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妃愣了,突地哭得更凶了,“雪儿,你怎能入宫?你性子单纯,不知道人心险恶,你…呜呜…”想多说些,可又如何告诉女儿,因女儿体弱,她一直护着,不让她接受外头的风雨,现在一朝入宫,让她如何舍得,那些贵女,是一早就好生培养,玩手段,耍心计,样样精通,她这纯洁可人的女儿入宫,怕是送狼入虎口。

但,无论梁王妃如何苦恼,入宫的日子还是定下来了。

新帝原是立姜雪为后,可太后听说姜雪体弱多病未允,从娘家择了一个侄女入宫为后,又另择了三位贵女为妃,姜雪却被封了贵妃,也算是给梁王府的荣耀。

从梁地到朝歌,有三千里之遥,需要坐车行上半年,而礼部会遣人至秦州接人。

这,也是姜雪准备从秦州逃走的原因。

若她在秦州失踪,就不会连累家人。

出发两月后,她反复谋划了逃走计划,只借着机会与古傲说过一回,其他人,便是她的心腹丫头也没吐露一个字。

“你的任务是先一步入秦州官道查看地形,回来后,将那里的地形说与我听,我们选好逃跑路线。我身上有些贵重首饰,交予你变换成银钱,你不必将银钱带在身上,而是带少许在身,其余的择一地方掩藏起来,待事态平静之后再行取回。”

姜雪不想入宫,还说让她入宫,她还不如病死好了。

说得古傲心里酸溜溜的,看着美人半是撒娇半是伤心,就跟捅了他几刀一样。他想:他是真的很喜欢姜雪,既然姜雪要与他私奔,还步步都想好了,他就听她的,只是他是男子,文武兼备,又跟着三公子学习了兵法棋艺,自是要用到的,这察看地形,从何时逃走,都是他来挑,而且得挑好,这样计划才能成功。

古傲抵达秦州境内,便进行了仔细的察看,筛选,最后挑了三处地方回禀给姜雪。

两个人得空便商议了逃跑路线。

进入秦州,朝廷派来的礼官、侍卫负责押送,而姜善则成了送亲队伍,照着规矩,要先派一队人马入朝歌驿馆安顿。姜雪故意说了一堆的藉口,指了姜善先入朝歌,姜善又征求了礼官意见,便策马先行安排。

夜里,古傲用药香迷倒迎亲队伍。

姜雪弃了繁复的衣袍,扮成山村女子跟着古傲逃走。

可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般简单,被巡逻的人发现,派了数百人来追,追到后面,竟张帖了皇榜,说古傲挟持了未来贵妃。

一路逃亡,姜雪养在深闺,原就体弱,逃了半月就有些抗不住,却宁死也不愿回去,古傲无奈,只得背着她继续往北方山林的深处逃去。

数月的风餐露宿,再加奔逃之苦,姜雪到底是病倒了。

古傲将她安顿在山洞里,便到外头挖野参、采草药,恐被人寻到,深居简出,他不离不弃,一直照顾着病中的姜雪。

三个寒暑后,不知是野味吃多了还是姜雪住在山里心情好了,人的气色竟比以前好了许多。

“古哥哥,我们成亲吧!”

“在这山里?”

他们住在山林里,他搭了两间茅屋,一间厨房,一间住人,她住着木榻,他便住着几根木棍子支起来的床。只有一床被子,他给她盖。

“我去当年的地方把银子取回来就成亲。”

“银钱身外物,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心。古哥哥,你不要取银子。”

“可我想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你是那样尊贵的身份…”

他就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只有她给了他一份温暖。

“不要!我害怕,我怕你离开就不会回来,你要离开可以,让我先做你的妻子,我怕…怕你不要我。”

姜雪含着泪,抱着他哭。

他想了许久,“可我不想委屈你。”

“我们只拜天公地母,有上天替我们为凭,有大地替我见证,这便够了,今晚我们就成亲,之后你要出门,我不阻你。”

“可我想在成亲再…”

她不管,她似乎感觉到世事的艰难,他们在这里住三年了,三年来,她满心都只有他一人。她很想把他绑在自己的身边,她害怕他离开后就再不会回来。

她抱着他,亲着他…

*

次日,他气恼地坐在榻前,看着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瘀痕,恨死自己对她做的一切,明明想给她最好的,可他却欺负了她。

他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像以前那样的好日子。

他咬了咬唇,到厨房里预备了饭菜。

在她还没有起床时,他便到山林里打猎、摘野果,他要储备足够多的食物,多到她在这里吃上一年,然后他要去秦州寻回埋在树下的银钱。

三个月后,古傲到底是走了。临离开前,她在方圆百丈的范围里设下了阵法,教会了姜雪,又千叮万嘱,甚至亲手做了弩使用。

“古哥哥,我有身孕了。”

古傲整个人怔住,静静地看着她。“这…这…”

“那三晚,是我最幸福的几日,你要做父亲了,我会和孩子等你归来。”

他还想着要给她婚礼,她却已经有了身孕。

他觉得自己更对不起她了。

她是梁王郡主,她值得拥有世间最好的东西。

可现在,她却陪他藏在这山林,过着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活,而她却心甘情愿。

“你等我,我一定尽快赶回来。”

古傲离开了,他想着自己要早些赶回来,可在前去取银钱的途中,他遇到了一个陈国的商人,需要聘一个镖师,答应若是他帮他护送进陈国都城,就给他百金作为谢礼。

他想了一下,只要自己走一趟,就能得百金,倒也不亏,而且他的身手是当年在梁王府所有侍卫里最好的,他应了。

只是,他没想到,陈国比他想像的远,而这商人骗了他,他不是要押送到陈国,而是从朝歌一路做生意进陈国。这商人很会做生意,他将朝歌城里有的运到秦州少的东西去贩买,又将秦州最便宜最好,在旁处却是好价钱的货运到另一处…这样兜转之间,原是两个月却硬是走了七个月。

古傲心急如焚,他离开的时候姜雪有孕,姜雪没告诉他几月,可他从行商的嘴里知道,十月怀孕,怕是姜雪就要生了,就算他马上赶回去也晚了,而且这商人应允的百金还没给他,他不能这样回去。

终于,他将商送回了陈国都城,他拿到了沉甸

甸的百金,不敢停留,骑马回转北方长白山林,经过秦州的时候,他挖出了当年埋在地下的银钱。

姜雪很庆幸,她生孩子的古傲不在,否则,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她竟然生了一条龙,怎么会是一条龙呢,还是一条六尺来长的龙,可他又明明长着孩子的小脸,那眉宇都是他的模样。

好几次,她抱着孩子,将他弃在山林,想着他许要离开,可第二次去瞧,他还好好的,如此往复了五六回,她到底恨不下心,把孩子又抱了回来,像所有的母亲那样,给他喂奶,百日后,孩子的龙身不见了,变成了正常的孩子,她瞧着就更高兴了。

古傲见姜雪已经生下了孩子,心里的愧意就更重了。

姜雪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解释着道:“许是我身体太弱,这孩子长得慢。”

“都是我没照顾好你,害你们母子受苦。”

姜雪笑着。

“外头已经没再有寻你的通告了,我回来的时候,离此五百里的姜国正在与夷国打仗,我想上战场,建功立业,这样你就能过上贵夫人的日子。”

她要的不是什么尊贵荣华,如果要这些,她就不会与他逃跑。

她只要与他平静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可她,不能说。

在她生下孩子的第七天,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她是空桑雪,她是以梦化凡的空桑雪,是上界的神仙。

她要他陪自己以梦化凡,就是了却心愿,她知道,这一生许是自己都要欠他了,他们再也有不能在一起。

而这孩子,便是敖骨的龙种孕育而成,是人类与天龙结合所生。

姜雪含着泪,垂首问道:“你一定要去吗?”

“是。我一定要去。我来的时候,特意去黑龙郡瞧了一下,我在那儿买了一处院子,足够你和孩子生活,我还可以给你买两个下人服侍,这样你就不用再吃苦了。”

姜雪垂着眸,心如刀绞,在男人的心里,建功立业才是他们的梦想,她是阻不了他的脚步,她亦知道他想给自己尊贵的生活是真,可他却不知道她看重的是什么。

“我只要你陪着我和孩子,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我不会去得太久。”

“我不想去郡城,我习惯一个人生活在这里,若是你不放心,我们搬到附近的村子里安顿。”

“雪儿,我不在身边,你会过得很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只怕你不在身边。”

以梦入凡,到底让他忘了初衷。

对了,往往以梦入凡里,都能展现最真的自己。

现在的敖骨才是真正的敖骨,他忘却了自己是天龙神将,只因忘却,才会以人的立场而活,以他男人的身份活于天地。

而她呢,她是空桑雪,她早在生下孩子后就忆起来了,那一枚她亲自藏到女婴肚子里的龙丸,在孩子出生之后,在她一次次想把人头龙身的孩子丢弃时,上界修炼地宫的天魂、和魄就与姜雪的身体合二为一,成为真正的转世。

她是带着记忆转世。

不再是以梦化凡。

她有自己真实的情感,而敖骨却是视这一切为梦,甚至因为是以梦化凡,封印了自己原是天龙的记忆。

既然是这样,她就用心地过。

将那些美好的都留在记忆里。

“雪儿,我会尽快回来的。”

“搬到附近的村子里吧,我喜欢山林的生活,简单、纯仆、快乐,我和孩子会在这里等你归来。”

古傲道:“我会在村子里给你母子建一处像样的屋子,再添两个下人…”

他固执,她何偿又不是固执的呢。

她值得更好的生活,他一直这样想着,他想着,他去建功立业,他要做将军,他要让她做贵夫人,让她过以前那样的生活。

“不要下人了,山野人家,哪需要什么下人服侍。你替我买半亩菜地,我会学着耕作织布。”

“好,我听你的。”

第317章 一世之憾

古傲在家住了几日,去了附近的村子,花了银钱给姜雪盖了一座新屋,又在屋后买了块良田,甚至还亲自添置了织布机、家具。

他们搬去村子的那天,家里很热闹,古傲与村民相处得很好,将姜雪介绍给了村里的大娘、大嫂,当所有人看到姜雪时,很是吃惊,男人们都说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

古傲在村子里又住了大半月,帮着将菜地侍弄好,又请了邻里帮忙照顾姜雪,他离开了,带着他的将军梦,带着建功立业的抱负,更怀揣着要让姜雪过上荣华富贵日子的心愿芾。

姜雪带着儿子在村里生活着。

“古姜,你儿子今年该三岁了吧,怎么好像七八月的孩子,怎么长不大。”

姜雪垂眸,带着一些挣扎,旁人却看着她似很痛苦。

热心的大娘问道:“古姜,到底怎么了?”

“铮儿他…他在娘胎里中过毒,还受了症,才会是这个样子。”

“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又是毒又是受症。枞”

“你没告诉你男人?”

姜雪摇了摇头,继续织布。

村里没人会织布,她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就这样会了,她会把丝麻织成布,托村里的大伯、大爷带到城里卖掉,就能换成米粮和需要的盐巴。

后来,整个村里都知道她的儿子中过毒受过症。

当正常的孩了六岁时,而铮儿却开始呀呀学语、摇摇学步。

姜雪想,再生一个人类的孩子就好了,这样她许能把铮儿给送走。

几年后,在铮儿终于学会了走路,也会喊母亲时,古傲回来了,他如愿以偿地成了姜国的长胜将军,姜王很器重他,他带着几名士兵归来,村里人很高兴,为他揭风洗尘,还有些年轻人说要跟着他去打仗。

夜里,古傲问她:“铮儿中过毒受了症,这件事你为何没告诉我?”

“这是铮儿两岁时我才知道的,你那时不在身边,我想告诉你…”姜雪没再说后面的话,而是道:“你一路风尘,也累了,早些歇下吧。”

她打了热水,服侍古傲洗漱,就像所有的妻子能做的那样,“古哥哥,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这样他大些也能帮我一把。每次看铮儿,我心里都好难受,我怕自己有一天不在了,没人可以照顾他,如果他有个弟弟妹妹,许…就能照顾他。”

古傲心头一酸,他觉得自己欠了她太多。“铮儿还有我。”

“是啊,他还有你。”

“你还是不想搬到郡城住么?”

姜雪摇了摇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只是我有些想念父母,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设法送一封信去…”

“这不行。”他几乎未想,脱口而出,他在外头见过太多的美人,当他带着士兵归家,看到他们呆怔的眼睛,他知道,即便过了数年,他的妻子姜雪依旧是一个绝\代美人,当今皇上爱美人,他赌不起。

“悄悄地送一封,报一个平安也不行么。他们生养我一场,是我不孝,未能在跟前敬孝…”

“那你写一封家书,莫要告诉他们你在何处。另外,我在外头名唤敖骨。”

“村里人称我古姜,还说我们夫妻的姓氏有意思,你叫敖骨,我叫古姜。”

姜雪与敖骨歇下,这是从未有过的热情。

敖骨在家里住了半月,带了随从再次离去,离开前,留下了一些金银之物,叮嘱姜雪“莫要舍不得花钱,我现在有俸禄,足够你们母子吃用。”“别太熬夜,布织出来就别再卖了,就自己穿吧。”“传书不方便,驿馆的人无法将信送达这里,我们村里两三年也不见一人去村里。”

姜雪含着浅笑:“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你要保护好自己。”

他离开了,留下了他从外面带来的一箱书、一张琴、一副棋,他说,她可以试着教孩子读书写字。

他不知道,她可以教孩子更多。

直到他离开后两月,姜雪才知道,她如愿以偿地再次怀孕了。

十月怀胎,她又产下了一个男婴。

添了儿子,日子过得似乎更充实而忙碌了。

秋去冬天,院子里的桃树,开花、结果、凋叶…

转眼间又是五个寒暑。

次子取名敖铭。

敖铭五岁时,敖铮才两岁模样。

敖铭总是皱眉看着明明比他年长六七岁却比他还小的哥哥,他听村里人说过,说他母亲住在山林里时,曾不小心误食了毒草,也至让还在胎里的哥哥中毒受症,也致哥哥总是长不大。

姜雪教两个孩子读书识字,教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甚至还教他们习武练箭,但习武却是在无人的时候教授。

在敖铭八岁这年,敖骨传回了家书,经姜王举荐,他代大周打了几场胜仗,再这样下去,他一定可以做骠骑大将军。她曾以为,以梦入凡,定与他能圆满一生,原来却是另一种感伤。

这似乎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来等他。

而他相伴自己的岁月,只是最初三年她日夜生病的时候。

她放他离开,他就像一匹脱僵的野马再不受她的掌控。

敖铭很用心,敖铮虽是心智小,只因他原是一条龙,作为龙与人类的孩子,他算是很健康的了,但是姜雪不想让他听到更多别人说他有病、受症的话。

她想:她应该将敖铮送走!

在拿定主这个主意的时候,她第一次开启法术,召来了因果真身,托因果真身将敖铮交给上古迷阵里的敖容。

因果真身知她是转世,担忧地道:“我已经用了三百张敛息符压住你身上的神元力冲刺波,只怕再这样下去便压制不住了。我最多还能替你压制三天,压制不住时,便召唤你回去。”

“因果,如果再压制不住时,你便将我的召唤回去,记得一定要召回天魂、和魄。”

她是转世,无法与自己真身进行直接沟通,必须要通过说话。

因果真身走了,用法术将一块石头化成了敖铮的模样。

敖铭醒来的时候,便看到母亲姜雪落漠地坐在窗前,怀里抱着敖铮,他用手一探,发现敖铮已经冰凉。

“他自小身体不好,现在总算是解脱了。铭儿,你去村头张九叔家,请他帮你哥哥敖铮做一具小棺材吧。他干干净净的来,我让他干干净净地去,好歹给他擦洗一番。”

敖铭看着母亲怀里的孩子,心情沉重。

姜雪安葬了敖铮,是将他的尸骨放在山前的大河里,当地人的习俗,让逝去未成亲的孩子顺水而流,这样河流就能带他们前往快乐的地方。

姜雪因敖铮的离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咳嗽,但在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坚持走到院子里晒太阳,她教敖铭读书、指导他习武,有时候还会亲自指点他下棋。她甚至还教会了敖铭一些简单的修炼法术,敖铭总是一学就会,但她没教敖铭更多,她想,以武强身,能避开一些旁人的算计就好。

姜雪生病后,敖铭更加懂事了,会做饭照顾母亲,还学会了缝补浆洗。

*

转眼又是五年。

这一年,敖铭十二岁了,是个半大的孩子,但他文武兼备。

姜雪因自己多病,特意花钱请了一位先生教他,但因她独住,住在村头另一户有男丁的家里,她出了八成束脩,那家人只出二成的束脩。

这样,旁人倒没说什么。

敖铭每日从私塾归来就是照顾母亲,给母亲抓药,给母亲做饭,有时候还站在窗前给母亲读书。

这日,外头有人大喊:“是敖骨家吗?你家的信!”

敖铭奔出门去,接过一封漂亮的书信。

而屋里的姜雪感觉到因果真身的召唤,她最多只能坚持三日了。

“母亲,母亲,是父亲的信,父亲做骠骑大将军了,他遣了大将军府的侍卫与张九叔的弟弟张十一叔回来了!母亲,我去张家说一声,现在张十一叔也做官了,是五品武官,张十一叔会接张爷爷、张奶奶去朝歌享福。”

姜雪依在床榻上,“你父亲终于如愿以偿了。你今日去私塾时,记得告诉张爷爷一声,也让张家高兴高兴。”

那年,敖骨归来,带走了村里四个年轻人去打仗,有的受伤回村,有的战死沙场,倒是张十一倒做了武官。

张家得了消息,自是高兴。

敖铭归来的时候,姜雪捧着胸口咳嗽不止,正坐在窗前写信,她一边咳着一边泪流满面。

“母亲!”

敖铭茫然、心痛地看着姜雪。

她回眸一笑,招手道:“今日我的身子还不错,怕是再不给你父亲写信,往后就没机会了。铭儿,你去把院门关上,母亲与你说说话。”

“嗯——”

姜雪继续写信,她细细地看了遍,将信叠好放到信套里,又用蜡油粘好,整个过程里,她一直在咳。

敖铭倒了茶水递来,眼里全都是忧色。

“铭儿,人生一世,春秋交替,年轻时似春花正艳,年迈时又如秋叶凋零。你不是一直奇怪,村里的人,家家都有错综复杂的亲戚,为什么这些年,我们家却没有吗?我今日说的话,你要憋在肚子里,要一直到…咳…”

敖铭替她轻拍着后背。

“一直到当今圣上驾崩,你才可与梁王府的几位舅舅相认。我本名姜雪,原是梁王府嫡女,是先帝御赐钦封的雪郡主。我与你父亲古傲青梅竹马,在我及笄之时,被当今皇上相中为贵妃,入宫途中,我却与你父亲私奔山野结为夫妻…”

敖铭一直就觉得自己的母亲与别人不同,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性子又温和,他在私塾读书时,就连先生都佩服他的才华,直问他以前师从何人,他遵从母亲之命,只不敢说是母亲教的,只说是自己读的,但母亲认得一些字,先生便夸得是个读书的料。

姜雪躺在了床榻,继续说道:“我是不成了,怕是坚持不了几日。铭儿,你父亲是男人,志在千秋,功在社稷,建功立业。只是铭儿,有朝一日,你若娶妻生子,切记莫让她等你太久,我从未后悔与你父亲结为夫妻,千般幻想,万般勾勒,最后才发现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样子…我不怨,我不恨,不过是命运弄人罢了。”

她带着记忆转世化凡,而敖骨却是以梦化凡封印了他是天龙的记忆,这原对敖骨便不公平,她原就想替敖骨以凡人之躯生一个有种天龙血脉的儿子。

她抬手握住敖铭的手,因果真身的召唤又在耳畔回响了一遍“快回来!敛息符压不住了!已经用了五百张仙符!”

姜雪微微一笑,灵魂似要离体,她突地在敖铭的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是慕容傲,燕国太子慕容傲,当年她与竹无心以梦化凡,也曾育有两子,那个幼子便有些慕容傲的影子。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