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明媚的大眼一下就湿润了,“他找过你了?覃南,我要见薛之彬,你帮我把他找出来好不好?”

“他到底哪里好?”

“他哪里都好。家世能力外表无懈可击,气质又风度翩翩,那是我以前接触过的男人都不可能有的东西!”

“可是他没有真心。”

“不,有的!”纤纤急着点头,为薛之彬辩解,“我相信他一定有真心的,只是现在对我还没有,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真的!我能感觉到!”

覃南咬着唇,沉默了。

那晚,薛之彬走前最后一句话是:覃南,假如你从未信任过我,当初何必答应和我在一起!

是的,也许他说对了,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完全信任她。

所以,她无法像纤纤这样,明知机会渺茫,却还是不顾一切的飞扑而去,为一个不在意她的男子辩解,说她相信他。

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暮得,她又响起昨天尤澧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你似乎,变弱了一些。

虽然还是没真正懂他为何突然说这句话,但她的确感觉到自己的一些变化。

过去,她那么爱旼基,在心里委屈的时候,还可以不顾一切的说出来——尽管那些话很伤人,但毕竟代表她还懂得反击。

而如今,看到薛之彬与别的女人亲密,她却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直接丢下分手二字就逃之夭夭。

她固执的认为,只要她走了,看不见了,就不会受伤了。

四年前,她走的时候,因为要去学校办理休学,所以同一系的学生都知道,也有要好的女生一直拉着她问是不是和旼基分手了,还一边劝着她一边帮打电话给旼基。可是,后来他没有追来。她知道电话打通了,他知道她办了休学,她也确实拉了《天空之城》给他,也告诉他她要离开。他应该知道她是在说分手,就算没当真,也不该在第二天依然丢下她就那样去片场;就算去了片场,也不该在得知她休学的消息后放任不理。

她努力了,可他选择放手。

因为旼基没有来,所以在离开薛之彬后,她以为他同样不会来。

也许在她心底,有个固执的声音在说。

连旼基那样的人都不来挽回,那么薛之彬那般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来挽回呢?

直到那天傍晚,她从迷糊中醒来,闻到粥香味,看到那个男人俊冷的脸时,她才发现她错了。

这世上的人,不是都一样的。

可是,那时的她依然那么委屈,他的强硬,他的宣告,对那时的她来说是那么措手不及。他那么自然,抱着她吻着她,安排她的事,像在巴黎那般对待她,令她更加觉得自己像个可怜的附属品。

那时,他明明知道她在生气,但在他找到她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她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如果当时他质问了,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她看到的那一幕,质问回去。

可是,他没有问。

不知是否因为他太过自信,觉得只要一个吻,一锅粥,再加几句温柔细语,便可以融化覃南一颗要逃离的心。

然后,便是重复了巴黎的一幕。

或许,她真的应该大声去问问,问那些女人到底算些什么,问那些吻是不是他的风流病在作祟!

又或许,她也应该学着他的样子,好好对他发出她的宣告!

第二天晚饭前,她都坐在办公桌前神游。

电脑开在那里,却没打一个字。

快下班的时候,许少海来了电话,要她赶去M&S。一来,要让她见一下老板;二来,那个女主角问题就算不当也得当面说一下。

说完后,他又追问了句:“覃南,不想演,是不是因为男主角是凌旼基?你这家伙,过去的事我也不多问了!不过,凭良心说一句,麦晖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怪和脾气坏,但是他对艺术的直觉也是出了名的准。若他要你当主角,并还如此肯定,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如果真心想让你的宝贝剧本成为一部经典的佳话剧作,希望你的选择能更成熟些!”

“……我知道了。”挂掉电话,覃南只觉心乱如麻。

她知道,许少海说的是实话。

 

【幕后操控者】

27、

M&S大厦第二十九层,小型会客厅。

麦晖早已到达,旼基和林凯出现后没多久许少海陪着一人出现。

据说,此次电影拍摄除了飞宇,还另有一个幕后大投资商。此人是飞宇老板的旧识,所以这次电影真正的老板应该是他。

已近傍晚,纯白色的空间内,顶部一盏盏小型嵌入式水晶灯将原本暗默的会客厅映得一片柔和。

来人年纪不大,身材挺拔,气度非凡。衬衣外只套了件阿玛尼新款的深棕色长大衣,一张俊冷的脸,从前额到下巴的线条带着独特的傲然气质,头发清爽而张扬的上翘着,深棕色瞳底,即使在笑的时候,也隐着某些犀利的光芒。

这个人林凯认识,旼基也有印象,他即是L.Y香水品牌的创办者,在去年十月份S城的广告发布会上曾亲自现身过——立昂跨国集团的行政总裁,亦是蝉连巴黎名人周刊排行榜首位的风云人物。

他本人其实较少在大众面前曝光,作风一直保持低调,没想到这次竟会连续几次来到中国。并一出手便涉足了娱乐界,在广告和电影上砸下巨资。

敲门并推开的时候,覃南尚在是否出演《蔚蓝海》的挣扎中,想的太投入,是一路低着头进去的。

以至于当她抬起头看到沙发上某个人时,一惊慌,踢翻了靠墙的书报架,杂志报纸洒了一地。

她说着抱歉,忙低头去捡,心里却问了自己一百遍薛之彬怎么会出现在M&S?

第一个念头是他为了那晚的事,打算出现搅局,令她的剧本停摆。可一想,这剧本是飞宇和M&S合作拍摄的,他再强也插不进手吧。

她又想,该不会是以L.Y香水创办方的身份,纯粹过来看她好戏的?可是,她又有什么好戏可给他看呢?多半是因为那个女主角的事,可她又还没答应……

就这样想着,手里的动作也不由慢下来,几人看去,只感觉她蹲在那里低着头像一只见到了猫的老鼠。

之后,许少海的一句话,揭开了她的疑问。

“覃南,别捡了,过来见一下这次《蔚蓝海》真正的幕后老板——立昂跨国集团的行政总裁薛之彬先生!”

啪啦啦……

她站是站起来了,只是手里刚捡起的杂志报纸又掉了一地。

“覃南,麦晖在五分钟前才把你描述成一位富有文学触感和音乐气息双重才华的气质女子,你——能不能……稍微——”许少海咬牙切齿的微笑,手却下意识的朝桌上的烟灰缸摸去——他差不多就想使用暴力了。

“覃南大才女?”架起修长的腿,薛之彬修长的手指点着沙发扶手,唇边勾起微带调侃的笑。那是她熟悉的笑容,每次他大局在握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笑,“嗯,我想我很是期待呢!”

这种时候,她再不明白就是白痴。

当初,搁下狠话要封杀她剧本的是他,最后逼得没办法,只能和M&S还有旼基合作,他却大大方方的和她的好友吃饭喝茶。

然后那次,帮许少海解决资金问题的也一定是他,她当时就奇怪,会有谁肯在几天内同意投资这部规模甚小的音乐电影。怪不得那夜他会说她日子过的安稳!

想来想去,她愈加觉得自己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想甩手走人,可这关系到她的剧本,而且大家都在看。

想假装无事上前客套一下,又实在不甘心给他好脸色。

末了,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在对面沙发坐下。

一旁,旼基的视线静静凝聚在她身上。他直觉今天的她很不对劲,却又不明白原因,只觉自己一颗心不舒服的似被悬着。

“麦导演这次选择剧本编剧换掉女主,会不会觉得决定太过草率?”薛之彬开口,微冷的声线却轻轻上扬,“当然,我并不是对麦导的眼光有所质疑,只是——”他扫向她的目光针一般锐利起来,“电影才开镜,造型师便已与编剧传出绯闻,这似乎也太离谱了!”

随着话语,如针般的视线像要狠狠扎到她肉里去。

那脸的线条,一一刚硬起来,紧绷的下巴代表他此刻心情并不愉快——因为那则报道和照片。她看他一眼,抢在其他人前先开了口,“薛总裁应该可以分辨绯闻和真实事件的区别吧!”言下之意,在说他无聊。

眉一跳,对于覃南的反驳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光,“你可别老套的告诉我照片是合成的!”

“只是吃饭而已,既没有拥抱,也没有接吻,和某人不同。”他不会知道,她也在为自己的尖锐而意外。但是,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自己对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哪里还有资格来批评她!

“某人?”深棕色瞳底突显几抹微妙,看着她终于自退避沉默后跳脱出来的锐利,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在一点点好起来,看来她终于肯主动说出自巴黎逃走的原因了,“某人做过什么,某某人有真正弄清楚么!”

“你可以相信绯闻和照片,为什么却质疑某某人亲眼所见!”谈话,无法收拾的继续蔓延。

她看着他,第一次打从心底对这个男人怒起来。

没错,她生气了,非常生气,不再有自怨自艾的悲怜,不再有隐藏和忍耐,她真正的开始生气。

“某某人的亲眼所见就一定代表了事实吗!”弄了半天,他们之间的问题竟会是这个。该死的女人,一开始为什么不说!若不是碍于会客厅的其他人,他真有掀开桌子,揪起她怒骂一顿的冲动。

然而,就算他没掀桌子,他们一来一去的某人和某某人也早就令人生疑了。

这里坐着的,个个都是聪明人,又怎么看不出异样?

麦晖和林凯纹丝不动,只当是看戏。

许少海的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他是想打圆场,但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把话题从某人和某某人上拉回来。看看另外两个是铁定不会开口的,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旼基。

这一看,心里不由一沉。

对方优美细长的手指正端着咖啡,低头默默喝着,对面前的情况有些恍若不闻,就像完全听不见,看不明白。

是真的不懂不明么?许少海在心里叹息,只怕是刻意不想去懂,也不想去明吧。

这三个人啊,原来……早知道,一开始就把覃南的剧本拍死算了。

“如果有问题,某某人为什么不问某人,却去做那样无聊的事?”某人和某某人的谈话还没结束,薛之彬始终坐在沙发上安定沉稳,只是由内散发的冰冷气息让整个会客厅的空气都□起来。

“咳咳……咳咳!”没办法的办法,许少海努力低咳着。

覃南看他一眼,明白过来。现在不是私人谈话时间,他们正在谈剧本,她应该好好和麦导把女主角的事说清楚,旼基也在旁边,她这个样子太失常了。

“对不起,麦导演,刚才话题不小心偏离了中心。”她吸吸气,重新将隐忍的一面拿出来,“关于女主角的问题,我想——”

“抱歉!”站起来的人是薛之彬。他盯着覃南,却是向麦晖说话,“我想,在谈公事之前,我有些私事必须与覃南小姐谈清楚。”说着,他抓起她的手腕几步将她拽出会客厅。

门关上,墨黑的瞳终缓缓抬起视线。他紧盯着那扇关上的门,那颗一直被吊起的心终于随着“碰”的关门声赫然朝无底深渊坠去。

那个人。

那个在定山溪打来电话的人。

那个令她在餐厅落荒而逃的人。

那个令她在他怀里像枯叶般瑟瑟发抖的男人。

那个,继他之后,进驻她生命的男人——就是他!

优美的细指紧紧握成拳,紧到关节发白,紧到骨头咯咯作响。他咬着牙齿,极力的去忍耐。这些年,他都这样过来了,他以为他早就可以了。但为什么,还是不可以!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是他的,那是他的南,从一开始,那个女孩就只是他的!

离开,不见,然后日子这么无声的流淌过去。

到头来,原来他所能接受的只是暂时分离么?

原来,在他心里,他一直都不曾放开过?

因为她那么那么的爱他,因为清楚知道她的爱,所以在内心最深处一直以为她是会回来的吗?

忍耐到极限后,什么都碎掉了。

有一种冰凉的寒意自他四肢一点点渗入他的身体,他颤了颤,下意识的站起身。

“旼基!”林凯及时拦住他,“不行,旼基!”他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每一丝微小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必须得拦着他,哪怕此刻他会怨恨他,他都要拦着。

“旼基,真的不行!”太多难以说清的东西,他只希望他冷静。这种时候让他出去,事情只会一团糟。

像是恍然间清醒过来一样,旼基的唇边一点点提起薄薄的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再冲一杯咖啡,不行么?”

那笑容依然很炫目,带着他特有的中性美感,但林凯却不忍去多看。

“我来冲吧!”他叹息一声,拿过一直紧紧被他捏在另一只手上的杯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他们的他】

28、

会客厅外,是一条独立的走廊,加上是位于二十九楼的高层办公区,此刻静谧无人。

薛之彬一语不发,插着裤袋靠在对面墙上。

在覃南第四遍说完“先进去谈公事”后,他开口,“刚才的锐利呢,又藏起来了?覃南,你为什么不能再坦白一些?再信任我多些——”

“半年前,在巴黎,那个在酒吧里坐在你腿上的女人是谁!”她抬起头,缓缓清晰的吐着每一个字,“一周后,在高尔夫球场,抱着你吻的女人又是谁!还有,去年十一月初,在东京高级餐厅,和你吃饭然后吻你的女人又是谁!”

他看着她,慢慢眯起眼,“你居然,看见了这么多次?”

“对,我都看见了。如果说第一个见到的我还能忍,第二个第三个我绝对无法忍。就算你告诉我,你可以接受我和别的男人拥抱接吻,我都不会接受——”

“该死的!谁能接受你和别的男人拥抱接吻!你想都别想!”他一步跨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拦在双臂和墙壁间,倨傲的下巴朝她仰起,眼底瞬间迸出的是冰冷警告,“听着!不管报道是不是真的,你都离那个叫尤澧的小子远一点!”

“再说一次,我们只是朋友。而且,那些过分的事我都不会做。可是,你呢?为什么要求我做的,你却做不到?”

“所以我刚才就说,亲眼所见并不代表了事实!”他皱起眉头,“真不知该说你冲动还是隐忍,既然看到那些,为什么不来向我问清楚!覃南,那些女人都是自动贴上来的,我并没有主动招惹过她们!——你应该知道我以前我有多少女人!”他看着她,她咬住唇,脸色苍白着不答。他继续往下说,“以前那么多女人,都是同时交往的,不,那些应该算不上交往,在巴黎上流圈,喜欢我的女人数不胜数,自动倒贴的几乎每天都有。难道你要我随时随地都在那些女人自动吻上来前,就能预测到她们的行为?何况在巴黎,风气开放,接吻拥抱都只是礼节,除非她们实在做的太过,否则我怎么可能拒绝的太过明显?”

“为什么不能!”她白着脸,却低低的回了句,“难道要被她们占到了便宜才恋恋不舍的装出你已有女友的样子,再慢慢的劝她们规矩一些?你这是找藉口,如果真的和她们没什么,应该在她们贴上来之前就赶走她们。”

他错愕的看她,“覃南……你,这是在嫉妒么?”他看着她开始笑,俊冷的线条缓缓柔和下来,“覃南,如果你承认你是在疯狂的嫉妒那些女人,那我以后可以试着在她们贴上来之前把她们踢跑!”

“不关我事,我们已经分手——”她的话被他骤然吻下的动作打断。带着烟味的修长手指用力捧住她的脸颊,不顾她的挣扎,他毫不犹豫的堵住她的唇。他太了解女人了,了解到他一直都相信,她并不是真的要分手,她还是很在意他,逃离巴黎只是因为生气。但是她那隐忍的个性,却没有让她生气的理由真正摆到他们中间解决。

所以,自始至终,当她一次次拒绝着的时候,他始终都相信她未曾从他身边远离一步。

就像他说的,这一辈子,她都没办法从他薛之彬的生命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