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她也没有过去瞧他旧情儿病容的兴趣,摆了摆手,颇为懂事儿地微笑:

“没事儿,你忙!”

这话说得客气了,生疏了,哪像昨晚上才滚了一晚上床单的夫妻啊?

冷眸一凝。

下一秒,邢烈火似乎非常不满她的反应,径直起身走了过来环住她,大手一抬,先摸了摸她的额头,再双手捧起她的脸来仔细端详。

“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病!”

“没病上医院来干嘛?”

“我陪朋友来的,她怀上了,卫队长的种!”

关键的时候实话实说是她的优点,趁机打击报复,借力打力更是她一贯的宗旨。

连翘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她那姐妹儿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那个高潮的问题,还是看上了卫燎那张皮相,总而言之是小心肝儿动了,而卫大队长面无表情黑着脸,甚至那人人都能享受的痞笑都没了。

妾有意,郎无情。

不过么,她的胳膊肘儿是向着舒爽的,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好过,臭男人!

凝视她片刻,确定她确定没事儿后,邢烈火才转过头来望向卫燎,深幽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没有直接问出口,不过很显然等着他的解释。

玩女人是一回事,肚子搞大了又是另一回事!

好吧,卫大队长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一夕风流罢了,他哪知道那女的竟是他嫂子的姐妹儿?

可那女的不是一个出来卖的婊子么?

这犊子扯得——

谁知道她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那家伙,他可不是炊事班的,专门替人背黑锅。

深呼吸一口气,他想了半天终于恢复了神色,有些不屑地扬了扬眉,笑了:“哟喂,我说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那床上人来人往的,谁是你的春闺梦里人还记得住么?怎么就认定是我的?”

“你…”

听了这话,舒爽那小脸唰的一红,然后又唰的变白。

沉寂了,气压低了。

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会,舒爽到底不是个忸怩的妞儿,人家伤到了她的脸,她还能把脸往人的冷屁股上去贴么?

绝对不能。

何况,那种场合见多了,她知道这种男人也未必是良人,既然已经做好了打掉孩子的准备,又何必自讨没趣儿?难不成还差那几个打胎费么?

于是,她也笑了。

抚着肚子她笑得挺开怀的,望了连翘一眼,颇为老练地进了病房,款款走到卫燎跟前儿,跟个狐媚子似的用青葱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身板儿还是不错的,果然是当兵的练家子!”

这语气,似撒娇,似嗔怪,似喜欢。

唱啥大戏呢?

不仅卫燎愣了,就是连翘也摸不准这姐妹儿是咋回事了…

好吧,且行且看。

只见舒爽轻轻叹了一声,那幽怨劲儿跟杜十娘似的,然后,侧了侧身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三张钞票来,两张一百块儿的,一张五十块的,用钞票拍了拍卫燎的脸颊,笑得更甜了,“乖乖!你伺候得老娘很爽,这票子赏你的,记住了,是老娘嫖你,不是你嫖老娘!250块,这就是你的价格!”

太给力了有没有?

瞪大了眼儿,连翘不禁笑出了声儿,真想给这姐妹儿拍巴掌呢!

痛,并快乐,就是这个理儿吧?

在一起挺久的了,她也挺了解爽妞儿这个女人。

其实这样子挺好,不能撮合的姻缘,强扭不得,她们都是洒脱的妞儿。

做完这些,舒爽走了过来,笑兮兮地推了她一下,“亲爱的,别用那同情的眼神儿看我…走吧,咱俩继续!”

“好。”

嘴里答应着,连翘没有再看屋里的人,挣脱了邢烈火拉着她的手,扶着舒爽就要走。

“站住!”邢烈火不满地重重吼了一声,伸手就拽住了她,“哪儿去?”

“陪我姐妹儿去做手术,怎么了?”连翘语气轻快地说。

“卫燎!”紧拧着眉头,邢烈火冷冽的声音提高了至少八个声调。

“到!”卫大队长终于回神儿了。

微微一顿,邢爷那眼神儿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赶紧陪她去,连翘留下!”

“我?老大…你敢确定孩子是我的?”张着唇,卫燎闷声回了一句。

“她跟过你总是真的吧?你下面那玩意儿是能随便扯的么?”

被老大这么一吼,卫燎有些底气不足了。

算了,让他堂堂的一个花花公子跟一辈子就一个女人的男人说床上的道理,能行得通么?

“是!”

敬礼,谁让军令如山啦!

他黑着脸三两步踏了出来,压根儿不管舒爽的别扭,拉着就往走廊上去,别看他这人有点儿痞,其实身上那套军痞子的作风还是十足十的,挺男人。

扭过头来,他看了看这女的泛着白的唇色,闷闷地吼:“喂,妹妹,咱先说好啊,做完手术就散啊,你可别想赖着我。”

突然顿下脚步,舒爽扬着眉不屑的看他,神情蛮严肃。

“拉倒吧你,我跟你走是为了我姐妹儿留在那儿对付那小狐狸精,现在,立刻,马上请你离我三尺之外!”

小样儿,挺轴!卫燎摸了摸鼻子,神色一晃,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算了,你一个女人自己做手术也挺可怜的,爷就行行好得了!”

“…用不着。”

舒爽急了,可是却摆脱不了他,他反过来成了跟屁虫——

就这么,两个人边吵边往手术室而去!

易安然的病房里。

鸦雀无声。

舒爽和卫燎这一离开,留下的几个人就有些尴尬了。

一个前男友,一个前女友,一个现任老公,一个现任老婆,这不是扯淡么?!

当然,这尴尬两个字儿,似乎就对连翘自己而言,很显然其他几位同志完全没有感觉。

这时候,正巧易安然的液体输完了,一个小护士颇为熟练地用酒精棉球给她擦了擦,飞快地帮她拔了针。

谁都没有料到,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输液针头刚一离开手腕,易安然直接就傻逼了。

假装可爱又古怪的美女小精灵,她呆呆一笑之后,猛地站起身来,赤着脚爬到了病房的窗台上,其动作之迅速敏捷,乍一看就是飞虎队的速度,哪像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

真乃神人也!

宽大的病服罩着的她瘦得不成样子身子,看着真真儿挺可怜的,那瘦弱的腿儿一伸就跨了出去,往窗台上一坐,望着窗外的京都城傻乎乎地笑。

有风吹过来,将她的头发吹拂着,她这样儿,还挺文艺范儿,

不过么,连翘还真没见过如此直接的逼情方式。

“安然!”易绍天愣了愣想过去拉她。

“哥哥,你不要过来,这里的风景好漂亮,我要一个人看!”

易绍天下意识地站住,扭头望向邢烈火,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意思让他劝劝。

而此时…

邢烈火那视线犹如世界上最锐利的刀片,刮向易安然的眼睛里并无半丝儿担心的意味儿。

只有一层一层的解剖,带着一种类似于研究的东西泛在眼眸里,分不出喜怒。

良久,他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

“何必让彼此难堪。”

心下一跳。

易安然手微微颤抖着,有些激动。

这是七年后,烈火跟她说过的第一句正二八经的话,可是,她却不能正二八经地回答他。

今儿烈火能来看她,她觉得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他,未能忘情,她非常确定,于是就更加坚定的装傻到底——

“烈火,风吹在我身上好舒服,有些痒痒的…”

“烈火,我好喜欢,这儿可真美啊…”

“烈火,你来陪我吧…陪我一起看…好不好…”

脸上带着傻傻的笑容,声音单纯的近乎弱智,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窗台上,嘴里咕噜咕噜地念叨着,声线儿不大不小,也听不出该有的惊恐和害怕,倒真像一个小女孩儿似的——天真无邪!

啧啧!

不知道为什么,连翘觉得特么真想笑!

呃…她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请原谅一个没什么善心的孩子吧,眼看人家要跳楼,她却觉得真的太恶搞了!要跳楼尼玛两眼儿一闭就下去了,这辈子就完犊子了,整这么多大戏干嘛?

老实说,她还真就不相信,精明如邢烈火会瞧不出来?!

很显然,邢爷也是深知个中意味儿的男人,不过他目前还不确定易安然的身份,更不确定她脑子是不是真有问题。

“易安然,你到底要干什么?”

“烈火,你抱抱我,抱抱我就好了…我就不痛痛了…”

易安然那目光幽怨得比古时候的深宫美人儿可凄惨多了。

那样子,似控诉,似委屈,当然,更多的是深情。

其实吧,哪怕她装着傻,说到底也是一个挺美的女人,不如连翘长得那么精致亮眼,可还是能让男人产生保护欲的大美女。

可是么,下错了赌咒,一步错,步步都是错…

她面前的男人偏偏就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罕见冰山男,邢烈火始终无动于衷,只是拧着的眉头更紧了!

“跳下去,我不拦着!”

“烈火,火哥…你真的不要安然了么,我是你的安然啊…”

吃了一惊,易安然眼眶含泪,这份委屈的小模样儿,绝对足以让铁汉变柔情,钢筋化成绕指柔。

可,邢烈火,他是个异类。

他的血,从来都是冷的!

不要说现在,就算当初易安然的死,除了给他心里上埋下了极大的歉疚和一种永久失去的触动之外,他觉得自己那种淡淡的悲伤,甚至不及那年母亲离世的十分之一。

跳吧,他还真他妈不信她敢跳!

正僵持间。

一个小护士进来了,垂着眼睛说院长在办公室等他,是有关易小姐的疹疗情况——

冷冷扫了一眼还挂在窗台上的易安然,邢烈火跟易绍天打了声招呼,然后再次二话不说拉着连翘就走了。

啊哦!

望着他迷人的侧颜,连翘心脏跳得极快!

稀罕啊!火哥这处世的风格,恰恰是她最喜欢的范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绝不拖泥带水——

这火阎王啊,的确是有嚣张的资本,这种男人,在外成熟世故又练达,羁狂得像个真正的魔王,冷血得狂野又霸气,又酷又帅!而就两个人窝在床上时,他却会对着自己耍点无赖,耍点流氓,宠起人来能让你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瞬间就丢盔弃甲!

这样的男人,真真儿太容易让女人动心了!

连翘,挺住啊!

军区总医院的华院长和邢家上颇有些渊源的,两家的交情也颇深,他打小儿就看着邢烈火长大的,从辈份上来讲算得上是他的长辈儿。

而对于他,邢烈火还也很尊重,至少比给予其他人的尊重要多得多。

所以,当华院长看着一向冷峻的邢烈火牵着个女孩儿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他扎扎实实地吃了一惊。

一早就知道他突然闪婚的事儿,但这都没让华院长感到奇怪。他现在感到奇怪的是他这个新婚小妻子——

真是太夸张了,跟他比较起来这压根儿就是个小丫头嘛,那张青春洋溢的小脸上儿,要不是有那身合体的军装衬着,他指定以为是哪个学校的小女生。

心里在寻思,脸上的笑容却慈祥无比,“烈火,快来坐,坐…”

“华叔,打扰了!”邢烈火微微抬眸,眉梢间还是无一丝笑意,只是淡淡点头。

呵呵一笑。

华院长并没有因为他的脸色有任何的不适之感。他太了解这孩子了,小时候就冷静早熟,性格更是孤傲得不太合群,尤其是在他母亲离世之后,更是一个难以让人接近的主儿,过去那些年,连个女人都没有…

眼下这么一看,他的心里稍感安慰。

至少在他看来,现在跟前的邢烈火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了。

咳!

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上来——

华院长将手里的病例递给了邢烈火,大家都是熟人用不着拐弯抹角,他直接严肃地直说了:“易小姐的脑部曾经受创,伤及神经组织,不过具体是否恢复,这些还有待观察,不排除她思维混乱。”

邢烈火一愣,真思维混乱?

那么所谓的阴谋论,难道只是他自己的假想?

下意识地瞄了神色不霁的邢烈火一眼,连翘不知道他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他是该心疼了,还是该内疚了?

又跟华院长聊了几句,邢烈火不再磨叽,正准备拉着连翘回景里,就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军医进来了,望着连翘愣了愣,然后掉开了口罩轻笑起来。

这时候连翘也认出她来了,可不就是那天给她开药的中年女军医么?

要不要这么巧啊!

女军医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然后移开落到邢烈火的身上,不得不承认,他俩站在一起相当的抢眼,男的高大帅气,女的娇小玲珑,同样笔挺的军装,却彰显着不一样的味儿来。

看到男人对她的维护,女军医似是暗暗松了口气,“姑娘,身体好些没有?”

眯着眼儿冲她笑着,连翘心里有些小别扭,不停地腹诽啊——姑奶奶也,千万别让火哥知道那事儿啊,没得又要大发雷霆了。

可,事实既是如此,你越是不想的事儿,它还就偏来了。

一听女军医这话儿,邢爷原就有几分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瞬间划过一抹明显的冷厉来,低下头看看她。

“怎么回事?”

瞧到男人紧张女人,那女军医索性就接着说,“女孩子月事来了要多调理休息,总吃止痛的不好,止血针更是要少打,免得引起内分泌失调,真正的月经紊乱就不好了!”

完了,要命了!

这一下,邢爷那脸色更是沉得没边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冽寒气‘嗖嗖’的透了出来,原本抓住她小手的那只大手有些激动的上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这些事,为啥都不告诉我?”

亲爱的们,话说这章锦检查都用了好长的时间啊~所以有错别字的地方,大家原谅则个!么么,飞吻一个哈…

056米饮醉,吃火锅,香喷喷

“这些事,为啥都不告诉我?”

一直看着满脸怒容的邢烈火,连翘迅速打好腹稿完成了战术预演。

敌声已至,她要先发制人,鼓起眼睛,狠狠瞪他一眼,这爷们儿,真难伺候!

却发现——

他黝黑的眸子危险地盯着她,阴沉冷峻的面容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视线所及之处,杀气腾腾,寒气逼人。

两相一对比,还是火阎王的气势比较强。

好吧,敌强,我就弱。

她有点儿小纠结,这些倒霉催的事儿咋都落到她头上了呢?巧,巧,巧,各种巧合就这么把她活生生的推入了火阎王那高温的油锅里。

丫的,多让人黯然神伤啊?

改变战术,她暖暖地冲他一笑,眼儿暖暖地半眯着,小手爬到大手上,想要拨开他钳在手臂上的桎梏。

“那啥,都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干嘛?”

“小丫头,还真看不出来,挺出息的!”一声暴怒的低语后,男人几乎是用拽的将她带离了院长办公室,那黑着脸的冷酷样儿,把那个热心的女军医给吓了一大跳,真想咬掉自己的大舌头,千万别因为自己的多嘴而害了一条命啊。

而华院长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多难得看到那孩子这么富有人情味儿的表情变化啊!

遂对女军医摆了摆手,两人继续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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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总医院的走廓上,邢烈火情绪莫名的眼眸里倒映着连翘苦逼的俏丽儿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