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泰子民啊……”苏含笑不禁苦笑了一声,从史书中,她可以想象当年的大泰王朝是何等的繁华盛世,自大雍圣皇苏洁起义以来,历经千年,连偏安一隅苟延残喘的西泰都被灭国多年了,还有那么多人骄傲地称自己为大泰子民!

“若水,你安排吧。”苏含笑道。

“我会派人过去布置一下。”梅若水点了点头道,“不过秦月说的没错,那块地方,外人很难打入,只能尽尽人事而已。”

“随你。”苏含笑往床上一躺,又叹了口气。

“秦月树敌太多,幸好现在血色妖瞳被你掩去,只要低调些行事,应无大碍。”梅若水道。

“我不担心他自己。”苏含笑皱了皱眉,终于一闭眼。

算了,反正西部已经够混乱了就算秦月再去添一把火,也不过如此了,倒是先安排好眼下的事才是正经。

梅若水拔下发簪,散下一头长发,坐到床沿。

苏含笑笑了笑慢慢地挪过去,搂住了他的腰,心满意足地蹭蹭。

“睡觉!”梅若水毫不留情地拉开她的手。

“若水……”苏含笑对他露出一副眼泪汪汪的委屈摸样。

“今天……你已经闹够了吧!”梅若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脸上却微微一红。

“咳咳!”苏含笑忍不住干咳了几声,莫名有些心虚。

洗竹园明明就没有侍从,他怎么知道的?她也不信七弦和韩书墨会拿这种事到处说。

“书墨来找百里的时候,那副模样谁都知道他看见什么了。”梅若水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补充了一句。

“所以?”苏含笑一挑眉。

“对你的身体有损!”梅若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迸出来、

“噗——”苏含笑笑得把自己闷进被子里。

“笑死你算了!”梅若水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赌气似的把自己塞进她怀里,紧紧抱住。

吃醋?不甘心?这一点小小的任性,从来都是这个女人自己宠出来的!

苏含笑搂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这一夜,果然没做别的,只是静静地相拥而眠,体会到的是久违的安宁和平静。

第二天天一亮,怀里自然是没有爱人的影子的。

苏含笑自己慢慢披上外衣,简单地梳洗完毕,推门出去,散步到了演武场,满以为定然能看到晨练的梅若水——偶尔还能看见过招的秦月。然而,今日的演武场竟然空空荡荡,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愣了好一会,她更觉得疑惑了。

梅若水不在这里,除非是出宫不在,或是前一个晚上被她索要过度起不了床,而今天,明显两者都不是。

重新回到寝宫,正好撞见七弦,她随口问道,“若水呢?”

“殿下,梅侧君在宝库那边。”七弦答道。

“嗯?”苏含笑一愣。

宝库?她的确有给他和百里青宝库的钥匙和随意支配其中物品的权利,但是,就算梅若水需要什么东西,有必要连惯常的晨练都等不及就去拿吗?

“听说,是昨晚宝库那边出了些事。”七弦继续道。

“我去看看。”苏含笑闻言,脸色一沉,顿时想起了之前送去给凤后的药材里被人做了手脚的事。

七弦想了想,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小侍从,自己随后跟上了苏含笑。

“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苏含笑边走边问道。

“似乎是闹贼。”七弦道。

“看来宫里的贼都很喜欢本殿下的东宫啊?”苏含笑一声冷笑。

初一的夜晚,闯入碧云轩的盗贼,哼哼!

很快的,宝库就出现在眼前。

守卫在门口的人不但有东宫侍卫,还有刚刚上任的侍卫统领袁泓。

“袁将军,辛苦了。”苏含笑打了个招呼。

“殿下赎罪,是末将失职,竟然被贼人闯入宝库。”袁泓尴尬地道。

“袁将军新上任,这些侍卫也没有像明月关的军队那样整合,只要以后注意就行了。”苏含笑笑了笑,没有深究的意思。

何况,她的想法不错,这事袁泓多半还是被无辜牵连的。

“袁将军带人将东宫再搜一遍吧,以免窃贼还有同伙。”苏含笑吩咐了一句,和七弦一起入内。

“是!”袁泓精神一振,毫无疑问地带人去了。

随着她的呼喝,东宫的侍卫们换岗、编队、搜索,隐隐都有军营的风范,比起之前的一盘散沙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果然,只有窝囊的将军。没有窝囊的士兵。只要有了一个合适的领袖,哪怕不能将这些软绵绵的侍卫们驯出个人样来?

苏含笑在门内看完这一切,才赞许地点点头,和七弦往里走。

袁泓是个没有心机的人,让她涉及太多反而让她糊涂,所以这样就好。

“来了?”梅若水坐在半空中四口叠放起来的箱子上面,周围的地上,是四名身着黑衣的少年,显然是玄冥宫弟子,而四人中间跪着的那人,因为头几乎趴在了地上看不清样貌,但从衣服看来,似乎是东宫所属的低级文职官员。

苏含笑挑了挑眉,更加确定,这绝对是梅若水设下的局,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东宫吃里扒外的家伙的。不过,上钩的就是这条小鱼吗?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梅若水道。

“你都问完了吧?一会儿听你说就行。”苏含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把人拖下去吧,不过别弄死了。”

“是!”两个少年应了一声,上前去拉那人的手臂。

“放手!”那人猛然一震,推开了两个少年,抬起头来时,双目中流露出疯狂的色彩,随即一脚踢在一口箱子上。

“轰隆~”叠在一起的箱子晃了晃,终于倒下来,因为冲击的关系,一口箱盖打开,珍珠宝石撒了满地,宝光闪耀迷人眼。

原本坐在上面的梅若水冷冷一笑,轻飘飘地落在她身后,一手在她后颈轻轻一按。

“砰!”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梅若水目光一扫。

“是!”几个少年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忘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人呢,赶紧拖了人出去。

“没伤到吧?”苏含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怎么可能?”梅若水撇了撇嘴。要是能被这种白痴伤到,他还是干脆自己去找棵树,用腰带上吊好了。

“她说了什么?”苏含笑看看满地的珠宝,小心地绕过去,拖了口箱子过来当椅子。

“昨晚我让人故意制造空隙,果然,有鱼上钩。”梅若水勾了勾唇角,在她身边坐下。

七弦很自觉地开始收拾地上散开的那一箱珠宝。

“怎样?”苏含笑道。

“果然,和上次在药材里做手脚的是同一人。”梅若水答道,“从履历上来看,这个人和各个势力都没有任何联系,进入东宫是女皇从吏部拟定的名单中选的,但是女皇是不会让她做这种事的——毒害凤后和皇嗣,陷害太女和亲王,任何一样女皇都没有动机。”

“所以当初我才说,那些明确的奸细反而是死棋。”苏含笑一声冷笑,顿了顿,又道,“没招出背后主使人?”

“有。”梅若水却点点头,一脸郁闷地道,“她咬死是宁王主使的。”

苏含笑无语……其实这件事,根据他们的猜测,无论如何都是穆王和燕华搞鬼的可能性大得多。

“七弦。”她沉思了一阵,抬头叫了一声。

“殿下有什么吩咐?”七弦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

“让秦月百里去看看那个奸细。”苏含笑道。

“是。”七弦没有疑问,立即走出去。

“你怀疑她并非是朝中势力,而是……剑阁所派?”梅若水警觉道。

“嘛……如果是真的,她在那两人面前可无所遁形。”苏含笑悠然一笑。

“剑阁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梅若水沉了脸。

“不久之后就会一劳永逸的。”苏含笑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我要去。”梅若水立即道。

“当然,我还没有单挑剑阁的打算。”苏含笑看向他,又换了一张笑脸。

青墨:爬过,今天出去买东西,傍晚竟然下雪了,好冷,冻僵了,泪……

第四卷:碧色锋芒 第三十九章: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借着宝库发生的事,梅若水和柳知绯一内一外,好好地将整个东宫都梳理了一遍。

虽然是,一些探子是故意放进来的,但是未免她们太过分,小心地警告一下还是很必要的。

苏含笑却没空去管这件事,秦月决定了要去西部,马上就是上元节,距离下个朔月也不过十来天功夫,要准备的事还有一大堆呢。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她终于迎来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元宵。

比起新年,大雍的元宵显然更具有古色古香的味道,大街两边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河边除了可以看花船,还有无数未婚男子放荷灯,一盏盏荷花灯随着流水晃悠悠地飘向河心,犹如夜空中闪闪烁烁的繁星。

不少的富贵人家都在自家门前搭了台子,举办一些灯谜游戏,只要猜对了就可以把那盏灯取走。

举办完与民同乐的晚宴之后,女皇也很爽快地放了人,毕竟,宫中的灯虽然华丽精致,但元宵赏灯,要的就是那种热闹的气氛嘛。

以前的苏含笑自然是没有赏灯的兴趣的,不过为了任务,倒也去过几次,毕竟,这样拥挤的环境里,是下手的很好时机,但花灯……还从没仔细看过。

在宫门口分了手,穆王和宁王都得意洋洋地拥着心上人,带着护卫自行看灯去了,苏含笑却打发了跟随的侍卫自去找乐子。

现在的她,拥有了一身隐隐凌驾于梅若水和秦月之上的功力,再加上作为杀手绝不欠缺的警觉性和对敌经验,想要刺杀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陪她参加晚宴的蓝沉烟本身亦不是庸手。

说起来这位女皇倒是很开明,明明三个女儿都未大婚,却任由她们将心上人带着参加各种皇族聚会。当然,对百官宣布的则是因为南楚王子在,结好南楚,自然一视同仁了。

“你不高兴?”蓝沉烟看着身边的人,忽然问了一句。

“怎么会?”苏含笑赶紧丢开脑子里有的没的。

难得的元宵夜,而且也确实很久没有和蓝沉烟独处过了,还是放松一下吧。

“我看是在想你东宫的美人吧!”蓝沉烟白了她一眼。

苏含笑闻言,不禁有几分心虚。

“被我说中了?”蓝沉烟冷哼道。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去玩的。”苏含笑笑了笑,靠近去牵住了他的手。

蓝沉烟脸色缓和了一下,忽的转过头,又是一僵——他们不是小孩,自己会去玩,所以他就是小孩?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甩了甩手。

“别动,人太多,走散了就麻烦了。”苏含笑更多用了几分力。

蓝沉烟脸上红了红,看看四周,却见今晚到处都是一对对亲密地情侣,比起来他们完全不显眼,这才放心了。

又顺着人潮走了一阵,前方就传来一阵鸣锣声和鼓掌叫好的声音。

“过去看看!”蓝沉烟立即兴奋起来,拖着她就跑。

“慢点!”苏含笑无奈地跟了上去。

挤过人群,只见一座半人多高的四方台子上,距离地面约十米处竖着一个茶杯大小的铜环,正好有一个青年女子垂头丧气地走下来。

“呐呐,含笑,我们去吧!”蓝沉烟三言两语就向围观的人问清了游戏规则,只要三次之内将飞刀投过圆环,就可以带走林员外家特制的华丽八宝宫灯。

听完解释,苏含笑不禁笑了笑,垂直十米的高度,轻飘飘地飞刀,不大的目标,看来是考验腕力和准头,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虽然不算难,但也不是很简单。

“你去?”她偏过头问了一句。

蓝沉烟可不知道她现在的武功有多厉害。

“我去就我去。”蓝沉烟松开她的手,利落地一跃上台。

“这位公子想试试?十文钱。”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笑眯眯地迎上来。

“跟她要。”蓝沉烟随手一指台下的苏含笑,就拿过三把系着红色绸带的飞刀。

苏含笑的笑容顿时抽了一下,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叮!当!”三把飞刀除了第一把偏了半寸落空之外,其他两把都打在了铜环上,掉了下来。

“可惜可惜。”那管家一脸的惋惜。

“奇怪……”蓝沉烟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一跺脚。

第一把飞刀出手,他就知道这刀被做过手脚,会偏离准头,于是第二把就调整了角度,按理第三把应该能正中目标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偏了半寸呢?奇怪……

跳下台,看到苏含笑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忍不住就想看这女人为难的样子,顺手一推道:“我就要那个宫灯,总之你给我想办法!”

“若是我拿到了,就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苏含笑道。

“好!”蓝沉烟想也不想地道,眼中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苏含笑笑了笑,往那管家怀里丢了一锭银子,拿起飞刀。与蓝沉烟不同,在黑暗中打滚了二十年的她,东西一入手就能感觉到不对,又不禁想笑。

取了一把刀掂了掂分量,看也不看,顺手一抛。

飞刀一下子被丢起十余米,远超过了铜环的高度,可距离却不止偏差了一点半点。

眼看飞刀到了最高处,又开始往下掉,苏含笑眼神一凝,手里第二把刀出手,正打在第一把刀的柄上,被这股力量一撞,第一把刀横飞出去,轻巧地穿过了铜环。

苏含笑根本没看自己出手的效果,手一扬,第三把刀挥出,刚好割断系着八宝宫灯的丝线,花灯坠落下来,顿时落入她手里。

“好!”周围的人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叫好。

“恭喜这位小姐。”那管家也算是有点眼力了,虽然在混杂的夜色和人群中没认出太女和蓝家公子,但至少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

“呐,给你,答应的事我还没想好,先记着,不准赖账。”苏含笑笑眯眯地将宫灯递给蓝沉烟。

“赖账这种事,只有你才做得出来吧!”蓝沉烟给了她一个白眼,抢过那盏精美的宫灯。

算了,虽然要答应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不过……是她亲手为他拿到的花灯呢。

不过,若是袁泓在这里,一定会为他感到默哀的,怎么可以忘记那个女人的恶劣程度的?比如叫一个音痴的将军到两军阵前唱歌什么的……

“走吧。”苏含笑笑弯了眼,重新牵住了他空着的左手。

“哇,那个人好厉害!”忽然间,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怎么了?”苏含笑猛地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滋味,顺手拉住了说话的人。

“那边白府的灯谜会,有位好厉害的公子,一个人几乎将所有的谜底都说出来了,主人正在伤脑经怎么将那么多花灯让他拿走呢。”被拉住的人急匆匆地道。

“这么厉害?”蓝沉烟惊讶地道。

那个白家他也听说过,主人家的才气不凡,尤其爱猜谜,每年灯会上制作的灯谜,古灵精怪,很少有人能猜对,而现在居然有人能全部说出来,还是个男子?

“走吧。”苏含笑带着他顺着人潮走过去。

她心里隐隐猜到了是谁,不过……他可并不是那么张扬的人呢?

“这里这里……啊,那是……”蓝沉烟冲过去,忽然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苏含笑忍不住一拍额头,就知道……

“还有一点了,加油!”不远处,韩书墨笑语如花,拽着百里青的衣袖。

“书墨,你难道真的想把这里的花灯都带走?”百里青一脸的无奈,旁边的主人家都已经想哭了啊,虽然并不值多少钱,但若是让人把所有的花灯都赢走了,这之后的赏灯还让别人赏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能难倒你的谜语,下一个!”韩书墨兴致勃勃地拖着他往下一盏灯走。

“书墨,百里!”苏含笑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那主人太可怜了,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啊,你们怎么在这里!”看到他们,韩书墨也不管花灯不花灯了,拖着百里青跑过来,或许是因为兴奋,或许是灯火的映照,一张笑脸红彤彤的,分外可爱。

“碰巧。”苏含笑对百里青笑笑,又转头道,“好了,你又不是去砸人家的场子的,去挑几盏自己喜欢的灯,就走吧。”

“哦。”韩书墨翘了翘嘴巴,转身去选灯了。

苏含笑只对一脸谢意的主人点了点头,带着蓝沉烟和百里青走向一个人等候在旁边的秦月——不需要特别找,只是秦月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了,他周围三尺方圆,永远都是真空状态!

“梅若水呢?”蓝沉烟左右看看,没找到人,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

苏含笑也不禁挑了挑眉,连最讨厌热闹的秦月都能被硬拖来,没理由梅若水不在。

“云浅走散了,若水去找,让我们在这里等着,找点儿消遣,别走远。”百里青答道。

于是你们找的消遣就是砸场子……苏含笑很无语。

一偏头,对上沉默地秦月的目光,却从中看到了一丝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