幽跟踪再三,硬是走了许久,才走到了房门口。
门外,有鸟儿清脆的啼鸣,有雨后清新的空气,海风轻轻地吹着,送来阳光的味道…
冷清幽轻轻推了推门,打开一道缝隙,将手慢慢地伸了出去,阳光照射在手背上,暖暖的,他却不自觉地向后一缩。
那种温暖的感觉,他有多久不曾感受到了,他怀念并且向往。
冷清幽的内心在挣扎徘徊,关上门,那么,他还是那个自我封闭的冷清幽;走出去,接受阳光的洗礼,感受清新的空气,踏出阴暗,迎接光明,从此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冷清幽的手指紧紧地扣在门框上,思绪在剧烈地挣扎,没有色彩的眸中依然是灰暗的一片,他深深地呼吸着,手指越收越紧,最终,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他一抿唇,脚步一抬,跨过门槛,终于落在了房门之外…
“清幽…”
看着踏出房门的冷清幽,苏心禾心中一喜,几步便迎上前来。
秦夜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硬说这几日要练什么功,没有时间去看望清幽,而她又在忙着做另一套小玩意给冷清幽,也未抽出时间来这里。
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松口气,她便踏出了房门,年冷清幽去了。
她也想看看,那几套衣服窗在冷清幽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那可是她花了好几天的功夫做出来的,从打样,描底,裁剪,绣边,她只是向宫中的师傅略为请教了一番,再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图案做出来,在衣服式样上做了简单的修改,穿起来时尚又大方,颜色艳丽,挺适合皮肤白皙的冷清幽。
听到苏心禾的声音,冷清幽的身子不由一颤,那本来踏出的脚在同一时刻习惯性地身后缩去,就快要收回门槛内侧,就好似他从来没有踏出过房门一般。
“别,别回去!”
苏心禾几步上前,一把握住冷清幽的手臂,制止住了他欲退缩的动作。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冷清幽愿意踏出这一步,她怎么能让他又往回撤?
“你…你放手!”
冷清幽挣扎了几下,下长期地虚弱让他根本没有力气摆脱苏心禾的,钳制,只能在那里涨红了脸,干着急。
他是有想过可能会遇到秦夜或是其他人,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遇到的人竟然是苏心禾,他顿时觉得好窘,不由地想学做乌龟,继续缩回自己的壳。
“喔?”
苏心禾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说道:“我想放手,可它不想放手,怎么办呢?”
冷清幽愣了愣,显然没有明白苏心禾话中的意思,他能够感觉,这里只有他们俩人,哪里有多出来的第三个人?
“它啊,来,你用手摸摸!”
苏心禾笑嘻嘻地递出另一只手上拿的东西,一个毛茸茸的小熊猫立刻被塞进了冷清幽的怀中。
这可是他的第二批成果的其中一样,叫做熊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可当她一想起时,这些东西立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有长颈鹿、熊猫、海豚、树袋熊、袋鼠…
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冷清幽会不会喜欢,她只顾着做,这才拿出成果来接受试验。
上一次的那几件衣服,秦夜说冷清幽没说喜欢,但也没说讨厌,她心里总算有点安慰,这才鼓足了劲做她的第二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