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不阴不阳,允礼不确定这是他自己说的,还是雍正的意思。迟疑着后退了两步,在门口慢慢的踱着步。

想起几次接应素素,想起蓉蓉一定要出来的说法,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像一团白雾,什么也抓不住!

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虽说十三哥一直身体不好,十六哥可没听说有什么大毛病啊!怎么突然就病了?还惊动圣驾!蓉蓉就算妙手回春,太医院的医生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蓉蓉也说她对救人没兴趣。那身本领与其说是医术,不如说是毒术!

毒!

素素行踪诡秘,蓉蓉信心百倍,过去一段时间的东西像一道闪电劈开混雾,眼前的世界倏的变得陌生而危险。允礼瞠目结舌的立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刚才冒出来的想法――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十七爷?”贴身随从轻轻的问,“要不您坐下歇会儿?”

允礼机械的转动眼睛,半天才对准焦距,茫然的摇摇头。蓉蓉和素素竟敢毒杀天皇贵胄,还以此要挟皇上!

允礼下意识的踱着脚步,凉风轻轻吹过,脑子似乎清醒些。

良久,允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认命般的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呵呵,呵呵!”说着竟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站在兄弟的立场,或许他应该斥责甚至休掉蓉蓉,但是不知是本来就没什么情分,还是这个世界除了胜负原本就没有所谓的是非,他不仅没想到责骂,甚至还羡慕蓉蓉的敢作敢为。在那一瞬间,他甚至突然想起,也许同样出身微贱的八哥之所以能够权顷朝野,名满天下,也无非是如此吧?机遇,身份,背景,太多的无法改变却仍然不能阻挡某些人的脚步,正是由于他们敢作敢为啊!相形之下,他却是顾虑太多了。

允礼时而责备自己大逆不道,时而艳羡的幻想自己如八哥那般被人尊重,出神的在王府门外踱来踱去。随从们见他脸上忽喜忽恼,不敢多言,站在一旁等着。

“让开!”

允礼猛地抬起头,看见素素正压低了嗓子呵斥那虎。那虎家里家外还算有些地位,除了皇上还没有谁敢这样对他,一时有些怔忡,不知道这是王府的哪个“贵人”?

趁着这个功夫,素素已经带着蓉蓉来到允礼的面前。蓉蓉兀自有些回不过神来,素素推了推她,蓉蓉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扑进允礼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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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Z的留言了。说得很对,清秋基本上不改了。但是已经交上去的稿子里,十四的坏被淡化了,敏弘和十三的前缘交代了一下,把这个轮回试图说得清楚一些(但是我不知道说没说清楚),所以相应的有些段落会有些小改动,基本上大的变化没有。谢谢关心:)

第52章 泷水长

雍正四年九月初六。蓉蓉安卧果郡王府养病。

素素取来药引子果然奏效,两位王爷已经无事。蓉蓉还秉承优秀商人的传统,针对他的顽疾留下一个药方,虽然不管治好,足可控制病情免除痛苦。但是药方却是通过允礼直接转交怡亲王的。允祥不敢擅自接受,特向雍正禀报了。雍正只是沉吟了一会儿,便拿起另外的折子,不经意的说:“小十七也是好意,你这病要仔细看着。今后若是谁有好的方子不妨一起送来,让陆太医看看也好。”允祥明白,这就是允了。

后来,又把为蓉蓉解毒,已经半死不活的素素送回老十四那里。消息传来,病榻上的蓉蓉嗤之以鼻,对允礼说:“当家的,素素可是一把能杀人的宝剑。雍正会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情吗?只不过是换种方式把素素关押起来罢了!我敢打赌,素素那个傻子还乐呵呵的和十四爷过日子呢!”

允礼想了想,半信不信:“皇上毕竟是金口玉言,何况十四哥和素素姐又两心相许,这样做也没错。再说了,十四哥现在……反正也做不了什么了。他们终究是兄弟,送个喜欢的女人也无伤大雅!”

蓉蓉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该不该反驳他。看允礼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他也没在意,索性不提。

过了一会儿,允礼看看蓉蓉,复又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蓉蓉,这几日你一直修养,有件事……”

蓉蓉疑惑的看看他,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那么为难?

允礼下意识的在蓉蓉的掌心画着圆圈,“九哥,九哥上月二十九的时候去了。”

什么?!允禟!

蓉蓉立刻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她只知道今年六月初一的时候,雍正将胤禩、胤禟、胤禵之罪状颁示全国,议胤禩罪状四十款,议胤禟罪状二十八款,议胤禵罪状十四款。允礼说允禩和允禟已被除名玉碟,羁押在监。允禵圈禁。想不到……这么快!

“怎么死的?”垂下眼帘,白净的额头光滑如缎。允礼却觉得有些碍眼,“嗯,九哥本来就有消渴之症,吃多了甜食,就……”

“我怎么不记得大牢里还有那么多的甜食?”蓉蓉的声音冰凉凉的。

允礼低下头不再说话。不管谁给的,终究是皇上默许的,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良久,允礼才道:“八哥和九哥的家人我已经和其他的兄弟商量过了,能揽下来的就揽下来。就算做奴才,在自己府里也比在外面好。以后还有机会。”

蓉蓉想了想,问道:“你揽了?”

允礼摇摇头:“没有。五哥说先不做安排,免得惹他猜忌,日后没了照应。五哥要去不少,十五哥被送去守陵,心里不开心,也要了不少。反正他那里天高地远倒也无妨。还有就是宗族亲贵,实在留不下的,流放途中也有各位老王爷照应,想比吃不了亏。”

“这样也好。雍正现在急于为自己正名,摆脱弑父杀弟的说法。老十三是他的人,天下皆知。用别人,以他的性子断断不肯。十五阿哥因为庄子里收留过我们早就犯了他的猜忌,十六阿哥却是油滑的很,雍正看的明白,也是不敢用的。唯独你,娶了阿灵阿的女儿,又曾经和八爷过往,如今甘冒天下之大不讳,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他心里多少是有偏向的。”

蓉蓉不急不缓的分析:“至于我这里,不管你在乎不在乎,始终是你的把柄,他捏的牢牢的。不怕你为了这个翻脸。当初咱们大闹那么一场,虽是痛快了,却也让朝中元老对你颇有微词。这结党二字自然也沾不上边。算来算去,兄弟里面除了年龄太小的,只有你合适了。”

允礼道:“我才不希罕这些。咱们在山村的那些日子才是真正的神仙快活!他要是真的对我们好,就快点放了我,我好带你走!”

蓉蓉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开心的弯成月牙儿,“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就像他对素素那样,若是放了你,岂不是放虎归山?别忘了,他认为百顺门还在我们手里。”

啊?允礼皱皱眉头,“你不是让素素解散了吗?”

蓉蓉摇摇头:“只是说说而已。他们以此为生,就算我不做了,他们自己还是要组织起来求生活,不然喝西北风啊!再说了,这么有用的一个东西,雍正才不相信我肯放。我若真的放手,有朝一日他拿着这个说事,我不是坐以待毙吗!”

允礼看看蓉蓉,抬手抹去她额上的虚汗,摇摇头叹道:“你什么时候能轻松些呢?真想你在村里的样子!”

蓉蓉脸色一黯,看向一边,两人都知那已是不再可能的梦想,相对无言。

“王爷,”小太监进来禀报,“门外有位大汉说是有人要他把这个交给夫人。”

允礼疑惑的接过来,打开看,却是一块银白色的帕子。这不是蓉蓉的吗?仔细看看,想起来了,是蓉蓉刚结婚不久就丢了的那块,怎么跑到别人手里了?

蓉蓉却已变了脸色,强撑着身子问道:“那人还说什么?”

小太监回道:“那人说,托他的人请他转告夫人,这块帕子是她家男人一直留在身边的,后来有事离开的时候交给她,并告诉她夫人是重情义的人,只要拿着这块帕子,夫人定会帮她。托他的人说,事已至此,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夫人将心比心,成全了她。”

蓉蓉颓然倒下,直直的看着高高的承尘不再言语。

允礼让小太监下去,折好帕子,轻轻的放在蓉蓉的床头。

半晌儿,蓉蓉才慢慢抓起那块手帕,细细的看了几眼,才对允礼说:“都脏了,还是扔了的好。”

允礼没有吭声,只是把帕子移到远处的搁架上,静静的坐在床边。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只等蓉蓉说话。

蓉蓉似乎想了很久,才冷笑道:“他凭什么认定我是重情义的?!”夕阳从窗棱里折了进来,照在蓉蓉的眼角,隐约有些闪亮。允礼没有动。

蓉蓉静默了一会儿,才转过头问道:“八爷……怎么样了?”

允礼神色平静的看着蓉蓉,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太好。听说九哥的消息后,八哥就不怎么吃饭了。”

蓉蓉幽幽的说:“我一直以为他和你四哥一样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不是这样,却找不到依据。不管怎样,至少他不像你四哥那般对我紧逼不舍,也算不错了。”

“八哥……八哥向来和善,总不肯把事做绝了,也不喜强迫别人。不只是你,很多人都不愿把他往坏里想。”允礼斟酌着词句。

蓉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大概你也猜到了那人是谁。八爷这一生也算对得起八福晋,如今福晋有这个要求也在情理中。只是……”蓉蓉为难的看看允礼。

允礼反而笑了,“你说的我都明白,别的不论,我和八哥总是兄弟,若是连这个忙都帮不了,连圣祖爷那里也没脸见了。”允礼聪明的没提蓉蓉的过往,轻描淡写的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为蓉蓉拽了拽被角,招呼人进来伺候自己脱衣净面,熄灯睡觉。

屋里安静下来,蓉蓉的呼吸依然有些粗重。允礼翻身握住她的手,悄悄的说:“这两天我安排他们夫妻见面。你放心吧。”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久久无声……

就在探视不久,九月初八,允禩病死监所。一个神秘人走进去,再也没出来。

允礼亲自命人收殓了,抬出一口大棺材。雍正没有过多的理会,有家人悄悄的接下安葬了。

果郡王府,蓉蓉听允礼说完,淡淡的说道:“他们夫妻能葬在一口棺木里倒是幸福了。当年我娘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允礼看看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抱起她,走到院子里晒太阳。

秋末冬初的太阳已经没了那么多的绚烂,但是那暖暖的味道还可以驱走心中的阴霾……

蓉蓉的身子恢复的很快。雍正五年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可以走动。经过一番思考,最后蓉蓉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了允礼。

“什么?你是说孩子没死?”允礼腾的站了起来,又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床边。

“那……那皇上为什么……为什么会……”允礼结结巴巴的声音传过来。

蓉蓉一愣。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因为皇上认为那是他的孩子,他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还不是理所应当!问题是,怎么向允礼解释皇上因为什么这样认为呢?会不会越描越黑,允礼连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也不信呢?

蓉蓉突然想起那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自己如果是个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大概就没有这些麻烦了;如果是个货真价实的妓女也没必要解释了;问题是她什么都不是!

按照允礼现在神经兮兮的样子,最怕他觉得自己对雍正旧情未断。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也不会休掉自己,但是蓉蓉无奈的看着脸色涨的通红的允礼,她真的不想这样“委屈”他!

当初允禩的事情,允礼虽然不说不问,蓉蓉却很清楚允礼心里想的什么。在他的眼里,自己多少还有些“旧情未了”吧?

现在又多了个孩子的事情,该怎么解释呢?

允礼的脸色清楚的表明他心里想的,也许这一次他的顾虑更深。毕竟那个人还活着,高高在上的活着,蓉蓉究竟怎么想的,会不会……允礼固执的看着蓉蓉,等着她的答复。蓉蓉有些不知所措,两人便这般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好热,真的很热!蓉蓉偏开脸,为什么看着允礼的眼睛自己会觉得很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难为情”?

允礼看着蓉蓉脸色越来越红,心里越来越沉:皇上的举动竟然会让蓉蓉脸红?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地面落了一地的黄花,晚春了,红消绿浓,多了几分清爽。

蓉蓉思量片刻觉得还是要实话实说:“你……你还记得我和你讲过,那天四哥曾经把我叫去……”

允礼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嘴唇却有些发抖。

蓉蓉道:“他一向不把我当人看。那天他以为我吃里扒外,大为恼火。我……我不喜欢他,就……就用了媚魂术。趁他睡觉做梦的时候跑了。所以,他一直以为孩子是他的。后来我也不敢再说了。”

允礼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你……你是说,你不喜欢四哥?”也不待回答,自己就咧嘴笑了。傻呵呵的立在阳光下,看着蓉蓉,傻傻的笑了。

蓉蓉无奈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允礼傻笑了一会儿,脸色似乎又在变化!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儿,蓉蓉稍稍向后错了错。允礼嚅嗫着问道:“那……那你喜欢谁呢?”问完了仿佛吓着似的,低头不敢再看,抓着自己身上的白玉同心环把玩儿。

蓉蓉突然想起他扮大婶的模样了。若是换成小丫头,凭他眉清目秀的皮相和现在这般“害羞”的样子,肯定不会有人怀疑。

允礼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蓉蓉说话,心里更加紧张,连忙说道:“嗯,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傻瓜!”纤纤细指轻轻点在允礼的额角,蓉蓉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喜欢他们做什么!”

啊?允礼茫然的抬起头,有些不太理解。

蓉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喜欢的是个傻子!”

傻子?允礼摸摸光光的额头,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

蓉蓉打了一个“嗨”声,探身在允礼脸上啵了一口,顺势双臂圈住他的脖子,说道:“傻子,抱我回去!快晒死了!”

啊?哦!好!

允礼下意识的抱起蓉蓉,就要向屋里走。

嗯?允礼停住脚步,疑惑的问:“你……你叫我什么?”

蓉蓉眼波流转,说道:“傻子!”抿嘴一笑,看向一边。

哈哈哈……

开心的笑声在小院里回旋,惊起树上的雀鸟,成群的飞向蓝色的天空。

“蓉蓉……我……”允礼有些语无伦次,“我……嗯?蓉蓉……蓉蓉!”

怀里的人已经晕厥过去。

只是转了几圈,怎么会这样?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的人儿,允礼紧张的看着正在把脉的太医。

陆太医微微拈着胡须,灰白的眉毛稍尾处各有一根长长的白色长眉,弯弯的挂了下来。只见那两根白眉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允礼错前半步,弯下腰探询的看着陆太医。

陆太医有些吃惊,连忙抖抖衣服,施礼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哦!是,是,是!请,陆太医,这边请!”

来到前堂,门前翠柳早已脱去鹅黄,深浅不一的绿色从紫檀色的门框窗棱渗透进屋里,混着阳光和微风,仿佛铺了一地浅浅的碧水。

“王爷,请恕下官直言。”陆太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夫人……夫人有没有……嗯……得罪什么人?”

允礼比太医个子高,原本有些弓腰,以便听得仔细些。此时听太医如此说,慢慢站直了,神色阴晴不定,仿佛在拿捏着什么。良久才说:“原是误食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已经解了。太医何处此言?”

陆太医摇摇头:“王爷此言差矣!夫人体内不只一种毒物。其中确有相冲相和的脉象,但是,另有一种阴毒之药却无制衡之力。所以……”

允礼接口道:“太医是说有一种药未解?”

太医摇摇头:“不是未解,而是无解。此药原本受另一种毒药的压制,但是那药现已被冲和,毒药借着冲解的力量早已行走十二经脉,从心入肺,迷惑神智。”

“迷惑神智?”

“是,迷惑神智。夫人现在只是昏迷,药力加深后就会头疼不止,而且发作不分昼夜。王爷……王爷要有准备啊!”

“会……会有多疼?”

太医为难的看看允礼,道:“下官曾见有人不堪忍受其痛,在不发作的时候投缳自尽。而且……”

允礼急道:“而且什么?”

太医道:“最后会连王爷都不认得,完全……完全……”疯了!

允礼摇摇晃晃的退了两步,原以为素素已经为蓉蓉解毒,没想到——

皇上!你也太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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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多写一些,20日更新完毕。

To:懒水。不好意思哈,俺悄悄的在追《连城惑》哩。比起自己写,俺更想知道你往下会怎样想!

第53章 又几重

“你觉得皇上是不是太欺负咱们了?”醒来第一句话,蓉蓉便这样问允礼。

允礼一愣,扭头看向一边。

一只柔夷覆上允礼的手背,蓉蓉的掌心依然烫的吓人,手指却冰凉的似在千年寒潭中浸着。

允礼默默的按摩着蓉蓉的掌心,一点点的捏着每一根如葱细指。那样的鲜活,灵巧,美丽……

蓉蓉叹了口气,细细说道:“以前我不和你讲,是觉得没必要,后来则是想着若能一起走了,这些事情就没有人问,也无所谓解释了。现在看来,应该告诉你。”

允礼看看她,蓉蓉只是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悄无声息。

从一开始的相逢慢慢讲起,有些允礼知道,有些蓉蓉说过,有些却是闻所未闻。等到最惊心动魄的夺宫那一节,允礼已经吃惊的张大了嘴。原来素素一直在宫里出入,监视着皇阿玛的病情,难怪四哥可以先发制人,难怪那段时间宫里总是闹鬼……许多奇怪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允礼已经明白蓉蓉和四哥究竟有多深的瓜葛。

那个人最是讲究尊卑上下礼教明堂,从一开始的“受礼”到后来的“诱惑”,再到最后的“夺宫”,一桩桩一件件,样样都是他想掩盖的秘密!

别人见到的是佛爷、是菩萨,蓉蓉见到的却是魔是鬼!允礼听着听着,渐渐有种奇怪的感觉,蓉蓉好像一个小妖,在黑暗的魔头世界里穿行。不断的在各个魔头间穿针引线,从他们厮杀的缝隙中逃脱。她似乎太小了,小的像是象群中的老鼠;她又是如此的可恨,以致于每一头大象都不能放过她。允礼不知道,蓉蓉这样的逃跑,究竟是逃出生天,还是坠入更深的地狱!但是对于蓉蓉而言,未来远不如现下活着那么重要……

“他肯放过你吗?”允礼换了一只手,轻轻的按摩着。蓉蓉抖了抖手腕,听如此问,笑了笑,伸手一指窗外树上正在蛛网中挣扎的蛾子,“他想吃我,却怕我手里的刀子伤了他;我想离开,却被粘住。在他眼里,为了我这样的一个小人物伤害自己太不值得了,与其如此,不如猫抓老鼠般的留着。”

一只大象踩死一只老鼠会惊动很多人,却很有可能踩不住。但是,只要不管它,老鼠是不会轻易离开位于象群中的鼠窝的。无论是皇宫,还是自己这里,他终究困住了蓉蓉!

眼前人笑面如花,为暂时的安宁庆幸着。允礼鼻子酸酸的,连忙低下头。

蓉蓉道:“我也是才知道他还留了一手。记得师父说过,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没有解不了的毒。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现在我唯一想的就是……”蓉蓉突然顿住。

允礼吃惊的看着她,见她满面羞红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动。这么多年了,蓉蓉总是那么精明……剽悍,即使妩媚的时候也是咄咄逼人,不由人拒绝。现下,却是这般娇态,允礼觉得下腹有一股热流突地冲了出来。蓉蓉说了什么倒也没在意。

蓉蓉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出剩下的半句:“我……我是说,那个孩子,咱们的孩子。”

虽然有了妞妞,可是此时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咱们的孩子”,还是让蓉蓉有些惶恐有些惊喜。有一种大劫过后的侥幸,有一种历劫归来的期盼。

悄悄抬头看看允礼,允礼的眼睛闪着微微的笑意,嘴角弯弯的勾着。明明开心的很,偏把嘴儿抿的紧紧的。蓉蓉有种被耍弄的感觉,推搡了他一把,转身要睡去。

允礼借势握住粉拳,贴在心口,低低的说:“恼了?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害羞的!你安心养病,我已知道该如何应对皇上。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惹恼他了。孩子的事情急不得,我们且慢慢打听。现在,一等一的急事,是你的病。我们什么时候再要他十个八个才是正经!”

“吱——呀——”门被轻轻的推开,声音虽然不大,却惊破了屋里的浓情蜜意。允礼从蓉蓉身上坐直起来,扭头看去,门角处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扑棱出一根绑着红绳的羊角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