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望着离去的车影,她愉快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觉得今儿的空气可真新鲜啊!

可是等她回到屋里时——

得,空气凝重了。

落地窗外透进的阳光其实忒明媚,将火哥欣长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上,一身棱角分明的军装衬得他越发的光采夺目,就是那张冷峻的面孔上,紧抿着唇角的样子,晃动了连翘刚才还荡漾着的小心肝儿。

这位爷,怎么啦?

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尤其是他施施然瞧着自己那眼神儿吧,怎么看怎么像憋屈的孩子,更像自己欠了他千儿八百吊铜钱没还似的。

疑惑的拧着眉,她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臂坐下来,小声问:

“咦,大爷,你这是怎么了,脸拉得跟只黑面虎似的,到底是发烧了还是吃错药了?”

冷哼了一声儿,邢爷不睬她。

眉眼一弯,连翘换上了娇俏脸蛋儿,嘴角噙着笑,将自个儿的身体在他身上挨着蹭着,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小手还顺势伸过去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

“没发烧…”

嗯…

没错,她是装的,知道她家男人就吃这一套。

有时候吧,她觉得自己要是投身演艺界,说不定也蛮有前途的!

锋眉微微一挑,邢爷轻轻从鼻腔里小声哼了声儿,气儿似乎真就顺下去了不少。狼样饥饿的眼睛不小心盯着她因为怀孕而越发高挺的两座山峦时,喉咙一滑,伸出一只手来就把她抱过来坐在自个儿腿上,又稀罕又委屈地说。

“爷不是发烧了,是发骚了…”

爷,你到底有多憋啊!这才吃过早饭呢——

侧过头去仔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连翘心里总算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她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两只手捏着他的脸就往两边儿使劲儿拉扯!

敢情这男人是羡慕人家卫大少爷了啊?

好吧,刚才卫燎那副吃饱喝足,还到家里来饱餐一顿抢食的样子,是挺招人嫉恨的!

怪不得这位大爷气鼓鼓的呢!

唇角越发抿着笑,她逗他说,“哥,要不然你也来一回?”

“得了吧!”一把打落她不着调的小手,邢爷淬着火的视线很快就落在了她的肚皮上,大手又伸过去摸了摸,恨恨地说:“小子,可把你爹折磨得够呛,等你生出来,看老子怎么收拾,没三个巴掌不解恨!”

“那咱不生了?”

“凭啥不生了?都已经憋这么久了,十月已经过去俩月,五分之一都过去了,老子还挨不过剩下的五分之四么?”

说起生儿子,邢爷劲儿还是挺足的。

不管咋说,咬着牙齿和着血泪也得憋下去啊!

“你就知道儿子,没媳妇儿!”见状失笑,连翘故意撇了撇嘴,没好气儿瞪着他,完了一顿,又想到什么似的问:“对了,今儿你不去部队?”

“去啊!”收回了浪荡的心神,邢爷皱紧了眉头:“最近事儿挺多的,训练要抓,下半年有一个军区特种兵大比武,然后还得随时准备着抢险救灾!”

“抢险救灾?!”连翘有些不明白。

邢爷点了点头,瞧着她的视线变得沉重了起来,“现在已经进入了主讯期,全国各地都在做防洪减讯的工作,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全国范围内都会有极强降雨,这样一来,有些地方又得遭受了洪涝灾害了。”

每一年到了夏季多雨的时候,各地都会进入讯期,一旦降雨严重形成了大的自然灾难,军内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抗洪抢险了。

没法儿,天公不作美,世人只能自救。

眉头微微一皱,连翘担心地摸了摸他的脸,又凑过去将脸贴近在了他的脸上,“火哥,你也不要太辛苦,注意自己的身体。快去部队吧,别黏糊了!”

对上她关心的视线,邢爷的脸色柔和了不少,一只手轻轻地搂紧了她的腰,霸道地紧拥在了自己的怀里,下巴在她额头上蹭来蹭去。

“不辛苦…妮儿,我就是老想要你,这事儿有点儿辛苦…”

温热的气息,男人清爽又阳刚味道…

怦怦怦…

暧昧的早晨!

连翘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不规则的跳动起来。

虽说她现在是怀孕妇女吧,但身体毕竟是经过火哥认真开发过的,这么动情动性的话听着心里难免没有骚动。彼此四目对视着,那股子浓厚的情欲气息便萦绕在空气里了…

“妮儿,我亲亲就走!”

他的唇从她的额头,一点一点落在了她的脖颈,而她两只纤细的手臂也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腰,激动之下情切切,失去平衡的身体整个儿的落入了他宽厚的怀里,轻轻啜气:

“火哥,我其实也想…”

“真的吗?宝贝,那咱们晚上…”

邢爷死死地盯着她,黑眸里透出来的性感和情欲几欲冲出,俯在她耳朵根上便耳语了几句。

连翘脸蛋红着点了点头。

下一秒,只觉得搂着她腰的大手略微收紧,男人掌心里的热度将她薄薄的衣裙下的肌肤熨得滚烫。

吻,亲,啄,来来去去都舍不得走了似的!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两个人正在那儿亲热呢,老太太从楼道下来了,这几天老太太都睡得挺晚的,今儿——

多不巧?!

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连翘红着脸蛋儿心慌意乱地从他腿上滑了下来,理了理自个儿的头发坐好,胳膊捅了捅男人。

“赶紧走吧,你妈来了,让她看笑话!”

眉目泛着凉意,男人心里颇为纠结地皱紧了眉头,然而到底还是没真敢在老娘面前做有伤风化的事儿,大手在她粉嫩的小脸儿揉了揉,终究还是叹息着站起身来。

“我走了,你在家乖乖的!”

“嗯。”女人亦是依依不舍…

心里微恻,邢爷想了想,瞄了已经目不斜视往餐厅去了的老妈一眼,又俯下身去吻在她的额头上,然后目光烁烁地盯着她的脸,用小得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

“等哥晚上回来,说好的事——”

连翘觉得身上像有蚂蚁在爬起的,甚至感觉沈老太太的目光都投射过来了,窘迫得浑身都不太自在。

“赶紧去吧,时候不早了!”

清了清嗓子,邢爷站起身来时,脸上像变戏法儿似的,凛然的正气配着严肃的面孔,任谁都瞧不出来他刚才说过那么浪荡的话。

再一出口,话里话外全是正事儿,“连翘,铭诚过两天就出院了,那小子在医院呆不住,整天就惦着回部队,你想想怎么张罗着为他庆祝一下。”

“哦。”

望着他淡定的眸子,连翘不得不佩服万分。

火哥,丫真牛,演技一流!

不过他说得也真是一件正事儿,就说谢铭诚和邢小久的关系,在邢家也算是默认了。那么他出院,是得庆祝一下的。

作为大嫂,又整天闲得蛋疼,这事儿落到她身上就更不用奇怪了。

“你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

“嗯,你就只管安排,不用啥事都管。”

说完这事儿,邢爷拿过军帽往脑袋上一扣就要离开,连翘却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儿,潋滟的双眸微微一眯,望着火哥的背影,叮嘱了一句。

“火哥,你出门儿的时候记得和门卫室说一声,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医生来瞧过说有小产征兆,还说百合花对孕妇不好,叫卓小姐以后不要再送了…你啊,也该准备撒网了…”

邢爷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眸底含着宠溺的笑。

这女人啊,偏要整那么麻烦,没事儿就喜欢做国际机器猫,逗着老鼠子玩!

冲他眨了眨眼,连翘笑得挺得瑟的!

那姓卓的女人要听到这个消息,该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冒烟儿吧?

眼看她的计划就要成事儿了,花不让送了,泡汤了不说,还得担心有没有被自己怀疑,日子怎么会好过呢?

最要紧的是,她怎么肯甘心?

嘿…

那就有好戏看了!

————

两日后的下午。

天气预报说的强降雨一直沓无音讯,而京都市依旧是大姑娘的脸蛋儿——红彤彤的。火红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卷起了千层汗水万根汗毛,晒得人人都想拿着后弈的那把大弯弓去射日。

日啊!真热!

可是,太阳最烈的时候,红刺特战队天鹰大队的靶场上,却是‘满园春色关不住,好多绿杏冒出来’。

穿着黑背心,迷彩短裤,流着汗喇子的大头兵们,那健硕的肌肉露在阳光下,可劲儿的刺挠着太阳公公的眼球。这么热的天儿,一个个还喜笑颜开的,那内心的兴奋劲儿一览无余。

为啥?!

因为,他们阔别了一个多月的谢大队长终于又回来了!

要说这谢大队长吧,也真是个爱兵如命的男人,吃过午饭才出院呢。

得,两个小时后,他就站到了部队的靶场上。

战友们为了迎接他的顺利归队,准备的也是高规格的待遇,这级别,绝对是迎接首长时才有的。

靶场练兵!

子弹上膛了,枪支已架好,这是男人们独有的欢迎方式。正如武侠小说里面写的,兄弟见面非得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再说。

在解放军总医院顶级的医疗条件,以及小久姑娘顶级的护理之下,谢铭诚身体恢复很快。再加上人逢喜事儿精神爽,长得本就牛高马大的他,出院后那矫健的身姿更像是剽悍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气势都快飙出来了。

兴奋呗,又可以手脚并用的霍霍了!

看来需要爱情滋润的不仅是女人,女人也需要的。

站在最前方,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平举着枪支,帅气而威猛的造型很快便赢得了靶场上的掌声无数。

砰…

砰…

砰…

一连十声干净利落枪声响过之后,前方一百米的移动靶上,十靶十中十环。

牛儿!

战士们赞叹着,兴奋之情流露无疑,都可着劲儿地拍着巴巴掌。在场的都是懂行儿的,谢队手里拿的枪是81杠自动步枪,重量约3,7公斤,而且这种枪的后座力极强。

简单点儿说吧,普通人单手平举这种枪都得直晃悠,而他却能快速精准地打击移动靶,绝对的牛逼。

不过,对战友们来说,早就知道他的本事,稀罕的事儿自然也不是这个。而是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去了,这样,至少证明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么…

谢大队长这精神头好得似乎有点过头了,和以前内敛的样子可有点儿不太一样啊?

大家伙儿除了钦佩之外,都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收起了枪来,谢铭诚扫了战士们一圈儿,又轮了轮自个儿的胳膊腿儿,没感觉到有哪里不适,才笑得蛮开心地大声说:

“兄弟们,大家注意啊,射击的时候,首先是调整枪口的位置到预测目标可能出现的地方,而不是人的视线随着目标而移动。所以说,真正的枪王,瞄准的是心,而不是靶子——”

“明白!”

靶场上,再次响过雷霆万钧的回应声。

红刺的特战队员,说白了个个枪法了得,随便拉一个出去到了普通部队,那就是个枪王。不过对于弹无虚发,一弹命中东X组织首脑的谢大队长,还是心悦诚服的。

看着战士们一张张脸上流露出来的崇拜表情,谢大队长清了清嗓子,突然挠了挠自个儿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起来:

“其实还有个事儿…那啥,我今儿来打靶就是找找自信的,那个,谁能告诉我…去别人家里求婚,该怎么做啊?”

找找自信?!求婚…

脑子有点儿短路的天鹰大队特种兵们静默了至少一分钟后,‘哄’的一声儿,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哄堂大笑。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谢大队长回来打靶一身的精气神儿,原来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找自信去求婚的?

大家伙儿笑是笑,闹是闹,可主意也没忘了出——

“报告队长,我知道,我的外号叫‘情圣’啊!在没当兵的时候,我那屁股后面一溜儿的小姑娘跟着,别提多帅了——”

“俺俺俺,俺也知道啊,报告队长,俺娶媳妇儿的时候,背了只大公鸡,扛了半边儿猪头去丈母娘家…”

又是一声哄笑声,迷彩绿们乐不可支,拳头枪托纷纷挥向那个扛猪头的三级士官身上轮去。

“滚蛋,你个山炮,队长是求婚,你懂个屁,浪漫,浪漫你知道是什么吗?”

“浪漫啥啊,不都一个意思,想睡人家姑娘呗…哎哟,谁打我?”

于是乎,平日里这些舞刀弄枪的汉子们便七嘴八舌的给自己的队长出起主意来,把个谢大队长听得是云里雾里,晕头转向。

这城里求婚,有这么麻烦么?

晚上老大约吃饭,说是正式见个面。按谢大队长自个儿的理解,这么正式的吃饭还是第一次,那意思大概就是把他和小久的事儿给定下了。

小久毕竟是个姑娘,人家家里主动约了,他要是不表示点什么,会不会遭天谴啊?之前原本是想先按揭个房子的,现在谁家里娶媳妇儿一穷二白的啊?

不过,他也想早点儿定下来!

嘿嘿,那啥!

先定下来再说!

晚餐就在景里。

连翘原本是想去外面订餐的,但后来又一想,既然是为谢大队长按风庆祝,也算是家宴了,景里的厨子什么的都是现成儿的,大家都是自家人,在家里吃饭多温馨啊。

关键还有一点儿,她不是说自个儿身体不舒服么,到处乱跑那就不真实了!

对此,火哥没有反对。

毕竟只能算是小范围的一个聚餐罢了,除了邢家自己人,也就只有卫燎两口子和红刺另几个军官。

晚上七点的时候,除了谢铭诚,大家伙儿都到了。

就连一个编外人员也不请自来的到了。

谁,邢老爷子呗。

女婿正式上门吃饭,他怎么能不来?

对于这家子把他当外人看待,心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一进屋,老爷子脸就黑得有些难看,然而在这多么小辈面前,最主要是在沈老太太面前,他也没好发作。同样的道理,正因为今儿是个高兴的日子,火哥也没找他麻烦。

他老爹怎么就像安插有眼线似的耳聪目明,这景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似乎都瞒不过他。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一嘴,火哥这人吧,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的确是相当顾及连翘的感受的。自从六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儿之后,基本上大大小小的聚会,再也看不到卜处长那张冷山美人脸了。

也就是了,卜亚楠处长,基本已经被排斥在了红刺军官的小范围饭局之外。

这时候,景里的大客厅里,坐了一屋子客人,山南海北的喝着沈老太太的茶,聊着侃着,气氛还蛮好。尤其是小久姑娘,一张小脸儿上似是醺醺然的粉红色泽,极美极亮眼儿的泛着兴奋的神态。

沈老太太闷着头不吱气,脸上只是微笑。

从未受过她待见的邢老头子,不时拿眼瞟她,也不参加小辈的话题,就是不时的看着时间。

大家心里,都同样的讷闷——

都到这个点儿,主题宴会的正主儿谢铭诚同志哪儿去了!?

另一个正主儿,小久姑娘今儿也格外的沉默,眉目里充斥着淡淡的焦急,那双眼睛时不时的总往门口瞟。

心,更是随着时间的走动而飞快地跳跃。

今儿一家人都在,这个傻男人怎么还不来啊?落个迟到的印象多不好!

瞧到老头子越皱越紧的眉头,还有大家都在纷纷猜测的询问,连翘赶紧凑到她身边儿,有些疑惑地说:“快开饭了,要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

小久挪了挪身体,浅浅地勾了勾唇,摇了摇头替他解释,“还是不要催他好了,免得他开车着急出啥事儿!他今儿回部队报道了,估计第一天事儿多,应该快来了吧。”

连翘抿嘴一笑。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啊!”

“嫂子——”小久有些腼腆的捋了捋头发。

老实说,她实在是个温婉的姑娘,要是换了连翘自己,指定手机都得打爆掉。

正在这时,客厅外面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得,曹操来了!”连翘笑着捅了捅小久的胳膊,示意她赶紧去开门儿。

邢小久眸子里一阵惊喜。

虽然说谢铭诚并不是第一次过来吃饭,可是毕竟这次的意义不一样,家里父母哥哥嫂子还有朋友都在,算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家里。

身上的细胞似乎都活络了起来,她抑止住内心那狂涌而出的兴奋和激动,慢慢地走了过去,一把拉开了大门儿。

然而,眼前的情形看在眼里。

心,莫名一悸…

天呐!

跟着她后面过去的连翘直接夸张的一声大叫,引来了客厅里出来的围观众人无数,大家伙儿都凑过来瞧了。

然后,一个个,目瞪口呆。

门口的谢大队长,单膝跪地,一只手高举着一束火红火红的玫瑰花,好大的一捧,估摸着就是99朵,而另一只手则举着一个红绒的首饰盒儿,首饰盒里有一颗铂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