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师母。
邹桔松了一口气。
“别松太快，骸骨的身份还没查出来。等查出来之后你在松气吧。”
两人到学校的时候，那老旧的大楼已经被警察用警戒线封了起来，她还看到其中一个施工队队长正和严旭急急说什么。
见到两人，严旭收了小本，把施工队队长交给旁边的同事，径直朝他们走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
李丞汜还没开口，邹桔已经抢先一步问道：“那副尸体查出来是谁吗？是哪里发现的？”
严旭指了指一片混乱的施工现场，“就在这个教学楼前的花台下。不过看白骨化的状态，应该死了超过十年以上了。”
“没有发现其他尸体吗？”
严旭奇怪看了她一眼，“难道还应该有其他的尸体吗？”
邹桔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换了一个话题，“现在有办法查出死者是谁吗？”
“骨头都只剩几块了，应该挺难的。法医那边已经拿去鉴定了，希望能出结果吧。”严旭揉了揉肩膀，难掩眼中的疲倦，“话说最近奇怪的事情还真多。那个尤荔枝的自杀案还没查清楚，这边有出现了白骨，不知道是这个学校风水不好，还是我最近时运不济！算了，我不和你们闲聊了，我去工作了。”
邹桔被李丞汜牵着，做到了旁边花园的石凳上。
“以为是你师母？”
邹桔点点头。
“你也知道的，我梦见死人那就是真的死了。前天我才梦到师母被人杀死，今天就出现了尸体，感觉太巧合。”
“白骨是男性的。应该不是你师母。”
“不是就好。”邹桔点点头，“对了，我想去看看教授。你去吗？江娜姐也不接电话，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昨天我去问周铮，还被他黑着脸赶了出来！我真是搞不懂他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难道江娜嫌弃我哥吗？”
李丞汜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温柔，“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去教学楼，知道教授最近身体不好，已经请了一个月的假。
连教授都不在？看来这学校最近风水的确不太好。
邹桔想去江娜的家里碰碰运气。
江娜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这边还留存着一些老房子，这条街也在上个世纪也是著名的洋房一条街，后来被人翻新了，成为了著名的养老之地。
两人走在林荫大道上，邹桔还忍不住和李丞汜讨论一下那个白骨的主人。为什么会被发现死在老旧的教学楼前？到底是谁杀了他？
两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快。
这大概就是情侣在一起的时候普遍有的错觉吧。
时间太快，想要做的太多。
教授开了门见到是两人，略微有些意外。
邹桔发现教授的脸色不太好，几日不见，他似乎更加虚弱了一些。
“教授，你没事吧？”
“我没事。”教授摇摇头，“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邹桔把教授扶在沙发上，又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江娜姐呢，我去学校也没找到她，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
“小娜有事先回美国了。咳咳…”
“原来是这样。”邹桔轻轻拍了拍教授的背，“对了，教授，在我们要拆迁的那个宿舍楼前发现了一具骸骨，真可怕…”
教授喝了一口水，声音顿了顿，“是…是吗？查出来是谁了吗？”
邹桔摇头，“警察说是男性骸骨，但具体是谁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真可怕，我以前天天从那边路过，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
教授又咳嗽了两声。
邹桔见他精神不好，脸上呈现一种灰暗的死色，心中有些担忧，“教授，你是不是病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教授摇摇头，婉拒道：“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怎么行呢，我送你去医院。阿汜，你去开车，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出来。”
有些反常的，李丞汜却没有走开，反而是笑着看了她一眼，“还是你去开车，我来扶着教授。毕竟——”李丞汜笑了笑，“我的力气比较大，也比较方便。”
邹桔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拿了车钥匙。
“那教授就交给你了，我很快就回来。”
邹桔走后，李丞汜也没有动，只是沙发上坐了下来。
“李先生，我自己可以，你去帮小桔子…”
“教授，小桔把你当父亲一般。作为她的男朋友，我自然也把你当长辈。所以——”
他蓦地回过头来，手腕一动，利落夺下教授手中的刀子。
“教授…”李丞汜笑了笑，“你这样的人还是适合拿画笔，而不是刀子。”
教授脸上一片死灰之色，“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不干什么？只不过小桔快要回来了，你确定要和我兵戎相见？我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得手了几次，但你要知道，我是靠什么吃饭的…还有，下次要杀人的时候，门口的血迹记得清理干净！”
见无路可逃，教授退后了两步，大笑出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是说你杀了你妻子和情人的事情么？大概见你第一面吧。”
“你…”
李丞汜勾了勾手指，“悄悄告诉你，我也有一个秘密。我能闻到死人的气息。教授，你还真不知道吗，你身上的死亡味道，真是浓郁透了。”
“为什么不拆穿我？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教授说得激动，又重重咳嗽了几声。他捂着嘴巴，想要止住这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冷不防掌心一片温热。
他咳血了。
李丞汜眼中一动，正要上前，却被教授拒绝，一把推开他，“你别碰我！”
教授擦了擦嘴角的血，“这些年，我也受够了。不过，我并不后悔这么做，她是我的妻子，没有人都能夺走她，她就是应该陪着我一辈子，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教授的眼中泛出几丝泪花，年迈孱弱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回忆和茫然，“我不后悔…我只后悔…我要搬出来…我只恨…为什么要再次把她从我的世界夺走…明明，她是上天怜悯我…为什么又要再次夺走…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的…以前不可以…现在更是不可以…”
见教授脸上多了一丝疯狂，李丞汜看了一眼房间，一个念头在心头浮现。
“江娜在哪里？”
教授又重重咳嗽了几声，但他还没说话，就见邹桔已经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阿汜，我哥不见了！”
052
“阿汜？教授？你们…”
邹桔不能说自己绝对会察言观色，但在周家那么多年,在周夫人的“教导”下,勉勉强强也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比如，这时候李丞汜和教授之间流窜着的气流，就让她格外不舒服。
“出什么事情了吗？”她嗓子有些干，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对。
李丞汜过来,拉着她,声音温柔,“你刚刚说周铮怎么了？”
说起周铮,邹桔所有心神被吸引过去,她一把拽住李丞汜的手,急得满头大汗。
“别紧张,慢慢说…”
邹桔哪里能慢慢说,“他…他不知道…不见了…打电话…”
见邹桔慌得六神无主的样子，李丞汜按住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乖乖,别紧张,慢慢说。深吸一口气,慢慢来…”
深吸了好大一口气，邹桔总算喘息过来。
“周铮公司助理打电话说周铮今天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议但是一直联系不到人打了电话是关机状态他从来没有这个样子家里和公寓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周家打电话给我问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邹桔一口气说出了原委，还不断句。
刚刚接到了周成的电话，问她见到周铮没有。她才知道周铮缺席了今天上午的一个重要会议。
对周铮，邹桔是了解的。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富二代，他没兴趣吃喝玩乐，尤其是对待工作，比常人都努力。这些年，他从来没有缺席过任何一次需要他出席的会议。而他的手机也是常年二十四小时开机，所以这次缺席了会议还联系不到人，他手下的人都很担心。
一个工作狂失去了联系，原因可能不会太美好。
李丞汜捧着她的脑袋，在她的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好了，你做得很好。小桔，我有些事情要和教授说，你先出去…”
“何必让她出去！”李丞汜还没说完，只听教授大步退后，手上寒光一现，“反正迟早是要知道的，何必瞒着她，反正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就在教授亮出手中不知道哪里抽过来的刀的时候，李丞汜一把把邹桔拉到了身后。
“周铮在哪里？”他直言道。还以为门口的血迹可能是江娜的，倒是没想到还有一个周铮。
“周铮？”教授呵呵一笑，原本慈目面善在这一刻如面具一般，尽数粉碎，“我杀了他！”
“教授？”邹桔从李丞汜身后走了出来，满目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教授，你，你说什么？”
“别过去。”李丞汜一把拉住她，“教授，不要再抵抗了。我没有闻到死人的气息，周铮没有死。现在，告诉我，周铮在哪里，一切还来得及…”
“你不是聪明吗？你自己找吧。希望他还能活到你找到他为止…”
“教授？”
教授轻轻一笑，下一秒，手上握着的刀直接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只见他的胸膛迅速被血色染红，他看着邹桔，微微一笑，“对不起…我做了一个坏榜样…”
“教授！”
邹桔扑了过去，但李丞汜更快，他一把接住教授，按住他的胸膛，止住他流血的速度，一边对邹桔命令道：“叫救护车！”
“不…不用了…我…我已经不想…不想再做噩梦了…”
眼见教授眼中的死色越来越重，李丞汜按住他的胸膛，“你以为死亡会是解脱吗？不会，那只是一个重新的牢笼。你会永远被囚禁在这幅身体内，永世不得超生！”
“咳咳…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了…”
“你会在乎的…因为你的妻子，一直在旁边看着你，你以为死亡之后就能换取她的原谅或者重逢，那我告诉你，完全错了。有的人，就算死了，也一样被困在原地。”
教授的眼睛徒然睁开，他枯瘦的手紧紧拽住李丞汜的手臂，“你…你说什么…”
“想知道就活下来，不要像二十年前，留下一个烂摊子。你还欠那些死去的人，一个解释，一个真相。”
后来，警察和医生来了，带走了教授。
而警察也在房子的地下室找到了被囚禁的江娜和周铮。
周铮被找到的时候生命垂危，医生说只要晚一点被送过来，他就会死。
后来，在周铮手术完之后，医生还感谢了邹桔。
“幸好，你们及时给伤者处理了伤口，不然的话，按照他失血的程度，他根本坚持不到一晚上。”
事实上，邹桔根本不知道周铮的伤口被处理了。
“小姑娘，伤口处理技术很完美，你是医学院毕业的吗？”
邹桔想说她根本没有碰过周铮，她当时吓得要死，后来周铮被送到医院之后，她脑子还是一片乱糟糟的。
这一天，她要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她根本不在乎周铮是谁帮他处理伤口的，她只关心两件事情。
周铮受伤了，但还好，他活下来了。
还有，教授居然成为了杀人凶手。
据说，他二十年前杀了私奔的妻子和妻子的情人，妻子的骸骨现在还没找到，情人的骸骨就是早上被挖出来的那一副。
不但如此，他还囚禁了江娜，刺伤了周铮。
她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但病床上的教授生命垂危，她想，要是那条心电图变成了直线，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他怎么样？”
“医生说幸好送过来及时，没什么大碍。需要休养。”
江娜杵着拐杖过来的时候，邹桔把周铮的事情给江娜大概说了一下。江娜松了一口气，一脸的愧疚，“那天周铮是因为来找我，才被我姨父…”
提到教授，江娜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她的目光转向病房中插着呼吸机的男人。
“他很可怜。自从姨妈走了之后，他就变了。以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看来…一开始，他就变了。”
“师母她…”
就算走到现在这个程度，邹桔也不认为这个错是教授一个人的。两个人的感情走到这样极端的地步，在共同生活的时候，都应该犯过错。
只是，很多人都只最记得对方的错，而看不到自己。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代表着正义和善良，但哪里知道，正义和善良不是由自己评断，而是对方。
“其实我现在有很多疑问…”
江娜笑了笑，“都过去了。疑问解答清楚了又怎么样，结果已经注定。人，总要为犯过的错付出代价。每个人都是。不管过去，还是将来，该来的迟早还是要来。”
江娜走后，李丞汜过来了。他给她买了一杯红枣桂圆茶。他说要把她养得好好的，结果还真是这么做的。
垃圾食品也不让她吃了，她所有的零食都被他没收，并消化。现在每天给她熬参茶豆浆，反正对女人好的，他都一一实验，被乐此不疲。
邹桔喝了一口红枣桂圆茶，靠在李丞汜的肩上。
“你说，师母的骸骨去哪里了？”
“如果是我，应该把她熬成茶，喝了下去吧。”
“咦…”尽管李丞汜脸上带着笑意，但邹桔还是被她吓了一跳，“你别这么说，好恐怖。”
李丞汜耸耸肩，“你不是让我说的吗？而且，我觉得我这个猜想，很有道理。按照教授的执念，求而不得，只能融为一体。”
邹桔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推了李丞汜一把，“你们今天都怎么了，江娜姐说的话也怪怪的，你也是…你们是商量好了的吗？”
“是吗？江娜说了什么？”
“就怪怪的。什么时候到了，什么该来的迟早要来…现在的人都喜欢藏着话说，真没意思…”邹桔说完，又叹息了一声，“本来是来查尤荔枝的案子，结果没有想到，尤荔枝的经手人我们还没调查清楚，结果反而牵扯出教授的事情来…”
“尤荔枝的结果重要么？对你而言，只要那个人不是周铮就够了。”
“可是…”邹桔想到了师母，这些年，她一直顶着私奔的名声，活在人的唾弃中。结果现在证明，这不算最悲惨的，最悲惨的是，她已经死了，但依然活在人的唾弃中，不明不白，甚至尸骨无存。
她做错了什么？
因为背离了两人的爱情？在婚姻中走向了其他男人？所以，要用生命来偿还丈夫的深情？还会自以为是的深情？
邹桔想到了周夫人。这些年，周成在外面不是没有女人，可她不管不顾，守着周家那个位置，一直把自己逼到死路。
爱情，又是什么呢？
邹桔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无数的茫然，还有迷茫。
幸好，李丞汜的手及时的伸了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给她温柔，“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