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她不远处,上官琦却不会水,刚才立脚的地方极浅,她才腾出手拉了苏瑾璃下水,一个用力,便将自已推到了深水处,两脚居然不得落地。吓得她尖叫连声,双手双脚在水里乱扑,混乱中,便见两道身影嗖嗖跳入了湖里。

“救我,救我!”上官琦咳进了好几口水,可还是看清了跳进湖里的有一个是韩王。

那是她从前的未婚夫啊,说心头没有喜悦,完全是假的。

然而,两道身影都同时向苏瑾璃游去。

“璃儿!”韩王宽大的紫袍飘浮在水面上,一头墨发也浸在了水里,他奋力向苏瑾璃游去,苏瑾璃正在看上官琦的笑话呢。

不会游泳,还想推她下水,自找死路,好笑!

修景弘在看到苏瑾璃落水的瞬间,也奋不顾身的跳了下来。

岸上的夏紫柔,脸色早已惨白,看着修景弘向苏瑾璃游去,双手将一方帕子绞得稀烂。

府里一个聂小玉,已经让她好受了,府外还有个苏瑾璃!

夏紫柔此刻只有一个冲动,想要跳下湖去!

她心里这么想,事实也这么做了。

“王妃姐姐!”夏紫柔装作着急的高喊一声,奔到了湖边,本还在想怎么掉进湖不引起别人的怀疑,然而未待她想好,脚底一滑,“啊——”成功的掉进了湖里,“王爷救我!”夏紫柔厉声尖叫。

而此时,韩王已经游到了苏瑾璃身边,抱起她,二话不说,游上了岸。

修景弘微微一怔,又听到夏紫柔的叫声,只得返过身去救夏紫柔。

而上官琦,目睹了这一幕后,差点要气得吐血了!

韩王,居然救了苏瑾璃!她想不通啊!好歹她也是他以前的未婚妻吧?上官琦愤愤喝了几口水,沉了下去,最后被一个宫里的太监捞了上来。

韩王抱着苏瑾璃上岸,脸色已是铁青,墨发散乱,浑身透着寒气。

旁边这些太监宫女,包括前来看热闹的大臣都震呆了,这些人中,有谁见过韩王这等狼狈的模样?

韩王在他们心里就是神的存在啊,高大,威猛,挺拨,高傲,霸气,喜怒不形于色,对人也是只说三分话的主儿,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过,别人的生死于他,也只是弹指之间,哪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亲自跳下冰凉的湖,不管不顾,就为了去救一个与他已经没有关系的女人?

“衣服!”韩王冷厉的眸光在众人脸上一扫。

大家才反应过来,好几个大臣脱下了自己的衣袍,一个小太监抢了一件过来,递给韩王。

韩王接过长袍,将浑身冷得瑟缩的苏瑾璃包裹住,大步离去。

苏瑾璃上岸后就挣扎着要下来,可是胸口上的伤口还未全好,此时进了水,竟是疼痛难忍,一挣扎,面上便扭曲了起来,韩王一双铁臂更是紧紧的箍着她,不容她乱动,深沉漆黑的眸子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她的红唇已泛上一层紫色,明显的是心脏不好,韩王眼里闪过一道心疼。

刚才,看到苏瑾璃坠下水,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那一瞬间,让他想到了苏瑾璃坠崖的场景,他已饱受过心灵的折磨,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虽然之前警告过自己,要忘了她,彻底的忘了她,心里暗暗发誓,再看到她时,一定要避开走,或者,漠然,如他对待别的女人一般,无所谓与不屑的态度。

可是,他究竟是心软了,心痛了。

如果时间再返回到刚才,明知道修景弘会去救她,他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只为抱她出湖。没有任何理由,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

修景弘抱着浑身颤抖的夏紫柔上岸时,已经见不到韩王与苏瑾璃的身影了。

他的心底狠狠一震。

皇叔,竟然会下水救璃儿?这是他绝对没想到的事情。

韩王虽也曾下水救过人,但都是在湖边没有别人可以相助的时候,现在放着这么多会水的太监在这里,包括自己,而他居然也跳下来了。

夏紫柔看着修景弘发呆的眼神,心里气苦,抓着他的衣领,弱弱道:“王爷…”

修景弘低头,“我带你去母后宫里换身衣服。”

韩王抱着苏瑾璃便到了修落雁的宫殿。

修落雁此时不在殿里,她领着嘉云郡主等一干女眷去厨房准备膳食去了。

韩王抱着苏瑾璃,径直到了正殿,将她放在软榻上,温声道:“先把衣服换了,我去叫太医。”

苏瑾璃强忍着伤口处的疼痛,点点头。

韩王大步出殿,阴沉着脸,对着想要进来侍奉,却一脸茫然的宫女道:“一个进去给,给苏小姐换身衣服,一个去给本王叫太医,腿脚利索点!”

“是。”两人应声,分头而去。

不一会儿,宫里最好的太医便过来了,苏瑾璃此时擦干了头发与身体,换了一身淡碧色的宫衫,躺在床上,太医为她把过脉,伤口因是浸了水发炎,故而从太医院取了一瓶药粉,叫她自己洒在伤口上,并无大碍。

韩王听到此,脸上才阴转多云,紧提着的心慢慢放下。

苏瑾璃抹了药粉后,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胸口处的疼痛弱了一点,她便急着爬起来,要去找荣贵妃。

韩王坐在床头,沉下她的肩,深沉的眸子凝视着她,满满是关切,“你睡一觉,现在赴宴还早,真正开席要到晚上,天还没黑呢。”

“韩王,谢谢你。”苏瑾璃勾唇轻笑,这是他第几次帮自己了?她也记不清了。

苏瑾璃也没想到,韩王下水会来救自己,毕竟,上官琦曾是他的未婚妻不是?

“跟我何必言谢?”韩王柳眉轻挑,淡淡道,“你睡一会儿,等会儿我来叫你。”说着替苏瑾璃掖了掖被角。

苏瑾璃也没再执着,点点头,躺在被窝里,沉沉就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屋子里点着烛火,明晃晃的,苏瑾璃一看,自己还在修落雁的宫殿里,不由大吃一惊,拥被坐了起来,胸口处生生一疼,她拧起了眉头。

“醒了?”一个低沉性/感的声线传过来。

苏瑾璃这才看清了,韩王坐在房中的花椅上,轻轻啜着茶,将茶盏叩在桌上,走了过来。他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深紫色的蟒袍长拖至地,胸前用金线绣着交错的巨蟒,张牙五爪,十分凛厉。

“现在什么时辰了?”苏瑾璃是和衣睡的,掀开被窝下地。

“你睡了两个时辰,不过上元节的宴会还没结束。”韩王勾起薄唇,扬起一抹微笑。

“天!”苏瑾璃抚额,“他们都出宫了吧?你怎么不叫我啊?你也没去赴宴吗?”

韩王眼底尽是愉悦的笑意,“我瞧你睡得香,不忍叫你,再说,去晚了也有本王担着,没事,你梳洗好后,我们坐轿过去。”

“好。”苏瑾璃点头。

一柱香后,一顶豪华的六人高轿从皇宫里抬了出去。

御前广场,人山人海,除了皇上专门为皇室重臣设的几十桌外,还在广场尾端开了四十桌流水席,供百姓享用。

烟火炮烛响声不绝,四处是乐融融的笑声,大红的灯笼一条连着一条,将黑夜的天空染得绚红。

苏瑾璃跟在韩王后面,韩王熟门熟路到了台阶最上方。

上面一排座位的最中间穿着明黄、大红的正是皇上与皇后。

苏瑾璃上前行了礼,悄抬眼时,发现皇后面色蜡黄,这段时间显是没有休息好,想必是日夜忍受着庠庠粉的折磨吧?苏瑾璃想着,心中偷笑。

“璃儿,你刚落水了,可有碍?”荣贵妃向她招招手,关切地询问,眼神并不似做假。

苏瑾璃乖巧的答道:“没事,让姨娘受惊了。”

“好孩子,去跟风儿坐一起。”荣贵妃指了指下方一个方桌子。

烛光映射下,那张桌子上只坐着修景风与上官灵,而旁边其它位置都座无虚席,想必是因为座上多了个疯子,所以没人敢过来吧?

苏瑾璃勾唇冷笑,这里人还真势利,向荣贵妃行个礼,便袅袅下了台阶。

韩王此时已经落了座,正坐在皇上下手,上面一排座位只能容皇上与皇后、四妃以及封了王的王爷与王妃坐,故而荣贵妃要苏瑾璃坐下去,礼法不可废。所有皇子中,除了韩王早年就封了王,修景弘封了王,其他的都还只是皇子身份。

修景弘没立正妃,便在下面陪着夏紫柔。

苏瑾璃含笑坐到修景风对面。

“风哥哥,这是谁啊?”上官灵一面玩弄着桌上的筷子,一面问。

“这是璃姐姐。”修景风尴尬的看了一眼苏瑾璃,唇生苦笑。

才多久,上官灵又忘了。

苏瑾璃朝他轻点头,能理解,疯子嘛!

修景风将桌上一杯沏好的茶推给了她,苏瑾璃随手接在手里,揭开茶盖,吹吹上面的浮叶,轻抿一口,便听得修景风唤道:“皇叔!”

她侧头一看,一个紫色的蟒袍现在眼底,韩王坐到了她身边。

“我看你不是坐在上面吗?”苏瑾璃问。

韩王翘起红润的唇,笑了笑,“下面热闹些。”

其实,他在上面看到苏瑾璃的身影离他那么远,心里竟是百般不踏实,莫名奇妙就走下来了;而坐在她身边,心里竟是十分满意。

正文 第163章 韩王的心机

苏瑾璃红唇微勾,冲韩王无奈一笑,堂堂王爷,居然还图热闹。

此时,太监宫女们已经把酒菜都呈上来了,照例,皇上先说了一段辞旧迎新的开场白,大家才举杯狂欢。

“风哥哥,这是什么啊?”上官灵忽然将修景弘面前的青瓷酒杯握在自己手里,轻轻嗅着里面的液体。

“这是酒,你不能喝的。”修景风说着要去拿过来。

“我不喝,我只看看。”上官灵不依,握紧了不放。

苏瑾璃也将注意力投到了上官灵身上,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想要刺杀上官灵的不正是韩王吗?她微侧头,瞄了瞄一旁坐着的韩王。

韩王正坐在她右手边,单手握着一只酒杯,狭长的凤眸里泛着清幽的冷光,紧紧逼视着对面的上官灵,带着点探究,左耳上的水钻,煜煜生光,模糊了他雕刻完美的侧脸廓。

上官灵却像是没注意到韩王的眼神般,自顾自玩着手里的一杯水酒。

“这个很好喝,你尝尝看。”韩王忽然出声,语气低沉,用着严肃的口气说着一件玩笑的事。

上官灵精灵的双眸眨了眨,歪头看了看韩王,“这个好喝吗?”

修景风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皇叔——”他不解,皇叔为何要骗上官灵喝酒呢?

韩王右手食指轻轻坚起,示意他不要说话。

上官灵笑嘻嘻的,将酒杯放在嘴边,仰脖便去灌酒,却辣得满面通红,咳嗽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在上官灵喝完酒之后,韩王左手递出,一把磨得极为尖利的匕首出现在指尖,向上官灵的咽喉直接刺去。

苏瑾璃的心猛然一提。

修景风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抽出腰间佩剑,“当”的一声,隔住匕首,脸现愠怒,“皇叔,灵儿已经疯了,你干嘛要这番作弄她?”

苏瑾璃心里咯噔一声,韩王想要杀上官灵的话,不会选择今晚这种场合,刚才只怕是在试上官灵是真疯假疯吧?喝了酒之后,上官灵本就有些糊涂,如果此时对韩王出手的兵仞有所躲避,哪怕只是表情的一些微不对劲的变化,都会落进韩王的眼里吧?

“风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啊?”上官灵胀着一张红脸,疑惑地问两人,还想要伸手去摸韩王的匕首,表情镇定,似乎不知刀剑为何物。

“灵儿,住手!”苏瑾璃急忙呵住她,刀剑无眼,若是韩王此时有心伤她,可也容易得很。

苏瑾璃说着,就起身,握住她离匕首只有一寸的小手。

忽然,上官灵右手一颤,左手的酒杯咣当掉到地上,碎成了七八片。

“璃姐姐,你的手好冷!”上官灵一面说,一面抽回自己的手,双手放一起互相搓着取暖。

她这个样子,当真是疯了,至少,现在还没有半点破绽。

苏瑾璃想不通了,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让韩王对上官灵如此上心,连她疯了都不想放过?她俯身看了眼韩王,韩王已经收回放在上官灵脸上的眼神,缓缓将匕首插在腰间。

“灵儿,你的手受伤了没有?”修景风顾不着询问韩王,抓住上官灵的手去检查。

“受伤?为什么受伤?”上官灵对自己打碎青瓷酒杯的事情,毫不在乎,过了就忘了。

苏瑾璃从怀里取出一块手绢,从座位绕出去,蹲到地上,便去包那些青瓷碎片,这个地方人太多,太监宫女顾不到这么多,她怕扎伤了别人的脚,故而自己去收拾。

却不想,一抹深紫色的身影闪到了旁边,夺过了她手里的帕子,无意中触着了她的柔夷。

正是韩王,半曲在地上。

“我来吧,仔细割伤了手。”此时,韩王眼中谙藏的杀机早退,深黑色的双眸仿若两潭柔和的清泉。

苏瑾璃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他——

站起身,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一个王爷,这样弯腰弓背在地上拾青瓷渣,似乎不大像话吧?

修景弘连忙起身过来,“皇叔,我来吧。”毕竟是上官灵做下的事,怎么好让韩王善后?再说了,韩王居然提醒苏瑾璃仔细割伤了手,这让他好生纳闷。貌似他家皇叔,一直冷面朝天,从没有这么关心人过吧?就连他们几个皇侄,也没这样过,修景风不禁多看了韩王一眼。

然,他的眸子讳莫深沉,看不出半点涟漪,倒也不客气,却没有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修景弘,回到座位上,反而将苏瑾璃的香帕顺手塞进了怀里。

苏瑾璃当然看在眼里,想要讨回来,可却发现说不出口。

再看向上官灵,仍是一脸无知样吃着碗里修景风给她夹的菜。

“热热手。”耳边,低沉性/感的嗓音轻轻响起,韩王推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过来,简单地说道。

刚才,听上官灵说她手好冷,他就有点担忧了,趁着拿手帕的时候挨了挨她玉白的小手,果然冰凉彻骨,想必是今天坠湖落下的。

“谢谢。”苏瑾璃答了一声,心湖里泛起一丝感动。

“我也要热手。”上官灵稚气地接道,小嘴撅着,看着韩王,眼里清彻一片。

韩王转过眼神,看也不看她一眼。

如果她不是真疯,她还有命在这跟他说话吗?

一个疯子,他不会计较的,因为那天被她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情,她都不会说出去,怕只怕,她是在装疯。

“来,灵儿,这杯给你热手。”修景风宠溺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心里的不解越是加浓了。

韩王对苏瑾璃的关心,溢于言表,不正常!

照理说,韩王已经和苏琼瑶定了亲,苏瑾璃则是他的小姨子,可韩王的态度,却实在古怪,至少,他对表妹的那种关护,从来没在其他时候看见过,更别说对待苏琼瑶、上官琦了,就算曾经是他的未婚妻,韩王也与她们保持着距离,不冷不热。

在修景风眼里,韩王就是个冷血性子。

可如今,到底是什么状况呢?

苏瑾璃没有理会修景风时而投射过来的好奇眼光,微抿着香茗,放眼打量四周,两道强烈的视现打在身上好难受,她寻着感觉找去,正发现,相离两桌,修景弘正望着这边,确切的说,看着她。

一旁夏紫柔淑女的吃着菜,眼光却不时往自己瞄来,还带着一丝怨恨。

苏瑾璃无谓的耸耸肩。

离开王府,她可不想再和那些人扯上什么关系了!

吃了几口菜,忽然听到那边席上修景弘焦急的叫了一声,“柔儿!”

相离较近的桌上人都朝他们看去。

却见夏紫柔脸色发黑,手无力一松,筷子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向后倒了过去,修景弘伸臂揽过。

“叫嚣尘——叫太医!”修景弘话出口才想到今儿是上元节,南嚣尘定然回了蝴蝶谷,往年,他都是回蝴蝶谷和小师妹一起过节的,远水救不了近火,先传宫里最好的太医再说。

苏瑾璃淡淡的看着,暗暗思忖,夏紫柔这回倒不像装的了。

难道说,她的寒热散根本没有痊愈?那她的心头血不是白抽了吗?

耳边,韩王凉薄的声线传来,“不是寒热散,又不知染上了什么毒,这个女人,身体这么弱,东生一天病,西生一天病,还不如死了算了。”

凉嗖嗖的语气听在苏瑾璃心里极为不适,虽说她不喜欢夏紫柔,可是,犯毒生病也不是她的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