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走到柳树下,无意识的把玩着冒着新绿的柳条,“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但是,就算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至少自己总要警醒些。琴心,十七爷不给音画金环买,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因为他没有想起来。”蓉蓉轻轻捏下一颗柳芽,细细的观察,“一会儿熬些柳芽粥喝吧,我看是时候了。晚上王爷回来的时候,可以喝一些。”

琴心抿紧了嘴唇,眼睛酸酸的,点点头下去准备。

胤礼带回来的“好东西”其实就是两个老虎头的布偶,套在手上,自说自话的演戏。这个游戏以前看多了,蓉蓉配合着笑了一会儿。倒是胤礼,小时没机会看,大了不好意思看,冷不丁瞅见,觉得新奇。又看着象蓉蓉喜欢的手套,半是强迫半是买的,就把人家吃饭的家伙整回来,自娱自乐。

看着他快活的样子,蓉蓉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悲哀。都是看着别家孩子玩儿的开心,自己似乎也没有耍过呢!走上去接过其中一只老虎,套在手上,说道:“给十七爷见礼了……”胤礼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呵呵的笑了:“呦,我的老虎福晋来了……”

那天玩儿到很晚,胤礼连连作怪,蓉蓉笑得直不起腰来。

春天万物复苏,得病也是经常的事。过了几天,胤礼就病了。他一向体弱,三天两头闹病,没有人奇怪。

“把这个加在药里,差不多了。”蓉蓉递给琴心一包粉末,“他身体弱,这个解药虽然可以解他身上的毒,毕竟对身体有损伤。除了日常的进补,这两天你去剑语那里找些补虚火的东西来,对他有好处。”

琴心道:“小姐,万一要是被人看到了——”小姐从没对哪个人这么关心过,莫不是……

蓉蓉截住她的话,说道:“你就小心些吧。”叹口气,她何尝不明白琴心话里的意思。只是,很多事情是不能想,也不能讲的。反正她是要走的,走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没必要追究了。

在胤礼康复之后,蓉蓉病了!所有人,包括太医都认为十七福晋是累病的。胤礼更是如此。

太医院的医正来了一拨又一拨。胤礼觉得他们把蓉蓉手腕上的皮都磨破了,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气得来一次骂一次,太医们一听去十七爷那里,就头大如斗。若是操劳所致,为什么查不出原委呢?也有太医怀疑是不是中毒,但是也仅仅一闪而过。谁也不愿意在“这方面”表现的“医术高超”!装聋作哑,连试毒也不肯提。

蓉蓉和琴心暗自后悔,早知道就用个轻些的药,不用受这么长时间的罪!

已经躺了两个月,仲春时分,京城的天气越发的暖和,只是风稍微大了些。借口不要过了病气,蓉蓉强行把胤礼赶回书房。不见面最好,省得乱了方寸。外面阳光灿烂的一塌糊涂,隔着窗户能听见打着呼哨的风声。

琴心担忧的看着蓉蓉,“小姐,这样行吗?万一要是中间有了耽搁,可是活埋啊!”

蓉蓉无力的挥挥手,“在那里活埋总比在这里活埋好。剑语那边都准备好了,再过两天,我就和胤礼说,等我死后,务必把你放出去。他一定会答应的。”

琴心怎么听怎么别扭,哽咽着说:“小姐,您这是说什么死呀活的。这让人听着多别扭!您放心,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安排的妥当当的。”

“什么人?!”蓉蓉突然喝道。琴心反射似的弹了出去,只看见青衣一角。

“小姐,好像是个侍卫,但是没看见脸。”琴心忧心忡忡。蓉蓉倒在床上,会是谁的人,对十七家里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若是八爷,倒也不怕;若是四爷?蓉蓉双眉紧蹙,沉默不语。

蓉蓉的病愈发沉重,眼看快要不行了。昏昏沉沉的,突然被琴心摇醒。强睁眼睛,就见琴心惊惶失措,满脸泪痕,“怎么,怎么了?”蓉蓉强撑着问道。

琴心一手端着水,一手捏着药丸,“小姐,小姐快醒醒。不好了,乔家被抄了!”

什么!蓉蓉突然觉得脑袋上象挨了一棒子,被抄了?为什么?

琴心泣不成声,蓉蓉点点头,喝下解药。闭目养了一会儿,恢复了少许精力,听琴心短短续续的讲。乔家被抄的很突然,一点征兆也没有。说是在互市上倒卖药材,交易严禁出售的药材。

这个罪名不小,事先也没听剑语提过,“是谁干的?”蓉蓉的嗓子有些哑。

琴心犹豫了一下,“听说这事是户部最先发现的,十七爷说这是兵部的事情。是,是十七爷亲自带着人去的。”

蓉蓉一阵,难道那天偷听的人是老十七的人?他监视自己?未尝不可!转念一想,不对,这是户部最先发现的。户部……那不是四爷的地盘吗?难道是他的人?

心思纷乱,体力愈发不支,“剑语有消息吗?”琴心紧张的摇摇头。

蓉蓉道,“给我解药。你继续打听!”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晚上的时候,蓉蓉醒过来,坐在她床边的是胤礼。目光微微偏斜,胤礼的身后是剑语和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看见蓉蓉醒过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胤礼端着药碗,“来,该喝药了。”

中午已经吃了解药,昏沉的睡意减去不少。她吃的药是苗疆的一种致人死地的毒药。可是教里的神医发现,这种药若是控制用量,则可以使人沉睡。同时,这种药的主材在自然环境里会附生一种小虫子,把这种小虫子做成蛊,吃到体内,它就会吸收这种药。待到药力吸收殆尽,这种虫子也就死了。吸收的过程非常快,只需一天即可。这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了,蓉蓉神智清醒,精力略有不济。

太医开得药就是苦水,喝也无用,不喝也无用。蓉蓉喝完了,胤礼没有丝毫走的意思,看着蓉蓉半天,回头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连剑语琴心都轰了出去。

蓉蓉沉吟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胤礼道:“所有!”声音里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

蓉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胤礼坐在那里,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指节处白花花的,“我想做什么?!你问我,我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我对你不好么,为什么要离开?!”

蓉蓉斜了他一眼,“谁告诉你的?”

“这不用你管!”胤礼咬着牙说,“就算你不是真正的香芹,我不说,阿灵阿不说,内务府不说……”胤礼突然住口,愣愣的看着蓉蓉,张口结舌,“你,你……八哥,八哥,他-是不是灯会那天八哥威胁你了?!”头上青筋绽裂,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

蓉蓉闭上眼,这倒是合理的解释。被八哥威胁,所以死遁。但是,看样子胤礼是很在乎的,若是因此兄弟不和,不知道胤禩会不会怪罪自己?蓉蓉的脑子迅速的盘算着,冷不防胤礼抓住她的手,“蓉蓉,你,你为什么不和我讲?我们是夫妻呵!”

夫妻?蓉蓉的眼睛依然闭着,眼皮跳了两下,多少夫妻都被她挑散了,夫妻算什么!

胤礼见她没有反应,神情愈发痛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若是,若是真有一天,皇阿玛发现了你,我就直接请他老人家赐婚。如果他不同意,我,我就不娶福晋了!”

不娶福晋可以纳妾,男子汉大丈夫只听过不行的,没听过憋死的!蓉蓉越想越觉得滑稽,噗哧一声乐了出来。睁开眼,就看见胤礼惊愕而茫然的看着自己。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自己好像正在扼杀一只善良的小动物!

蓉蓉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八阿哥知道了。那天他是提醒我,不要被人发现。不是他做的。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妨查查你的侍卫。从那里回来后,我和琴心聊天时,有人偷听。你还是和我讲讲为什么抄了乔家吧?”

第17章 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梦回》出结局了,又是一个悲剧。唉,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残酷?为什么呢?

原来最难的是让喜剧变得合情合理,因为那原本是不可能存在的。

看九公主在她收集的文里面,在《清秋大梦》,《清风》,《清雨》后面的注解里说我似乎喜欢命盘之类的东西。不这样,又如何找到心中的“美丽”呢?

回头看看《步步》《梦回》,哪里可以找到永恒的“白首”?表和我说《怡殇》,那里的十三不过是历史夹缝里的一丝幻想,仍然是黑红相间的黯淡。设想一下,小薇死去之后,十三将如何自处?按照设定,他会和另一个兆佳氏完成“九个孩子”的使命,取N多个老婆。我接受不了一个在“众花丛中痛苦的思念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每一个孩子都是背叛的证明,尽管可以有千万个打动人心的借口,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十三是负了小薇的。无论他的爱情有多么伤感,也只是自我虐待中的顾影自怜,沾沾自喜。

我个性浅薄,喜欢自欺欺人,无法欣赏悲剧。作为一个小人物,也无法承受所谓“悲剧的力量”。更无法接受强词夺理般的自我辩解。

所以,与其和人性的黑暗作对,我宁愿相信轮回。

To:木木,如果13不是以18的形象存在,绝对不会和敏弘相守。所以,他必须以18的形象存在。我已经后悔写清穿了,最好架空。但是二月河里的十三不就很“架空”吗?我们YY历史,没必要太认真的。改变又如何?

第十八章

“景止!”

乔志轩抬头一看,胤礼已经进了屋,连忙站起身往正厅让。胤礼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很随意的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景止是乔志轩的字。

自从乔志轩和剑语住进十七贝子府,胤礼就专门给他们划了一处小院,还拨了些人伺候,如同座上嘉宾,没有一丝怠慢。乔志轩排行老三,却是乔家药行唯一的独子,上面两个哥哥都死了。一个人挑着那么大的担子,这点眉眼还是有的。

如果不是雪芙蓉,他们不会被抄家;如果不是雪芙蓉,也不会有今日的礼遇。

乔志轩是个懒散的人,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当个采药人,可以第一时间看到那些药草,含露吐珠,扪星问月,便是世间最美的事情。所以,从十四岁起,他就随着师父在外面跋山涉水,寻草问药。按照师父的教诲,每一株药草都是老天爷的恩赐,像他们这样的人能看一看就算福泽深厚了。真正采摘的应当是那些有缘人。至于什么算有缘人,师父没说,乔志轩也不觉得是自己,一路行来,走马观草,药娄空空如也。

直到碰见剑语。

为剑语疗伤的时候,在拔下救命药草的瞬间,或者与草药擦肩而过的时候,乔志轩才明白什么是缘分。原本通达的性子,愈发的淡然。在他的心里,剑语是他最美最珍贵的“草药”;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和他有缘的那株“草”。

但是,家族留下的药铺总要有人来继承。老祖奶奶派来寻访的人终于在他和剑语的药庐前堵住他,带来老祖宗的口信:要么带着媳妇回来,要么我坐着棺材去见你!看这要死要活的架势,再加上对剑语身份的认同,乔志轩乖乖的踏进家门,成了乔家药铺的掌门人。老太太也可以含笑九泉。

现在,药铺被查封了。十七爷很给面子,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和财力去安排好每个人的出路。乔志轩很高兴自己又能“完美”的去采药。如果在阴间真的见到老祖宗,他就说都是十七爷做的,他也是迫不得已啊!到时候,老太太还会心疼的安慰他哩!

所以对查封药铺这件事,除了稍微有些遗憾,乔志轩并没有太大的伤心,想到还有机会出去采药,心里还有些开心,在十七贝子府里住的悠游自在。

刚进来的时候,胤礼曾经和他有过长谈,彼此颇为投缘。胤礼喜欢他的淡雅无为,又惊讶于他对世事的洞烛明澈;而乔志轩则对胤礼的平和恬淡颇为欣赏。

“贝子爷,请喝茶。”乔志轩恭敬的上茶,胤礼接了过来,放在一边说:“景止兄好兴致啊!”眼珠一转,笑着掠过放在一边的绣架。实在敬佩这个人的“特殊爱好”,如此的惊世骇俗,他却可以惘然不顾!

乔志轩走过去把匆忙间未及掐断的线头轻轻剪断,笑着说:“贝子爷,太阳影儿还没越过我这绣架的中间,您就下朝了。十四爷在前方看来很顺利啊!”

胤礼呵呵干笑了两声,“让景止见笑了。”下面却不再说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乔志轩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默默的坐在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胤礼才道:“前面传来消息,十四哥抓了一个叫白素素的刺客。”

乔志轩觉得有些突然,暗地里揣摩着胤礼的心意。难道又是为了雪芙蓉?他们夫妻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说话了,除了第一次谈话时,十七爷流露些不舍的意思,其后都看不出他对雪芙蓉有什么想法。反倒是暗中的布置,仿佛加强了对雪芙蓉的监视,剑语还奉命干扰了几回,根本就是剑拔弩张。如今他又提起蓉蓉的那位罗刹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要挟?

正在那里琢磨,胤礼又说了,“景止兄,这位白素素白姑娘和蓉蓉究竟是什么关系?”

乔志轩愣了一下,抬头看看胤礼,斟酌着说:“剑语曾经说过,雪芙蓉对白素素是又敬又恨,各中缘由却不肯讲。不过——”乔志轩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讲。看了看胤礼,胤礼正专注的听着,见他停下,自嘲的一笑,替乔志轩把话接了下去,“不过,在白素素反出铁家之后,蓉蓉多次把白姑娘的藏身之地泄露出去,然后又不断的派人解救她。”就是这些事让他困惑的。

乔志轩苦笑了一下,剑语的主人不是一般的乖张。胤礼苦笑着念出一个名字:“百、顺、门!死了那么多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罪了多少不能得罪的人,难道就是为了戏耍白姑娘?蓉蓉的心思真难猜!”

乔志轩心里一晒,这种解释还真是匪夷所思。不过放到雪芙蓉身上,谁敢说是?或者不是呢!

就算雪芙蓉难猜,这个阿哥却不难猜。他这么简单的性子,怎么在皇城里活下来的?难道就是因为他的“无求”?看着一脸困顿的胤礼,乔志轩心里豁然开朗,不是不关心,是情到深处不自知!若不是心系雪芙蓉,这个“清闲王爷”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插手江湖上的事情!

乔志轩是过来人,看胤礼深陷其中,分外同情。但是雪芙蓉不是剑语,她心思深沉,诡计多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寡情淡薄之人。十七爷虽然贵为皇子,天性聪颖,但比起翻云覆雨,心狠手辣可就逊色多了。

乔志轩也承认雪芙蓉是个极特别的女子,时而如贞贤淑女,时而又冶艳若妖,普天之下的男子很难有不动心的。但是这样的女子岂肯雌伏在男人脚下?!

胤礼也不催他,坐在那里呆呆的发愣。

“王爷看来很了解雪芙蓉的情况了,不知道王爷想怎样处置?”乔志轩反问胤礼。

胤礼还没有回过神来,听到耳边有声音,喃喃的说:“怎样处置?怎样处置,她才会信我?!”语气竟是万分的无奈。

蓉蓉逃走的计划让他无法释怀,难道以前的浓情蜜意都是假的?难道他不过是第二个铁义青?又或者,蓉蓉只是有不得不走的原因?胤礼在这些想法间摇摆了一个多月,时而失望,时而高兴。白素素的事情传来,隐约觉得或许是个机会,却没有什么把握,思量再三,才来找乔志轩。这个人或许可以帮助自己。

乔志轩心里暗暗叹口气,十七爷是彻底的昏头了。如果他没猜错,这个消息已经不是秘密。不仅雪芙蓉那里已经知道,当初设计他们的“主使人”恐怕也知道了。看看这件事,一方面可以牵制雪芙蓉,抓住京城里无所不在,遍布暗线的“百顺门”,另一方面,还可以刺探一下十四爷的情况,一石二鸟的机会,岂有不动之理!就看谁的动作快了!而十七爷还在这里长吁短叹,是说他傻呢?还是说他眼里只看到雪芙蓉一个人,忘了全局呢?

乔志轩说道:“王爷,现在在问似乎有些晚了。” 似乎胤礼还不是很信任他,他也不想掺合太深。乔志轩拿定主意,不管胤礼的目的是什么,他只要就事论事。

胤礼愣了一下,乔志轩把刚才想到的事情说了。出乎意料的是,胤礼似乎并不吃惊反倒平缓的说:“蓉蓉控制了百顺门,四——他们又手眼通天,我都能知道,谁会不知道!”

乔志轩看了他一眼。这个十七爷似乎是个明白人,那他来问什么呢?

胤礼抿了抿嘴唇,迎上乔志轩疑惑的目光,期期艾艾的问:“先生,先生能否告知,胤礼该怎样做才能取信于蓉蓉?本王,本王毕竟和她是夫妻,那个……哦,我对蓉蓉绝对没有恶意!只是,只是……”满面通红,说不出来。

乔志轩心里叹气,这个雪芙蓉还真是个祸害!不过十七爷倒也不傻,不过是一心想讨好她罢了。

玉面罗刹这件事,雪芙蓉肯定知道了,若是直接告诉她,不过是徒劳无功;设若不说,在这个关头,反倒有要挟算计的嫌疑。他们夫妻嫌隙已生,加上这件事,只怕会愈演愈烈。

乔志轩仔细想了想,其实,十七爷对自己的处境认识的很清楚,也很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比自己当年的稀里糊涂强多了。心中竟然多了两分好感,况且,若是能因此改变雪芙蓉也算是件功德。乔志轩开始站在胤礼角度考虑问题。在他的心底还有一个小算盘,若是胤礼收服了雪芙蓉,那么显然,他们家剑语就不用跟着雪芙蓉东跑西颠了。

乔志轩心里暗想,雪芙蓉一心想逃,不在话下。另一拨人似乎想借着蓉蓉达到什么目的,而这正是蓉蓉害怕的。所以,他们双方针锋相对,在每一件可能的事情上,务必尽心竭力以打击对方,给自己留下活路。穷心竭智,无所不用其极。论机谋,论决断,各擅胜场,结果互有胜负。

而十七爷这里,除了偶尔被利用一下,很少被当作主要的目标。乔志轩还发现,蓉蓉似乎有意把胤礼撇出来。想起剑语说蓉蓉是“天下第一不会讨巧的人”,乔志轩有些感叹:人心好坏其实难测!但是,要让胤礼站在蓉蓉那里吗?这样势必会得罪他的哥哥们,恐怕也不是胤礼所乐见的。

下意识的拿起针线,挽了一个结,乔志轩慢慢说道:“王爷,在下是个商人。所知道的也都是些为商之道,其要旨便是四个字。”乔志轩停下来,斟酌着。胤礼斜侧着身子,仔细的听着,“自知之明。”看胤礼表情有些失望,乔志轩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四个字与其谋事,不如说‘谋己’。”

谋己?胤礼头一次听说,有些新奇。

“王爷想必知道什么叫相机行事,唯独任何把握时机各有不同。在下的体会就是这四个字。”

“先生是说,让我在旁边看着?”

“对,也不对。雪芙蓉行事乖张……王爷勿怪,”乔志轩拱手施礼,胤礼尴尬的摆摆手,听他继续说,“雪芙蓉做事看似出人意表,实则有迹可循。就是‘本心’二字。”

本心?胤礼眼睛亮了一下,很多事情隐约可以看见踪迹。

乔志轩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讨论太多,看胤礼的样子,也无需多言,继续自己的话,“凭本心行事的人,看的也是别人的本心。王爷扪心自问,如何对待雪芙蓉的本心?就是如何取信于她了。”话说得有些隐讳,胤礼茫然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先生是说,我不需要刻意讨好她,只要,只要……”胤礼打住。心里霍然开朗,以蓉蓉的聪明,还看不出谁是真正为她好的吗?况且从一开始,蓉蓉就没有隐瞒自己,不仅坦然相告原本的身份,更让他认识剑语琴心,分明没有把他当作外人。想到这里,胤礼欣喜若狂。这时,一个念头钻进脑子里,“既然没有见外,为什么要走?”

乔志轩不想在具体问题上回答他,含糊的说:“王爷不妨设想,对您而言,雪芙蓉的假身份是被发现的早好,还是晚好?”

早了,还可以说蒙蔽;晚了,就有通谋的嫌疑了!

胤礼恍然大悟。蓉蓉从始至终就是在维护他!

四肢百骸,象注入一道暖流,无比舒泰!连忙向乔志轩道谢,急颠颠的就要回去看蓉蓉。

乔志轩料他回去也会碰个软钉子,可看他匆忙远去的背影,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听天由命吧!最好能套住那个“妖女”,这样他们家剑语才能有空陪陪自己。

其实,胤礼的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蓉蓉的动机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只要有他就行,何必问其他呢?至少现在他不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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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晨光微露,秋雨刷刷的下个不停。胤礼侧头看看睡在身边的蓉蓉,暗红的百鸟朝凤锦被严严实实的裹着她。白皙的面孔泛着一夜熟睡后的淡红,鼻翼微微的翕动着。

胤礼悄悄的从自己的被子底下探出手去,钻过蓉蓉的被子,准确的找到另一只娇小微腴的手,轻轻的握住。蓉蓉哼了一声,抖抖眼睫毛,嘴里嘟囔了一句:“该起了?”胤礼轻轻的说:“还没,再睡会儿!”嗯,蓉蓉吧嗒一下嘴巴,又睡着了。

和乔志轩谈过之后,胤礼兴冲冲的跑回大屋,一心想着自己只需实话实说,蓉蓉便会还他一个放心的笑容。想不到,蓉蓉只说了句:“多谢王爷了。如果将来素素那里有什么事情,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胤礼吃了一个软钉子,又羞又恼,心里比不说还堵得慌。

正好金环派人过来请,说是娘娘有什么吩咐。胤礼心头正处发火,猛抬头,突然顿住,想了想对来人说道:“知道了,一会儿过去。”看看蓉蓉,很敏锐的抓住她眼中的一丝异样,心头掠过一抹得意,笑着说:“福晋,不如我们一起去?”

蓉蓉摇了摇头,“贝子爷请。娘娘的钧喻不是谁都可以听的,妾身就此候着便是。”

胤礼从蓉蓉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什么,万分的失望。蓉蓉已经起身相送,他竟是连多留的理由都没有,只好怏怏的走了。

想到那天的事儿,胤礼叹了口气。索性侧过身,把两手两脚都伸了进去。面对蓉蓉的四平八稳,除了无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蓉蓉扯了扯眼皮,含糊不清的抱怨:“嗯,又冷了?”轻轻抬手做了个掀被子的动作。胤礼犹豫了一下,麻溜的钻了进去。

蓉蓉一直是裸睡。不仅如此,胤礼还发现,若是穿衣睡觉,蓉蓉必会做梦。有几夜他耗着不睡,总算听清了蓉蓉的梦中呓语,只是一个称呼——“教主”!

一扇窗户隐隐约约的出现在胤礼的面前,他却不敢推开……

蓉蓉被他闹得有点清醒,说道:“昨天,给音画单独划了一个院子,都怀孕三个月了,要不是我无意中听到,还不知道呢。怎么说也是你的第一个,总要精细些。”

胤礼从方才的思绪里跳出来,听了这些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那天,从蓉蓉那儿出来,打发赵成过去,胤礼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无意中走到了平日里根本不到的耳房旁边,被隔墙传来的谈话吸引:

“虽说福晋不能生,可是音画怀孕了,看来金环想当侧福晋是没什么指望了。”

“那可不一定!你当金环就那么好欺负?知道吗,之所以一直没给音画分院子,是因为金环压着没告诉福晋!没人照顾,有个闪失可是保不齐的。万一哪天……”

“呦,这样一来,万一音画的孩子掉了,福晋可是头一个挨骂呀!这要是出事了,可是一石二鸟啊!看贝子爷最近好像不太待见福晋,闹大了后果可是……”

“可不是嘛!我看现在她们闹归闹,这冤大头还得让福晋顶着。您别说金环算计她,就连音画这小蹄子心思都大着呢!前两天,我亲耳在厨房听见她得意洋洋的说什么,这一胎若是个小阿哥,就凭贝子爷对她的宠爱绝对不会亏待她们母子,不光是名分,还要给个大名分!这不摆明了瞅着嫡福晋的位子嘛!”

“这要说家世,音画虽然比不上福晋家里,可也算个世家,不是没有可能啊!我看福晋也就等着挨宰吧,谁让她肚皮不争气呢!就算琴心每天大包大包的煮药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会下蛋的母鸡还养着干嘛!我看音画不吭声,八成是怕分了院子就见不到贝子爷,万一被金环或者南月分了宠可就糟糕了。”

“嗯,我看也是。金环这次可算错了。”

“不过,贝子爷已经两个月没招过别的女人了。虽说不和福晋讲话,可平日里还是同吃同住,你说,贝子爷这心里……”

“嗨,你就别瞎操心了。别说这府里,满京城也找不出比福晋更美的女人来,那贝子爷能不动心嘛!不过,光有长相有什么用,还得有心计。上次,福晋明明是给贝子准备食材出门一会儿,也不知道音画怎么说得,贝子爷当众扇了福晋一个大耳刮子。”

“呦,原来是她在挑事儿啊!我说那阵子,贝子爷和福晋明明好的蜜里调油似的,怎么突然就掰了呢!”

……

“诶,你怎么啦?” 蓉蓉捅捅走神的胤礼,“想什么呢?”

胤礼下意识的摸摸蓉蓉的脸,“疼吗?”

蓉蓉一愣,“不,不疼啊!”睡得挺好的,大早晨起来的,又没受风又没着凉,疼什么呀!

胤礼在蓉蓉的肩膀上辗转。心里翻滚着那些事儿,乔志轩的话不期然的浮上心头——“本心”?什么是“本心”?或许坦诚才是取得信任的第一步?我即要求蓉蓉信我,自然要先取信于蓉蓉!

蓉蓉下意识的抚着胤礼的背,心思飞了出去。早就觉出胤礼的心不在焉,事实上,这一阵子胤礼都很奇怪。也不知道乔志轩都和他说了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发呆。两人各想各的心事,屋子里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