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只有他,呵呵,该死的他明明知道,可就是会吃醋,会难过,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了,明明是自己放弃她了,可就是不能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莫说让她嫁人,只看她对别人笑一笑,他的心都会刺痛,可是,现在,他必须要放手,必须要放手。

“阿离,三天之后,你来带走她吧。”似乎用力了全身力气,冷奕勋从胸膛里吐出一句话。

夜安离愣住,眼里满是惊异:“三天以后?莫非你找到了治她的解药?你刚才还说她等不到解药了。”

“千年太岁,宁王府有一枝千年太岁,可以解幽魂之毒。”墨竹哭着说道,二爷太难了,从小云进宁墨轩起,墨竹亲眼看到小云是如何一点一点渗入二爷的生活,侵入二爷的心,二爷一点一点沉沦。

没有小云时,二爷很潇洒,很自在,却象没有灵魂,有了小云,二爷的生活变得多彩,变得快乐起来,二爷是冷心冷性的人,也很死脑筋,可越是这种人,一旦爱上,就终身难忘,要让他再接受别的女人,比登天还来。

二爷那么专横霸道又偏执的一个人,要有多绝望,才肯开口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托付给别的男人?

墨竹的心象被刀子在片割,一片一片的被人削去,支离破碎!

怪不得,阿奕要与安宁郡主订婚,怪不得,他情愿小云伤心也不肯告诉她真相。

他是怕小云会难过,会不肯吧。

两个都是倔强又刚烈的人,如果小云知道,她的命,要用阿奕的婚姻来换,她情愿死吧。

白菊从外面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也是长叹一口气,紫兰和墨竹守着绯云的时候,白菊就在府里帮二爷查是谁下的毒,可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二爷的痛,她也看在眼里。

二爷他,快崩溃了吧。

眼泪闪烁在眼眶,白菊小声禀道:“二爷,宁王世子来了。”

冷奕勋的眸光越发黯淡,无力道:“让他进来。”

自己缓缓地,艰难地站起身,脸色又恢复到漫不经心的模样。

夜安离看得心一阵一阵揪痛。

冷昱一进门,他就冲上去扯住他的衣领道:“冷昱,你也来趁火打劫吗?”

冷昱冷冷地看着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阿离,看在从小长大的份上,本世子不跟你计较,松开,我是来送药的。”

夜安离一听,眼睛顿时灿亮,“你这么好?”

“我没这么好,是父王让我送药来的,阿奕,你该记得,你答应过父王什么。”冷昱理了理被夜安离扯皱的衣襟,面无表情道。

“婚书不是已经签下了么?还有什么事?”冷奕勋看也没看冷昱一眼,淡淡地问。

“父王不放心小云,他担心只要小云在你跟前,你就会对安宁不好,所以,今天我要把小云带走。”冷昱看了眼床上的绯云道。

“阿昱,你不要太过份。”夜安离忙上前拦在床边,怒道。

“阿奕,你自己考虑吧,只要小云一天不离开你,父王一天不肯给千年太岁,小云的毒已经侵入肺府了吧,再晚就会来不及了。”冷昱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你先给她解毒,我什么都答应你。”冷奕勋木然地看着床上的绯云,感觉自己的魂也会跟随她而去,以后…他还有以后么?

“阿奕,你疯了?小云的一条命换了你一生的幸福,你怎么还能把小云也押给他?你明知道阿昱对小云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的是你吧,阿离,以后离小云远一点,她以后就是我宁王府的人了。”冷昱恼火地吼道,小丫头命悬一线,而能救她的,只有自己,如此聪慧又特别的女子,他冷昱怎么能让她属于别的男人?

“你…”夜安离又急又气,却束手无策。

冷昱倒是干脆,见冷奕勋承诺后,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太岁,递给冷奕勋。

绯云醒来时,鼻间闻到淡淡的月桂花香,都是八月了么?月桂花怎么就开了?

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布致精巧雅致,一个个摆件古朴大方,却透着厚重的贵气,这里既不是理国公府的西厢房,也不是顺安街,这是哪儿?

她坐起,门从外面推开,正是墨竹,绯云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墨竹姐姐…”

端着药低头走的墨竹手中的药碗才抬头的一瞬落地,咣当一声,药碗碎了。

墨竹风一样卷到床边,捧住绯云的脸:“小云,小云,你醒了,真的醒了?”

喜极而泣的极动模样,让绯云一脸茫然:“你怎么了?我睡了很久么?”

“三个月,你说久不久?”墨竹抹了把眼泪,又哭又笑。

“三个月?真的很久?怎么会睡了三个月?”绯云莫明地喃喃自语,外面传来一阵丝竹声,喜气洋洋的,绯云起身朝窗外看去,满目披红,陌生的庭院里,挂满红缎,贴满喜字。

“这是哪?谁要成亲了?”绯云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仆役们,自己也被他们脸上洋溢的喜庆给感染了,只是,心怎么隐隐地痛,好象有人插了根管子,在抽走她心房里的血液。

“别管了,你才刚醒,要好好休息才是。”墨竹眼圈儿泛红,强忍着心酸道。

“不,我要去看热闹,谁成亲啊,讨个喜钱也好,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三个月,讨喜钱,也去去晦气。”绯云象个孩子一样,提裙就往外走。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出去,快回来,我给你梳梳头。”墨竹扯住她,将她拉回来:“你看,头象个鸡窝了,好多宾客呢,让人看见不好。”

“也是啊,一醒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的,这个样子会冲撞新人的。”绯云傻傻地笑,乖乖地坐到梳妆台前,任墨竹帮她梳头。

墨竹给她梳了个美美的流云髻,绯云越看越满意,笑道:“墨竹姐姐,二爷送我的宝石项链呢?拿来给我戴着,我病了三个月,二爷肯定着急了,我要让他看到美美的我。”

正端洗脸水的墨竹脚步一滞,差点把水盆也摔了,强忍住哽咽道:“你先洗脸,我这就去拿。”

洗过脸,戴上项链,外面的喜乐声更响了。

“这是嫁闺女还是娶媳妇呢?”绯云满脸是笑地问。

“嫁闺女。”墨竹无力地回道。

“哦,听这声音花轿快来了,我要去看新姑爷。”绯云拔腿就往外跑。

墨竹拦都没拦住,一个纵身,跃出门外,拉住绯云道:“你才好,身子骨还不利索,别去了吧。”

“我要去,我要去看新郎。”绯云清亮的大眼里满是倔强。

“别去,我带你去迎宾楼吃饭好不好。”墨竹诱惑她,睡了三个月,每天只吃些流食,她肯定嘴馋了。

“不,我要看新郎,一定要去,墨竹,我的心好慌,我感觉,今天要是不去看看,我会后悔一辈子,好奇怪的感觉。”绯云执拗地说道。

墨竹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干笑道:“那你答应我,看热闹就看热闹,不许难过,不许哭,也不许…”

不许伤心,因为你伤心,他会更伤心。

“我为什么要难过,人家办喜事呢,是好事,我该欢欢喜喜的,不是吗?”绯云没来由的,越发慌张起来,心怦怦跳得厉害,而心房的血,好象快要被抽干了。

仆人们突然全向二门处涌去,有人高兴地大喊:“花轿来了,新郎来接新娘子咯。”

紧接着,就见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背着新娘子的男人出来,那新娘子穿着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看不到盖头下的脸,但那一身华贵雍容,却让人好生羡慕,这是个大户人家嫁女啊。

这样漂亮的新娘,新郎官应该也是个俊俏郎君吧。

绯云被大家的喜庆感染,也跟着哄叫着,欢喜以拍着手,也往大门外涌去。

鼓乐声不停,门外是震天的炮响,好多看热闹的人啊,绯云好不容易挤到门外头,男方家里正在洒喜道钱,绯云也弯腰捡了一个银锞子,好大方啊,别家撒喜钱都是大子呢,这家撒银锞子。

“呀,好俊俏的新郎啊,你们看,从来没看到过这么俊的新郎,太俊了。”有小姑娘花痴的声音,带着迷恋。

很俊么?有她家二爷俊么?

绯云捡起银锞子,缓缓直起身来,朝那新郎看去。

阳光下,那人骑着白色的骏马,穿着大红的喜服,身姿挺拔卓越,那张脸,肌肤如玉,目如点漆,五官精致得象特意塑造出来的一样,毫无暇呲,这张脸,怎么…这样熟悉,熟悉得就象刻在心上一样。

耳边一阵轰鸣,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傻瓜,不要让我担心…”

“我会疼你一辈子的。”

“不许你跟别人说话。”

“爷宜家宜室,你没看出来吗?”

好多话在耳边回响,好象就在昨天!

“纳猪纳狗也不纳你!”呵呵,这好象也是他说的话,哪一句才是真的?哪一句才是真的啊?

心口好痛,一阵翻江倒海,心脏二象要窜出胸膛了。

手中的银锞子悄然坠落,发出一声的脆响,在嘈杂喧闹的喜庆声中,绯云听得无比清晰刺耳。

她讨的,是冷奕勋的喜钱,他今天成亲,骑着高头大马,穿红披绿,来迎娶,可新娘不是她…

灵魂象被瞬间抽离,她愕然地向前跑了几步,想看清那个人的真容,新娘正好出来,簇拥着的人将她撞开,她被挤在地上,有人不小心踩着她的手,她顾不得痛,猛地爬起来,向正下马的新郎挤去,才梳好的头发散了,衣服也摔得灰糊隆冬的,样子很狼狈,可她顾不得这些,心里只有一个想念,那就是离他再近些,再近些,想亲眼看他娶妻,看他成为别人的丈夫。

好多人啊,都挡在她的前面,拦着她不让她过去,不行,她一定要去,谁拦都不行,拼了命的往前挤,终于,她挤到了最前面,有人扔给她一块银子:“喂,这是银钱,叫花子,快走开,别冲撞了新人。”

“我是来送贺礼的。”她呆呆地从项间取下那条他送的项链,那是她的生日礼物,一直不舍得戴,今天是头一回,没弄脏吧,应该还是完好的。

当那只沾着血的小手,颤颤的,却又倔强地递到新郎面前时,有人要赶她走,而新郎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好喷在她的脸上。

脸上一阵温热,粘粘的,差点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努力抹了一把脸,小手再往前伸一寸,大眼清澈灵透,却不见半滴泪水,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二爷,新婚礼物。”

有人尖叫起来,有人叫嚷着将她拖开。

她全听不见,只是痴痴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象凝滞了一样。

“二爷,新婚快乐。”她再一次倔强地把手递进一分。

新郎的唇角再次涌出鲜血,顺着他坚毅而精致的下巴流下,染湿了大红的喜袍。

整个场面骤然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尖叫,也没有人叫嚷,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对男女。

他唇边的血,刺前了她的眼,她还在笑,缓缓拉起他垂落的一只手,将项链放在他的手心,缓缓轻启红唇:“二爷,新婚快乐,从此,山水迢迢,永不相见。”

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坚定而决绝地转身,脚下如坠千金重石一样,一步一挪,却走得那样坚决笃定。

人群让出一条路来,看着她一步一个血印地往前走,她唇边,一直有血涌出,滴在她走过的脚下,她浑然不顾。

墨竹终于扒开人群,找到她,“小云…”

她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新郎象疯了一样,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安宁伏在哥哥的背上,满心欢喜,终于成亲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谁也抢不走了,那个贱人也不行。

花轿就在府门外,哥哥很快就能将她背了府门了,可她的心还是满足,伏在哥哥身上不停地催:“大哥,快点,快点,奕哥哥性子急,不耐烦等的。”

冷昱好笑:“没见过你这样急嫁的。羞不羞啊。”

安宁羞红了脸,反正盖头盖着,也没人看见,嗔道:“不羞,我就是想要快点嘛。”

冷昱无耐,就这一个妹妹,他也疼,加紧了步子。

安宁被哥哥放下,喜娘从两边扶住她,往花轿去。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尖叫起来,安宁怔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喜娘有点犹豫,吱吱唔唔不敢说。

就听得周围有人倒抽一口气:“快看,新郎吐血了。”

安宁吓了一跳,猛地掀开头盖,就见冷奕勋的胸襟染湿,鲜红的血液挂在他漂亮的下巴上,感觉好凄凉,悲壮。

他娶自己,竟然是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比死还难受么?

心,象刀绞一样痛,怒火也往头上直冒,她猛然就往他冲过去,却在听到那块娇弱的话时,生生顿住:“二爷,新婚快乐,从此山水迢迢,两不相逢。”

原来是她,她不是还没醒么?

她是来砸场子的么!

她正要冲过去,甩那小贱人两个耳光,手臂被人拽住,正是自家亲哥哥,哥哥眼里蕴着怒火,却制止她过去:“是最后的决别,别过去,不要让他恨你。”

是让她忍对不对?这个时候,如果过去,只会让他更难过,会把满腔的怨恨全怪到她身上。

可是她又如何忍得住,那个女人毁了她的婚礼啊,在婚礼上抢她的新郎,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安宁拼命挣扎。

却见绯云晕了过去,冷奕勋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了绯云。

“站好,不要动,等我把小云抱走后,你再去扶他。”冷昱冷静地按住安宁,沉声道。

然后,他从容地走了过去。

“阿奕,你嫂子病才好,把人交给我吧。”冷奕伸出手,笑着对冷奕勋道。

“嫂子?”冷奕勋嘴里喃喃道,猛然抬头,怒目而视。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只要当好你的新郎就成了,小云你在三个月前就交给了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冷奕勋的身子一僵,呆呆地看着冷昱毫不犹豫地将绯云从他怀里抱走。

墨竹担心地唤道:“二爷…”

冷奕勋看着冷昱将绯云带走,身子晃了晃才站稳,“照顾好她。”

墨竹肃然:“是,二爷,您放心吧。”

绯云再次醒来时,床边坐着冷昱。

绯云猛然坐起,头一阵晕眩。

“你身子还没好,又吐血,你嫌血多么?”冷昱冷冷地看着她道。

“大人,你怎么在这里?”绯云皱眉问。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冷昱端起桌上的药碗道。

“这里是宁王府?”绯云这才想起问。

“不错,正是宁王府本世子爷的书房。”冷昱皱眉,吹了吹药道:“起来喝药。”

“我不喝。”绯云最怕吃中药,苦死了。

“不喝药身子怎么会好?”冷昱恼火道。

“不好就不好吧。”绯云下床。

“你干什么?”冷昱放下碗,拽住她。

“回家啊,打扰世子爷这么久,不能总赖在你这里吧。”绯云平静地说道。

“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冷昱一把将她拽回来,按在床上,:“喝药。”

“不知世子爷替我搭了哪座桥?”绯云疑惑地问。

冷昱无奈笑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想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你的人?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绯云的心抽痛了一下。

“三个月前,阿奕已经将你送给我了,托我好好照顾你。”冷昱叹了口气,拿了件披风披在她身上。

“送给你?我家二爷好大方啊。”绯云冷笑:“可是好象,我早就是自由之身,任何人也无权干涉我的自由,所以,冷大人,我现在要离开。”

“去哪?”

“当然是找个人把自己嫁了。”绯云边说边往外走,正好墨竹从外面进来,见她醒了,高兴地扶住她。

“嫁了?你要嫁给谁?”冷昱的脸色很难看。

“当然是嫁个我喜欢的。”绯云头也不回道。

“你当宁王府是菜园门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冷昱将药碗往桌上一放道。

“你要娶我吗?”绯云转过身,嘲弄地看着冷昱。

“我…”他想要她,但是不能娶她,她的身份不足以成为宁王世子妃。

“拦人婚姻是会遭报应的,世子爷。”绯云笑道。

“我娶你为侧妃。”冷昱想了想,才道。

“侧妃啊?好象很不错哦,不过,我好象还没有喜欢你呢。”绯云笑嫣如花,走过来,伸出纤细的手指,戳戳冷昱的胸。

“我会让你喜欢我的。”冷昱自信地说道。

“世子爷,我知道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个习俗,男孩子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子,他会想尽办法讨那个女孩子的喜欢,然后,如果女孩子也喜欢这个男孩子的话,他们会先谈恋爱,培养感情,如果合得来,再成亲,合不来,就分手。”绯云目光悠远,清澈的眸子里,有柔柔地暖暖的微光。

“那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习俗?婚姻不是应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怎么可以自己恋爱?”冷昱皱眉道。

“那是个很美好的地方,男女可以自由恋爱,相互平等,没有压迫,只有两相情愿。”绯云的目光越发柔和了,眸子里的向往和留恋让冷昱着迷。

这样的小云很甜美,纯净恬淡,也鲜活。这些日子以来,冷昱天天来看她,总看她死气沉沉地睡着,一直不醒,好不容易醒来,就在吐血,为冷奕勋吐血。

他以为,她会为情所伤,还不知要到何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