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语薇完全怔住了。她明明将解药留了下来,朱自春怎么会死?周峰明明是刺杀叶瀚扬不成,被星河派毒死的,这笔账怎么算到沈烨轩身上?她盯着这短须汉子,冷冷道:“朱自春和周峰是怎么死的,我要买这消息。”

短须汉子奸笑道:“敝帮少帮主说,无论杭姑娘要什么消息,他都无偿奉送,只不过,须得你亲去镇江才行。”

杭语薇哼道:“他是想要我的命,还是想要千年冰芝?”

短须汉子赔笑道:“少帮主的心思,便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揣摩的了。不过,”他看了战深锐一眼,才道,“敝帮已经探知,杭姑娘已经将那冰芝送人了。”

杭语薇又是一怔。这神算帮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自己送给夏宣清千年冰芝一事,恐怕连钟雪霄和阴寒枫都不知。她转头看着战深锐,他的脸上瞧不出一丝震惊,难道他早已知道这件事了么?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那黑衣少年为什么要战深锐带自己来这个招摇的地方?她看着战深锐,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我听这些消息么?”

战深锐没说话,金总管却已笑了,道:“战庄主是来买东西的。”

买东西?杭语薇的头又大了一圈。可惜她还来不及细想,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一个黑衣人闪了进来。

这人身材消瘦,剑眉星目,右手握着一柄短剑,指节颀长而苍白,竟是沈烨轩。

杭语薇见了,不觉心中一酸。她已注意到,沈烨轩原本整洁光鲜的衣饰已经变得又脏又皱,手臂和胸口还被划破几个口子,上面沾了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别人的血迹。布料是黑色的,那污渍并不显眼,可是她还是一眼看到了。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嘴唇紧紧闭着,似乎经过了长途跋涉一般。

沈烨轩竟好像从一个武林世家的翩翩公子,突然变成了四处漂泊的江湖浪子。

只有他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沉稳明亮。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双眼睛,才使那些以衣取人的伙计们没有轰他出去,却也因为那短剑和血渍不敢上前招呼,只是眼看着他挑了个空座坐下来。

就听他道:“伙计,打一壶酒,切些熟牛肉来。”他的声音嘶哑,全没了往日的风采。

杭语薇心中又是轻轻一痛,明白神算帮那人所言不虚,沈烨轩果然是在逃命。可是她不明白,既然逃命,又为何跑到醉月楼这样一个惹人注目的地方来吃东西呢?她转头看着那短须汉子,只见他面带微笑,忽然心中一动。

神算帮是不是把沈烨轩的行踪也当做消息卖了出去?

事实很快证实了她的推测,门外忽然鱼贯走入一群人。杭语薇一眼认出其中六个是七星岩余下的六个高手,而他们簇拥着的一个白眉老者,必定就是七星岩的主人柳定风。另外几人,她只认得海千浪,但是她敢肯定,另一群白衣戴孝的人一定是朱砂帮的人。这三四十人一语不发,将沈烨轩团团围了起来,酒楼里的食客见状,已经溜走了大半,那些没走的,也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坐得太靠里,不敢从这三四十个杀气腾腾的人身边走过。

沈烨轩的脸上却全无惧色,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这群人,只是专心地吃着自己的东西。酒非好酒,菜非佳肴,可是他仍然吃得很慢,很斯文,跟他平时享用山珍海味的样子毫无二致。

可惜他的吃相再怎么文雅,别人也已等不下去。七星岩的李麟上前一步,指着他道:“沈烨轩,你倒沉得住气!”

沈烨轩冷哼一声,道:“你们的人可都到齐了?”

“不错!”李麟大声道,“七星岩、朱砂帮、海神门高手今日俱在,你休想再逃!”

“当”地一声,沈烨轩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傲然道:“沈某若想逃,岂会来这醉月楼!”他轻抚着分波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华,语声也出奇冷澈,“今日沈某便与你们做个了断。”

柳定风微微一笑,道:“沈公子能做如是思,老朽倍感欣慰。”

朱砂帮中突然跳出一个十五六岁的蓝衫少年,大声道:“好,还我爹爹命来!”话未说完,他已一刀劈出。

沈烨轩的分波剑未出鞘,却已挥出,剑脊奇快无比地拂过蓝衫少年的刀脊。那少年似被一股大力击退,要别人扶着,才未曾跌倒。沈烨轩冷冷地瞧着他,道:“朱公子,你心悲如催,刀法已乱,加上数日奔波,体力早已不支,倒不如让在座的武林同道替你主持公道。”他环视四周,眼中说不尽的讥诮之意,“只可惜这些同道们最想要的,并不是沈某的命。”

蓝衫少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的确因为父亲遇害悲伤过度,的确没有好好休息。可是沈烨轩同样没有休息,并且一直处在逃亡的情形下,却能一剑震退自己的刀,这里面的差距,他怎会不明。他明白自己万万不是沈烨轩的对手,可是眼下的情形又不允许他退缩。

幸好这时海千浪已经道:“朱公子稍安勿躁,咱们还有事情要问。”

沈烨轩手握分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道:“不错,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

海千浪略一沉吟,道:“咱们听闻沈公子离开滁州后直接进了琅琊山,而那杭语薇也去了那里。咱们一贯敬重长风镖局沈老爷子,如今只问沈公子一句,那千年冰芝现在何处?”

沈烨轩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杜乱却已大声道:“沈烨轩,谁不知道杭语薇是你相好,你为了助她逃走打昏了海门主,后又刺死朱帮主逃出滁州,还跟她合谋害死我们大哥。你们这对狗男女将冰芝藏到哪里去了!”

沈烨轩听罢,长笑一声,右手按住分波剑,凛然道:“休要罗嗦!既然诸位认定沈某杀了人,得了冰芝,不妨一起上。沈某已不是长风镖局的人,你们出手时大可不必顾忌。”他自然知道那冰芝已经用来救夏宣清了,但是他更知道以夏宣清的为人,根本斗不过这些江湖老手,他又怎能让这些人今后去找夏宣清的麻烦。既然他们认定自己是杀人凶手,倒不如索性都揽在自己身上。

柳定风闻言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场的人里,就属柳定风辈分最高,他一直未表态,别人也不好动手。如今听他这么一讲,当下心照不宣,七星岩那六大高手已经率先出手,六颗雪亮的七星梭子镖已经飞了出去,全都打向沈烨轩的腿上要穴。海千浪也已出手,他抓的是沈烨轩的脉门。剩下的人也纷纷揉身近前出刀。

除了那蓝衫少年,其他的人并不想要沈烨轩的命,他们只不过想要千年冰芝而已。虽然沈老爷子已经放出话来,不认这个儿子,他们却不敢真的置沈烨轩于死地。是以这些人围捕沈烨轩的时候,都在暗中排挤。若非如此,沈烨轩恐怕早就落入他们手中了。

杭语薇看明白这些,便舒了一口气,转向那短须汉子,冷然道:“沈烨轩拿了千年冰芝,这消息恐怕又是你们神算帮卖出去的吧?却不知七星岩的人为何睁着眼睛说瞎话。莫非这根本就是你们两家的阴谋,莫非朱自春是死在柳定风手中?是了,七星岩和朱砂帮早就势同水火,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们自不会放过。柳定风想是许了神算帮不少好处吧?”

短须汉子脸色十分不自然,忽然低呼道:“不好,沈公子……”

杭语薇听了赶忙一回头,却觉得手腕一紧,脉门已被扣住。

就听那短须汉子冷冷道:“贱人,想不到你对这姓沈的确有几分情意。那冰芝在哪里?”他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桀骜不驯,腰杆似乎也挺直了不少,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杭语薇大惊失色,道:“你,你是谁?”

短须汉子冷笑道:“贱人,莫非你忘记在镇江的时候,脱一件衣服,便要换一个消息的事情了么!”他伸出左手,从脸上取下一个做工精巧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副贼眉鼠眼来。

杭语薇此刻已恢复镇定,笑道:“原来是王雷王少帮主,你真不该将那面具取下来,只因我实在舍不得将方才吃的美酒佳肴都吐出来。可惜我一见了你,就忍不住一阵阵恶心。”

王雷冷哼道:“你不要以为战深锐还能保护你。”

杭语薇心中一惊,果见战深锐神色有异,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金总管却面带微笑看着沈烨轩与那些人缠斗,似乎根本不想管他俩的闲事。杭语薇怒道:“你在酒里下了毒?”

王雷得意地一笑,道:“我给战庄主的酒里下了毒,至于你么,哼哼,我自认下毒的本事远远及不上你。若是下毒,反倒会令你心生警惕。”

杭语薇转而对金总管道:“你不是来跟战庄主做生意的么,怎么却要害他?英雄山庄就是如此待客的么?”

金总管不紧不慢地道:“害他的不是我,而是神算帮,神算帮害他是因为他要保护一夜倾城,而一夜倾城和沈烨轩俱是杀人凶手。这事情说出去,江湖中谁会说英雄山庄的不是?恐怕他们还要对敝庄不肯以多欺少的高风亮节大大称赞一番。”

杭语薇几乎气结。她突然发现这些江湖中的老油条们无论做什么都好像师出有名、堂堂正正的样子,自己那四年的江湖经验到了这些老油条的面前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

此时沈烨轩已渐落下风。他本就有伤在身,又经过多日的逃亡,早已是强弩之末。更何况柳定风也已加入了战团,而且是从背后偷袭,一掌便印在沈烨轩背上。

沈烨轩踉跄着向前迈出两步,一口鲜血喷出,一转身的工夫,身上便又多了两处刀伤。他大笑道:“好个七星岩,好个柳定风,好,好,好!”手中分波剑一摆,便刺中握着那两把刀的手。那两人闷呼一声,向后急退。

柳定风一击得手,再度上前,沈烨轩已退到桌边,眼看便躲闪不及。谁知那蓝衫少年却突然欺身近前,挡在柳定风和沈烨轩之间,咬牙道:“沈烨轩,莫怪我不讲江湖道义!”说着,他手中的刀已挨着沈烨轩的胸膛。

杭语薇看见沈烨轩挨了那一掌,简直快要急疯了,却苦于挣脱不出王雷的手。

王雷看着她,冷冷道:“你休想去救那姓沈的小子!”

杭语薇怒视着他,突然却又媚然一笑,柔柔地道:“我不救他,我只守着你!”说完,她居然软糯糯地倒进王雷怀中,一张樱桃小口也往他嘴边送去。

王雷一下傻了,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他还来不及细想杭语薇为何突然对自己*,就觉得自己的嘴里被一团软绵绵、香喷喷的东西塞满了。他不由心旌摇曳,全身骨头都酥了,手不觉松开,再加上杭语薇一靠之势,两个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金总管见他俩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滚到了地上,不由皱眉,却听桌子下的王雷一声惨呼,紧接着杭语薇的身子便飞一般掠了出去。

外面的人只听到那一声惨叫,紧接着便见剑光一闪,“呛”地格开了蓝衫少年的刀。蓝衫少年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暗香扑鼻,眼前便多了一个紫衣女子。

他不认识杭语薇,可是他立刻便断定眼前这女子就是杭语薇。只因别人看见她的时候全都傻了眼、住了手,整个酒楼立刻变得静悄悄的。

杭语薇握着分波剑,朗声道:“王雷,我认栽,那千年冰芝给你了!”

就见王雷咆哮着从竹帘后冲出,满嘴俱是鲜血,涕泪横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杭语薇竟然将他的舌头咬掉了一截,虽不致命,但那疼痛却实在要人命。

沈烨轩却怔怔地望着杭语薇,道:“小薇……”突然又喷出一口鲜血。可他却突然笑了,猛然抓起杭语薇的手向门外冲去,分波剑的光华霎时大盛。

王雷见他二人双剑纷飞,眼看便要冲出重围,急得猛跺脚,指着他二人,示意众人去追。

可是柳定风和海千浪等人却都没有动。

王雷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原来杭语薇咬掉他的舌头还算是轻的,最可怕的是她那句话,那句关于千年冰芝的话。现在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有苦说不出。

只有那蓝衫少年大喝一声,带着朱砂帮的人追了出去。他一心要为父报仇,他根本不想要什么狗屁的千年冰芝,就算一百个、一千个冰芝,也无法令他的父亲起死回生。

 

十七 红衣公子

更新时间2009-12-20 13:28:36 字数:11214

 沈烨轩拉着杭语薇出了醉月楼,立刻上马狂奔而去,二人毫无目的地跑了一阵,直到朱砂帮追兵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了,才逐渐慢了下来。杭语薇将他扶下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沈烨轩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似乎稍一松劲,她就会不见了。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洛阳的春日,牡丹开得正艳,他在牡丹园中却看到了比所有的牡丹加起来还要美丽的杭语薇。那时她正被几个无赖围着,沈烨轩自然而然地便做了一回英雄救美的事情,虽然后来他知道杭语薇根本不需要别人救。

可是,接下来呢?他能靠什么借口堂堂正正地天天见面呢?他想到了和她切磋武艺,甚至因为她的一句“喜欢”便将祖传的分波双剑送了一柄给她。他确信杭语薇对自己不是一点情意都没有,因为她的确顺着他那些苍白的理由留在洛阳许多日子。所以当她要求自己送一样东西到金陵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即使那时他已知道这美丽的女子便是传说中的一夜倾城。

那只因他已爱得不可自拔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全身的伤口顿时火烧般痛了起来。

杭语薇闻到他满身的血腥味儿,发觉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关切地道:“你的伤怎样了?”

沈烨轩淡然一笑,道:“没关系,都是皮外伤。只不过,柳定风那一掌的确厉害。”

杭语薇轻抚着他的伤口,将血迹擦掉,怯怯地道:“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沈烨轩却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们走吧。”

杭语薇怔道:“走?”

沈烨轩凝望着她,缓缓道:“我背上了杀人凶手的恶名,为了不给我爹找麻烦,已经和长风镖局脱离了关系。世家财富,江湖声名,于我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今生今世,我只求一事,那便是与你一起。你……你可愿意?”说完,他的目光忽又黯淡下来,“可恨我已给不了你什么,却要你陪着我一同逃亡,你……你实在大可不必答应,我……绝不怪你。”

杭语薇说不出话了。

她虽然知道沈烨轩是极好极好的男人,却从未想过要跟他厮守一辈子,可是此时此刻,她又怎么说得出“我不愿意”的话来。她只有不语。沈烨轩的眼中立刻浮起一丝难以形容的悲哀之色,杭语薇心中不禁凄然,赶忙岔开话题,道:“你可知道是谁杀了朱自春和周峰?”

沈烨轩本已全不在乎这件事,见她问起,便也乐得不去想她愿不愿意的事,道:“我冲出朱砂帮囚室的时候,只是伤了他,并未杀他。至于那周峰,哼,莫说我没见到他,就算见到,我也不屑杀他。”

杭语薇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最后道:“七星岩的人听了我那句话,见了王雷,便不再追你,可见我十有八九是猜对了。”

沈烨轩冷笑道:“无耻小人!”说完,他突然握紧分波剑,挣扎着站了起来,挡在杭语薇身前。杭语薇一回头,便见那蓝衫少年立在不远处,正在冷冷地瞧着他俩。然而他却是一人前来,并未带帮众。

沈烨轩冷笑道:“怎么,朱公子,你以为凭你一人便可杀得了我么?”

蓝衫少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一顿,又恨恨地道,“我知道你不是凶手,柳定风那个老王八蛋才是凶手!”

沈烨轩一怔,道:“所以方才你会挡在柳定风面前,使他出不了招么?”

蓝衫少年点头道:“我相信沈公子不是嗜杀之人。只有七星岩的人才会对我朱家的人恨之入骨。”

杭语薇怒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追杀他?”

蓝衫少年握紧双拳,道:“家父新亡,我又年少,朱砂帮实难与七星岩继续斗下去。我若立时与柳定风翻脸,家父苦心经营多年的产业,便要断送在我手上。可惜苍天有眼,柳定风为了千年冰芝,已经将全部的高手都带了出来。”他突然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接着道,“我却将全部的高手都留在滁州。等他回去的时候,七星岩已经不存在了。”

沈、杭二人对望一样,心中都在想着,这个朱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心机,实在令人惊叹。杭语薇笑了笑,道:“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确高明。我看以后滁州将是朱砂帮的天下了。”忽然面色一冷,道,“既然你已得计,又追来这里做什么!想要那冰芝么?”

蓝衫少年摇摇头,道:“那冰芝虽是至宝,我却要不起。我既敌不过沈公子,也不是一夜倾城的对手。家母曾多次教导我,要我认清自己,莫要做白日梦,或可活得长久一些。”说完,他突然近前对沈烨轩深深一揖,道,“多谢沈公子一路上手下留情。”

沈烨轩不觉一怔。自从他涉足江湖,所见不是别人的奉承巴结,便是前一阵的冷眼追杀,此时突然被人如此郑重地感谢,倒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扶起他道:“朱公子不必如此。”说完,他突然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

温暖,那是一种难得的温暖的感觉。

蓝衫少年直起身子,正色道:“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沈公子才令我有了报仇的机会。等我结果了柳定风那老贼,一定会为沈公子洗脱杀人罪名。”

杭语薇拍手道:“好,好!你若是将七星岩的人全杀了,那么周峰的死也就无人追究了。想不到朱自春养了个你这样的好儿子!”

沈烨轩却皱了皱眉。他的确渴望洗脱罪名,却没想到是靠这种帮派火拼的办法。

蓝衫少年没注意沈烨轩的表情,继续道:“我回去就说没有追到沈公子,两位也请赶快离开此地吧,我会带着他们往西边去的。”

杭语薇掩口笑道:“恐怕他们此刻已经和神算帮闹得天翻地覆,再也无心继续追了。”

蓝衫少年向身后遥遥一指,道:“那边是朱砂帮的马车,就送给沈公子了。敝帮名号虽小,却绝不会有人再追杀公子的。”一顿,又迟疑着道,“不知沈公子是否愿交在下这个朋友。”

沈烨轩朗笑道:“沈某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平生一大快事!”

蓝衫少年亦报以一笑,对他一抱拳,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杭语薇偎在沈烨轩身侧,道:“这小子若是长到和你一般大,一定会是个厉害角色。看来江湖帮会中虽有不少无耻之徒,却也不乏真男人,大丈夫。”一顿,又道,“过不多久,你便又是人人羡慕的长风镖局少主了,真是可喜可贺。”

沈烨轩望着她,轻轻地道:“我不想做什么少主,我只想做你心里的真男人,大丈夫。”

杭语薇伸手抚着他的脸颊,眼中流过温柔的神色,道:“你本来就是,永远都是,我……”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开来,是她从未有过的。

沈烨轩轻轻揽过她的肩,吻着她的额头,含混地道:“小薇,小薇……”

杭语薇任他抱着,低声应道:“沈郎,我在。”不知道为何,她的脸颊居然发烫了。

忽然,沈烨轩想起了什么,居然推开她,长出一口气后语气坚决地道,“我要回醉月楼去看看。”

杭语薇吓了一跳,道:“你疯了?那里那么多人等着要逼问你冰芝的下落,你也知道,那冰芝早就……”

沈烨轩打断她的话,道:“朱公子不一定骗得过那些老油条,若是柳定风看出什么端倪,决不会放过他。他若因此丧命,我岂能安心。”

杭语薇愕然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他冤枉你在先的。无论他是生是死,反正都不会再有人为朱自春报仇了,你,你何苦自找麻烦!”

沈烨轩正色道:“朱公子既已把我当做朋友,我怎么能让朋友以身犯险。”他看着杭语薇忧心的神色,不觉心中一软,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但我沈烨轩也不是那几个人便能擒得住的。”他并没说大话,柳定风等人围捕他多日,的确未曾得手。今日若不是他决意一战,他们未必找得到他。他接着道:“更何况我不是去找麻烦,只不过去看一看。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便回。”

杭语薇低头,又忽然抬头,道:“我跟你去。”

沈烨轩看着她眼中的果决之色,心中涌起无限柔情,突然抄起她的双腿,抱着她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载着他二人又回到了醉月楼附近,却只见醉月楼已经竖起了门板,四下静悄悄的,不觉心下狐疑。

刚刚气势汹汹的那么一大群人,怎地竟突然不见了?莫非那蓝衫少年已遭了七星岩的暗算?况且这个时辰,本该是市井夜生活最热闹的时候。最热闹的地方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赌场,一种是青楼,而赌场通常都会紧挨着青楼,方便那里的姑娘们到赌场里作陪。

醉月楼对面便有一座赌场,赌场的旁边就是一座挂满红灯笼的楼阁,门楣上一块金字招牌写着“百芳园”,不用想也知道是座青楼。然而此刻,这赌场和青楼都很古怪,不光青楼门前冷落,就连赌场的伙计都懒洋洋地坐在门口闲聊。

“这是哪儿来的富商,竟将咱们这儿窑子里的姑娘全包了去!”

“听说是西边来的。”

“他一个人可用得过来?腰不会断么!要是把赌场也一起包了倒好。”

“你他妈是不是希望自己腰是这么断的?”

“那就得等有个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发sao了。”

“哦,哈哈,人家发sao也看不上你吧?”

……

沈、杭二人听了,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大概是一个土财主在摆谱,不觉一笑,正待往别处去找寻,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过,径直走进了百芳园。

这个人赫然竟是雪山仙。

可是,刚刚那些伙计们不是说全镇的窑姐儿都被人包了,那他还去百花园做什么?杭语薇的好奇心大起,当下便拉着沈烨轩绕到后面的小巷,趁着夜色翻墙进去。

一翻进去,他们便闻到一阵阵扑鼻的酒菜香,然而整栋楼却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杭语薇打了个手势,二人便悄悄往那屋子摸去。

这间屋子在整幢楼的顶层正中,应该是头牌的房间。房间里面的布设也十分讲究,红毯铺地,纱幔四垂,一道绣满牡丹的屏风将前厅与卧室分隔开。房间的一角点着一炉檀香,墙上挂着各种工笔花鸟。似乎这里的头牌很懂男人心思,将自己的屋子布置得饶有风雅。

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在一个风雅的环境里做一些龌龊的事情,并且刻意地要自己和别人相信,这本就是很风雅的事情呢?

屋子里的高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桌边坐了三个人,杭语薇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这三个人竟然是陆浩谦,雪山仙和东方煜。

旁边还站着妓院的老鸨,对着陆浩谦满脸堆笑地道:“陆大官人,您将这里的姑娘都叫到船上去了,怎么还到这儿来喝酒?咱们的头牌珠珠姑娘,可是为您精心打扮了一个下午呢!”

杭语薇听得好笑,心道:“原来是陆浩谦将这里的女人都包下来了。”她想起星河派久居西域,那里往来的各国客商浩如烟海,光是做货品的周转就足够发上一大笔财了。

陆浩谦穿着一身云锦长衫,脸上还挂着那副彬彬有礼的笑容,道:“我不是来找女人的。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

那老鸨甚会看人脸色,当即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轻轻带上。屋子里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陆浩谦端起酒杯,道:“两位请随意。”说罢,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东方煜道:“你不是请我们来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