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波卡这才回过神来,她喝了复方汤剂,七手八脚地找出解药喝下,很快,她的头发为成麦色,手脚变得纤细柔白。

她母亲震惊又欣喜地大叫,扑上来大力拥抱女儿,高叫着宝贝女儿,她要带女儿去看真正的贵族姑娘房间,边走边说边发出像母鸡生一窝鸡蛋后的咯咯笑声。显然法拉提姆庄园的奢华与华贵极大的满足了妇人向往上等人生活的心态与追求。

安波卡放开母亲后,上前叫了声爸爸。她父亲摸摸女儿,问她累不累,上去洗个澡很快就能吃饭了。他看到女儿很高兴,但是,投给妇人的眼神是不痛快的。

妇人难得的不和丈夫吵嘴,愉快地笑着领女儿到楼上,厚软的地毯铺就的少女房间,有一张贵重的镶金象牙床,挂着水仙花的鹅黄呢布窗帘,典雅的象牙梳妆台上放着七八个首饰盒,装满华丽璀璨的宝石、珍珠和黄金饰品。

“还有这里,看看吧。”她母亲带着女儿到同样是象牙制地烫金双门衣柜前,用力拉开,一整排金银丝线的刺绣宫装裙,一整排柔软精致的丝锻舞鞋,一整排彩色羽毛点缀的各式帽子、围巾手套,还有一大箱绣有少女名字的丝质手绢。

安波卡除了张嘴惊叹别无其他反应,这实在太超出她的想象。

哪怕在洁白润滑的象牙浴缸里洗着泡泡浴,用着昂贵的香料,穿上起码得两千金币一条的冷冬昵裙,照着镏金镶嵌的浴镜,她还是没转过弯来。

 在母亲的催促声中安波卡下楼,走进小餐厅,同样奢华的一切让她目眩,她几乎不敢坐上那象牙制的高脚椅,尽管那皮垫柔软富有弹性,舒适地让她一坐下就不想站起来。

红黄蓝白玫瑰花装饰的餐桌上,她母亲的嗓门依旧响亮,笑声尖锐又快活,这让人略略安心,她不是在做梦,特别是吃着妈妈亲手做的水煮大龙虾,安波卡终于安定下来,安静地吃起晚餐,她得好好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安波卡还没瞧明白,她母亲就冲了出去,挥舞着那把杀猪刀冲着那群人又喊又叫。她父亲神色更不痛快了,但又没有阻止妇人。安波卡小心地放下银制的刀叉,唯恐磕坏了掌下这张精美堪称艺术品的象牙餐桌。

她问父亲外面是什么人,铁匠声音低沉,说是这庄园原来的主人和她的仆人们。

法拉提姆庄园原属于一位寡居多年女伯爵,由图利亚亲王令下,仲裁所的人以一张未到期的巨额借款强行把这些人赶出去,赔给安波卡一家子。面对帝国最有权势的图利亚亲王和巨龙力量继承人这个帝国新贵,这位女伯爵根本是申冤无门,只能天天来这里闹,要他们归还她的财产。

安波卡想到母亲快活的样子,倒想把房子留下,可是窗外那个失去家园依靠的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更可怜。她坐不住,她叫了声:“爸爸,要不咱们还给人家吧,以后我赚大钱再给爸爸妈妈买。”

“你妈妈不肯。”铁匠也不愿意占人家的房子,在新年期间还给人这么闹,十分地违背他的为人行事。

 安波卡决定说服她母亲,她走出去,跟母亲说归还的事。她母亲立即把怒火散向她女儿,这是他们的庄子,法律上是他们的财产,她可不会像家里两个这么好欺负,她绝对不会让步。

也就是这时候,那位女伯爵老妇人在安波卡母亲杀猪刀的威胁兼刺激下,晕倒了。

她的仆人们又哭又叫,安波卡想叫她们让开,这些忠勇的仆人个个拦着不让,只怕她要害死她们的女主人。这时候,安波卡的母亲大声呔一声,英勇无比的挥砍杀猪刀让那些仆人因为胆怯而散开。

“女儿,快,看看还有没救?”

安波卡上前扶起老妇人,检查了下,道:“妈妈,她中了一种魔药。”

她抱起老妇人,将人送到一间有壁炉的房间,先灌下特效抑制阻止药效扩散,她抓紧时间回想化解药效的药方。幸而因为去玛尔斯山谷前做好充分准备,安波卡身上带了不少药材和全套的工具,她边琢磨边熬解药汤剂。

老妇人饮下药汤后不久就醒过来,安波卡跟她说了误食魔药的事,道:“很抱歉,都是因为我给您带来了这样的麻烦。”

老妇人虚弱地说不出声,安波卡又给她服了体力恢复剂和清醒剂,老妇人神智清醒,眼神凌厉地打量床前的少女。安波卡不安又局促,老妇人问道:“这种药不常见吧?”

安波卡诶了一声,微笑点头:“请您放心,药效已经解了,您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

“既然是你带来的麻烦,留在这儿,直到我的人来接我。”老妇人说完话,就闭上眼休息。安波卡掩好门退出去,她母亲生怕逼死人,小心地问女儿里头的老太婆怎么要。安波卡说出实情,再次劝说母亲,放弃这个庄园。

“妈妈,他们不安好心的。”图利亚亲王府在她眼中就和默塞特一个档次,哪有那么好心赔他们这么贵重的一栋房产,果然是要来害自己。“妈妈,你不是想住城堡吗?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给你的。”

“别吵,我在想事情。”她母亲皱着眉头,不时挥出杀猪刀,想通一些事情,转过脸,很认真地对女儿说道,“看今天这老太婆发病的模样,保不准哪天就病死了,还说是我们害的。女儿,你说的没错,他们就是要害你,这白送的东西果然有问题!”

安波卡赶紧点头,并说绝对不是第一回,把格丽芙公主反泼脏水的事说了遍,她母亲气得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道:“呸个老婊子生的,女儿,有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绝对不要手软!”

“好的,妈妈。你和爸爸先回家,我在这儿呆两天,等伯爵夫人的亲人来了,我就回去。”

安波卡的母亲是一点儿都不想呆在这个晦气的地方,收拾了细软,叫女儿到洛克泰老大家找他们。这新年弄成这样,真是没法儿过了。

074.地狱美酒

当天晚上,女伯爵在等的人就到庄园。

安波卡和门口的年轻军官打了照面,吃惊极了。他是卡利墩那个三角眼守将,赫尔穆斯。他非常焦虑,反复问他的姑母有没有事。安波卡带着他到女伯爵的休息室,赫尔穆斯一进去就跪倒在床前,坚毅的面容差不多像是要流泪的样子。

老妇人醒过来,安波卡轻轻退出去,不一会儿,赫尔穆斯少将就走出来,对她表示感谢。安波卡摇摇头,如果不是他们一家,老妇人也不会生病。赫尔穆斯冷笑,说就算没有她,他姑母也会受到生命威胁用来逼他就范,相反安波卡帮女伯爵解毒,的确是挫败了一个用心险恶的阴谋。

安波卡听不懂,赫尔穆斯笑笑,带安波卡参观这栋房子,说起走廊挂着每幅油画的历史,每样家具的来历,以及他小时候在这儿度过的美好时光。他说道:“安波卡小姐,我希望你能珍爱它们,像爱惜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赫尔穆斯说他已知魔法公会仲裁所的决议,他即将带他的姑母定居卡利墩城,那么,这栋房子就是属于安波卡一家子的。

安波卡慌忙摆手,她又急又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赫尔穆斯很绅士地让她慢慢说。安波卡抱歉地笑了笑,整理好思路,慢慢说道:“我这么说可能会让您觉得不快,K常年受魔兽和恶魔的侵扰,又在战争前线,又危险又嘈杂,我想您的姑母年纪大了,还是住在这儿比较适合。”

赫尔穆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低身道:“即使躲过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安波卡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有坏人要害他和他和姑母,赫尔穆斯微微点头,安波卡更加小心地问道:“请问你认识默塞特子爵吗?”赫尔穆斯的眼神一瞬间凌厉,安波卡咽咽口水,她可真不想提这个名字,她艰难地说道,“这是个心眼很坏的坏家伙,跟他说上话就要倒大霉。如果有人要害您姑母,您不妨问他拿个主意,我是这么想的,让坏人跟坏人打架比较好。”

赫尔穆斯笑了起来,小黑猫也在心底笑,显然这个姑娘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这话却说地实实在在的有道理。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赫尔穆斯带着真心的笑容,说道,“听说安波卡小姐和梅洛朗阁下得到陛下的允婚,鄙人祝福你们俩位。”

“谢、谢谢。”安波卡羞怯地脸红,想到那个生死不明的人,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忧愁的表情。赫尔穆斯没有接着问什么,安波卡也不想在这个差不多是陌生人的军官前面失态,她小声地道别,家人还在等她吃饭。

赫尔穆斯送她到庄园小路头,安波卡和他招手后,飞快地赶到洛克泰老大家。她很久没来了,望着温暖的木质窗,嗅着浓浓的肉汤香,安波卡的肚皮不自禁地咕噜作响。

安波卡刚敲开门,就人通道里听到她母亲的亮嗓门儿,正在唾骂那没脸没皮的格丽芙公主陷害女儿的事。

几个年轻人在跟她反驳,说外头传的不是这样,都说是安波卡仗势欺人,小心眼又骄傲。满大屋围着炭炉的人,红着脸不停地大声辩驳,因为喝了酒这吵闹声显得格外激烈。洛克泰大婶笑呵呵的带着踌躇的安波卡进屋,争论声在她坐下来的时候停止。

安波卡喝了口热热的肉汤,冰冷的腹部顿时有如热熨斗抚过,舒坦极了。她冲身旁的洛克泰大案感激地笑笑,低声夸说这肉汤味炖得十足地道。

“我大媳妇做的,安波卡还不认识吧?”洛克泰大婶推着两个年轻姑娘认识,安波卡冲那位小妇人笑笑,“很美味,比我妈妈煮得好喝。”

“你个臭丫头,老妈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安波卡母亲刚吼了两声,就让铁匠丈夫阻止。屋子又静下来,好像只有炭炉的烧火声。安波卡捧着热汤碗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喝,这诡异的安静让她有点坐立难安的感觉。

蓦然,一声粗嗓门如暴雷般响起:“我不信!”安波卡还真给吓到,差点把手里的碗扔进人群中的大炉子里。她怯生生地看向那个站起来发表意见的人,生怕对方要因为不喜欢她而把她赶出去,那是个满络腮胡子的中年铁匠,他飞快的说道:“就凭我撒巴三十几年看人的眼光,老查的女儿也不是那种人!”

“我们铁匠眼睛可不会看错人,要小安波卡什么样儿还看不透,不如去烧粪!”

“大家都那么说,又不止我一个人说。”有个年轻人不满地咕哝道,他的铁匠父亲立即踹他一脚,叫他把人看清楚再说话,做父亲的喝道:“要是骄傲歹毒的人,会像小安波卡这样子吗?奶奶个熊的,就你这种眼神还想打好铁,十年都不成!”

那年轻人和安波卡的眼神对上,两人都慌里慌张地躲开,安波卡是不擅长面对众人的目光,洛克泰大婶又给她加了勺肉汤:“多吃,多吃,别怕那帮大老爷们,老查家女儿的人品,我们个个都信得过。”

安波卡捧着肉碗,羞涩地小小地笑了笑,低头喝汤,猛地听到有人在跳脚:“烫烫。。。”先前那个年轻人打翻了肉汤,正好烫到大腿,还不止他一个烫伤,坐角落的好几个年轻人都满脸通红又痛苦的乱叫。

满屋的中年铁匠和妇人都笑起来,越笑那几个年轻人的脸越红,说话都结巴结巴。安波卡翻出药瓶,交给洛克泰大婶,小声说给他们上药,很快就好。

“臭小子们,”洛克泰大婶带着古怪的笑意,用奇怪的声腔说道,“你们的公主可不会给你们药,快搽吧。”

几个烫伤的年轻人匆匆跑到过道那儿去治伤,安波卡低头摸摸小猫,冲它笑了一口,她母亲叫她到后屋,洛克泰大婶已经给她收拾好房间,今晚先在这儿睡下,明天再回镇里。安波卡哦一声,见母亲不太高兴,跟着那个小妇人很快到客房。

“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这个年龄不大的小妇人说道,安波卡露出疑惑的笑脸,对方继续笑了笑,“我以为你这样的大英雄就和那些住城堡的贵族老爷一样,又神气又骄傲,没想到你笑起来就和我妹妹一样,她和你一样怕羞。”

安波卡低头羞怯地笑了笑,小妇人不顾她的阻止,帮她铺好床,临走前说明天整条街的人准得羡慕死她,因为她给除魔大英雄铺了床。安波卡既难为情又觉得高兴,她还没能习惯自己受人尊重的事实,她盘腿坐到床上,吹凉肉汤,小心地一勺勺地喂小猫喝。

“卡卡,来点魔晶?”小黑猫点点头,安波卡眯眼笑着,喂小猫吃完后,她躺在床上,望着熏黑的屋梁默默地流眼泪,她倒不想哭,可眼泪不听话地流。她抹抹眼角,翻个身握紧法杖,很久很久才睡着。

隔天清晨,安波卡推开木窗,厚厚的雪落到木台后积成一个小雪堆,安波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彻骨的空气,这让她精神倍爽,她照照镜子,确定没有异样,她走到外面,刚坐下来准备吃早餐,忽听道,“请问安波卡小姐是在这儿休息吗?”

外面传来这么彬彬有礼的问候声,让铁匠们大为惊奇。

安波卡走出去应声,肥胖的地下城老板裹着结实的熊皮大衣,看起来好像一头过冬的大熊。雷沃巴顿一见到她就摘掉帽子,双臂开张做拥抱状,冒出一句:“啊哈,可爱的安波卡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安波卡微笑又疑惑,地下城老板把她请到后面的马车,他压低声音问她是否救治了法拉提姆庄园的女伯爵,安波卡微微点头,“您怎么知道?”

“哈哈,这是胖子赚钱的小秘密。”地下城老板又小声地问道:“安波卡小姐,那个解药还有没有?价钱绝不是问题。”

安波卡微微摇头,道:“那解药汤只有十分钟的药效。”

地下城老板呃一声,神情说不上惊讶或惊喜,而是有点难办的样子。他再小声地问她能不能跟他去个地方,帮一个中了同样毒的人解毒。安波卡露出同样为难神色,同样小声地说,解药里有样主药百眼巨人的头骨用完了。

雷沃巴顿摆出药材绝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解药配方能对症下药。安波卡看他这么郑重,犹豫又没把握,地下城老板直接把她推上马车,叫着好心的安波卡小姐一定不忍看病人痛苦之类的,把人拐走了,留下随身伙计跟铁匠们解释。

费了周折来到看病地点,安波卡仔细地看病人毛发的颜色闻血的味道,看出这种魔药的药效已深入骨髓,不免对床上的病人产生一丝同情心,据传奇书描述,这药寻常人喝了会让人非常地痛苦。

她对地下城老板露出一个歉然的神色,雷沃巴顿惊得掉了手里的熊皮帽子,哆嗦着问:“没、没有办法了吗?”

“不、不是的,我得要一只魔羊。”安波卡赶紧解释,她还没熬过这么重症状的魔药,怕出错。地下城老板一屁股压到椅子上,半天缓不过劲儿:“安波卡小姐,胖子的魂差点都没了。”

安波卡连连致歉,雷沃巴顿摆手,没的事,吩咐外头的人满足她所有的要求。他小心地退出去,安波卡在屋子里熬药,边试验边翻书边对照药效,确定熬出来的药对症后,她摇醒病人,端着药碗拿药匙喂入。

病人有一双形状完美的蓝眼睛,布满痛苦而又异常坚定的意念。安波卡真希望另一个拥有两样美丽眸色的人也能张开眼看看她。服完药,病人问她是家人请来的新侍女吗?安波卡微微一笑,他又问道:“似乎换了一种药。”

安波卡轻声回答,“别担心,您会好起来的。”到药柜帝取出番红花和龙鱼油,混合后点燃,病人在疼痛中睡着。安波卡坐下来,照例边啃干肉条边看书边写笔记,估摸时间后,她再熬药,叫醒病人服药,三次用药后让人为这个病人洁身。

连续十天重复这样的过程,病人干涸的肌肤衰驰的肉体还有松脆的骨骼在魔毒拨除的过程中慢慢地涌现生命活力的波动。

第十一天,病人已能靠着柔软的鸭绒织缎双枕上清醒地讲话,他阻止安波卡点香的动作,面容疲倦眼神却又极其地清透,即使是垂垂老矣的人形也不能掩盖其内在黄金骨架的风华。他问道:“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毒吗?”

“是指您误服的这种魔药吗?它不算是毒,在勇闯地狱的英雄传奇书里,它属于迷药的一种。”安波卡合上书,微笑道:“它有一个非常出众的名字,地狱犬的美酒,意思是只有死亡冥府的三头地狱犬才能喝,它是远古冒险者们酿造出来迷惑地狱犬的美味酒水,据说无人能抵挡它散发出来的酒香。不过,凡人俗子饮下这种芬芳醇香的酒水,会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衰老死亡。”

075.魔药阴影

病人唇瓣微动,似在细细咀嚼安波卡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问道:“我听说法拉提姆女伯爵也吃过这种魔药。”声音好奇,却又格外柔和,像海上的风。

安波卡回说是的,像女伯爵那样的老人,一口这种酒就足以毙命。她露出庆幸的笑容,道:“幸好有老师配的特效抑制剂,不然,我想即使女神现世也无法让伯爵夫人复活了。”

“你老师?”

“是啊,我老师很厉害的。”安波卡用一种带着回忆的仰慕口吻说道,“有人跟老师说世上最美味的酒就是能把地狱犬也迷惑的美酒,我老师就把这种传说中的酒酿出来,送给他的朋友,又配出解酒剂唤醒那些喝醉的人。”

“殿下,您醒了吗?”一道柔柔软软如海上轻风般美妙的嗓音飘入房内容,安波卡停下来,走过去开门,外面有个漂亮的姑娘,轻纱赤足,金发金冠,带珍珠海贝饰物,粉粉香香的,无比诱人。

来人轻轻拨了拨自己的左耳,那上面有个小小的雕成海螺状的骨质耳环,安波卡的耳朵里立即响起海水泛潮时浪花哗啦啦的起伏声。她惊叹地眼睛眨也不眨,原来影像法器还可以这样用。

对方轻笑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安波卡忙让开路,却听得床上的病人淡淡地说了句出去,海螺姑娘咬了下水润润的粉唇,眼里冒出委屈的泪水,垂着头跑了出去。安波卡固然同情,可她只是来看病的。

她合上门,坐回原来的位置,收起书,从包里取出工具箱,拿出一块兽骨笨拙地琢磨。病人问她忙活什么,安波卡一心二用,告诉想把它刻成海螺形的影像法器,好拿到海边录潮起潮落的声音,刚刚得到的灵感。

“你喜欢大海?”病人问道,安波卡边用小刀,边点头,声音低低地上扬:“喜欢啊,小时候,我就喜欢在海边玩,波顿港的海景很美的,还可以捡很多的螃蟹、海龟蛋,有一次,我还捡到一个非常漂亮的白海螺,一点瑕疵都没有,整个就像用珍珠雕刻的一样蒙润美丽。”

它太好看,让人眼红。其他孩子将她打一顿把东西抢走,那是她第一次捡到白海螺,不免当成最最心爱的宝贝,她在海边大哭,梅洛朗当时在海塔里练剑,据说她的哭声吵得他练不成剑,跑出来将她臭骂一顿却又冲到城里帮她抢回他最不屑一顾的小玩意,可惜,他那时练出斗气,力度失控将海螺捏碎了。

她小时候不懂,只道这个贵族小少爷比其他人心肠更坏,发誓永远不原谅他。

现在想想,那海塔离海滩至少五百米远,她的哭声再响也传不到那儿,而且,海水起伏声早把她的哭声淹没。想到这里,她微微笑起来,那张嘴就是那么、那么地讨厌。

“后来?”

“它碎了。”安波卡回过神,浅笑抬头回了句,正对上病人过分美丽的眼眸,深蓝的颜色如此忧伤,却又神奇地让人心醉。安波卡看呆了,忘了自己手里在动刻刀,不留心就断成两截,手指因有龙力防护没有出血。

她草草地把刀和骨块收进包里,怎么也想不起那家伙什么时候曾露出过这样让人心疼的眼神。

也不见病人怎么吩咐,外面的侍者送进来一个水晶盒,盒里是个纯白光润的深海大海螺,单掉进螺纹,可知它足有五百年之久,病人微摆手,这是点小礼物,看书乏了偶尔听听。

安波卡轻笑道谢,把海螺水晶盒放到旁边的位置处,看向病人认真地问道:“您还不困吗?”

病人的惊讶在眼底显而易见,随后又像想到什么,唇畔的笑纹透着苦涩的意味,他冲安波卡点点头,合上眼休息。安波卡重新点上用于安神镇痛的混合香,抱出小黑猫,调热水帮小猫洗澡,清理完毕,再拿出牛奶面包和肉干给小猫吃。

“卡卡,你不喜欢这儿吗?”她小声的问道。

小黑猫喵呜一声,甩甩尾巴,继续吃东西。安波卡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她起身检查病人的状况,确认不需要她在也无妨碍,留下修养药方,她收拾好东西踏出病房,对候在外面的病人家属说,病人半年后能完全地恢复应有的健康。

地下城老板激动地眼睛晶亮,他反复地搓手,脸上的肉挤得更膨胀,鼓得像个球,一副深深地不知如何感谢的样子。安波卡还惦记着年前刺绣比赛的事,让他不用放在心上。她微笑道:“我还要感谢雷沃巴顿先生对我的信任。”

雷沃巴顿打了个哈哈,出言邀请她一道吃个便饭,顺便结识一下病人的家属。安波卡轻声拒绝,她刚吃饱产向几位明显是大贵族的病人家属解释自己跟老师学习的时候就是这样解决三餐的。

回到城里铁匠街,安波卡难掩好奇立即询问小黑猫戒备的原因,卡卡猫回道:【那是凯罗琳公主的未婚夫。】

安波卡手里的东西哗啦啦地掉落一地,她半天回不过神,她帮助了自己的敌人,救了一个可能是杀那家伙的凶手,她想时间倒流!她带着哭音小声的问道:“现在怎么办?”

【紧张什么,】小黑猫静静地说道,即使安波卡在无意中给已方敌人送去一个强大助力它也不惊不怒,它捋捋猫须,分析道:【不过证明默塞特的计谋成功,这是好事。】

安波卡满头雾水,救人的事和默塞特那坏人有什么关系。

卡卡猫从头解说,自从安波卡把凤凰魂血金盒交给默塞特,图利亚亲王府、凯罗琳公主等各方面就会收到确切可靠的消息,当图利亚亲王府想方设法弄到金盒,发现里面是空的,人人都会以为凤凰魂血落入帝国公主手中。

这当然是默塞特用了些小手段达成的效果,凯罗琳公主也不是傻瓜,将计就计,以此为铒,胁迫图利亚亲王府让步,解开未婚夫身上的地狱犬美酒只能算她的小要求之一。

安波卡所救的那人,误服地狱犬美酒的事与图利亚亲王府有关,也只有图利亚亲王府的人才知道谁能化解药效。安波卡师承黑袍法师,能配出解药最好,配不出又可以泼点洗不掉的污水。

“可,可凯罗琳公主没有魂血啊。”没有人比安波卡更清楚,那块本属于帝国公主的凤凰魂血去向何处。小黑猫喵呜喵呜嗤笑,回道:【有没有对她来说,没什么分别,重要的是她能利用这件事谋求更多的利益。】

怀疑安波卡用空城计?那可真是太看得起她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暗中抢夺神凤神凰魂血的几个帝国中枢大势力,无一不是聪明绝顶老奸巨猾之辈,他们只会怀疑自己的对手已夺得凤凰魂晶,绝不会去想安波卡交出的本身就是空壳。

安波卡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没有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上当呢?小猫低笑,甩甩尾巴,她要能想得通,其他人早把她捏死。安波卡很快就放开自己想不通的事,走洛克泰老大的店铺,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她母亲觉得也是时候回家了。

妇人一个劲儿地催,屋子里几个铁匠,欲言又止,相互推揉的局促样子推出失却惯有的豪爽。

她父亲坐在那儿喝尽碗里的老酒,叫了声女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她那个治疗烫伤的药还有没有,因为用过疗效出奇的好。

她母亲蹭蹭地冲进来,大着嗓门喝斥这些大老爷们磨磨叽叽,她道:“女儿,你们要治疗烫伤的药,你有就给他们,没有就没有,一句话说清楚。”

安波卡颇为惭愧,她都没注意到父亲打铁会烫伤,她早该配些药给父亲的。她想了想,写下个方子,道:“这是一个矮人部落的配方,专给铁匠用的。”

木屋里气氛活跃起来,铁匠大汉们个个夸老查养了个好女儿。安波卡也很高兴,自己学的东西能帮到身边的人,这种自豪感很让人满足,瞧她母亲说着“我们安波卡可能干了”那神气活现的快活样儿她都笑合不拢嘴。

两天后,地下城老板的谢礼送到安波卡家的小镇石屋,法拉提姆庄园的房契地契,那个坚强勇敢的病人委托哈迪尼商会,以极优厚的价格让那位女伯爵痛快地出让养老庄园。

安波卡没再去庄园,她借口照顾老师提前返校,她几乎是飞般地冲进地下室,但是,魔药室里没有人。萨拉弗兰多教授告诉她,圣洛朗家族的人接走了骑士。他宽慰瞬间没精神的小学徒,“不用担心,他离开的时候已经能说话。”

“谢谢教授。”安波卡近乎虚脱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仰躺在床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转了个身,脸蛋磕到一样硬物,那个封存滚有金露珠的玫瑰花水晶盒,安波卡激动跳起来,满屋子找那家伙留下的痕迹。

书桌上看到那个家伙狷狂的留言:女人,给我小心你的屁股!安波卡气得伸手直接抹掉,抹了一半又不舍地放开,她坐在原地,捧着鲜花水晶想了会儿,终于傻傻地笑起来,这让醒过来的小黑猫好一顿调侃。

确知那家伙无恙,安波卡也定下心做自己的事,那就是复活龙眼。

她走进存放礼物的房间,控制心神缓慢地释放龙之力,闭上眼念复苏咒。她害怕失败,很久以后才敢睁开眼:灰扑扑的球表面像涂了银质釉彩一样光洁。

虽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是,初次施咒成功已意味着最终成功已不远。

“啊,成功了,卡卡,我们成功了诶。”

“继续努力,安波卡。”

安波卡兴奋的直点头,她巴不得告诉每一个人让他们和她一起分享好心情。萨拉弗兰多教授首当其冲,听了大半个小时的欢喜之语,这位额冒冷汗的教授很技巧的转移小学徒激动的心情,是不是该让她老师也听听这个好消息呢?

当天晚餐,安波卡坐在黑袍法师对面噼里啪啦表达自己的快活,重来复去的话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就连黑袍法师吃完饭,安波卡的话头也刹不住,亏得卡卡抓了她一把,安波卡才回过神。

“对、对不起。”安波卡手脚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跑出房间去归还餐具。散完步返回地下室,拐地魔药室,按卡卡新的吸收量小心的喂入两勺半魔晶粉,安波卡托着卡卡正要关灯离开,发现魔法灯烛台下压着一张纸卷,写着他傍晚尝试的白精灵语复苏咒,花体咒语字符上面标出正确的发音,特别是安波卡读错的地方,还用双重加粗线条标注。

这让人感动得两眼冒水花经,安波卡激动不能自语:“卡卡,卡卡,我的老师是世上最好的老师,对不对。”

小黑猫睡得昏昏沉沉,勉强应了声:“加油。”

安波卡用力嗯一声,冲进房间,一遍又一遍地用施放复苏咒,直到她力歇而眠。隔天起来她兴致勃勃地继续施法,复活龙眼是一个持续渐进的过程,有赖于在刺绣中陪养出不凡的耐心,她也不急,就按早中晚三次施放法咒,合理调整自己休息时间,继续看书学习。

076.巫妖血誓

新的学期开学,学生们陆续返校。

很多人在这时候相互赠礼,安波卡收了一大屋子的新年礼物,除了本校学生送的,还有校外她不认识的人送的谢礼,卡里墩城只占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受益黑袍沙龙讲学笔记的大小法师们,送的礼物五花八门,昂贵的的稀有的珍奇的,让人眼花缭乱。

安波卡还在发愁怎么回礼时,莉丝告诉她,伽里芬多帮她搞定了,知道她不懂怎么应付贵族名流,早就挑出六个女生模仿她的字迹写信回礼,以后那六人也就负责专门帮她处理这些事务的助手。

就跟梅丽莎有多萝西等女仆一样,安波卡也有了自己的助手团,尽管没有直接跟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