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慢慢扭头看了一眼那二人,看着他们却对胤礼说:“小十七,你十四哥走了一路没休息了。给找个地儿吧!达尔其,图海,你们在这儿看好了。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碍事——”十四阿哥没有说话,一抬手,手里的宝剑咣啷扔了出去。达尔其利索的接住,刷的打了个千儿:“喳!”闪身站在门边。拇指一按镚簧,呛——,一声脆响,一段冷寒的剑光从剑鞘里射出来,胤礼哆嗦了一下,更为蓉蓉担心了。

十四也没心思洗漱,简单的洗了洗手。他来的匆忙,其他的随人都没带,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胤礼找人给他换了身衣服。兄弟两个原先身量差不多,这一年,十四显得越发的结实。胤礼的衣服稍微有些紧。但总比那身血衣强。

十四有些心不在焉,大概的说了说。胤礼才知道,素素被人救了,但是路上遇见了追杀,正好碰见十四回来。两人都不说话,却同时想到,若是没有碰见十四,后果将会怎样?!

突然,十四问道:“十七弟,你可知道宫里最近有没有新添的侍卫?”

胤礼不知道十四的用意,犹豫了一下。新帝登基,总要换些人,添个把侍卫不希奇。何况,还有雍王府的旧人。

十四见胤礼不语,以为他不明白,略带不耐烦的说:“不是一般的侍卫,是一批批的,很多人,而且不是从八旗里选的!”

啊?胤礼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四哥可以找到蓉蓉,那他身边有些江湖人也可以想象。只是突然提到这么多人,莫非和素素的追杀有关?

慢慢说道:“宫里最近没听说什么变动,不过,前儿雍王府的人都搬过去了。”

十四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胤礼怕十四问到原因,也不敢多问。他却不知道,十四已经知道素素为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传消息的事情,武断的以为雍正是卸磨杀驴,根本没有想到别处。

天快亮的时候,那边的门响了一下,两人几乎是同时冲了出去。却是服侍的小红。

小红道:“福晋说了,吴先生已经没有大恙。福晋请贝子爷安排先生休养,十四爷若是要见先生,不妨随奴婢来。”

赵成识趣的安排地方,胤礼紧随十四进了屋里。一眼看见蓉蓉披着裘衣,坐在书案边开出药方,已经开了三四张。正一张张的吩咐人,如何去取。

看见胤礼进来,简单的点点头,又低下头去。

胤礼被蓉蓉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不过是半夜的功夫,蓉蓉似乎老了好几岁,满身的疲倦,渗入骨髓。及至看见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更酸了。打落牙和血吞的丫头,她的自责怕更甚于任何人吧?

胤礼走过去,轻轻的帮她研起墨来。

天快亮的时候,十四阿哥看素素已经安置好了,这才告辞离去。

胤礼早就按照蓉蓉的习惯,吩咐人备好澡水。

蓉蓉感激的点点头,不让任何人伺候,自己一个人进去沐浴。

胤礼看着关上的房门发了一会儿呆。转身想走,又觉得不妥。在门口徘徊着。过了一会儿,从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却又撕心裂肺。

胤礼伸手搭在门环上,又颓然的停下,心乱如麻……

沐浴后的蓉蓉没有任何的异样,胤礼散朝守灵回来,蓉蓉已经休息起身,去了素素那里。想起朝堂上的光明正大,国泰民安,而这里却有人生死一线!

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雍王府能够进宫的旧人——也不多。

白天十四大闹康熙灵堂,胤礼也在场。那是他们两兄弟的事情,胤礼抬头看看天,很蓝,很蓝,尽管膝盖已经酸疼,尽管那是自己父亲的灵堂,可胤礼还是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天色蓝的耀眼,白云干净的透明,胤礼几乎要张开双臂飞出去!飞的远远的,离开这个肮脏龌龊的地方!

素素内伤并不严重,只是外伤,需要静养。好在她练武的底子好,恢复起来很快。随着素素的好转,蓉蓉的笑容也渐渐多起来。胤礼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心情好了很多。偶尔蓉蓉会出去一趟,每次胤礼都焦急的在家等着,就怕她不回来。好几次,只能在素素那里堵上她。看着素素了然而善意的微笑,胤礼也只能选择忽略不计。

他是很没面子。他也知道自己比不过那些人,而且他已经放弃了。但是,蓉蓉在他身边,和那些人相比,蓉蓉愿意在他身边!

他知道蓉蓉的过往,但是,是蓉蓉主动告诉他的!没有阴谋,没有算计,蓉蓉的心至少对他不是完全封闭的——

他还有希望,不是吗?

外面的消息传来,胤礼青筋绽露。在这个时候放出这个消息,他是成心把蓉蓉往死里逼吗!

兜兜转转,终于在花园找到蓉蓉。

蓉蓉哭得很伤心,也很压抑。胤礼慢慢走到蓉蓉面前,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蓉蓉,这是我们的家,有什么委屈就大声哭吧。”就算我没有天下,没有功勋,至少我是你丈夫,可以给你一个哭的地方。胤礼紧紧的搂住蓉蓉,默默的陪着。

他知道,在蓉蓉的心里,除了素素,还有一个人是她惦念的——一个孩子!

在变成废墟的无境山庄,有一个孩子,是蓉蓉的,也是——八哥的……

胤礼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蓉蓉,蓉蓉知道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全。细细的听胤礼说了,慢慢的止住哭泣,不知道在想什么。胤礼拥着她,两人在花园小径慢慢的走着。

蓉蓉低声道:“谁,谁告诉你,嗯,你怎么知道的?”

胤礼道:“我算过日子的,那天正好看见你和八哥从那个院子出来。我,我自己看见的。”

蓉蓉点点头,难怪那天晚上,他跟疯了似的。

“蓉蓉,”胤礼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但是迟早会问的。胤礼说道:“那个,你,你,我是说,如果,如果能走成,你是不是要,要去找八哥?”

蓉蓉吃惊的望着他,这样的眼神让胤礼放心不少,只听蓉蓉说:“找他?为什么?找他还不如留在宫里!”

噗通,胤礼觉得一块大石头正砸在胸口,闷的头晕。

蓉蓉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若是我肯留在宫里,你四哥还用给我下药吗?”

呼——,胤礼不自觉得喘了口气。不经意间,看见蓉蓉眼中掠过的笑意。腾的红了脸。

蓉蓉低头了走了一段,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站定说道:“我一直以为天下人可以任我耍弄,想不到碰见了你四哥。在他手下,我是一败涂地。甚至我不敢确定自己做的那些所谓的安排是否正确。”

胤礼道:“你也不用太介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说四哥运气很好。不光是你,八哥,十四哥,他们又何尝不是。”

蓉蓉摇摇头:“他们还想着翻盘,报仇。我却已经认命了。该道歉的,该报应的,都应该摆在桌面上。我累了。”

胤礼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心里却很平静。不管蓉蓉说什么,他不会再轻易放她走了。

蓉蓉道:“那个孩子,是我害死的。是我一时私心,害死了孩子!胤礼,对不起!”

胤礼慢慢长大嘴巴,眼睛拼命的眨了两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蓉蓉:我?对不起?孩子?难道?

蓉蓉本能的走开两步,看着面前的水塘,缓缓说道:“那时,我一心要走,不肯告诉你孩子的存在。后来,局势变化太快,我连自己能不能走都不敢确定,也曾想过告诉你事实。可是那时,我对这里的一切失望至极。不想让孩子困在这里,只想着找个清白的人家照顾。将来能走当然好,不能走也可以有些照应。没想到四阿哥会这般阴狠,为了掩盖他参与夺嫡的事情,竟杀了整个无境山庄的人,也连累了孩子!”

胤礼双拳攥得死紧,他从来没有当过阿玛,他生生错过当阿玛的机会!他知道的,蓉蓉怀孕的时候他知道的!多少次从那座小院经过,那里面即将诞生的是他的儿子!他远远的看过蓉蓉无数次,看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无数次,却连一句问候也没给自己的儿子!天啊!

蓉蓉倒吸一口凉气,胤礼的手紧紧的攫住她的胳膊,方才那个略带羞涩的男人此时正愤怒而绝望的看着她!

蓉蓉缓缓的闭上眼,就是杀了自己,对胤礼来说,也不够!

嗨!砰!

蓉蓉睁开眼,胤礼懊恼的一拳砸向旁边的假山。背对着蓉蓉,只看见细细的血丝一缕缕的从他的拳缝渗了出来。

这个男人对自己一向好,此时才知道他是真的对自己好。蓉蓉低下头,自己是该千刀万剐的,他却——

站在胤礼的身后,蓉蓉紧紧的咬着下唇,眼泪再一次掉下来。

这一次,却是为了胤礼的伤心!

良久,才听胤礼沙哑着嗓子问她:“太医不是说,你,你不能吗?”

蓉蓉道:“我从天晤崖坠崖时身受重伤,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痊愈。太医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那个药的关系。后来痊愈后,药停了,身体也就慢慢的没事了。”

胤礼渐渐恢复了平静,点点头,依然不看蓉蓉,说道:“那八哥——”

蓉蓉道:“八爷的心思都在宫里。我不过是他摆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他向来小心,决不会在男女私情上拖累大局。”蓉蓉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留恋,就像说别人的故事。

是呵,那个温柔的男人早就消失了,是自己固执的不肯忘记罢了。

胤礼慢慢转过身来,蓉蓉低着头,不愿也不敢看他的脸。下巴一紧,被一只手轻柔而坚定的抬起来。蓉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太阳刺眼,很刺眼。

胤礼的声音落进耳朵里,蓉蓉愣了一下,霍的张开眼睛。

他问:“今后,你可愿为我再生一个?”

为他,留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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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赶紧写完这段郁闷的日子!

老四太强了。而且回头看看,我把四四党的“地下党员”十七同志写成了和老四有“夺妻之恨”的人。汗,该怎么圆啊!

心情极度郁闷,为什么女人一定要爱那些花心的男人?而且一定要爱的纯而蠢。我郁闷,郁闷,超级郁闷。

蓉蓉还被四四牵制住了,我更郁闷~!

第三十章

“今后,能为我再生一个吗?”

蓉蓉面无表情,凝视胤礼。胤礼微一扬眉,和她对视着——

“我——”

“不用了!”

蓉蓉和胤礼同时开口。就在那一瞬间,仿佛再也坚持不住似的,胤礼陡然变色,猛地别开眼睛,大声喝住,“不用说了!不用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胤礼胡乱摇着头,跌跌撞撞的离开。

九曲桥弯弯折折,钝刀乱搅心如丝,也是这般形状?

蓉蓉伸手没有拦住胤礼,看他不回头的渐行渐远,也仿佛带走了胸中所有的生气,痛苦的弯下了腰。血气涌上头部,干干的眼睛滴不出一滴泪!

另一只手呆呆的停在空中:是没抓住?还是错过了?

花园之后,两人分开用的午饭。

下午,胤礼正在书房发呆。紫红色丝绒的帘布轻轻一挑,蓉蓉走了进来。

胤礼眼神晃了晃,恍惚蓉蓉是飘进来的。揉揉眼,见蓉蓉已到面前,赶紧站起来:“你怎么来了?”伸手扶住她。

鼻端飘过蓉蓉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胤礼忍不住鼻头一酸。

蓉蓉笑了笑,却无半分喜气。一双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神色却是异常平静。坐在那里,对胤礼说:“贝子爷,你坐下,我来这么久了,咱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儿呢!”

胤礼思绪纷繁,无从说起。方才独自一人的时候,几次都想就这样回去算了,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何必计较那么多!此时,蓉蓉就坐在眼前,竟然连看都不敢看。一会儿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手,一会儿抬头左右看看。每次眼睛从蓉蓉身上滑过,心头就像被刀子捅了一下——透心凉!

蓉蓉分明哭过。想起那晚自己“梦中”见到蓉蓉哭泣的样子,和现在这般情状比起来,只怕又是自己的一个梦。悄悄的捏了一下大腿,牙关倏的要紧——真疼。想必不是做梦,或者蓉蓉做法。想到这里,胤礼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既然那个孩子是自己,那八哥那里又是怎么回事?

蓉蓉满腹心事,却是一副笃定的样子,没有注意胤礼的小动作。清清嗓子,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说道:“自从我冒名顶替进了贝子府,惹了不少麻烦。贝子爷心性宽厚,不和我一般见识,还百般维护。蓉蓉纵然、纵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分得清谁是真的为蓉蓉好。这份恩情,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胤礼心里机灵一下子,怎么听着象是交代后事?正要阻拦,蓉蓉已经继续说了:

“我这一辈子,以色相惑人,拆人家庭,害人性命,巧取豪夺,无情无义,落得如今的地步也算是报应。贝子爷也不要怨你四哥和八哥。他们对我做的,无非是以前我对别人做的。说起来,都是我咎由自取。”

胤礼急忙截住道:“你,你无非是自保。况且,他们处心积虑的算计你,你还之以颜色也是理所应当。何来此说?蓉蓉,你、你怎么了?”

蓉蓉笑了笑,没有理会问题,接着说道:“自从我出道以来,还没有人这样劝过我。如今听贝子爷这么说了,也算不白来这一趟。你那些哥哥们是什么样的人物,想必十七爷比我还清楚。我不过是不想再遮遮掩掩,充什么大家闺秀了,做了就是做了,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大家互相算计,无非是成王败寇。我心里对不住的,是那些无辜的人,和、真心对我好却平白被牵累的人!”

顿了顿,歇了口气,蓉蓉继续说道:“百顺门,阿启,神医,铁义青,都死在我手里。四爷的庄子是我烧的,八爷府里的打更人也是我拧断的脖子。就是十七爷您这里,……”

“蓉蓉,这些事儿都是我自愿的。咱们不提了,不提了。” 胤礼越听越心惊。蓉蓉怎么说的这么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蓉蓉道:“不提就能忘了吗?那天我本想催您入眠,却被反噬,不仅身不由己,而且受了重伤。孩子,孩子也是那个时候有的。——幸好后来素素来了,帮着我把音画拖进您的床上。我一心算计自己的事情,却没注意音画的异常。那种使她昏迷的药本来就对孩子不好,拖动的时候,素素气她——嗯哼,也没有好好移动。想不到她竟然怀孕了,以至于伤到了孩子!”

蓉蓉停下。这件事来的突然,实话实说,蓉蓉自己也不敢确定,就算自己知道了,是否会因此放弃?

胤礼这才明白,自己记得的才是真的!那晚是他们在一起,蓉蓉的眼泪也是真的……想到这里,胤礼觉得浑身热烘烘的,好像烧着了似的。

蓉蓉道:“大概是我太缺德了,所以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报应,真的是报应!”

胤礼急得直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他不得不承认,音画偷情有了孩子这件事令他非常恼火,平日里心中对蓉蓉暗暗埋下的积怨,都发泄到音画身上。不仅治疗不及时,连照顾也刻意忽略。音画身子本来就弱,逢此大变,竟在惊恐中香消玉殒。说起来,蓉蓉肇事于先,他推波助澜于后,怎么能只怪蓉蓉呢?可是,他不想承认。事情往往是这样,私下里可以自欺欺人,摆在台面上了,就是另外一个问题。

音画没有蓉蓉强悍,只能任人宰割。

胤礼不想承认,蓉蓉也不想。

所以,胤礼只能反复不断的说:“不怪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报应该是给我的,是报应我的!”

蓉蓉迟疑着覆上胤礼的手,见胤礼似乎愣了一下,就要缩回来。不料,胤礼反手握住,紧紧的扣在自己的唇边,仿佛相依为命似的。蓉蓉心里一软,嗓子也有些哽咽。他的心意不是不知道,只是自己和他始终是两种人,不可能的两种人!

蓉蓉深吸了几口气方才说道:“贝子爷,你对我的好,蓉蓉记在心里了。这世上,心里念着我,把我放在心尖上的,除了素素,就是您。可惜,——,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

“蓉蓉——,”胤礼的声音有些哽咽,“别说了,咱们不提了,不提了……”

蓉蓉却道:“今天不提,还能有哪天提呢?我洛蓉来世上这一趟,能见到素素和你,也不算白来了。贝子爷,您应我一件事,可否?”

胤礼抬头看着好她,蓉蓉道:“素素性子简单,一直觉得对我有愧。铁家的事情之后,她早就生无可恋,一心想把娘对她的好都让给我。所以,不管我做的多么出格,她都不会怪我,甚至还可以为我去死。若是,若是——,唉,反正,她在府里养病这段时间,若我不在,她问起来了,贝子爷可否代我遮盖一下?我不想辛苦救活她,又被她鲁莽的坏了事。”

胤礼大声问道:“蓉蓉,你要去做什么?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蓉蓉咯咯笑道:“能有什么事情!我是要享福呢!四阿哥要当稳这个皇帝,怎么会放心我们这样的人逍遥的活着!”

胤礼突然想起,蓉蓉回来时说过什么大内的迷药。四哥果然是不肯放过她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没给别人机会下药,怕是药力已经解了。难道四哥不放心,还要——

胤礼胆战心惊,又一想,蓉蓉总是皇阿玛亲封的十七福晋,四哥刚刚即位,有那么多的大事要处理,应该没时间理会这些小事。再说,兄夺弟妻,伦理不容啊!

胤礼没理会蓉蓉的请求,自顾自的想着心事。

蓉蓉神情有些恍惚,显然从花园回来之后,她想了很久,方才重翻旧账,许多被她刻意忽略的往事和心情一起涌了出来,心头惊惶凄怆,悲凉绝望,心血大耗。强压着胸口翻滚的血气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以一介草木之躯,竟敢周旋于阿哥朝堂之间,就是因为我自觉有恃无恐!”

什么?!胤礼霍的抬起头。

蓉蓉慢慢的说:“我很早就知道,圣祖什么时候会崩逝,又是谁会登上大宝!”

胤礼不可置信的长大嘴巴——

蓉蓉苦笑道:“当初,那人告诉我,原本是希望我能远离纷争,明哲保身。谁料到,我没拿她的话当回事,等到深陷其中时,又错误的以为自己可以借此一搏,最后身败名裂,也算活该!剩下的预言,对我没多大用处了,于您或许有用,也算是我能报答您的地方了。”

胤礼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什么是没用了?她要做什么?

蓉蓉道:“那人说,在你四哥当上皇帝后,八爷他们不会放手。但是,他们注定会输。最多三年,你会少两个哥哥!就连十四爷,终此一朝,没有任何作为!”

胤礼剧烈的摇着脑袋,嘴里道:“不,不会!我不信、不信!”

蓉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斜倚在榻上,看着他。他不信什么呢?是不信会这样做,还是不信他会这样赤裸裸的到来?还是不信只有这么短的时间?

良久,胤礼才恢复平静,慢慢从手掌间抬起头。双手搓了搓脸,红着眼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谎话?”

蓉蓉道:“我的目的和当初告诉我的人一样,希望你能远离纷争,明哲保身!至于信与不信,全在你自己。”

胤礼长叹一声,复又埋起头,不再说话。

有些事,不是看不明白,而是不肯相信。

“圣旨到!”

传旨太监尖利的嗓子遥遥传来,胤礼猛地站起身来,左右失措的看着。

蓉蓉拍平身上的褶皱,牵着胤礼的手说道:“走吧,该来的——躲不掉!”

雍正宣各府的福晋入宫陪伴太后。而且,圣祖后宫有儿子的太妃可以选择到王府养老。蓉蓉还要把勤嫔接回来,所以需要进宫帮助勤嫔打理一下。圣旨是这样写的。

胤礼让赵成带着传旨太监去领赏,自己把蓉蓉拉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份盖好章的关防,急切的说:“你、你快走!我帮你挡着!”

蓉蓉笑了笑,接过关防,细细的摩挲着,说道:“我现在明白一件事:这世界无处不江湖。走到哪里,都有躲不开的债。”轻轻的而坚决的把关防塞进胤礼的手里,“谢谢!不用了。”

胤礼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还想进宫送死吗?!”

蓉蓉默然不语,胤礼的心忽地变凉,颤着声音道:“蓉蓉,你若是还念着我们的情意,还念着我的好,我求你了,赶紧走,别进宫了!”

蓉蓉偏头看着他:“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那么坏,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风骚不贞人所不齿,你这样做值得吗?”

胤礼忙苦笑道:“我从来没想过值不值得。我知道,第一次看见你,你就和我认识的每个人都不同。你总是自己一个人抗下所有的事情,吞下所有的苦果。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么?根本不是。因为,每次看见你一个人躲在一边难过的时候,我就伤心,很伤心。所以,我必须这样做,才能好受一些。蓉蓉啊,蓉蓉,我的蓉蓉!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我只知道,不管你在京城里有多凶险,你从不肯把我拖进去;我还知道,不管八哥和四哥怎么威胁你,你总是把我摘出来。没有你,我就是十四哥手下亦步亦趋的“跟班”,八哥身后铁杆儿的小阿哥!没有你,我早就陷的不知有多深了。这些东西,躲是躲不过的!还有十三哥,散朝后,他过来谢我,谢我为他找药!我什么时候为他做过,这都是你和素素做的。但是,他现在是四哥唯一信任的人啊!他欠我的人情意味着什么!蓉蓉,你就是对不起天下人,也对得起我啊!你能告诉我,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报答我么?”

蓉蓉哑然失声,呆呆的看着胤礼。原来隐瞒很久的东西,就这样被生生的翻了出来。晾晒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