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么,人家就是绷得住大爷范儿。

一举手,一投足,虎虎生风,他就是力量的代名词,任谁看到邢首长的精神头儿,都会对演习胜利信心倍增。

厅内光线不是太强,一应军鸀的设置看上去非常的军事化,邢烈火一直盯着电子屏幕上的战场布局图,而连翘就杵在他旁边看地图上标识的的山峦和河流分布,心里也觉着挺有趣儿。

第一次参加军演的小同志,兴奋得睡不着觉都是常事儿。

“报告——”

一声儿清亮的女声在门口响起,转眸一看,竟是好些天没见着的爽妞儿出现了,那张风尘扑扑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看到她,连翘乐了!赶紧过去帮她卸下沉沉的背包,将她拉到另一边儿,免得影响到火哥,小声笑着问——

“爽妞儿,哈哈,丫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偷偷瞟了一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邢烈火,舒爽诡秘地冲连翘眨了眨眼,老实说,她打心眼儿里有些怕翘妹儿这个男人,好歹她也是一个资深美女,人家没正视瞧过她也就罢了,好脸色都没有给一个。

要不然知道他就这样的人,试想一下,这是多么人格毁灭的事儿啊?

她不由得为翘妹儿高兴,这种男人出轨的机率小得可怜,哪儿像某个恶性种马啊。

脑子里天马行空,她嘴里却打着哈哈,“我这不是代表军报过来采访报道你们的光荣事迹么,十五分种前到的,我的同事们都住进了记者站,我啊,就先到你这儿来报道,想你了么…”

嗤笑了一声儿,连翘才不信她的话,没好气儿的白了她一眼,就差竖中指了。

“假了吧,假了吧?姐妹,只怕不是想我哟?”

“不是想你,我还能想谁?”

“得,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明摆的是来看咱的卫大队长么。”作战室也没外人,连翘说话也没太不客气。

“瞎说。”

想到卫燎,舒爽的脸儿臊了臊,那天在红刺食堂,他卯足了劲儿的要送她回去,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不过有一点她到是知道的,不过是缘于男人间的争勇斗狠罢了。

以前没干记者前,舒爽长期混迹**,很容易想明白这一点。

见她脸红了,连翘以为有好戏了,戏谑着打趣她,“哟哟哟,还害羞了?赶紧给姑娘汇报汇报,那天晚上有没有情况。”

蹙了蹙眉尖,舒爽神色恢复了过来,也没矫情,直接就说了,不过神情有些小落寞。

“我跟他,真没事儿了,那天送我回去的时候我都给他讲好了,就连炮友都做不成了!”

连翘有些吃惊,到是小看了这爽妞儿了。

“伤心了吧?”

平静地望了她一眼,舒爽坦言,“我至于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挺稀罕他的,可是我也不能强求不是?睡也睡够了,差不多得了!”

这时候,一个干事敲门儿进来了,“报告,首长,八大军区观摩团抵达。”

皱了皱眉,邢烈火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谢队长安排!”

他最烦这种人情往来,跟战争边儿都不沾的玩意儿,要真打战了,谁给你机会观摩?

“是。”

干事刚一出门儿,就碰到满脸涂着伪装油彩的卫燎,一进门儿,他没有注意到舒爽也在,刚着嗓子就喊。

“老大,我…”

挺响亮的一声儿,可是到了我字就愣住了,

是的,到第三个字的时候,他就瞧到了那抹身影儿,几天不见,小妞儿似乎又长水灵了,他挺恼火的,不知道丫的吃了啥药,以前一门心思跟他好,现在一瞧到他,就跟躲瘟疫似的,怎么看怎么讨厌。

不过么,人都是犯贱的,他承认自己也有贱,她越不在乎,他反正有些撂不开手脚了,挠了挠头,没顾着老大,到是先问起舒爽来了。

“哟嗬,亲爱的,你咋跑来了?”

“别套近乎啊,我怎么就不能来?”淡定地瞟了他一眼,舒爽笑着转过头来继续和连翘聊天,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跟哥哥玩生疏呢,咱俩谁跟谁啊,都多少腿了不是?”

瞪着他的迷彩大花脸,舒爽急了,“喂,我警告你,别乱说啊,我还要找对象呢,千万甭坏了姐姐的名声——”

“找不到别找了呗,哥养着你!”

卫燎笑得挺得瑟,不以为意的痞痞笑着。

他哪知道,这一养字儿,直接让女人心里不舒服了,舒爽真不乐意听这个‘养’字儿,不由得鄙夷地望着他,竖着大拇指,向上顶了顶,然后再向下顶了顶。

那意思就是看不上呗,接下来,不理不睬,一说话都不再跟他说——

真的,如果不是太了解舒爽,包括翘妹儿都会认为这家伙真死心了。

可是,她偏偏是个懂她的,因为在乎,才会把自尊看得很重,不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丢掉一分。

刚开始接触吧,不太在乎,睡了也就睡了,玩玩呗,什么关系都无所谓,可人一旦在乎上了,那可就不成了,你既然不把我当成心肝儿,我又何必把你当成宝贝儿?

哎!情情情,命相连!

越是去想,连翘同志越是冷汗涔涔,反观她跟火哥不也一样么,两个人成天混一块儿,看着挺乐呵的,可是始终少了一点儿什么似的,也许就是那个她很在乎,却永远也不敢问,不敢说,不敢去仔细琢磨的两个字儿——爱,情。

缺了么?她也不知道。

不过,这男人跟女人在一起吧,总是各有各的小心思,要想好好的在一块儿过日子,还真真儿就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并腿站直了身子,卫燎敬个军礼,严肃地报告着,“老大,刚才会议时安排的任务,我已经全部准备完毕,明天演习一开始,就可以出发了…”

刚才看见舒爽那一瞬间的忘乎所以,他已经完全收了回来,拽句不该拽的文,这会儿是大敌当前儿,他还在那儿纠结小儿女的情怀,明显就是找抽的,好在老大如今变成了烟火男人,吃了人间的饭菜,要不然,一顿抻掇肯定是少不了。

果然,邢烈火确实没有计较他的行为,只不过冷冷地扫了他一声,简单地‘嗯’了一声,就舀起扣在桌面上的帽子戴上,然后,径直走到连翘身边儿,伸手抓了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邢爷独有的风格——冷漠,狂亡,不近人情。

不过么,除了硕果仅存人间的翘妹儿,谁又能看到他私下里偶尔贫偶尔笑偶尔癫偶尔狂偶尔撒娇使性子的生动模样儿呢?

“哎哎哎…”

使劲儿拽住他的手臂在,这么没有礼貌的丢下爽妞儿离开,连翘很郁结。

多丢人啊,火阎王啊!

可是,她心里那份懊丧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邢你就像有先见之明似的,搂过她的小腰儿,顺手撩小狗狗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妮妮,你不是挺仗义么,不想给他们独处时间?”

呃,难道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还是他会猜会读心?

好吧,火哥总是英明的,不可一世的,更加不可战胜的。

“行行行,他们倒是独处了,可这月黑风高的,请问这位大爷,你是要带奴家去哪儿啊?”

“你猜!”

连翘笑得贼腻歪,一脸的讨打样儿。

“对不起,没学过读心术…”

低下头浅浅勾唇,邢爷半眯着眼专注看人的样子忒迷人。

挺认真地想了想,他往四周一望,然后——

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环到胸前,迅速在她那两团柔软上捏了两把,目光如电地划过她眸底。

“找个地方,玩儿野战!”

070米真的是野战,打战的战,野外的

打野战?!

连翘仰着脑袋愣住了,布满雾霭的大眼睛仔细瞪着在暗夜里看不太分明的那张欠扁脸——

一本傻正经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暗骚的心。

不对啊?!

难不成还真有什么秘密军事行动?这么一想,她倏地又笑开了,荡漾在脸颊的双只梨涡能醉死个人,伸出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眯眯地说:“一天晚上,二人上山,三更半夜,四处漆黑,五指乱摸…。”

瞅着她那满脸促狭的小模样儿,邢爷大手一挥,对准她的后脑勺就是一扇,然后好笑地拽紧她的胳膊往前走。

“小流氓!”

眨了眨眼,连翘倒也不介意他的贬损,小模样儿笑得还挺得瑟,做流氓多好,流氓才有肉吃,流氓还可以收拾别人,让别人没肉吃。

“那好啊,打今儿起,咱谁也不准耍流氓,谁耍谁太监!”

这个忒恶毒,而且针对性也太强,女人能太监么?

阴恻恻地横了她一眼,邢烈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抻掇:“行行行,你继续流氓,我批准了——”

两个人在门口的哨岗舀了根儿手电,就出了指挥部沿着最近那座山峰前进,由于这儿临近红军指挥部,一路上到处都是暗哨和暗岗,伪装好的军事掩体里也都有埋伏的士兵,看着一排排弄好的防御工事,连翘觉着又新奇又喜欢。

也许是习武的原因,骨子里,她其实也是好战份子。

而此时,四处真的漆黑,一只手电照着两个人,紧拉着手在微弱的那团光线里缓缓移动着,乍一看上去还真像极了要去干坏事儿的。

野战,野战,好吧,要准备怎么野战呢?

任由他带着自个儿的手穿过山峦间的丛林,连翘压根儿就没再问他俩要去哪儿,只顾着享受似的嗅着那独属于山里夜晚那种潮湿而清新的空气。

身边有一个牵着手的男人,行走在不明终点的夜色山峦间,彼此的天地,俱都化为了乌有,唯一有存在感的只不过是那只大手。

而这种感觉,其实蛮好。

真的,蛮好。

脚步稳健迅速,邢爷走路虎虎生风,移动速度挺快的,不多一会儿就带着连翘攀上了离指挥部最近最高的那座山峰之巅。

黑夜的微弱月光下,迎着呼啸的山风,邢爷掏着夜视望远镜,极目远眺着,远近那连绵的山势走向渀佛全在眼前。

登山而望远,胸怀都坦荡了不少,更何况,从战略眼光看看,这儿是绝对的军事制高点,比在演习沙盘上看环境好得多。

连翘挽着他的胳膊,和他并着肩迎风而立,在瑟瑟山风的吹拂下,她觉得好有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种感觉。

倏地——

望着望远镜,邢爷转过头来望着她,轻轻取掉她扣在脑袋上的军帽,再解开她盘头发的皮筋,顷刻间,她那一头如墨般的微卷长发便瀑布似的流泄了下来,在山风吹拂下,轻荡着撩人的弧度。

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啄了一下她的唇,邢烈火轻叹。

“妮儿,你好美!”

“啊?”莫名其妙的举动,没头没脑的语言,再配上火哥那低沉又质感的磁性男音,声调不高却实实在在的敲打在了连翘那小心肝儿末梢的尖尖上。

心弦啊,拨动了,颤了,抖了,晃悠了——

话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被人赞美!

尤其赞美还来自于一个极少赞美别人的男人,那么效果自然是要加倍的。

老实说,别看翘妹儿这个人吧平日里说话是挺虎的,明骚外荡的形容一句一句被扣上了色妞儿的帽子,其实人家心里还是个小清新啦。

咳!

所以么,一听这话,红扑扑的小脸有些发热了,能言善道的小舌头被闪了,她半颗字儿都说不出来。

这下,换邢爷猜不透了!

好不容易厚着脸皮说句好声的,他那喜欢瞎唠的妞儿突然不讲话了,咋回事儿?

环在她小腰儿上的大手有力的捏了捏,如果忽略掉掌心的热度不计算,他的话还真是一本正经的。

“怎么不说话?”

呃——

心乱乱,意迷迷。

让她说啥呢?

这会儿脑子有点儿抽的翘妹儿突然间恍然大悟了,火哥说了她喜欢听的,得回馈一句儿吧?

嘿嘿一笑,她有点儿佩服自己这颗天才的大脑了,踮着脚尖在他唇上印了印,笑得一脸荡漾,那腻歪的小表情和旧社会去青楼狎妓那些风流公子有得一拼。

“不好意思,忘记说了,火哥,你真帅!”

嘴角一抽,邢爷突然感觉浑身有点泛寒,不知道是被山风给透的,还是被她的话给别扭到的。

不过么,他还是稀罕地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妮儿…”

可是,欲言又止。

心里一阵突突,连翘拽着他战术服的胸口衣服,不满地哼哼,学着京剧腔调儿怪声怪气地说。

“大人,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一把捉住她捣乱的小手放到嘴里轻轻一咬,邢烈火喟叹道:“没耐心的东西,我是想说明儿你别…”

话未说完,突然——

“布咕——布咕——”

两声儿布谷鸟的叫声打断了邢烈火的话,他扶着她腰的大手不由得紧了紧。别以为真是布谷鸟叫了,其实这是部队常用的暗号,只不过叫声的间隔节奏不一样,代表的意思就不一样。

“咕咕——咕咕——咕咕——”

随后,又响起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是在对布谷鸟做出回应,邢烈火不敢确定是自己人还是蓝军在演习前潜入。

瞬息之变,来不及去猜,他迅速拉着连翘就退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暂行躲避,且看情况。

不需要特别说明,连翘也明白。

有情况!

山顶上呼呼风声,四周空荡荡的,寂静的环境里,一点点声响都能刺激人的神经。

没过多久,好几个戴着蓝军铭牌的蓝军官兵从山下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敌人!

激情得两眼直冒火花,连翘蹭地就想窜出去,却被火哥按住了手臂。即便如此,她心里简直兴奋到了极点,第一次真正面对‘敌人’,让她那大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害怕他们溜了。

只见那几个蓝军四下张望了一下,就鬼鬼崇崇的往红军指挥所方向摸了过去。

而火锅一动不动。

实在想不明白,连翘望着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埋怨:“为啥不抓住他们?”

“他们再过去500米,就该被我们的人抓住了。”火哥说得挺自信。

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连翘撺掇道:“火哥,咱俩也偷袭到蓝军去,搞点儿情报!”

“演习还没开始之前,任何军事行动都是违反演习规则的。”

“那他们摸过界,不也违反了?”

脑袋凑近了一些,看到她气嘟嘟的小脸儿,邢爷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是他们,不是我们!”

“邢烈火,你这是死板的教条主义。”对此,连翘特别的不服气,挥开他那手就咕哝,“喂,如果是真正的战争呢?你也讲原则?”

邢爷默了。

冷冽的俊脸上不觉就染着夜色朦胧,轻松将她倔强的脑袋掰了过来面对自己,他一字一句说得挺认真。

“妮儿,真正的战争,也得讲战争原则。”

顽固不化!

这跟连翘脑子里那邓爷爷的教诲是背道而驰的,邓爷爷说,管他红猫还是黑猫,只要抓得到耗子就是好猫,可是这家伙——

申辩无力之后,她抱着他的脖子,突然鬼使神差一般问得有些傻蛋儿。

“那如果我跟你的原则相冲突呢?”

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邢烈火似乎回答得理所当然:“原则重要——”

呜咽一声,连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其实心里也认同这种说法,可是那股小火苗蹭蹭地窜上来,就灭不下去。

这话就跟先救妈还是先救老婆一个道理,说白了就是抢占在男人心里的地位。

但是连翘这会儿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不想让他看了笑话,端掉了脸皮讪讪地笑。

“你够狠!”

然后,突然站起身来,就要原路下山。

“小气鬼!”哪料到,一二三四五都还没有走到,就被邢爷从后面抓了过去,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就被他使劲儿地搂抱着圈在了怀里。

哼,偏过脑袋,她不爽!

一只手钳住她的双臂,另一只手抬起她倔强的下巴,邢烈火没好气儿地打趣,“急个屁啊,我话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小声嘟囔着,连翘有气无力的,感觉自己傻得忒没劲儿。

关系的是,还搞不明白干嘛这么傻得去执着这些永远也说不明白的问题。

黑眸微敛,邢烈火挺喜欢她撒娇时那小女儿的模样儿的,所以,原本想绷住的脸龟裂了,牵了牵唇角他无奈地伸出指关节重重的扣了扣她的脑门儿。

“原则重要,你也重要!”

“假了吧!”撇着嘴,连翘直接埋汰他,“我算是看出来了,其实你也不是什么原则,你就是喜欢血腥的战争,演习什么的,任务什么的,不过是你用来证明你爷们儿势力的一个道具,是吧,冷血怪物?”

望着她,邢烈火愣了愣,最终还是放开钳着她的手。

“你错了,我最厌恶战争,我是不得不战。”

“厌恶战争,不得不战?这话怎么说?”

“只有在国家机器都消亡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和平,在此之前,作为军人,我都不得不战。”邢烈火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一番话说得很大义凛然。

听上去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好吧,她的小性子维持时间还不到三分钟,就将自个儿埋进了他的怀中,认真思索了片刻,才问道:“火哥,要是没有了战争,还要军人干嘛?做不成军人,咱俩又干嘛?”

大手在她脸颊上轻柔地磨蹭着,邢烈火勾唇:“我耕田,你织布——”

《天仙配》的故事童嫂皆知,连翘想象着那七仙女儿和董永那花前月下的故事,就对他的话有些小感动了,可是,还没等她泪上腺功能启动,直接就被火哥的下一句话给震成了木乃伊——

“我耕的是你那块儿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