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现在怎么样?”

“躺在床上还没醒。医生说,可能一辈子都醒不了,只能等奇迹。”

我叹了口气,“那真可惜,浪费了一个帅哥。”

“对了,我卧室里有他的照片,你要是不着急回去,我带你去看?”

我点点头,“好,我不着急,等我吃完就去。”

他很疑惑,“你昨天晚上一夜没回,不担心文昭找你?”

“他如果去我那儿,会给我电话。现在没有电话,就是没去。”

“他不担心你?”

我放下勺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凌少爷,他不担心我很久了。”

他一脸内疚,“对不起。我只是想说,如果他问你,我可以帮你解释,你是跟我一起工作。”

我赶紧摆手,“别了,他不喜欢我跟他的朋友有太多接触。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打死我都不会来你家。”

“哦,那如果他知道你给我工作,他会怎么样?会揍你吗?”

“不会。”

“那还好…”

“他会直接杀了我。”

“这个…”凌靖揉着太阳穴想了想,“那我们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我点点头,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

说真的,我不担心文昭会误会我跟凌靖有什么,毕竟要让一个人费心去误会你,也要看你在他心里有没有那个地位,让他劳神去误会你。

再说我有多少斤两,文昭一清二楚。凌靖是何等人物?对我来说,他就像天上的星星,别说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就算有,给我一个梯子都够不到。

文昭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小家子气的男人,见到女人的裸照就联想到“男盗女娼”。这要归功于他良好的家教和海外留学的经历。他没时间研究艺术,但是他尊重艺术,也尊重所有认真工作的演艺人员和职业模特。

第五章 我离开,你颓败,血肉成泥,辗成灰

在凌靖家里蹉跎了半日,相簿看完之后,我觉得我该告辞了。凌靖拿钱给我,昨天的报酬,并且跟我约好了下次拍照的时间。

他真是一个好客户,大方得体,礼貌周全,诚实守信,还兼做了我的心理医生,厨师,又搭了两瓶上好的红酒。

如果以后每一个工作都这么顺利,我的美好生活指日可待。至于昨天的酒后哭诉失态,在钞票和美酒的安慰下,被我自动清零。

再说不清零又能怎样?自己的问题,终究要自己来面对。

下午回到公寓,就接到了文昭的电话,说晚上有聚会,为秦暮庆生。这就是有钱的好处,有情趣、有面子、有地方、有时间,随随便便就能找个理由烧钱。

聚会还是晚上七点,为了不再迟到,我早早化妆。

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描眉,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凌靖的脸。

“小夏,我尊重你,在乎你,不好吗?”

“小夏,你是一个好姑娘。”

“小夏,你很优秀的,你要相信自己。”

“小夏,你再这么可爱,我就要爱上你了…”

我对着镜子笑了笑,倒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说话的时候,眉眼总是温煦的,仿佛一块上好的古玉,一派清净淡然。这样的男人,无论是魔是神,都让女人心生向往。

可是…这不包括我。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洁白的颈项,微卷的长发,小巧的下巴,细致的额角,眉目如画的一张脸,并非不美丽,把手放在左乳下方,那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这里住着什么?是爱吗?爱又是什么?

是千年不换的真心等待?是“生死契阔、与子成悦”的永恒约定?是苏轼与王弗“千里孤坟”的伤感和无奈?还是牛郎织女银河遥盼亘古不变的痴情守望?

或许什么都不是。

然而多年之后,我才知道,爱是我离开,你颓败,血肉成泥,辗成灰…

聚会的地方依旧是“黑池”,我进门就看到凌靖坐在包厢里面,正在跟秦暮聊天。

文昭从没正式介绍我们认识,所以理论上来说,在文昭和圈子里其他人面前,我们是陌生的。所以我进门之后,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坐到文昭身边,也就理所当然。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转过脸,继续跟秦暮说笑。

文昭还跟以前一样,见到我从来都是面若严寒,冷若冰霜。有时拿我当空气,有时拿我当家具,有时拿我当抱枕,大多时候当床上用品。

他的朋友自然跟他同一战线,仿佛包厢里就没我这么一个人。

有时候我真的奇怪,文昭既然这么不待见我,为什么每次聚会偏要我跟着?

难道只是为了享受,我被这群富家子弟孤立的快感?抑或是有意树立我这么一个反面形象,让他们可以精诚团结,同仇敌忾?

就在我茫茫然,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文昭端着酒杯,闲闲地开口,“今天干什么了?”

我放下饮料,老实交代,“吃饭,睡觉,看小说。”

“没出去?”

我果断地摇头,“没有。”我没撒谎,我的确没出去,只是上午刚回来。

文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我也知道,他不过是没话找话,随便问问。话说完了,我们两个人就一起沉默。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我理你,你不理我;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会儿别喝太多。”文昭忽然说,又不耐烦地补充道,“别见到好酒就没命,一个女孩子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我有点委屈,文昭用了“总是”两个字,我委实有点冤。

我跟了他三年,喝醉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三次。而且三次都不是因为我贪杯,而是遭人陷害。

就拿第一次来说吧,纯粹就是被他灌的。我们第一次做那事,他刚脱衣服,我就紧张得快哭了。文昭提议先喝点酒,40度的轩尼诗XO,我傻乎乎地灌了半瓶。

第二次…

我想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他,“你今天晚上要过来?”

他低头看着我,“不方便?”

我有点为难,“不是不方便,只是…”我看了看四周,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个什么,家里没有了。”

我们磨合了三年,相信文昭应该明白,我说的“那个什么”,指的是什么。不是我故意矫情,而是大庭广众,我又是一个姑娘家,说出那三个字实在不雅。

“没了?我怎么记得还有几个?”文少爷目光疑惑,他不信我。

“真的没了,你想想…”我掰着指头跟他算。

可我话没说完,他就放下酒杯,头一低,结结实实地吻住了我。

这一吻很是火热缠绵,带着微醺的酒气,久违的感觉让我情迷意乱。我们坐在沙发的一隅,他的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如同在三千繁华中劈出了一方天地,音乐如酒,灯影缭乱。

在旁人看来,这大约是一副极为香艳旖旎的画面,可旁人看不到的是,他的手扶住我的脖子,凌厉的唇齿在我唇上磨了一会儿,就一路厮杀到我耳边,说:“你下次能不能换个高明点的理由?”

我沉默了一秒,无奈地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会儿回家的时候,别忘了到楼下的超市买了再上去。”

他疑惑地看着我,“真的没了吗?我怎么记得还有三个?”

“真的没了,你看,我跟你算算,你上次用了…”我掰着手指头继续跟他算,却不经意之间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凌靖,就坐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凉凉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我脸上一热,以前跟这些公子哥一起,这些人虽然称不上玩主,可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就不觉得特别尴尬。这会儿被他这么看着,想到刚才跟文昭的“少儿不宜”,忽然很想找个什么地方钻进去。

人果然是健忘的动物,我已经忘了,几天之前我也曾见过凌少爷在“盛世”的走廊被服务的情景。

但不知为什么,即使见过那么不主流的一幕,我依然觉得这个男人跟眼前这些膏粱纨绔不一样,跟文昭…好像也不太一样。

我想得太入迷,因而顾此失彼,文昭见我跟他话说到一半就愣愣地发呆,放开我,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他自己的。

我拉了拉被他弄低的裹胸小裙子,上次那条被他扯烂了之后,他又赔了我一条新的,不太合身,胸这里有点跨,总是往下窜。

几乎占了一面墙的LED大屏幕上正放着一首不算很新、也不算很出名的华语歌,前奏在耳边响起,旋律潋滟如水,略带伤感,歌名叫做《褐瞳》。

你的瞳是褐色的迷梦

睫毛像翅膀逆光扑动

看不透那黑白的漩涡

愿沉醉在这永恒的虚空

我低下头,静静听着。文昭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手里握着酒杯,冷峻的五官沉在灯光的阴影中,不过与我一臂之遥,却如同隔绝在千里之外。

唇上的热度还未消散,鼻尖还萦绕着他干净的气息。仔细看看,他挺括的衬衫上或许还沾着我的头发,我们的关系那么亲近,距离却那么遥远。

咫尺天涯的遥远。

我闭上眼睛,耳边只有悲伤的音乐。我不懂音乐,却喜欢这首歌,大约是喜欢它的歌词,有入心的感觉。

很多年之后,当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我却依然记得这首歌,记得它悲伤的歌词和哀伤的旋律。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回忆起当年那些鲜活的人和无法回头的往事,这哀伤的旋律就像天外飞来的神音徘徊在我的耳边,还有文昭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他在冥冥黑夜里用悲伤的目光默默望着我。他还是那个样子,只是看着我,紧抿着嘴唇,隐忍的目光,却一句话都不对我说。

于是,我半生飘零,情伤难复…

红日姑娘今天有点兴奋得过了头。

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因为当我们吃完了蛋糕,喝完了红酒,唱完了KTV之后,她还在喋喋不休。

喋喋不休没什么,她本就话多。话多也没什么,可是她不该把话题绕到我身上。

事情其实是这样。

前几天娱乐界爆出一桩丑闻,一个二流小明星站在天台上闹自杀,虽然被救了下来,可事情却闹得满城风雨。而凡事皆有因,让小明星闹自杀的原因,就是她被人录了一段不雅视频,内容是她干第三产业,陪客睡觉的过程。

原来小明星有一个极为霸道的经纪人,这经纪人明着是经纪人,背后其实是个皮条客。小明星不甘心被控制,提出要自立门户。可人家经纪人不答应,就找了一个人假装嫖客去嫖她,在包里装了一个针孔摄像机,录下了整个过程,打算用这个来威胁她。

于是就有了那段视频,有了天台的自杀,有了后面一连串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