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少枫还清楚地记得,那年为了参加韩老将军的寿宴,夫人特地嘱咐小姐戴上这副镯子。那便是他第一次见到这镯子,当时他并未在意此物。而后,他又在宴上见到了三皇子晟玄渊腰间挂着的玉佩,却是一模一样的翡翠。从第一眼看到那玉佩起,他就觉得这两件物事之间必有些说不清的联系。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在几年之后,他还是寻了个机会果断地将那镯子给换了过来。

后来,他也曾经派人查过这镯子的来历,除了得知它是御赐之物外,别的也没查出什么异样来。于是他便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就将此事搁置在了一边。这次上京又将这镯子带了来,本打算找个时机再将它还与芷兰的,却因太多事务就又忘记了。可从他今日听到韩老夫人的话那一刻起,这镯子与玉佩就不断地在他脑海中萦绕,形成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这一次,他一定要查个清楚。现在看来,答案就在那老夫人身上。只是,要如何去做呢?

湛少枫盯着那镯子,皱眉凝神了许久。突然间,一个简单明了的法子就从他脑中蹦了出来。湛少枫不由得自嘲地摇头笑了笑,又小心将那镯子放入盒中收起来,匆匆走了出去。

这边芷兰还在房中发呆,今日所经之事走马灯似的在她脑中又过了一遍,还是恍恍惚惚如同做梦一般。

画眉和画心早在屋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个个笑得满脸喜色。一则是为小姐高兴,再则她姐妹两个也可随着小姐一同回到江南,那里是她们的老家。只有福娘不明就里,见芷兰进屋半天不说话,于是便坐到她跟前笑嘻嘻问道:“小姐这是发的哪门子呆呢?该不会是刚刚湛公子跟你说什么了罢?”

她不过随口一问,谁知芷兰一听.便慌慌张张站起身说道:“哪里有说什么。没有,没有。”说罢低着头回了里间,留下福娘坐在那里直发怔。看画眉和画心在一边掩着嘴儿偷笑,福娘更觉纳闷了。

正在这时,却见湛少枫又折了.回来。画眉画心连忙行礼,福娘也迎了上去说道:“湛公子,你快去看看我们小姐罢。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是发呆,一句话儿也不说。”

湛少枫心中十分清楚,于是淡淡笑着说道:“您不必.担心,我这就去看她。”

芷兰在房中听到湛少枫的声音,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他反悔了?还是被爹娘拒绝了?还是…一时间种种想法都一齐冒了出来,弄得她心乱如麻,以至于湛少枫都已经进来了,她还是无知无觉。

湛少枫轻唤道:“小姐。”那小姐却还坐在桌边纹丝.不动,托着下巴攒眉蹙额,不知在忧虑着什么事。

他又唤了一声:“小姐。”还是没反应。

于是他便轻轻.走到那发呆的人儿身边,俯低了身子在她耳边低低唤了一声:“兰儿。”

不知是因为这一声兰儿叫得过于亲近,还是由于说话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垂,总之芷兰是立即就弹了起来,期期艾艾说道:“你你你,这么近做什么?”

湛少枫笑道:“在想什么这样专心?”

他一问这个便提醒了芷兰,于是连忙问道:“你…已经去问过我爹娘了?”

“还没有。”

“那你…”虽然她尽力掩饰,但那僵硬的表情还是泄露了紧张的情绪。

湛少枫连忙安抚地说道:“我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想向你讨些药来。”

芷兰心中一松,不易觉察地轻轻舒了一口气,又问道:“什么药?”

“招魂散。”

韩老夫人那天回府后,又被韩沁儿闹了个不得安宁。无奈之下,老夫人只得命人报信给将军,由他回来亲自管教这孩子。那韩沁儿本打算一闹到底的,不想祖父一回来就搬出了家法要治她。

要知道,韩祖峰向来是以军法治家的,将军府的严明家风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当然了,韩沁儿是祖父祖母掌心的宝,是不必遵守这样的规矩的。只是她也亲眼见过祖父从前是怎样对一些犯了错的下人施以家法的,那手段之严酷,实非常人所能想象。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会禁不住打冷颤。

其实韩祖峰也不过是干打雷罢了,哪里舍得真的动这个孙女儿。不想这一招一下子就镇住了韩沁儿,扑腾了几下她便安分了下来。也许心中还是不服气的,但至少,她再不敢公开为此事大吵大闹了。

老夫妇两个本想着此事就这样消停下来了,谁知两天后的一早,下人便进来禀告说有个姓湛的公子求见。

韩祖峰迅速看了一眼夫人,又说道:“请他进来罢。”

“是。”那人领命迅速离开。

见韩老夫人有些焦虑的样子,韩祖峰便讥讽道:“你前几日不还说要去湛家提亲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有些坐不住了?”

只听韩老夫人喃喃说道:“他这个时候上门,许是来兴师问罪的罢?唉,那日确是做得有些不妥…”

“你也知道不妥了?这话,你还是留着对卿儿讲罢。她必是气得不轻呢。”

韩老夫人嚅嗫了两下想要说什么,却见那下人已经领着一个年轻人从外边走了过来。

“老爷,夫人,湛公子到了。”那下人说完便自行退了下去。

只见那年轻人不卑不亢地向他们二人分别行了礼,说道:“在下湛少枫,冒昧前来造访,还望将军和夫人海涵。”

“哪里哪里,应该我们先登门谢罪才是。”韩祖峰连忙起身说道,“沁儿从小被惯坏了,闹出这样的事儿来,我们的老脸都快没处搁了。”他早年也见过这湛少枫的,那时他还是个沉默寡言的侍卫,如今已长成了这样一个翩翩少年,看了确实叫人心生欢喜。

只听湛少枫说道:“将军过虑了,在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今日前来,实为替兰儿传信给夫人的。”

“传…信?”韩老夫人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的话意。

第138章 和盘托出

只见湛少枫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来,并不递过去,只说道:“前日兰儿得知了夫人您的来意,甚感伤怀,于是写了这封信,并托在下将此物带与您。”他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首饰盒来。

韩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便现出了几分尴尬,又对身旁的婆子点头示意,让她把东西接过来。

正在这时,外头那下人又过来说道:“老爷,户部董大人来访,说要见您有要事相商。”

“董明光?”韩祖峰愣了一愣说道:“此人与我向来也没什么交情啊…罢了,去见见也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人记着,也该知足了。”说罢起身对湛少枫说道:“孩子,那我就少陪了,见谅啊…”

湛少枫连忙抱拳说道:“将军不必客气,您忙您的,我们不过闲话些家常罢了。”

韩祖峰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要走,刚走几步又回身说道:“待你回去了,就好好劝劝兰儿和她爹娘,就说老太婆那日不过是一时糊涂,改日我们老两口儿亲自登门致歉,叫他们别往心上去。”

湛少枫连连点头说道:“一定,一定。”

待韩祖峰走后,湛少枫便将信和.盒子都递给了那婆子。那婆子先将盒子递到了韩老夫人手中,自己小心翼翼地拆起了那封信来。

韩老夫人从看到那首饰盒起.就有些担心,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副镯子,心中就暗暗的一震。

湛少枫一直留意着韩老夫人的反应,见她神色有.异,遂更是了然于胸。

韩老夫人盯着那镯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长叹一.口气说道:“兰儿这孩子,定是怨我了罢…”说着又盖上了盖子,亲自将那盒子放到湛少枫手中,说道:“赶快给她拿回去罢,一时赌气也不能将这样贵重的东西随意退掉。”

湛少枫微笑着说道:“您说的是。”于是便收起了那.首饰盒。

这时那婆子早.就拆开了信封,却只是捧着信不言也不语。

韩老夫人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把信拿过来罢,怎的越来越迟钝了。”那婆子闻言就将信递到了她手中,动作迟缓,目光呆滞。湛少枫冷眼看着,心知得计。

韩老夫人接过信来展开一看,却是白纸一张,正欲发问,忽觉一阵头昏目眩,形容便同那婆子一般模样了。

机会难得,于是湛少枫单刀直入地问道:“这镯子究竟是什么东西?”说着又将那镯子在韩老夫人眼前晃了一晃。

只见韩老夫人端坐椅上,空洞的眼神望着远方,像是沉浸在了回忆中,可说出的话却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听她幽幽说道:“那时先帝还是太子,并未即位。当时有个南海岛国的使节带了一块稀世翡翠献与他,他便让人将那翡翠琢成了一块玉佩和一副镯子。他自己留下了玉佩,镯子便赠予了我。”

湛少枫微微皱眉,想不到竟牵出了这么一段风流韵事。这时又听韩老夫人说道:“我本是他私下看中的太子妃,却因当时的侧妃郑氏从中阻挠,阴差阳错嫁给了低阶侍卫韩祖峰。但现在想来,我是十分感激郑氏的。我与韩祖峰婚后十分恩爱,对于未能嫁入宫中一事,我甚感幸运。而那郑氏,后来听闻先帝即位后,她因争宠失败郁郁而终。可谁知道呢,兴许是被人害死了也说不准。”

“许多年之后,一次老太后在宫中做法事,从民间请来了不少高僧。其中有一名叫智善的大师偶然瞥见先帝腰间的玉佩,顿时大惊失色。他说那玉佩所取用之翡翠,本是南海中一块姻缘石,不得随意被人拿去雕琢的,否则会遭到诅咒的。于是他便请求先帝将那玉佩卸下,并说这玉佩所取用之翡翠,若有雕琢成其他物事的,也须得令佩戴之人立即卸下还回来。”

“先帝本来就不信佛,更不喜僧人,为着一片孝心才勉强去看了那法事。他听了那智善的话,只当他是有心骗财,并未在意。又过了些年,先帝病重,宫中太医束手无策,都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就在这时,那智善又来到宫中见了先帝,又讲了那姻缘石的一番典故。不知是因为他说得玄乎,还是先帝因为病情垂危而变得容易相信他人。总之在临终前,先帝便下了一道密旨命人带与我,要求我将玉镯传与孙辈,并作为与皇家订亲之物。我想,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已经纳了太子妃的缘故。”

听到这里,湛少枫的眉头已经凝得更深了。这时韩老夫人又说道:“我自是不信那劳什子和尚的说法,可圣旨已经下来了,先帝他人也已经去了,我又岂能抗旨不遵。无奈之下,便传与了兰儿。那年听得卿儿说已给兰儿订了亲,我便想将这镯子的事和盘托出。可又怕…”

“又怕他们并不情愿与皇家结亲,再把这东西还回来。”湛少枫冷冷接了一句。

“是的。”韩老夫人机械地点了点头说道,“沁儿自小没有爹,是个大大咧咧没有心计的孩子,把她送进宫里,无异于推她进了火坑。可是兰儿就不同了,我看这孩子从小就很有主意,也善于自保,若进宫,倒有成为天下之母的可能”

只见湛少枫突然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挥手一扬,就洒了些解药在那二人面上。韩老夫人正说着话,冷不防被洒了些药粉,禁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忽然间又清醒了过来。这时,她又看到湛少枫微微笑着站在面前施礼说道:“夫人今日所嘱咐之事,在下回去一定照办,请您放心。”

“咹…”韩老夫人怔怔看着这少年,却想不起刚刚的事情来。

“在下告辞了。”湛少枫说罢便带着东西扬长而去。

韩老夫人狐疑地目送着他离去,又转头看向一旁正连连打着喷嚏的婆子,问道:“你帮我想想,我刚刚说什么了?”

那婆子努力地回忆了一会儿,方叹道:“老奴记不大清楚了…唉,老了,不中用了…”

第139章 桃色误会

当湛少枫回来时,芷兰和齐萱正在房中说话。见湛少枫进来了,齐萱便起身笑着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罢。”

芷兰拉了她一把说道:“他一来你就要走,倒显得我们两个避着人似的。快坐罢,都不是外人。”于是不由分说又把齐萱拉回了椅上。

齐萱有些歉意地冲湛少枫笑了笑,说道:“兰儿就是小孩子心性,你别见怪。”

芷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转头看向湛少枫问道:“枫哥哥,听说你今天去韩府了?”

湛少枫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听她口气中似有几分质问的意味,有些摸不准她此时的心绪。

“听说经过外祖父这几日的.整治,那位大小姐已经不闹腾了。不知你这个时候再将自己送上门去是什么意思?”

听了这冒着酸气的话,湛少枫立.时恍然大悟,连忙解释道:“兰儿,你想偏了,我是去见你外祖母的。”

他一叫兰儿,芷兰便觉脸上一.热,于是偏过头啐道:“见她做什么?”外祖母这次做的事,实在叫她伤心。

于是湛少枫便将那镯子拿了出来,又把今日之行.大略地讲了一遍,只隐去了姻缘石和诅咒这一说。听了他的话,芷兰只觉心都凉透了。原来,外祖母在她那样小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算计进去了。待湛少枫说完,她便怒道:“你怎的不把那劳什子丢还给他们,还带回来作甚?”

齐萱连忙解围道:“少枫定是有了更加稳妥的主意.了,是不是?”说罢对湛少枫使了个眼色。

湛少枫对芷兰一笑说道:“我就是为此事来和你.商讨的,不想却兜头挨了一顿说呢。”他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齐萱一眼。

齐萱自然会意,.随即站起来向外看看说道:“看这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哥哥也该回来用饭了,我得走了。”说罢冲那二人一笑,自己走了出去。

芷兰也不阻拦她,只是坐在椅上看着那镯子发愣,喃喃说道:“得亏你想到了这一层,否则…我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呢…”说罢已是泪水涟涟。

见她突然就落下了眼泪,湛少枫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慌忙从身上摸出一方帕子来递了过去。

芷兰接过帕子拭了拭泪,那靛青色的帕子上还带着年轻男子身体的温热,还有刚洗过的皂角的清新气味,带给她莫名的心安。平静了一会儿,芷兰有些歉意地说道:“没事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难受。”

湛少枫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被一贯疼爱她的外祖母这样算计,怎能不难受。更何况,那些所谓的疼爱,不过只是障眼法罢了。

芷兰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才说道:“枫哥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湛少枫笑了笑说道:“我看你像是已经有主意了,不如你先说来听听?”

一提这个,芷兰就像是来了精神,起身附在湛少枫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只见湛少枫的俊脸顿时微红起来,身子也绷得僵直,一脸的不自在。不知是因为芷兰的主意不妥,还是因为少女吐气如兰的轻浅气息。

“怎样?”芷兰说完便兴奋地问道。

湛少枫连忙定了定神,方笑着说道:“我原就是怕你不乐意,所以才想着和你商量一番,却没料到咱们竟想到一起去了。”

“如此甚好,我怎会不乐意?我巴不得呢。”芷兰拍着手直笑。

只听湛少枫冷不防又说道:“还有咱们的亲事,马上就要办。”

芷兰的笑声一顿,继而又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要办的,这是形势所迫。”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兰草堂便是这样的例子。没有醒目的招牌,没有显眼的位置,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慢慢成了京城有名的医药堂,病人愈来愈多。尤其是最近入了秋,一层秋雨一层凉,生病的人也更是多了起来。

这天,芷兰和画心如常来到了兰草堂,妙真一见她们便惊诧道:“兰儿怎么又来了?你这几日不是在筹备婚事吗?”

芷兰答道:“是呀,不过都是他们在忙活,我又插不上手,还不如到这边来帮您的忙呢。”

她的话音未落,画心便掩着嘴笑了起来,对妙真说道:“小姐哪里是插不上手,尽帮倒忙才是真的呢。”

妙真也笑道:“合着她是被赶到我这儿来的了。”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得芷兰尴尬不已。

正在这时,只听外边侍卫在门口说道:“小少爷来了,方便让他进来吗?”

“风儿吗?让他进来罢。”芷兰说道。

于是观风便进了屋,只见他满头大汗,张着嘴呼哧呼哧喘气。芷兰连忙拿了手帕替他擦了擦汗,关切地问道:“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弄得这样狼狈?”

观风的小脸上阴云密布,似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最后硬邦邦说道:“将军府!”

芷兰听了更诧异了,说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观风气哼哼说道:“我就看不惯那韩沁儿一副张狂样儿,本是想去教训教训她的,谁知道…”他顿了一顿,终没有说完。

“怎么了?谁知道你被她收拾了?不会罢?”芷兰笑道。弟弟虽然人小,武功却已是不输常人了。

观风像在犹豫着什么,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脸坚定又沉痛地握着芷兰的手说道:“姐姐,我也是为你好,才特地跑来和你报信。你…你听了这消息可千万要抗住啊!”

芷兰叫他唬住了,忙问道:“什么消息你赶快说。”

观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刚刚在一棵树上,瞧见韩沁儿正和一个男子在将军府的后门鬼鬼祟祟地说着话。我本想着过去逮着这两人,也叫那韩沁儿好好丢一把脸。不想却看到那男子的正面竟是枫哥哥!他他竟然还送她东西!姐姐,眼看你们都快成婚了,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我真没想到!若不是为着姐姐你的名声,我我当场就跳下去揍他了!”

第140章 自取其咎

“姐姐…”观风还沉浸在激愤的情绪中出不来,只听他说道:“我万万没想到枫哥哥他竟然是这种人!你千万不要嫁他!”

忍了很久的芷兰终于憋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边笑便说道:“这种人…哪种人?”

“姐姐!我不是和你顽笑的!这是真的,我亲眼所见!”观风急得直跳脚。

芷兰抹着笑出的眼泪说道:“嗯嗯嗯,我晓得。”见弟弟又气又急,芷兰也不忍再逗弄他,于是便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这个事情其实我是知道的,放心好了,你枫哥哥不是什么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说到这里她又联想到假如湛少枫吊儿郎当地摇着扇子在街上晃荡会是个什么光景,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不知进来已经有多久的妇人怯怯问道:“请问…林大夫是哪位?”

芷兰扭头见这妇人面黄肌.瘦,便知是病人,连忙站出来说道:“我就是。”说着将那妇人请进了诊室里,将观风关在了外边。

“哎哎…话还没说清楚呢!”观风在门.外嘟哝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此时在韩府那头,韩沁儿得了.湛少枫所赠的镯子,欢喜得简直就要飞起来了。若不是湛少枫叮嘱她不得将此物外露,她恨不得立马就戴上再也不摘下来了。她揣着那镯子回到房中,坐在床上横看看竖看看,眼睛一刻也离不开那东西,完全没有认出来这便是十多年前祖母的那副镯子。

她那丫鬟碧罗却是满心的不踏实,小心翼翼问道:“.小姐,你说那湛公子,怎么前后态度变化这么大哪!”

韩沁儿立时狠狠剜了她一眼说道:“什么叫做态度.变化!他对我那是一见倾心!要不是碍着他们林家的面子,他早就来求亲了。”

“是是是…”碧罗连连点头,再不敢说什么了。

韩沁儿又捧着那镯子甜滋滋说道:“他还说了,要.我把这东西收好了,不能让祖母他们瞧见。等时机成熟了,再把这镯子亮出来…”

碧罗又忍不住问道:“什么时机?”

“废话!当然是等.他退了那边的亲事过来提亲的时机喽!”韩沁儿想当然地说道。

韩老夫人自那日见过湛少枫后,心中始终感觉不安。兰儿和那湛少枫毕竟是有婚约的,一旦他们提早成了婚,沁儿不就得进宫了?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埋怨起将军来,若不是他当初执意要将沁儿多留在家中几年,哪里还会有今日的担心?还有宫里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今也不提皇子们的婚事。就这样一直悬而未决的,弄得人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放不下这件事。思来想去,韩老夫人决定此事还是早些解决的好,于是便借着请安的名义进宫去见了太后。

她二人年轻时就是旧识,谈不上有多少交情,但上了年纪的人总会因着逝去的岁月而有些共同的唏嘘感慨。于是她们聊了半日,也算言谈甚欢。可韩老夫人是怀揣着心事来的,总想找个机会说说孩子们的亲事,却总也找不到话缝插进去。

好容易见太后端起茶盅消停了一会儿,韩老夫人连忙说道:“唉,如今咱们都是老人了,连孙子们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咦,说起来,臣妾这才发觉太后娘娘的三位皇孙至今都还未成亲呐!要说这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呢,您怎的也不提他们着急一下?”

太后饮了几口茶方说道:“哀家怎的不急?跟皇帝提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拿太子未定一事来搪塞。我朝也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太子先纳了妃,其余皇子方可成亲。可因前头地几任太子都立得早,也没觉得这规矩真约束着谁了,到如今才显出来这规矩的不合情理了。”

立储之事关乎国体,这就不是她们两个妇人家能议论的事情了。韩老夫人一听这个也噎住了,只得端起了茶盅小啜了两口。

可这话却是牵出了太后的一番回忆来,只见她古怪地一笑说道:“哀家记得,先帝爷临终时还特地发了一道密旨给你,是不是?”

“正是。”韩老夫人恭恭敬敬答道。

“那么,那个信物现在就在你孙女手上了?”

韩老夫人连忙说道:“外孙女。那个孩子娴静端庄又聪明伶俐,叫人没法不喜欢。”

太后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说道:“你那个外孙女…那就是林慕白的闺女罢,叫林…林什么来着?”

“林芷兰。”韩老夫人说道。

太后口中默念着这名字,眉头已是微微皱了起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林芷兰便是上回进宫里给四皇子治病的那个女孩子了。皇帝事后还特意和她提过这个女孩儿,据说上次白莲教主闯宫时,救了他们皇家血脉的解药便是这林芷兰亲手配制的。想到白莲教,太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正了正颜色继续问道:“听说她懂点儿医术,是真的吗?”

“呃…”韩老夫人对此却并不清楚,于是含含糊糊说道:“兴许是真的罢。”

只听太后突然话锋一转又问道:“你那个孙女儿,定亲了吗?”

韩老夫人没料想她问这个,却也不敢隐瞒,只得答道:“还没,不过”

太后却不让她讲完,立即说道:“那就这么定了罢,你还是把那信物传给你的孙女儿罢。我们这边儿的玉佩传给了嫡亲的孙子,你们那边儿也要孙女才好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