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君没想到来的是冯贞,如今见到,更是觉得放松几分,笑道,“快坐下,”又吩咐铃铛上茶。

“不必折腾了,我在楼下喝过茶了,如今深夜叨扰姑娘,是受人之托。”

冯贞面上带着几分郑重的神色,刘敏君心思聪慧,一听便知道定是有重要事情。

她看向铃铛,“你带着这位出去喝点茶,歇息一会儿,这里不用伺候。”

铃铛自然领命,带着苏星就去外面守着。

等二人出门,带上房门了,刘敏君才道,“不知道夫人说的是何事?”

冯贞道,“姑娘可别喊我夫人,不敢当。不过平日里嫁二公子也是喊我一声弟妹。若是瓜宁不嫌弃,喊我一声冯贞便是了。”

二姑娘闻言,点了点头,“冯贞,你这才来,可是受了将军夫人的托付?”

她上次见着冯贞是跟着张夫人一起的,自然认定冯贞乃是张夫人的心腹。

冯贞却摇了摇头,“托付之人,乃是二公子。”

刘敏君闻言,脸色顿时泛红,微微低下了头。

冯贞也知道这时代的女人都比较保守,这婚前都不能打听未来夫婿的事情,自然也理解刘姑娘此时的心情。不过此时也是特殊情况,只能特殊处理了,便道,“明日送嫁的车队就要去宿州城了,按着大将军的意思,婚事是要在宿州城大将军府办的。可是刘姑娘可知道,我们将军并不在宿州,而是在河套。”

刘敏君倒是不知这个,有些惊讶的看着冯贞。又听冯贞道,“其中内情,我不便多说,日后二公子自然会告诉姑娘的。不过如今倒是要委屈了姑娘了,二公子的意思是,希望明日姑娘随我去河套,在河套办婚事。届时将军夫人会赶过来给姑娘和公子主婚。”

“这…”

刘敏君没想到突然会这样安排,顿时有些心慌失措。“为何如此安排?”

冯贞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正是张定南的笔迹。

刘敏君紧张的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字迹,脸色又红了几分。她颤抖着手打开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脸红心跳的看了起来。

冯贞也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不过见刘敏君看完之后,一副深思的模样,便知道有门道了。“姑娘,二公子知道委屈了姑娘,只是身不由己,还请姑娘见谅。”

刘敏君将信纸放在油灯上点燃,看着信纸化为灰烬,才叹息一声,“既然是形势所迫,敏君也不是不明理之人,明日自当向叔父禀明情况,随你们前往河套去。”

冯贞大喜,起身拜谢,“多谢姑娘海涵,姑娘如此心胸,令冯贞敬佩了。”

这话可真是发自肺腑。即便是现代,又有多少人愿意在结婚这件事情上面妥协的。何况如今二姑娘要做的事情,在旁人看来,还会被说几分不自重。这样的委屈,二姑娘都愿意承担,冯贞这回是真心的佩服了。又想起如今河套那边还有一个连山依兰这样的麻烦,心里只盼着张定南别糊涂,好好的善待眼前这个好姑娘呢。

事情既然办妥,冯贞自然不用再熬夜了,当即就和苏星找了个房间休息下来。

第二日天未亮,冯贞就早早的醒了,一番梳洗,就赶紧去找刘家人。

此时刘敏君已经向三叔刘谦提出了独自前往河套的要求。

刘谦闻言,自然气愤不已,“你可是我们刘家的姑娘,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叔父大人,婶婶曾教过侄女,出嫁需从夫。如今既然二公子乃是为了保家卫国,驻守城池,不便离开。我又如何能够让他牺牲大节而成全我这小节。”

“我就不信,没了他,蛮子就打来了。”刘谦气哼哼道。

刘敏君跪在地上道,“叔父,军国大事,并非儿戏。我相信他也不敢用这些话来做说辞。反正届时将军夫人也会过去,在宿州或者在河套也并无分别。”

“三媒六聘已过,这桩婚事,并不辱没了刘家的名声。”

“可是委屈了你啊,傻侄女。”刘谦叹息不易。

“敏君并不觉得委屈。只要对刘家和张家好,其他的敏君都不在乎。”

刘谦见她如此执拗,心里也是为难不已。这事情若是旁人要求,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可这个侄女从小就吃了许多苦,如今跪在他面前求情,他也不免有些不忍。“哎,让我考虑一下吧。”

吩咐刘敏君先去用早膳,刘谦又叫了宋弦和龚南星来,同他们说明了情况。

两人听后,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刘谦道,“二位先生都是博学之人,如今倒是也帮着拿个主意。三媒六聘都过了,这在哪里主婚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不过我这心里却觉得着实委屈了家里的侄女。”

嫁入张家,却不能在张家的大将军府里面举办婚礼,到底有些不伦不类,日后旁人说起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龚南星却笑道,“刘公多虑了,我闻这北地之人大都好爽不拘小节。诸多习俗与我们都城都不一样。即便不在宿州成婚,也对二姑娘不影响。且容我说句难听之言,日后陪伴姑娘一生一世的,可是这位二公子啊。”

意思是,你再为侄女着想,也不能陪着她一辈子。到时候还不是要看这二公子的意思。现在就得罪了这位未来的侄女婿,你侄女以后能有好日子过。

刘谦听了果然面上五颜六色的。

宋弦也是笑着摇头,“龚先生这话倒是话糙理不糙。且既然有那将军夫人做主,也是父母之命,姑娘过去了自然也不会受委屈。日后张家人反而要顾念姑娘今日之牺牲,自当对她更加喜爱。”

听到两人都支持刘敏君去河套,刘谦的心里自然也开始偏向了这边。只能道,“既然如此,今日两位先生就跟着敏君一起去河套吧,二位也算是她长辈,那张家小子也莫想轻视我刘家姑娘。”

“听从刘公吩咐。”两人双双躬身应道。

冯贞到底是女子,刘谦也不屑于再和妇道人家说道什么,也没特意见她。便直接吩咐下去,把刘敏君的嫁妆都分出来,与他们在此分开。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刘谦心里一直不高兴。把那张济世也给埋怨上了,觉得他这样安排有些不妥当。

此时他自然不知道,这事情便是张家父子之间的一场较量。张济世为此背了黑锅,着实显得冤枉了。

刘敏淑在房间里听到了这番动静,暗自皱眉。这如何和梦境中不一样了。

梦境中她和张定南成亲的时候,张定南也没回宿州城。也曾派了人来接她去河套,她当时觉得十分的愤怒,更觉得在高家小姐面前丢了脸,所以将人给赶走了。

所以这次她就等着看刘敏君的笑话。却不想刘敏君竟然跟着人家去了河套。真是个狐狸精。

刘敏淑气的摔碎了桌上的茶杯。

虽然她心中对张定南诸多的不满,可是现在意识到刘敏君马上要嫁给张定南,成为张定南的妻子,且见她对张定南如此殷勤,更觉得醋味横生。毕竟在梦境中,张定南可是她的男人。

她心中不满,也不想让刘敏君好过,便提这裙角直接去了隔壁找刘敏君。

刘敏君正在梳妆,准备前往河套,见刘敏淑闯了进来,不动声色道,“长姐来了。”

刘敏淑眯着眼睛看着她,突然嗤笑道,“敏君,听说你要去河套了,可很是可惜了。原本还以为咱们要一同成亲呢。”

见刘敏君不说话,她故意道,“不过我这做长姐的也为你感到委屈,那二公子竟然连回来和你成亲的时间都没有,可见是没把这婚事放在心上了。你这样巴巴的过去,日后旁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的闲话。”

她自己说的开心,刘敏君却完全没听进去的模样。见她说完了,刘敏君才道,“多谢长姐关心了。”

刘敏淑顿时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出不来。

“哼,我倒是要看看你日后还能不能这样有底气。”说完气势汹汹的转身出了房间。

刘敏君脸色平静的吩咐铃铛,“赶紧收拾,别耽误了时辰。”

铃铛暗自叹息一声,也为自家姑娘觉得委屈。可也没法子,毕竟这可是姑爷的安排。

此时冯贞正在看着刘敏君的嫁妆。

先前装嫁妆的马车混在一起,也看不出来什么。分开之后,才知道这刘家对两个姑娘也确实是太不一样了。

看看一边十里红妆的架势,再看看一边马车七八辆。

她顿时觉得这二姑娘和张定南真是天生一对啊。瞧瞧,都是家里的老二,遭遇还都这样的惨淡。

第五十七章

等马车上路之后,冯贞才知道,这位二姑娘到底给张定南带了怎么样的无价之宝了。

那些嫁妆自然不必提,日后是属于二姑娘的,即便是张定南也不会有脸找自己的夫人要银子用。所以即便是十里红妆,也不过是好看罢了。

但是冯贞觉得,那马车里坐着的两位先生就已经抵得过那刘敏淑的十里红妆的嫁妆了。

“那两位先生都是书院里的客卿,平日里也教导过世家学子,可谓胸有丘壑之人。”刘敏君坐在马车里对冯贞介绍道。

上路之后,刘敏君就很自觉的和冯贞接触,也并不因为两人身份有别而看低冯贞。

而且她心里也有不糊涂。能够随着张夫人前去京城,追随左右。如今又被张定南委以重任,她也看出这冯贞在自己未来的婆母和丈夫这边的地位了。

这人必定是心腹,且十分有才干之人。

这样的人,刘敏君心中自然佩服,也很乐意结交。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冯贞也通过刘敏君这边的信息知道,原来这些嫁妆里面好多都是书籍,另外还有很多笔墨纸砚。

冯贞听了,心里暗自觉得这位刘二姑娘果真是冰雪聪明,颇有远见啊。

如今张定南手底下缺什么人?那就是读书人啊,而且是真正能做事的读书人。有了这些书籍,又有了有才华的人呢,日后自然可以教导一批文化人出来干活了。

这些人日后出头了,心里最感谢的是谁?还不是这位刘二姑娘。

哎,聪明。实在是聪明啊。要不是看见刘二姑娘这么做了,她完全想不到还能这么做。

甚至那位张夫人,只怕也要输一筹了。

知道冯贞的丈夫萧山是张定南手下的校尉之后,刘敏君也笑道,“如此一来,日后我们都是有机会多多相处了。虽然咱们接触的时日不长,可是我却觉得与你十分的投契。你在河套和宿州都颇为熟悉,日后少不得也要托你多指点我。”

“二姑娘真是客气了,这都是冯贞应当的。张将军和大将军夫人对我们夫妻有恩,日后二姑娘和张将军是一家人,冯贞自当尽心竭力的效劳。”

刘敏君微微笑道,“你若是和我这样客气,倒是让敏君无地自容了。我初来乍到,并不十分懂这边城的规矩,真心实意的想让你指教我的。你这样客气,我日后怎么好意思开口。这样吧,日后私下里,你也不用喊我二姑娘,只称呼我一声敏君便是了。”

“使不得。”

冯贞虽然知道这二姑娘是个好相处的,但是心里也有一杆称。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了,这里是大棠,一个封建王朝。真要是得意忘形和人家称兄道弟的,只怕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她笑道,“我倒是只盼着二姑娘早日和将军成亲了,我好称呼一声夫人呢。”

这话说的刘敏君面红耳赤,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看着刘敏君这么容易就脸红了,冯贞又故意说一些军中的事情,更是有意无意的提到张定南的在战场上的英姿。

“都说少将军如何,其实咱们将军打仗才真是英武不凡呢。我们家萧山说起张将军,那就是赞不绝口。”

刘敏君虽然脸红通通的,眼睛却也亮晶晶的,显然也是听的十分有兴致。

哪个少女不怀春。如今定下那未婚夫婿,马上又要去成婚了,她自然也有几分想法了。且她见张定南身边的人和常人不同,心里也不免觉得自己的未婚夫婿必定也是不凡之人。

见刘敏君听到张定南的事情之后,就面露欣喜的模样,冯贞也暗自高兴。心里暗道,张将军,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想要家和万事兴,你自己也得赶紧的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干净啊。

驿站离河套还有些远,马车一刻不停的往河套敢去,离宿州城越来越远。

两日后,刘家送嫁的队伍终于到达了宿州城。

因着是给将军的两位公子成亲,又是和京城的名门结亲,所以宿州城门大开,城内张灯结彩,百姓们都喜庆洋洋的站在街道两边夹道欢迎。

从车队进入宿州城开始,欢呼声就一刻不停了。

一身儒衫的孙奇云站在城门口,领着大将军府里的文职官员和几位武将迎接刘家的车队。

刘谦见到迎接的人了,自然从马车里出来。

孙奇云走过去,“见过刘公,将军府司马孙奇云,奉命前来迎接刘公及诸位进城。大将军已经在府上备好酒席,迎接诸位贵客。”

刘谦正因着侄女去了河套,心里有些不喜呢,如今也不过是勉强笑了笑,“劳烦孙先生了。”

孙奇云眼中闪过暗芒,立即又笑容满面的迎人进城。

直到进了刘家在宿州安置待嫁的宅子,孙奇云才知道原来刘二姑娘竟然没来宿州。

刘谦见孙奇云装作一副不知的模样,质问道,“难道不是你们自己安排的?去迎接我那侄女的可是你们夫人身边的人,又是你们二公子张定南的亲笔书信。”

孙奇云闻言,自然意识到不对,一番敷衍,只能先安排好了刘家众人,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将军府。

“这个逆子!”

张济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掌拍在桌子上。

孙奇云道,“这样一来,之前的计划只怕不能用了。”

孙奇云也没想到二公子竟然这样的这样警醒,原本他和张将军已经计划好,趁这次成亲之事,将二公子留在宿州一段时日,河套那边另外派人接管。

二公子留在账下听令,既不辱没了他的才能,也能够在将军的管辖之下。

却不想这二公子竟然来了这么一招。

“将军,这事情不能让刘家知道。要不然传出去,日后只怕有人会在将军和二公子之间做文章。此时将军府可不能起纷争。”

张济世脸色阴沉。

第一次吃这样的闷亏,竟然还是在自己的儿子手里。“把夫人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她如何教的儿子。”

孙奇云道,“只怕夫人如今也不在宿州城。刚刚我已经找人问过,夫人前几天去罗家小住,一直未归。想必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贱妇!”

张济世气的咬牙切齿,“承宗成亲,她不留在将军府,这要让多少人笑话!”

孙奇云也是摇头不语。夫人的想法他大概也能猜出一些了。将军心里只有宁夫人,其她女子皆为浮云,却不知道,其她女子也是有心之人。被将军伤了心,自然也会有别的想法。

将军如今三番五次打压二公子,夫人心中自然不满。如今二公子羽翼渐丰,夫人只怕已经准备撕破脸了。

且若是将军平日里多关心夫人,也不会让夫人这么悄声无息的就走掉了。

不过孙奇云也是见识过张济世和宁夫人的感情,所以此时也知道不适合劝说。不过如今这件事情也只能是将军暂时忍下了。

好歹二公子也是大将军的亲儿子,父子没有隔夜仇,日后二公子也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孙奇云道,“将军,此时最重要的是少将军的婚事,不能延误了吉日。”

张济世道,“黄道吉日已经选好,孙先生,这件事情还是需要你多操心了。”

“奇云敢不从命。”

将军府要办婚事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了,如今那位尊贵的小姐已经进了城门,只待成亲了,府上也是一派的喜气洋洋。

“大公子终于要娶少夫人进门了。”

“听说是京城来的,是真正高门贵女,就是嫁去皇宫里都行的。”

“咱们大公子可真是有福气呢。”

“是啊,不过萧姨娘就不好过了。少夫人进门了,以后得立规矩了。”

“谁说不是,现在可有好多人看她的笑话呢。”

厨房里几个丫鬟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偷偷说着府上主子们的事情。

门后面,萧妙妙用帕子捂着脸,红着眼睛离开了厨房外面。旁边的贴身小丫鬟道,“萧姨娘,你别听她们的,少将军对你多好啊。平日里可都在你房里过夜呢。”

萧妙妙垂着脑袋道,“可是他要娶少夫人了。”想到以后会有一个女人比她更加名正言顺的和少将军在一起,她心里就难过不已。

以前嫂子说起的时候,她还不以为然,觉得自己只要和少将军在一起,就什么也不在乎。可是原来她心里还是在意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后悔和少将军在一起。

这些日子,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虽然少夫人即将进门了,可是只要她好好的和少夫人相处就好了。

宿州刘府。

刘敏淑听完老妈子汇报的消息之后,已经气的撕碎了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