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宣清也看得愣了一愣,才和沈烨轩找了一个靠近桥头的地方站稳。

沈烨轩口中含混不清地道:“你也来了?不错,不错,你本该来的。你来做什么?”

夏宣清听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知道他醉得不轻,便道:“沈兄,我与赵大哥送你回去吧,再过两天就是谈剑大会了,你不能再喝下去了。”

沈烨轩的嘴角突然掠过一丝嘲讽的讥诮之意,冷冷道:“为什么不喝?清醒着去听别人说,长风镖局后继无人了么?”

夏宣清窘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烨轩摆摆手,自嘲地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清醒着,好像只有醉了,才能不想起她,不想起她的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话几乎听不到了。

夏宣清正不知说什么才好,整个喧闹得如烧开了的水壶一样的河道两岸,也突然安静了下来。这几百人刚刚还在鼓掌喝彩,现在竟一个个如泥塑般瞪着眼睛、张着嘴,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夏宣清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却听河中传来一声轻笑。这声音像一只嫩嫩的小手,撩拨着每个人的耳朵,让人觉得痒痒的。他向桥下一望,不禁呆了。

游河的最后一条画舫慢慢转了过来。

这条画舫是最朴素的一条画舫。它既没用彩绸扎身,也没用花灯点缀,只是周身挂满了月白色的灯笼,将船头照得如白昼一般,船尾的串灯上写着“如意轩”。船头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她的长裙不是用名贵华丽的云锦做成的,而是用极普通的素帛织就。长长的头发不加打理,随意地披散着,没有戴任何饰品,因为任何饰品都无法衬托她的美丽,就连两岸五彩缤纷的灯笼,也霎然失去了光彩。

因为这个女子是杭语薇。

别的女人会靠诗文、弹唱和舞姿让男人掏钱买花,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随意地站在船头,连脂粉都没有用。然而她脚下的花却已经堆成了小山,只要她稍稍移动,就会有一些花朵被挤到河里去,这花魁已然非她莫属了。

夏宣清还来不及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烨轩已经猛然冲到桥头,怔了片刻,又慢慢地退了回来,一直退到夏宣清身后的阴影里。夏宣清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道:“沈兄,你?你找寻了许久的杭姑娘来了,你为何不去见她?”

沈烨轩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道:“此时此刻,我不该去见她。”

夏宣清虽然不太懂他的意思,却不免心中叹息一声。暗道:“沈公子平日里气度翩然,此刻落魄的样子自是不希望被杭姑娘看见。哎,沈公子真是个痴情之人。”

然而这时沈烨轩的眼睛却并未望向河中的画舫,反倒低了头,似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一个人影却突然从人群中跃出,“咚”地一声落到了画舫上。画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一大捧鲜花倾入了河中。那人影却是个样貌猥琐的汉子,一把抓住杭语薇的手,笑得淫光四溢,呵着满嘴满身的酒气,道:“小娘子,我可追了你几条街了!”

杭语薇似乎被吓了一跳,失声道:“你!”忽然又掩口一笑,嗔道:“你熏死我了!你快走吧,我不喜欢你这样子的。”她一路上本是面无表情,此刻一笑,直如南风温面,春水潋滟,满船的鲜花顿时失了色。

这汉子看得呆了呆,忽然将杭语薇拦腰抱起。岸上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喊着“这个兔崽子是谁啊?让他快滚!”、“梅老板,你的头牌让醉鬼白摸了!你也不出来抽他!”

嘈杂声中,一个人影儿轻飘飘地落到了画舫上,却是个着绛红色华服的少年。只见他劈手拎起那人的衣领,冷冷地道:“这位兄台,你未免太心急了些。”那汉子身子悬空,双手双脚都在拼命挣扎,可那少年的一只手却宛如铁铸,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人群安静了下来,接着又爆出一阵彩声。大概谁也没想到,游河还能游出这样的好戏来。

酒肆的小伙计和赵松山不知何时挤到了夏宣清身旁,也在看着那华服少年。

小伙计道:“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这是金少爷啊!”他口中的“金少爷”,就是这个穿着绛红色衣服的少年,就是英雄山庄庄主金镇南的儿子金啸晨。

赵松山自然识得他,冷笑道:“这会有什么好戏?不就是抢姐儿么!”

小伙计兴致勃勃地道:“金少爷看上这小雏儿,若在平时,整个金陵城也没人与他抢。可是眼下不同,眼下金陵城不知道来了多少位少侠,这小雏儿又这么美,一条河游完,估计看上她的人不少。若是打了起来,谈剑大会就更热闹了。”

赵松山皱眉道:“你将谈剑大会做热闹看么?”

小伙计冲口道:“可不就是一乐子,咱们年年拿它当乐子,年年都是好戏连台。就是我平时说与来往的客官们听,也足够镇服他们了,哈哈!”他说完这一句,才猛悟赵松山也是江湖中人,不由得讪讪地道,“这位客官,您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也是对谈剑大会上的英雄豪杰们羡慕得很,也想去拜个师,学几手功夫,好不被人欺负……”

赵松山没有听他下面的话,而是心中默念道:“诶,这轰轰烈烈的谈剑大会,到最后也不过是市井小民的谈资罢了,可笑那些自命不凡江湖帮派还在为了能收到英雄山庄的请帖沾沾自喜,真真可笑!”一念及此,他不由得冷嘲地笑了。

那小伙计见他没动怒,遂放下心来,又往画舫上瞧去。

那汉子已经开始叫骂,醉醺醺地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管大爷的闲事!爷爷乃是铁塔镇四方方进,你到道上扫听扫听……”

金啸晨看了杭语薇几眼,心中的英雄气概突然涌起三丈高,大笑道:“是么?我且看看你这铁塔沉不沉得底!”说罢,他五指一送,方进的身子便斜着飞了出去,扫过画舫上的鲜花,“噗通”一声落入了河里。他轻蔑地笑了笑,道:“一个醉鬼!”然后便看着杭语薇,道,“姑娘,他没有伤着你罢?”

杭语薇歪着头,甜甜地道:“没有。”

金啸晨心中一荡,没话找话地道:“这个人实在可恶,居然耽误姑娘游河,我去叫人将他捉回来交给姑娘如何?”

杭语薇很喜欢看男人对着自己发呆的样子,她轻轻一笑,道:“这位公子,你现在站在我的画舫上,岂不是也耽误我游河了?我若是拿不到花魁,回去可要挨骂的。”

金啸晨身子一震,笑道:“秦淮河有句诨话,叫做船过夫子庙,花魁见分晓。其实从我第一眼看见姑娘,就知道花魁非你莫属。”

杭语薇拨弄着自己的一绺头发,浅浅地笑道:“你一直跟着我?”

金啸晨道:“何止是我。”他向两岸看了看,“你可知有多少人一路跟着你?”

杭语薇嫣然道:“我自然知道,我还要好好谢谢他们的花呢!”她低头捧起一把鲜花,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可惜刚刚很多都落到河里去了。”

金啸晨精神一振,道:“姑娘喜欢花?”

杭语薇忍不住笑出声道:“这个时候,我若说不喜欢,不是太傻了么!”

金啸晨也笑了,他拍了拍手掌,两岸和桥上突然涌出十余个小厮,将一篮篮的鲜花洒向空中,河面上顿时像下起了一阵花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妙的花香。

金啸晨看着她,满意地道:“你可喜欢?”他对自己制造的花雨似是很得意。

金啸晨也算是秦淮风月场中的高手,知道这花虽当不得饭吃,可偏偏对年轻女子特别有效。他当然知道这些风月场的女子最终要的是银子,却总是喜欢享受这种自己制造的暧mei氤氲,他相信那些女子心里也都喜欢这种不疼不痒的过场。

杭语薇用指尖提起裙子,露出一点点纤秀的足尖,她居然没穿鞋袜。这又叫金啸晨看得愣了愣。接着她轻轻巧巧地在花雨中转了个圈,鲜艳的花瓣就像刺绣一般零落在她的裙子上,然后笑吟吟地道:“喜欢,这次是真的喜欢!”

金啸晨看着杭语薇,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杭语薇道:“这就要问梅三娘了。”

金啸晨皱眉道:“为何?”

杭语薇诡谲地笑了笑,道:“为了引你明晚到如意轩来。”

金啸晨也笑了:“我猜明晚去如意轩的人一定挤破了头。”

画舫缓缓地在河面行进,那些小厮也随着船行移动。也不知他们究竟准备了多少花,竟好像撒不完一样,岸上的人有的叹气,有的吹起了口哨。

赵松山就是叹气的那一类人。他冷哼道:“为了这个女人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哼,我看英雄山庄也辉煌不了多久了!”

小伙计笑嘻嘻地道:“但是,客官您不觉得这女人太值得了么?我这辈子都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我要是有钱我也买这么多花送她。您不知道女人就吃这一套嘛!”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惜呀,是金少爷看上了她,这样一来别人都没机会了。”

赵松山冷哼道:“这个女人,谁看上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小伙计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自顾自地道:“那是那是,养个这样的女人,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呢!”

赵松山却看着沈烨轩,揶揄道:“沈公子,你怎么没有买些花送给她,却躲在夏老弟身后做什么!”

沈烨轩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可是他的眸子里却闪动着精光,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醉态,道:“她去做如意轩的头牌,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赵松山见他这么快便恢复了神智,不觉暗暗佩服,却不想这也是因为女人的缘故。大概人们一见到红颜便想到祸水,却很难想到红颜也可激发男人的壮志吧,虽然沈烨轩眼下并无什么壮志,至少已经不再是醉醺醺的落魄样子了。他点头道:“我也觉得有问题。”

夏宣清看着他们道:“杭姑娘莫非受了别人要挟?可是以她的轻功,在这闹市若想走脱,是很容易的事。”

沈烨轩望着渐行渐远的画舫,语气坚定地道:“那便要探一探那个如意轩了。”

梅三娘是如意轩的老板,也是金陵城里上百座青楼妓馆里最年轻、最漂亮的老板。很多人都说,她若是肯接客,纵不是头牌,也是个红姑娘。可梅老板却是个古怪的人,曾经有人想要出百万银子买她做妾,她却将自己得意的姑娘送了过去。

她更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如意轩开张不到一年,姑娘们也少得可怜,却已经得到了三顶花魁金冠,风头直逼那些开了几十年的大店。这只因她太懂男人喜欢猎奇的心思了。

那第一顶金冠,是她手下一个会跳龟兹舞的金发碧眼的胡女得来的,第二天这个胡女便被一个不愿露面的江南豪门买走了,金陵城的人连见这位花魁第二眼的机会都没有。第二顶金冠,是她命一个清纯女子穿上东瀛装束,半躺在船顶,用一支细细长长的金烟杆抽烟抽来的。后来据说这个女子被一个京官带走了。至于第三顶金冠,便是杭语薇得来的了。

这可算是梅三娘得的最不花心思的一顶金冠了。

事实上,自从杭语薇来到这里,她便再也不用花心思去抓客人们的眼球了。杭语薇实在太美了,即使她不懂琴棋书画,不通歌舞音律,懒得站在楼头招徕客人,甚至遇到不顺眼的客人还会往人家的脸上泼酒,却一点也不妨碍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无论什么事情,什么行业,一个优点发扬到了极致,其他的缺点就会变成一种更招人怜爱的个性。别人就算明知那是缺点,却只会爱,不会恨。

陆浩谦现在就是一边烹着茶,一边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杭语薇,就像在欣赏一幅名画,一件古玩。他说道:“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什么都不会。”

杭语薇半倚在软榻上,懒洋洋地道:“我应该会什么?”

陆浩谦道:“琴棋书画,随便哪一样都行,可惜……”他没有把话说完,便细心地煎起水来。那专注的神情,就像是看自己的新娘一般。

杭语薇发现他看水的神情竟比看自己还要多情,便又被激起了那黑衣少年带来的挫败感,酸酸地道:“那水已开了,你为何还不沏茶?”

陆浩谦道:“水分三种,你看这水面腾起大颗大颗的气泡,叫做‘猫眼开’,待变成一团一团小气泡的时候,叫做‘莲花开’,再多些工夫,水星四溅,那便是‘七星开’。”

杭语薇撇嘴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陆浩谦微微一笑,道:“只因我想用七星开的水来配这七星姑娘茶,岂不有趣?”

杭语薇听得新鲜,道:“什么七星姑娘茶?这名字好风雅。”

陆浩谦一面摆弄着水,道:“你可知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句诗?”

杭语薇点头道:“说的是杨贵妃喜欢荔枝,皇帝便令人快马加鞭运进京的事。”

陆浩谦道:“不错。可惜荔枝只在盛夏才有。不过,当时那位岭南五府经略使张九章颇有心思,他为了邀宠,加贡春茶,便是这产自怀集的‘七星姑娘茶’了。”

杭语薇冷笑道:“你这人倒也懂得享受。”

陆浩谦道:“过奖。我不过看中这茶气息浓醇,经年不变,才乐得带在身边罢了。”

杭语薇道:“听闻星河派富甲一方,果然不错。”

陆浩谦不说话,因为水已到了“七星开”。他将沸水倾入杯中,盖上杯盖,停了片刻,道:“你来试试。”

杭语薇伸了个懒腰,走下软榻来,微启杯盖,只见一缕热气蒸腾,丝丝香气渗入肺腑,茶芽色绿、形美,条条竖立,宛如鱼儿点头叩拜,随后成团徐徐地沉到杯底中。又见汤色嫩绿、明亮、清澈。她浅浅啜了一口,只觉得入口香郁、味醇,稍后便幽雅、舒爽、甘凉、生津,满齿留香。不由赞道:“好茶。”一顿,又看着陆浩谦,不无讽刺地道,“我倒没想到,弑师夺位、诡计多端、卑鄙无耻如你这般的人,居然烹得这一手好茶。”

陆浩谦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笑道:“你若是想激怒我,还须费些心思。倒不如好好应对眼前的局势。”

杭语薇冷哂道:“不过是从金啸晨手里拿几份请柬,买就是了,为什么要我来这里做花魁,莫非星河派缺钱了么?弄得这么麻烦不说,我这身份也不能隐瞒得久。你要知道许多人都是认得我的。若不是我师父叫我按你的说去做,我才懒得理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却在想着那黑衣少年,不知他是不是算到了陆浩谦这做法。她实在很希望他算对,因为她对陆浩谦一点好感也没有。

陆浩谦端起茶品了品,才道:“因为我需要给各门各派的少侠一个聚在一起的机会。”

杭语薇疑惑地道:“让他们聚在一起……”突然猛醒,道,“你是不是想看看,哪些门派的人容易拉拢,哪些门派的人需要除掉?”

陆浩谦笑了笑,道:“你果然冰雪聪明,若是用这份聪明来勤练武功的话,现在一定不会输给乐清遥。”

杭语薇撇嘴道:“你怎么能知道乐清遥背后的水有多深!”说着,她便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心中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那黑衣少年的事情透露给陆浩谦,引他二人斗上一次,自己好坐收渔利。

陆浩谦摇头叹道:“说你什么都不会……你可算是我见过的女人中,唯一一个喝酒与喝茶没什么分别的了。”

杭语薇坐下来道:“乐清遥一定也在千方百计的拉拢那些门派的人,你不怕么?”她已决定,暂不去惹那黑衣少年,却要好好修理乐清遥,因为她也曾经修理过自己。她看得出那黑衣少年根本不在乎任何女人的。

陆浩谦道:“我跟她现在要比的,就是谁的动作快。”

杭语薇道:“哦?”

陆浩谦道:“你应该知道,我和她虽然现在是盟友,却早晚要做敌人。既然如此,就要早作准备。谁能在谈剑大会结束前交到更多的朋友、除掉更多的对手,谁就能掌握将来的主动。”

杭语薇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和那些少爷公子们交朋友。”

陆浩谦道:“自然是要靠你跟他们做个小小的游戏了。”

杭语薇道:“此话怎讲?”

陆浩谦道:“据我所知,你除了喝酒,还会赌钱。”

杭语薇低着头想了片刻,道:“你是不是要在这如意轩中,开一桌赌局?”

陆浩谦道:“不错。他们这些人,有的爱财,有的爱名,有的爱美人。”他捏了捏杭语薇的脸蛋,轻佻地道,“你这样一个会赌钱,又出名的美人,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的!”

杭语薇根本不躲,却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早就把别人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陆浩谦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无败。我人未到中原,中原各门各派的底细便先到了西域。”

杭语薇哼道:“看来这些消息都是从神算帮那里买的了。”一顿,又道,“那么雪山派和寒毒宫呢?”

陆浩谦沉吟道:“钟雪霄孤傲得过了头,她那种人根本就不屑与任何人结盟的,她的徒弟十多年来跟着她,也沾染了这种习气,不足为惧。至于寒毒宫,”他站起身来走到杭语薇身边,轻轻摩挲着她的长发,笑道,“将来你嫁给我,世上也便没有寒毒宫和星河派之分了。”

杭语薇差点就跳了起来,大叫道:“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陆浩谦背负着双手,不紧不慢地道:“我说的。”

杭语薇气道:“你说的,我就要遵从么!”

陆浩谦道:“无论你是自愿还是被迫,我都要定你了。”他说话的语声很平淡,倒像是在说着一件比吃饭睡觉还平常的事情。

杭语薇却越听越不对味儿,道:“你凭什么!”

陆浩谦微笑道:“因为阴寒枫娇纵着你,无非是为了利用你这把温柔之刀杀尽天下英雄,说不定还想用你拿到叶瀚扬的青竹剑,如今星河派掌门人自动送上门来,他怎么能忍得住不出这一刀。”

杭语薇没好气地道:“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陆浩谦道:“第一个好处是我得到了天下第一的美人儿,第二个好处是这个美人儿会为我带来青竹紫电两柄宝剑,第三个好处是星河派再也不用忌惮寒毒宫的毒物和毒阵了。这好处还不够多么!”

杭语薇道:“那我师父又能得到什么?没有好处的买卖,他老人家是绝不会做的。”

陆浩谦道:“他得到的好处就是我会帮他除去他不喜欢的同门,让他成为凌曦天境的掌门,甚至一统武林。”

杭语薇吓了一跳,迟疑着道:“一统武林?那不是你想要的么?”

陆浩谦点头道:“不错,但是我不急。阴寒枫已经老了,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必定出全力去争取。而我,可以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然后等着接手他的寒毒宫。”

杭语薇听得出了一身冷汗,暗忖道:“原先我只是觉得他城府极深,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可怕的耐心。”世上的很多事情,到最后比拼的,往往都是耐心,而很多功败垂成的人,也都是输在耐心不够上的。

正在此时,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两个俏生生的女子走了进来,对陆浩谦施礼道:“公子。”

陆浩谦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道:“人都到了?”

两个女子道:“是。”

杭语薇道:“你请了谁?”

陆浩谦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昏暗的走廊,梅三娘正一个人倚在拐角轻摇着团扇,幽幽地看着他。她穿了一身深紫色的纱衣,稍显凌乱的偏髻透露出一股暧mei轻薄的气息。

陆浩谦走到她面前,微微皱眉道:“你怎么没有出去招呼客人?”

梅三娘咬着下唇,突然扑到他怀里,用一种交织着爱和恨的声音低声骂道:“你这个混账,你真的要娶那个杭语薇么!”

陆浩谦动也不动地道:“不错。”

梅三娘身子一震,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声音嘶哑地道:“那么我呢?我们在一起三年,为什么才分开一年,你就忘了,忘了我们在一起时说过的话!”

陆浩谦淡淡地道:“三娘,你在这里呆了一年,难道还不清楚,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么?”

梅三娘紧紧地抱着他,道:“我不管,我只知道这一年来我想你快要想疯了,这次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陆浩谦猛然推开她,冷冷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想要我半途而废么?如果你也能给我寒毒宫,给我青竹紫电,那么我就娶你!现在,你最好打起精神来,继续做如意轩的老板!”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三娘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但仅仅过了片刻,她便擦干了眼泪,将口脂重新涂了一遍,袅娜地向前厅走去。

 

二十 如意赌局

更新时间2009-12-23 21:05:27 字数:11728

 如意轩是一处临河开门的建筑,它恰巧位于文德桥和夫子庙的夹角,斜望着贡院街,地段可谓黄金。而现在大厅里落座的人,也都可算是武林中含着黄金汤匙出生的——能够被陆浩谦看中并“请”到这里来的人,身后自然都有一个辉煌耀眼的家族名字。

所以如意轩今晚早早的就闭门谢客,在二楼临水的正厅中摆了一桌子丰盛的酒席,专门招待这六个人。

这间正厅的布设很雅致,深栗色的廊柱配上大红色的地毯,粉白色的墙上被柔和的灯光照得熠熠生辉,临水的一边用彩色的水晶珠帘将内室与玄台隔开,晶莹的水晶反射着灯光、月影和水面的光华,显得璀璨迷离。正对着楼梯口的一面则放着一扇美人屏风,使整间屋子显得清净了不少。

西首坐着的是雄踞十万大山的吴家寨少寨主吴子晗。谈剑大会请的本是他的父亲,然而吴老爷子有意让自己的接班人多多见见世面,所以并未前来。吴家寨是西南江湖朋友心目中的一座重镇,也是与苗疆密教交往最为密切的汉人帮派,来往于中原和天竺的行商若想安全通过,都免不了拜一拜吴家寨的山门。当然,更多的人私下里都说吴家寨其实是个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