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娘娘问道:“雪儿新修出一个沙土双灵根的真身,说是怎瞧着有些奇怪,她怀疑自己一不小心修成了沙土金三属性灵根真身,说土金相克,担心不妥,想要让我帮你请教你,这不会有问题吧?”

他女儿问的什么话?

一不小心修成沙土金三属性灵根真身,这不是说,她能巧妙的将三者合为一,若是土金相克,这真身怎么能成,她分明是让其相融了啊。

神农皇心里汗滴滴的,他难道真是对女儿了晓太少,直到现在,他不太清楚,当年女娲娘娘在众多孩子里选择空桑雪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可现在看来,难不成是因为这孩子的心地最为单纯、大爱。

他听说了空桑雪为修补四重天地之事,这等神术,便是他神农也做不到,听说这补天之事,原是灵妘要做的,可灵妘却总是没做不到,反倒是空桑雪凭着自己拥有的几个真身同时修补,竟然被她给办成了。

神农皇道:“她既能三者合一,自是有相融之法,否则真身难成。”他的眉眼一跳,带了几分骄傲之色,“雪儿还说什么了?”

空桑娘娘继续道:“雪儿问,执念真身原是她一丝执念、杂念而成,是不是属于暗属性真身?她问,是不是每一种意境道念都能修炼成一个真身?还问,这真身是越多越好还是越少越好?

她说,多了,虽然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本事,但却分散了实力,就像是一个人的心里装了太多人,那么注意力就被分散,也不能做到一心一意。她说,这样说来,还是真身越少越好,可有时候,多自有多的好处,如何让自己的真身能随心意调遣,想多的时候多,想少的时候就只是一个?”

神农皇在额上抹了一把。

空桑娘娘又道:“雪儿说,你是不是常与女娲娘娘、伏羲皇论道,若是下次论道,你能不能悄悄把她带上,也让她去听听。”

神农皇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击得回不过神。

空桑娘娘又道:“雪儿不问,她说如果一种灵根属性可成一个真身,而一类道念意境也能形成一个真身,是不是一种技能也能形成真身?若是一个人会丹器符阵,那她就能炼出四技真身…”

他这女儿到底在想什么?

技也能成真身么?

神农皇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说不能,可是意境能成一个真身,为什么技就不能?

空桑娘娘想了片刻,“雪儿说,山外青山楼外楼,天外有天,都说有九天飞龙,九天飞凤,九天玄女,是不是天真有九层,人间是一片大陆,到了下元仙界才发现有若干片大陆,而下元仙界更有若干个仙界,再至中元仙界,发现宇宙就更大了,如此层层飞升,问这天地到底有没有尽头。如果天地有尽头,它的尽头又在何处?

雪儿说,时间有没有尽头,时间的尽头又是什么?时间可以顺时流,可以逆向流,时间就像流水,有着它的速度,如果超过它的速度达到一定倍率,便能前往未来,而逆流之时,达到一定倍率,便能回到过往?”

神农听到妻子喋喋不休地道出,“她能穿越时间?”

自己领悟到时间禁制,能前未来,能往过去,可是用了若干年的时间,很显然,空桑雪已经掌握到此等神通。

空桑娘娘肯定地点头,“雪儿早在下元仙界时,便已时间属性大圆满,不仅能穿越时间,可以轻松自如地回到过往,前往未来,只是听她说,回到未来她不能超过百年,前往过去亦不能超过百年。”

神农皇第一次认真地留意起女儿的话,妻子是个柔顺温婉的女子,最标准的贤妻良母,也是妻子的温柔如水,让他当年第一次见到空桑娘娘就沉陷其间,“惜若,你别说了,把她给唤过来。”

“她直说你要训斥她,不敢直接问你,你可得应我,一会儿见着你夸她几句,别把她吓跑了。”

神农皇嘿嘿一笑。

空桑娘娘忙道:“你还是别笑了,这一笑,回头又吓她不轻。那年你回去瞧她,那一笑,吓得她立马就跑。”

至今想来,神农皇还不如不笑呢。

空桑雪见着神农皇,就跟鼠见了猫儿一般。

反倒是神农皇自己还不觉得。

“我笑得吓人?”

“你板着脸笑,能不吓人么?你就不能拿出你对植物的耐心随和与她说话,实在不成,你就当是对着我一般。”

对妻子,自是要体贴温柔,可对儿女自要做严父。

这是伏羲皇的经验之谈,可伏羲皇貌似很骄纵姬荣。

“你是我妻子,那是我女儿,能一样对待?”

“得!你拿雪儿当花木吧。”

“花木只会听孤话,何曾与我顶撞论道。”

说了半天,他还是没听明白。

空桑娘娘颇是无奈,“就以平常心待他,你还是扮严父,只别再笑,也别训他。好好儿与她说话。”

她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方令童儿去请空桑雪。

空桑雪正捧了本仙简在瞧,这上面记录的都是关于天境之事,现下一看才回过味来,貌似三皇五帝宫并不在这天境之内,仙简上画的神农宫可像是一座庙宇,上面塑有神农的神像,那是一个牛头人身的大神,瞧起来像是那日她在远处瞧见的神农宫模样,可她进来时,里面却很大。

而女娲宫在仙简上也是一座庙宇,并不是她在里面瞧见的模样。

难不成是什么神术?

“禀公主,空桑娘娘请你去万木殿。”

万木殿,神农的寝殿。

“我父亲回来了?”空桑雪问道,小心脏不安份的乱跳,紧张的,她怕神农作甚?虽然他爱板脸,又不会打她,最多就是训斥几句,反正在她的记忆里都被训斥惯了,又不只训她,便是神木秀那等用心刻苦的,也没少挨训。

童儿答道:“回公主,回来了。”

不去!

这不合理。

父母传见,岂能拒绝,再则她没病没伤,拒绝了不对。

空桑雪移到仙镜前,审视一番,见自己还算得体,领了服侍的仙娥前往万木殿。

空桑娘娘生怕神农皇又将女儿吓跑,拉着空桑雪低声宽慰道:“你父亲今日心情大好,你要我问的,我都讲给他听,他很高兴,刚才还夸你刻苦、聪慧,很觉安慰。”

神农皇板着脸,心头很高兴,可是妻子叮嘱,叫他别笑,一笑就把女儿吓跑了,“对,你娘说得对,刚才我夸你,你很刻苦,到底是大了,不像小时候又顽劣又贪玩,想起来就直想把你关到修炼室…”

空桑娘娘见他又犯老、毛病,立时轻咳两声打断了神农皇的话。

神农皇回过味儿,止住了话,立时勾出一抹笑,“你很聪慧的,时间和空间的意境感悟不错。”

空桑雪与神农皇行了礼,抬眸时,见他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微微蹙眉:这是嘲笑还是得意?怎么如此奇怪。

空桑娘娘又轻咳一声。

神农皇立时敛了面容,板着一张冷脸。

她就知道,父亲不会对她笑,果然是个冷漠严肃的。

“父亲唤女儿来还是直说吧,就你那性子,可不像会拐弯的。”

这是说他是一根肠子捅到底!

神农皇的脸暗了一下,“我不会拐弯,你倒是会拐弯得很,骂人性子直,都能绕几圈。”

“那是,谁让我以前太直撞了几回南墙,再不会拐弯,怕要撞昏了。”

这又何解?莫不是暗骂他,不撞南墙不回头。

神农皇的脸更难看了,这还是他女儿,居然拐弯骂自己的父亲,还不带一个脏字。

要不是这张脸,若不是她的灵根属性,神农皇真怀疑是抱错了别人的孩子。

空桑娘娘看着这对父女,一个不服软,一个脸难看,生怕再吵起来,立马道:“雪儿,你不是有好多话要与你父亲说么?今儿就好好的说。”

“她不是有五个真身么,今儿都使出来,让我瞧瞧,这五个真身有何厉害处?”

空桑雪退后两步,“你不会是想仗着是我父亲,想借机打我吧?”

神农皇真是哭笑不得,“我是你父亲,难道还打你不得?”

“君子动口不动手!”空桑雪壮着胆子,她绝不要胆怯,大不了被训一顿,以她以往的经验,神农皇是不会打小孩的,不对,她现在已经长大了,“父亲比我多了数百万年的修为,我可打你不过,你还是寻个人来与我斗,你在一旁瞧着指点一番。”

空桑娘娘眼珠子一转,“好,母亲陪你打,我用冰真身对你的雷火,以我的火灵根真身对你的冰水真身…总之,把你的五个真身都一一使出来。”

空桑雪应了,空桑娘娘召出冰真身,这是一个与她生得一般模样的真身,只是浑身冰莹剔透,仿若冰人。

空桑雪召出莲夭,这是一个莲花台,她与莲夭融为一体,拳脚招式间,不过才两招,空桑娘娘就直抖了起来,身上“吱——吱——”直响,牙齿碰撞得咯咯作响,“收…收招!”

第304章 伤爱情

空桑雪一惊,但见神农皇手指一点,将空桑娘娘给拉向一边,空桑娘娘抖了下身子,“不怪雪儿,我忘了她是雷火真身,雷克冰,过…过电了。”

空桑娘娘一使诀,召出火灵根真身再度扑来,那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而空桑雪看似冰,却浑身散发冷冷的冰意,一股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近了跟前,寒意直扑空桑娘娘的烈焰真身,浑身的焰意更是如被扑了一盆冷水,不待她坚持,烈焰真身早被吓得钻回了识海,她看着自己的身子,哪有温暖,反而浑身被一股寒意包围。

“雪儿,你…你这真身,冰水真身倒比我的冰真身还厉害,直接把我的火灵根真身给吓跑了。”

空桑雪微扬着下颌,“母亲,冰是睡着的水,水是融化的冰,刚从冰融化的水是最冷的,仿若千年寒潭之水,而我的冰水,是冰与水的融合真身,比冰要冷,自有一种寒气袭人,这就是弱冰能吓跑母亲火真身的缘故。”

神农皇在一侧瞧得分明,“这是你母亲宠你,竟与为父对招试试。”一指挥出,一个与牛头人身的男子出现在视线里,看体形,与神农皇不相上下。

空桑娘娘道:“雪儿,这是你父亲的万木真身。”

植灵根真身?

那真身飞奔而至,空桑雪立时召出自己沙土真身金壤,浑身黄灿若金,两相坚持,斗了十余个回合竟不分上下。

神农皇端坐一侧,空桑娘娘颇是骄傲地道:“夫君,如何?雪儿的沙金真身不错吧,你的万木真身已有千万年,可今儿遇上她的沙土真身,拆了十几招尚未分出胜负。”

神农皇的万木神术,遇到空桑雪的沙金真身,竟毫无用武之地,突地他灵机一动,万木感应到神农皇的用意,双臂一挥,化出无数毒草,在空桑雪的沙金真身上疯狂滋生。

空桑雪一急,立时召出莲夭,毒草顿化虚无。

神农皇再化海浪,雷火承受不住,空桑雪再召沙土,金壤遇浪,无数的浪化成了流沙。神木皇灵机一动,用意念真身,这是一头长着双翼的神牛,有着一双极大的双翅,翅膀一拍,流沙漫天,这是风灵根真身唐。

啊——

空桑雪一惊呼,脑子里灵光一闪。“父亲的风真身居然是长翅膀的神牛,我也有风灵根!”她意念一动,召出千蝶,千蝶遍体华光异彩,拍着双翅间,似有荧光闪耀,煞是壮美。

空桑娘娘欣赏着这只漂亮得不像话的蝴蝶,“这是雪儿执念化成的真身?这是什么执念,五颜六色。”

神农皇歪头看着那只翩飞的蝴蝶,想到空桑娘娘说女儿不小心修炼了个三灵根真身,道:“她又是不小心,把诸多意境都融在这只蝴蝶真身上了。”

空桑雪娇喝道:“你们俩…还真是,这就是我的执念真身,最初是黑色的,可后来就变成这样了,你们真没有瞧出她是什么意境?”

神农皇若有所思,“不是万千情绪意境化成的蝴蝶真身?”

空桑娘娘亦劝细观赏着,“我看这蝴蝶不像是情绪,倒像是感情,上面有欢喜忧伤,有辛酸甜蜜…难不成是爱情意境所化?”

空桑雪才多大,竟用自己的爱情执念化成了一只五彩缤纷的蝴蝶,此刻被母亲一语点破,千蝶在拍翅间散发出一股羞涩与欢喜的气息,这重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爱情?”神农皇讶异不小。

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还是个孩子,竟炼出了一只爱情蝴蝶真身,那上面不同的颜色斑点,代表着爱情里不同的悲喜哀乐,鲜艳的是代表着欢喜,灰暗是悲伤与难受,甚至带有爱情中的苦难、眼泪,因为那翅膀上分明就有两点晶莹的斑点,就如同人的眼泪,虽是两点,却一点像是笑着的眉眼,一滴像是悲伤的眼泪。

空桑娘娘疑惑地看着蝴蝶,她也是女人,当年的她与神农皇相恋时,也品尝到其间的悲欢离合,甜蜜辛酸,这也是她一猜即中的原因,“雪儿有喜欢的人了?”

神农皇以为,女儿家必是羞涩的,含蓄的,然,空桑雪却大方坦然地道:“娘,你怎么猜出来的?”

这就是她认了!

她居然认了,承认她有喜欢的人。

“你未曾品尝爱情,怎会化出这只象征爱情执念的真身?这是你的执念,也是你灵魂里最真炽、最纯洁的情感,否则世间千情,为何单单在道念意境里最先化出的是爱情真身?”

“爱过方知情浓,我这一生,曾经那样轰轰烈烈,无怨无悔地爱过,此生便再无遗憾,地老天荒也好,生死相随也好,伤害过、欢喜过…终是敌不过那一场相爱的记忆。爱,不是让我学会懂得,而是让我学会珍惜和抉择,更是学会保护自己与所爱的人。

因为我爱过,所以学会了包容,学会了体谅。在不会爱之前,我曾那样深地怨过父母,以为是你们抛弃了我,在漫长的百万年里、在我是冬仙尊的岁月里,我从来不在人前提及你们,不是我不懂想念,而是我心里满满的都是责备与埋怨。直到那次大劫,五万年的轮回,五百世的沉浮,让我终于懂晓了人世艰辛,也懂得了尊重生命,懂晓万物的不易。

是卑微渺小的路边草也好,还是高高在上的神也罢,在我眼里都一样是世间的生灵,都应该得到他人的尊重。

爱情,不分尊卑,无论是神、是人,是魔,都可以拥有自己的爱情。爱情可以跨越的种族,可以跨越生死,穿越时间…

我很感激上苍,让我历经了大劫,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

相守是爱,相伴是爱,相携是爱,相扶是爱…有时候分别不是残忍,而是了相聚后的幸福与欢笑…”

随着空桑雪那如诗如诵的声音,千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欢喜的、悲伤的,千蝶似在随着她的伴舞,跳得痴迷,跳得疯狂而热烈。

空桑雪仰望着空中,眼里流露着沉醉与欢喜。

神农皇的眼里掠过一丝杀机,女儿的话是何意,她居然说,爱情可以跨越种族,是说她爱上了魔?还说跨越生死…

她怎么可以?

他的女儿,只能得配六界最尊贵的神。

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嫁。

爱情,这是她女儿象征爱情的蝴蝶真身。

如若,他毁掉这只爱情蝶呢?

空桑娘娘感觉到丈夫眼里的杀意,而神农皇的眼睛又紧紧地追随着那只爱情蝶,她纵身一闪,挡在了丈夫的身前,“雪儿,把你的情蝶收起来。”

神农皇伸手一扯,空桑娘娘却死死地挡在他的跟前。

空桑雪看到父母的抓扯,面露异色,不知道明明好好的父母,为何开始了推攘。

空桑娘娘用密音神术责备道:“神农,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小小年纪,就说出那道荒谬之言,再过些年可如何了得?这只真身必须毁掉。”

“你不能毁!一旦毁掉,女儿一生的幸福毁于一旦。你不可以如此残忍…”

空桑娘娘的话还未说话,就听一声惊叫,神农皇虚空一指,一道剑芒,空中的千蝶被凭空化成三段。

空桑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但只得一息,她立时抱起三段千蝶,“父亲,你太过份了,这么漂亮的蝴蝶,你也能痛下杀手,我真的…无法理解!”她纵身一闪,消失空中。

身后,传来了空桑娘娘的厉喝声:“神农,你在作甚?”

“那真身就是只祸害,灭了那祸害真身,女儿就能正常。”

“正常?”空桑娘娘反问着,“那是雪儿感情意境化成的蝴蝶,意念感情是不能灭的,你越是阻止,只会让她越是抗拒,你为什么就不能顺其自然。”

“你听到了,她竟然说爱情可以跨越种族,跨越生死,如此大逆不道,正邪不两立,神魔不通婚,难道她不懂。”

“你要她懂什么?她当年那么小,被我们遗留在人间,而今她好不容易回来,我们未能尽到父母之责,不好好引导,反而做出这等残忍的事。神农,雪儿说得对,你能教没有灵智的植物修炼成仙,你能与万木沟通,教他们学会植物语,为什么对自己的孩子不肯用些耐心…”

这是千万年来,神农皇第一次与妻子争吵。

而争吵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女儿空桑雪。

吃惊后的空桑雪,抱着千蝶的三块碎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躲到识海里看着千蝶最后的颤栗,她不会让千蝶就此消失。

感情如河流,抽刀断水水更流,意境感悟一道生成,又怎会消亡?

空桑雪盘腿坐在识海里,不停地挽着手诀,她能收集丝丝缕缕的执念塑成千蝶,也能把千蝶给治愈,那两道剑痕,将会是千蝶身上最美的彩蝶印记。

爱情里的伤痕,虽伤犹美,就如最圣洁的眼泪一般,即便痛了,那也是纯洁的。

爱情的意念,不会消亡。即便是失败,她也会勇敢地面对第二次、第三次…

她憧憬爱情,亦如相信奇迹。

她继续在领悟爱情,神农皇消灭不了她的爱情意境,就如他杀不了千蝶。

空桑雪又闭关了!

在出关后一天,她在伤心与惊怒中再次步入了修炼宫。

而神农宫的童儿、仙娥发现,一向温婉如水的,优雅得体的空桑娘娘回到了她自己的空桑宫,神农皇在空桑宫外站了两天,也未能等到空桑娘娘出来。

这是第一次,空桑娘娘与神农皇生气,且还有了第一次争执。

*

空桑宫。

空桑娘娘静默地从锦盒里拿出一只日月宝鉴,这是当年他们即将离开人间,神农皇怕她想念女儿,特意给她炼的仙宝,那一天,她将女儿的一颦一笑收录在这日月宝鉴里,每当思念女儿时,空桑娘娘便拿出来看。

宝鉴景像里,空桑雪头顶着花环,穿着无袖的长裙,正蹦蹦跳跳行走在碧草鲜花之间,摸摸这朵花,碰碰那那朵花。</p>

“真胆小,我不摘你们,知道你们也痛痛,不过你长得真好看,让姐姐摸摸,就摸摸。”

微风里,那株蔷薇摇了摇花枝。

“就让姐姐摸一下呗!”

蔷薇继续摇着花枝。

小小的空桑雪恼了,立时要胁道:“再摇头,再摇我马上把你摘下来,说,答不答应?这次我要摸摸,还要香香,敢不答应,立马把你揪下来编花环。”

还是个孩子呢,就知道霸道,还晓得要胁。

蔷薇再不敢摇了。

空桑雪得意地道:“早知道这样,你乖乖让姐姐摸摸呗,女娲娘娘说我很乖,紫蟒也说我乖,我从来不骗人…”她伸出白嫩的带着有些泥土的小手,轻抚着蔷薇花,“我听得懂你们说话,不就是怕我摸疼了,我喜欢才摸你哦…”

画面的空桑雪孤独地玩耍,比她小的孩子,还不会玩,比她大的孩子个个都忙着修炼,她就成了那个另类,一个人与花草玩,一个人捉蝴蝶,捉住了又放了,放了又再去捉,一个和花木说话,一个人自言自语…

她是这样的孤独,在他们古神带着神裔们离开人间之后,空桑雪就更孤独了,至少以前,她还有父母哥哥陪着,但从那以后,她看不到父母。

空桑雪说,在他们不辞而别后,她曾在漫长的岁月不提父母家人,她心里是责备怨恨的,可因为她懂得了爱,所以不怨了,可神农皇怎么能残忍地毁掉她的爱情蝶。

每一个女人,无论是凡尘俗女还是天界女神,谁不曾有一个爱情梦,若说没有的,那一定是骗人,即便是空桑娘娘,她也曾有过。

宫门外,传来神农皇的声音:“娘娘还在闭关?”

“是。娘娘说,她不迈出宫门,任何人就不得打扰,吩咐按照她闭关时的例隔时送些吃的到门口。”

神农皇望着屋子里,他有一种感觉,妻子并没有闭关,只是生气了,这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唉,他当时一定是气急了。怎么就出手将女儿的爱情蝶砍成了三块。

女儿闭关了,妻子也闭关了。

女儿闭关是因为生气,妻子也是因为生气。

神农皇咳嗽两声,“惜若,你闭关三年了,今儿遇到伏羲皇,他又提起了两个孩子的婚事,我考虑了一下,姬荣这孩子不错,是个实衬的,待人真诚,我近日得空就将这门亲事订下来。”

空桑娘娘听到此处,空桑雪会同意么?很显然,空桑雪喜欢的人并不是姬荣,她不待细想,搁好手里的日月宝鉴,转身打开宫门,看到神农皇离去的背影:“神农,请留步!”

急切的,气恼的。

神农皇停下了脚步,回眸一笑,带着两分讨好,“惜若…”

“你不问问雪儿的意思,倘若她不同意,到时候岂不是两家难看?雪儿这孩子的性子随你,执拗起来谁也没法。”

神农皇道:“还生我的气?”

“你真的知错了?”

神农皇板着脸道:“我是她父亲。”

“可你毁了她的一个蝴蝶真身。”

“我当时只是气急。”

“我那般阻你,你都不听我说,你不能听我说几句么?雪儿还不知道多难过,从小到大,我们没陪着她,便是她修炼上遇到了难题,也无法可以相助,她好不容易要向你请教,你却对她做出这样的事。神农,你对万千生灵都可以宽容、诲而不倦,为甚对自己的儿女却少了一份耐心…”

“我会改的。”

“可你毁了雪儿的蝴蝶真身。”

“我想法替她治好。”

空桑娘娘轻叹了一声,“雪儿的婚事,你不可自作主张,我不想让她伤害,到底是要生活永生的人,怎么也得让她自己喜欢。”

“你就不怕,她当真喜欢上妖魔?”

“雪儿身边的人,有妖魔吗?”空桑娘娘反问着,“在她身边的,敖骨算一个,再一个便是竹无心,一文一武,皆是最优秀的,你我都是过来人,怎就不明白孩子的想法,这个时候你越是阻止,只会适得其反,反而不鼓励、不阻拦,时不时提点她几句,让她顺其自然,方是最好。你可不能作主将她许给姬荣,伏羲皇可以替儿女作主婚事,但我们不能,雪儿没在我们身边长大,我还想多留她在身边教导数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