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轻轻抚着林微容单薄的肩背,心疼道:“才几天不见,瘦了这么多,真是那么想赢了我么?”

林微容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在他胸前伏着,忽觉倦意袭来,不知不觉之间闭了眼,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只管随意应声。

“再这样下去,等到娶你过门的时候,新娘子怕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了。”白凤起在她耳旁轻轻笑道。

她听得真切,意识却逐渐迷糊起来,下意识地哼了一声,便将全身重量都交给了他。

隐约中,只听见白凤起无奈又心疼地叹了声气,她只觉身子一轻,被他抱起了放到床褥间,褪去了鞋袜,又盖了薄被;漫天的困倦铺天盖地袭来,她不知何时已沉沉地睡去。

再睁眼时,已是傍晚时分,初春的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斜斜地落在另一侧的墙壁上,一墙的金黄色余晖。屋内极静,隐隐约约能听见楼下大堂内的笑闹声与碗碟的清脆响声,隔了几重木板传来,竟是格外的不真切。

林微容缓缓睁眼,意识还未全然醒来,耳后已听见轻微平稳的呼吸声。

不仅如此,她的肩背紧紧抵住那一方温暖的胸膛,连在睡梦中都没舍得推开。

她竟与白凤起同榻而眠,共享了午后难得的平静。

林微容怔了怔,轻轻转过身去看他,这样的静谧中,他仍旧沉沉睡着,浓密的长睫在眼下留下沉沉暗影,总也微微挑起的剑眉此刻舒展了,难得的平和。

他闭了如寒星一般的双眸,不再露出似笑非笑的莫测神情,这样温和安宁的白凤起,却是与多年前那个温润少年的影子重又融到了一起。

林微容怔怔地望着他许久,缓缓地勾起唇角来。

其实,她早已认定了他。

窗外有风掠过,撼动大开的窗棂,落日的余晖微微一斜,金色扫过白凤起的脸庞,光影交错间,她俯下 身偷偷亲了亲他的额头,再往下,柔软的唇落到他紧闭的双眼、英 挺的鼻,然后稍作犹豫,温润双唇悄悄地触了触白凤起好看的薄唇。

“凤起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又微微一笑低头去亲他的脸颊。

白凤起却蓦地睁了眼。

林微容愣住,双唇犹带了他脸上的温热,刚离了他俊朗的脸庞,便叫他捉住了。

毕竟有些心虚,她咳了一声又如往常一般换了从容的神色镇定道:“你醒啦?”

他不做声,双眸中看不清神情,只是沉沉地盯着她看,她再也掩不去脸颊上的燥热,抿了抿唇别开眼惶然笑道:“一睡竟是一下午。”

他还是不做声,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眨了眨眼微微勾起唇角来惋惜地笑道:“不知如果我一直不睁眼,你还会做些什么,微容?”

林微容僵坐许久,这才知道被他耍弄,笑着扑过去便捶他。

两人来来去去这许多日子,终于渐入佳境,这时候的嬉笑打闹竟也是分外的甜蜜。

她推他一把,又被捉回怀中笑呵呵地逗着,她再捶他,又被拉至身前笑闹呵痒,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推搡渐渐变了味,白凤起翻身将林微容压至身下,心猿意马地望着她嫣红的双颊,忽地低吼一声,重重地覆上她的身子。

林微容下意识地去勾住他的脖颈,微启双唇迎接他,两人重又纠缠到一处去。

仍旧是火热的唇齿缠绵,却因身躯的紧紧相贴而更是热烈。白凤起略略撑起身躯,只将上半身压向林微容,他宽阔健壮的胸膛抵住她柔软高 耸的胸脯,轻轻一挪移,林微容已绯红了双颊。

她已沉沦,神智逐渐在这漫天大火中烧成灰烬,眼中只瞧得见白凤起微红的俊朗脸庞,耳中只听得见她激越的心跳,以及他沉重的喘息;不知何时起,她已紧紧攀住了他的宽肩,在他温热的气息中释放出压抑多年的热情,与他唇舌交缠,再顾不得其他。

良久,他轻轻退开,不等她睁开迷离的眼来问,便听得他沉沉笑了一声,那火热的唇舌已重重落到她的颈间。白皙娇嫩的肌肤微疼,是他在啃噬、吸吮着她,像是执着地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记一般,他一寸寸、一点点地自她的颈项间流连到她雪白浑圆的肩上,她的杏黄春衫早就被褪去大半,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背与胸脯来,他便在那一处裸 露着的细致肌肤上不慌不忙地轻啄重吻,自肩颈起往下,慢慢亲吻至锁骨;那一对细致精巧的锁骨不知有多玲珑诱惑,白凤起以拇指轻轻抚过,低头吻了吻,在林微容低呼声中,轻轻咬了一口。

微微的疼,却抵不过她周身忽地窜起的火热,便如一滴水入了火海,嗤地一声便化为灰烬,她闷哼了一声,却是极愉悦的低吟,白凤起轻笑一声,火热双唇越发向下,便到了那雪白如凝 脂的胸脯上。

春光微露。

杏黄春衫半褪半掩间,犹有一方小小的肚兜挡去潋滟春色,林微容胸腹间一团火烧起,正挣扎间,他已伸手探至她身后,穿过衣衫抚向她光 滑细致的雪 白肩背。

她周身如火在燎,他的手掌却比她的肌肤还要热,略略一贴住她的背,她已低呼一声,睁眼望向他。

他也如她一般的火热,双眸沉沉黯下,俊朗脸庞紧紧绷住了,像是努力在克制着什么,林微容心里一颤,他却已捉住了她身后腰臀上方的那一段细长缎带,只伸指微微一拉扯,那原先扣作蝴蝶结的细长缎带已颓然松开。

便如某处束缚霍然松懈,那一方小小的仅能遮去雪白胸 脯的藕荷色肚兜松松垮垮地覆在她胸 前,聊以遮蔽,却又什么也遮掩不住。

白凤起眸光一沉,双手未离她的身,却俯下 身来凑近她颈后,沉沉笑着以齿咬开了最后一处紧扣的细长缎带。

她只觉颈间一暖,他不知做了什么,双手已捉住了她胸前最后一处遮拦,轻轻抽去了,袒 露出大片春光。

“呀!”她一惊,要伸手去阻拦时,已是迟了,白凤起闪电般捉住她两只摇晃推搡的手腕,扣到了一处推到头顶去,低下头来轻声笑道:“你慢了,微容。”

那声音喑哑压抑,却是分外的撩人,林微容咬着唇低吟一声,他已将两片火热的唇印上了她的胸 脯,轻柔地吸吮、舔舐,尝尽一方的白皙柔软。

她忽如被闪电击中一般,蓦地一阵哆嗦,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半缠绵

傍晚的风透窗而入,虽是清凉,却吹不散满室的火热。

林微容被沉沉压入床褥之间,浑身一阵颤,眼前迷离起来。

她分不清是她的肌肤太过滚烫,还是白凤起的身躯贴得太紧,滚滚热意自那一处被他吸吮轻抚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添了她一身的绯红,便如春日里枝头绽放的朵朵桃红,娇艳可爱。

奔腾的情意一发不可收拾,她颤抖着,迷蒙着双眸望着他的唇齿在她的胸前游移啃噬,忽地某一处饱胀欲发被轻轻舔舐吸吮,便如一道熊熊的火,闪电般蹿过她的四肢百骸,她低吟一声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他的手便趁机探到了她身后去。

因这火热,她的肌肤微微地沁出了细密的汗,薄薄地覆在她光滑细致的雪背上,白凤起的手掌却带着火一般的热紧紧贴了上去,轻轻地自上而下摩挲着,缓缓地在她的腰臀之间流连。她不知何时起已将双手探进了他的衣内,他与她同样的衣衫凌乱,衣襟大开,也与她一般露出胸膛与肩背来。

他的胸膛抵住她半露的肚腹,宽肩厚背瘦削结实,却又肌理分明,在一层薄汗下更是一种诱惑。

她便不由自主地攀上去,双手紧紧抱住他。这一无心之举却是另一种刺激,白凤起闷哼一声,在她腰臀间轻抚的手蓦地向下,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她半边臀,另一只手也沿着那娇美的胸 脯缓缓向下轻抚摩挲,在她纤细的腰腹间停留片刻,灼热的指尖如同带着漫天的火,循着那细致白皙的肌肤一寸寸抚过。

他的唇齿却一直不曾放开她,依旧是轻轻啃噬着她,直到她终于忍不住低吟出声,挺身将自己越发贴近他,他这才轻笑了一声离了她的柔美胸 脯。

她微微喘息,发丝凌乱,与他的发纠缠在一处,原先紧紧攀住他肩背的手已酥软了垂下,无力地扣住身下的被褥,一身的香汗淋漓,一身的惊天燥热,却不知该如何去引导这一团熊熊燃起的火。

忽地,白凤起稍稍挺身离开她,被她胡乱扯开的月白锦袍与单衣也顺着他的肩略略滑落,褪至腰间,尽数露出他结实的胸膛,林微容双眸迷蒙地望着他,双颊布满红霞,便连露在衣衫被褥外的雪 白娇躯上也是处处绯红。

白凤起微微勾起唇角来一笑,她还没回神,他已往下挪了挪身躯,用腿挤开她拢在裙中的双腿,再接着,他俯下 身吻上她的腰腹,舌尖在她的身上再次燃起小火。

她一惊,双腿已被曲起了贴住他的腰,那炙热隔了衣裙传来,灼灼地熨帖住她的腿。裙摆被撩起了,他的手掌自她纤细的足踝处轻轻向上抚摸着,摩挲着,指腹的粗糙厚茧划过柔嫩肌肤,异样的刺激。她双腿有一丝颤抖,在他的抚摸下更是微微颤动,犹豫退怯之间,他那火热粗糙的手掌已缓缓地沿着她的小腿向上,越过弓起的膝,滑到了她光滑的大腿上。

再往上,往上。

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忽地小腹一阵微痛,勾回她零星的一点神智,再一阵痛,她蓦地睁开眼来。

腿间不知何时起慢慢地濡湿,那湿意黏腻温热,便如一盆凉水浇下,熄了她满身的火。

白凤起的手掌已悄悄触到了她的腿间,指尖刚一勾住那一方小小的布,林微容低呼一声,红着脸慌慌张张地按住他的手,羞窘万状地喊道:“不可以!”

火热激情之中,她这一声喊不啻于迎头泼来一大桶冰寒彻骨的水,白凤起怔了怔,俊朗面庞上的情 欲之色褪去大半,他喉头滚了滚,微微蹙眉勉强撑起身来不再压着她,歉然道:“微容,我一时控制不住……”

林微容脸上倏地涌上大片的红云,她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伸长光 裸玉臂去勾住他的脖颈,羞怯地低声道:“不是你的错,其实……我……我……”

她咬了咬唇,俏脸微醺地朝他眨了眨眼,俏皮地笑了笑。

白凤起微讶,那双柔软修 长的手臂已将他缓缓勾下,林微容在他耳旁轻声道:“我月事来了。”

他蓦地如大石一般僵住,啼笑皆非。

一场好事硬生生中断。

林微容推了推他,两人无奈又想笑,只得离了彼此起身来穿衣。

手忙脚乱地收拾一番,天色已黑,林微容换了衣衫从屏风后转出来时,白凤起穿戴整齐在床沿坐着,她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白凤起见她隔了几步怯怯地不愿靠近,只得叹了声气伸长手臂将她拉到身前来。

“微容,今日之事,是我太过心急,罪过。”他伸手替她将垂落鬓边的一绺发掠到耳后去,温润星眸望住她低声致歉道。

说罢,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掠过她被吻得微肿的双唇,又落到她微露在衣领外的白皙颈项间。

林微容被他看得面颊发热,颈间曾被他火热双唇吸吮啄吻过的肌肤上也悄悄泛起热意来。

她不作声,秋水般的明眸定定地望着他略略不安的脸。

白凤起又叹了口气,伸指去轻轻抚过她颈项间的一片片绯红,歉然问道:“还疼么?”

林微容仍旧是不作声,只是见他越发的无措,早在心底笑得打跌。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管静静地望着他,白凤起闭起眼叹气,许久才睁眼来看她,小心翼翼地执起她的左手凑近唇边吻了吻,轻声道:“我同你保证,在成亲之前我不会再强迫你。”

说罢,极诚恳道:“我真怕吓着了你,你便从此不再肯与我亲近。”

末了,低叹一声,懊恼地垂下眼去。

林微容忍住笑,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好,你不许反悔。”

她在心中乐着,难得能唬得他这只狐狸低头,也算是天下奇观了。她咬了咬唇,蓦地记起片刻之前的那一场缠绵,悄悄地红了脸。

虽不曾进行到底,那亲吻拥抱间的火热与激情却是如烙印一般,刻在了她的心上。

呵,亏得你也是看过十来册春宫图的老姑娘!林微容悄悄自嘲着,白凤起却已温声应道:“好,我必然信守诺言。”

顿了顿,眸中光亮一闪,沉沉笑道:“若是换作是微容强了我,不算我反悔成么?”

他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望着她,她刷地赤红了脸,挣脱开他的手跳开几步,哼哼两声大笑道:“你不是做梦么?我才不会去强你!”

白凤起轻笑几声,正欲开口再说什么,忽地门上剥剥几声,沈穆轻那促狭又吊儿郎当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两位,可有休息够?天可是黑了,主事的再不下楼,我可就撒手不管了!”

沈穆轻有意将“休息”二字念得极重,其间打趣的意思两人都听出来,不等他俩应声,沈穆轻又嘿嘿笑了两声道:“哎呀呀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好觉能一睡一下午,当真是一枕黄粱呐!”

屋内极昏暗,他大约是举了烛台还是油灯,灯火摇曳着落到门上,他的影子也影影绰绰晃动着,他一笑,那暗影就微微颤着。

林微容走去开门,他却还有意举起手中烛台来照了照她的脸,又朝屋内探了探头,一眼扫到立在林微容身后的白凤起,朝他暧昧地眨了眨眼直笑:“两位气色不错,想必这午后一场春睡倒是让两位化敌为友、水乳交融了?”

这厮面上的笑太过碍眼,林微容红着脸要去踢他,他却灵巧地闪过那一脚,飞快地将烛台塞入白凤起手中,斜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我才说了一两句,你就恼羞成怒,这等气量如何做得大买卖?”

“尽释前嫌也是不错,可却莫要忘记了,他同你还是有一两场较量呐!”沈穆轻笑着提醒她,末了,摆摆手道,“你再不下楼盘账,刘掌柜可是要冲上来喽!”

林微容一听,连忙端着烛台匆匆下楼去。

昏暗里便只留下了沈穆轻与白凤起二人。

“凤起兄弟美人在怀,可有心中窃喜?”沈穆轻调侃道。

白凤起挑了挑眉笑道:“温香暖玉在怀,谁能不欢喜?”

两人不动声色地在黑暗中对望了片刻,沈穆轻忽地笑道:“如此甚好,若是你当真想娶微容,那你就必须放弃大半的野心,毕竟无论这林家酒楼,还是林家酒坊,对她而言都是极重要。”

“多谢沈兄提醒,我明白。”白凤起略略颔首。

沈穆轻摇了摇头抱胸笑道:“你知道就好,可莫要逼得她来求我,到时候你我一搏倒是无妨,跑了老婆可是再也追不回来了。”

说罢,他哈哈大笑一阵,咳一声压低嗓音道:“有些糊涂事早些处理干净,千万别让微容知晓,这丫头爱钻牛角尖得很。”

白凤起“嗯”一声,沈穆轻却又笑道:“若是被她知道我帮着你隐瞒酒坊的事,还不气得眼睛鼻子都歪掉了!”

“多谢沈兄援手,到时候还望沈兄多劝劝微容,让她早些点了头罢。”白凤起拱手笑道。

沈穆轻一阵骇笑:“嘿!凤起兄弟,我瞧在你师兄的面上扶你一把倒是无妨,可这讨姑娘欢心之事自是要你亲自去做,微容这倔丫头才能看得进眼去不是?”

他顿了顿,狐疑地望了望白凤起,忽地咧嘴笑开:“你那些手段都去了哪里?”

白凤起怔了怔,轻笑道:“微容不是旁人,我当以诚心待之,怎能对她耍手段?”

这一下,沈穆轻抚掌笑了:“这倒是,也算微容没看错人。”

两人相视一笑,林微容却已在楼下招手唤道:“下楼来罢!”

晚饭已备,两人都在酒楼中用过饭才离去,沈穆轻走得潇洒,碗一搁,拍了拍刘大海的肩,笑呵呵地扬长而去;白凤起留下与林微容多说了几句,唐七已在门外催促,他便握住林微容的手轻声道:“不要太过劳累,伤了身子我也心疼。”

林微容心中微微一暖,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却又微微一笑道:“也莫要忘了咱们两家的书肆还有一场较量,你若是单单赢了酒楼也是输。”

呵,险些忘了这事!林微容瞪圆了眼,在他带笑的星眸中瞧见了挑衅的意味。

“书肆我也不会输你,不信走着瞧便是!”她挺直肩背,傲然道,“别人斗不过你白家,我林家也不是随便混出的家业!”

白凤起挑眉笑了笑,亲了亲她的额头才转过身往门外走,刚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朝她笑了笑:“微容,你今天真美。”

林微容再一次听得他赞她,双颊悄悄爬上了红晕。

她咬了咬唇抬头望去,只瞧见他挺拔修 长的身影跨出门去,隐入黑暗中。

门外少年的清叱声响起,马蹄急急,嘚嘚地几声,逐渐远去。

夜寻香

初春的天气最是好,花红柳绿清风扑面,二月底三月初时又最是踏青的好时机,铜鸾城内出外游玩踏青的文人墨客一多,城中酒楼茶馆的生意竟是好得出奇。

林家酒楼这些时日以来时时翻新菜色,哑厨娘掌勺隔一日便做一道昔年的离国宫中御膳,引得城内老饕纷纷闻香赶来;又有林家酒坊日日送来陈年金丝酿,揭封便是香飘半条大街,更是勾出了酒客满肚酒虫;这一来,美酒,佳肴,再有店中如蝶般翩然走动的美貌丫鬟,林家酒楼的生意越发的红火。

刘大海担心这一阵新奇劲过去了客人们也便都会腻烦,小心翼翼地同林微容一说,她正在拨着算盘珠子的手略略一停,抬起头来笑道:“刘掌柜过虑了,佳肴多换新,美酒常精进,咱们酒楼的小丫头们都还是十五六的大好年纪,还怕客人不愿常来?”

刘大海连忙点头称是,笑呵呵地走到一旁去招呼客人。

铮儿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坐着,明眸四处转着,左右瞧瞧前后望望,最后将目光落到林微容身上来。

这时辰正是近日落时,一轮红日在西天沉下,金黄色的余晖斜斜照进店里来,落到柜台后立着的林微容身上,她正细细校对当日的账目,神情专注且认真;那一大片的赤金色便如同在她身上洒下了薄薄一层金粉,说不出的耀眼夺目。

“大姑娘穿女装果真是好看!”铮儿看得有些痴了,伸指去那金色光线中晃了晃,叽叽咕咕地笑了,“难怪凤起少爷那天一直盯着大姑娘瞧,像是恨不得要将大姑娘藏起来一般。”

林微容自那一日后,便收起了青黑二色的男装,早早地穿上了春衫,杏黄、柳绿、湖蓝,一日一换,虽不像头一日那样披挂了一身的翡翠玉器,却也还留了几样戴着,一对玉坠儿一支碧玉簪子更添了姑娘家的柔媚,酒楼酒坊的掌柜伙计们各个惊艳不已,私下都悄悄议论说大姑娘这是当真是要嫁给白家凤起少爷了,要不怎么忽然就改了性子愿意做回个寻常的姑娘家打扮了?

林家酒坊账房老金叔一句话道破天机:“女为悦己者容。”

谁说不是?

铮儿这机灵小丫头也是猜到了几分,悄悄地回了趟林家大宅,将往年林老爷子大手笔给两位闺女添置的衣物都取了出来,挑了几件鲜艳又不失端庄的春衫送来酒楼内给林微容换洗,林微容翻箱倒柜不见更素雅的衣物,也只好被铮儿撺掇着换上。

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林微容原本相貌也生得好,男装英气女装俏丽,又经铮儿的巧手一打扮,倒是一夜之间成了铜鸾城内最为有名的人物,酒楼的客人惊艳之下纷纷议论,这事不胫而走,不几日便满城尽知林家大姑娘是个美人儿,林微容的风头一时间竟盖过了牡丹苑的头牌水月姑娘去。

铮儿更是得意,想着想着,将小脑袋凑近前去嘻嘻笑着问道:“大姑娘怎的不将凤起少爷送的赤金链子也戴上?”

林微容略略一怔,捉着狼毫的手一顿,落了几滴墨在账簿上,晕开大片的浓黑。

五日前的入夜时分白凤起遣唐七送来一只锦盒,打开看竟是一条黄澄澄的金链子,足足有小指般粗细,链子也是极重,末端吊了枚晶莹剔透的玉牌,上面刻了“长命富贵”四字,瞧上去像极大户人家给初生婴孩打的金玉牌子,唐七送来时叮嘱她回房再看,她也就憋了满腹疑问不知该如何问唐七,只记得这小子笑得极促狭,抛下一句“大姑娘若是好奇,可以去问小师叔”后便朝她暧昧地挤了挤眼,嘻嘻笑着跑了。她本以为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物,等晚上回了房打开一看,只是条金链子和一块玉牌子,如何也想不清为何唐七笑得那么贼,铮儿看过后也是疑惑不解。

主仆二人对着锦盒看了有半个多时辰,铮儿拍手恍悟道:“想必这就是凤起少爷送给大姑娘的定情信物了!”

林微容啼笑皆非,铜鸾城中男女私定终身时倒是确实有互赠信物之说,不过多是玉佩玉环或是玉坠儿此类的玉器,若是这条粗得吓人的金链子与玉牌当真是他白凤起送她的定情信物,那却是太过财大气粗又流于俗气了,不像是白凤起的手笔。

奈何铮儿认定是白家凤起少爷送她的定情信物,几次三番怂恿她戴上这沉重之物,也不担心这金链子玉牌子惹眼招来祸害。

这可不,铮儿仍旧是不放弃这馊主意,捉住她的衣袖笑嘻嘻道:“大姑娘,若是你戴上了链子,凤起少爷见了不知道多欢喜哩!”

林微容斜了她一眼,在账簿上勾完最后一笔才搁下狼毫来,将沾了点点墨迹的指头在这叽叽喳喳没有一刻停下的小丫头鼻尖调皮地抹上一点乌黑,逗得她在原地蹦蹦跳跳娇嗔地瞪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小丫头不认输,胡乱抹去鼻尖的墨迹,叉腰打量自家大姑娘半晌,不怀好意地嘿嘿笑道:“啧啧,大姑娘这几日心情倒是极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凤起少爷的缘故?”

林微容怔了怔,半晌没出声,双颊却微微跃上了一点薄晕。

夕阳已坠下西山,最后一道淡淡的金色斜斜落到她眉眼间,照见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这一夜忽地起了风,也不知怎么将窗吹开了,她半梦半醒间听得风声拂过窗棂,将窗畔悬着的珠帘吹得摇摆散开,叮叮咚咚直响,不多时竟有细密的雨丝飘落进窗来,绵绵地打到她的脸上,覆了薄薄一层水珠。

铮儿回了花圃,没人念叨着,她便偷懒直接卷了薄被在窗边绣榻上倒下,谁知半夜起了风雨,窗户大开间,她倒是首当其冲遭了罪。

刚起风时林微容原想赖着不起,待那雨落下了,沾湿了她的头脸,她不得不撑开眼皮来掩口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下榻去掩窗。

刚伸手,窗外黑影一闪,已是向她迎面过来。

林微容一惊,还未及开口惊呼,那人影轻笑一声捉住她单薄的双肩将她紧紧拥住了落入屋内来。

耳熟至极的笑声,极亲昵的拥抱,清冽的荷香,竟是应当还在山城的白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