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久意味不明地盯着她,潋滟的漂亮眸子越变越暗,依稀仿佛,她记得小时候看到的柳眉也是这样,就用这副姿态,一步一步跨入了邢家的大门。

心里的憎恶犹甚,她无声的叹了叹,忽地浅笑道:“刘小姐这么看得起我老公,也算是谢铭诚的福气。咱们俩也算是有缘。刘小姐,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的看重呢?”

一听她这话,刘柔诧异地抬头——

绞着衣摆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她的目光里闪过一抹不容易查觉的惊恐和不安。耳边儿,再次传来邢小久不咸不淡的声音:

“对了,刘小姐在文工团,是,是吹笛子的吧?”

像是闲话家常一般,邢小久笑容无害,看着别提多么善良了。可是,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随身的小包儿里掏出了手机,葱白的十指轻轻拨号…

她发誓,她其实不是故意想要吓唬这个刘柔的,甚至也没有想到过她会那么不经吓。可就在她拨号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就查看到刘柔的身体不断僵硬。

电话接通,小久脸上的笑容现暖了,声音也很柔和:“喂,周团长么,哎,我是邢小久啊,是这样的…你们团里有位叫刘柔的小姑娘啊,和我挺投缘的…”

“…”

“怎么投缘啊?哦,她也看上我们家谢铭诚了,你说是不是缘份啊?”

“…”

“那就这样了,周团长,你得替我多多照顾照顾她哦?”

“…”

“谢谢,那就这样,周团长,好的,我会转告我大哥的…”

听着她委婉的说着,笑着,像是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事实上,不过几句话,就将刘柔的前途毁于了一旦。

空气里,气氛有些压抑…

打完电话,邢小久转眸望她,挑了挑眉头,声音清凉带着笑意。

“刘小姐,我和谢铭诚还有点急事儿,这次就不帮你找医生了…希望下次咱们还能有缘份见到!”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挽着黑着脸的谢铭诚,无声地笑了笑。很显然,不管是长相,气质,还是气场,她都将那个想做小三的刘柔给比到了佬佬山。

她心里看不起这种女人,如非必要,她真的非常不愿意与她交锋。

可是,她不想任由事态发展。

两个人一转过楼角,谢大队长便闷闷开口,“小久,你没有相信她的话吧?”

“你说呢?”小久娇笑。

谢大队长很无辜,“我不知道。”

“当然生气。”

瞪了他一眼,小久心里默叹,谢铭诚对女人,脑子向来少根筋。

谢铭诚搂住她,顿住了脚步,他这会儿脑子有些犯憷了。没别的想法,就一门心思想让小久相信他,想着怎么才能让小久不生他的气,可是,他又不会花言巧语地哄女人那些招儿。

怎么办?他想要取悦她,该怎么办?

最后,他就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吻她,吻得她没空怪他为止。

怎么想就怎么干,他索性紧箍住她的腰,低下头就吻了上去。

狠狠地吻着她,将她柔软的唇与自己的揉合在一起,拼命挤压,力道大得像介急于证明自己清白似的,也不怕有过往的行人看到笑话,就那么傻傻的,可劲儿地吻她。

“喔…谢铭诚…”

小久挥手推开,他就牢牢控制住她。

她滑腻的小舌躲开他,他就追过去含住。直到吻得两个人的心都开始不能再做匀速跳动了,他才作了罢,然后低低喘着气,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小久,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事实上,邢小久压根儿就没有怀疑过,从被他亲吻得有些迷蒙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她瞧着他傻乎乎的样子,不免又有些好笑。

“说你傻还真傻啊?”

“我怎么傻了?”

“一会儿告诉你。”说完,她笑着推他,“你先去嫂子的病房看看,我去上个厕所。”

沿着原路返回。

其实,她就想看看,那个刘柔肚子真痛还是假痛,这些女人想一想一个招儿,真膈应人…

就在他俩的背影刚刚消失在刘柔的视线时,旁边的病房里就闪出了一个戴着大墨镜满身阴寒的男人来,他叼了点了烟含在嘴里,样子看着说不出来的邪气。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刘柔,他讥笑地小声说:“看来你的魅力不够啊,第一次搞不掂谢铭诚,第二次也没能让人家两口子翻脸。”

听到他的声音,刘柔有些惊恐地抬头,目露畏惧地望着他。

“我,我已经尽力了…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我的那些…那些东西还给我?”

“替我做好了事,当然还…”男人阴恻恻地逼近了她,正待说话,却突然看到绕过来的邢小久。

猛地看到他的身形,邢小久怔了怔,瞪大眼睛,用手指着他,“…你,你是…”

邢子阳的事儿,她是知道的,他现在不是被通辑么?怎么会出事在这里?

就在她准备返身回去告诉大哥的时候,哪料到那个男人竟然绅士地微一欠身,忽地就拿下了脸上的大墨镜,还冲她抱歉的笑了笑,“小姐,对不起,我女朋友给你们夫妻造成困扰了…”

说完,他不待小久做出反应,反手拽住刘柔的手腕,拉着她径直往电梯间大步走去,嘴里还在低低骂咧,“不要脸的臭娘们儿,让你和别人的老公勾勾搭搭…”

小久怔住了,目瞪口呆——

虽然她站立的地方离他俩有一小段距离,但她清楚的听清了,那个身形长得极像邢子阳的男人,声音绝对不是邢子阳的。

尤其是他那张脸,实实在在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良久,她才吁了一口气。

转身,她便往病房走了。

拽着刘柔,男人的脚步加快了,出了电梯,走得十分着急。

刚才也多亏了撞上他的人是邢小久,要是换成是邢烈火,他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关了…

他可不想这样和他撞了个满怀。

出了医院,他拽着刘柔上了车,一溜烟儿地跑了,将汽车开得极快,车开出了好远,直到驶进了一个偏僻的杂乱小巷子里,他才停了下来。

摸了摸下巴和耳廓,他阴冷着嗓子说:

“想要那些东西很简单,按我说的话去做就行,我没有那嗜好自己留着欣赏——”

咽了咽口水,刘柔望着他森冷的脸色,心里千般仇万般恨。可是,哪怕她恨不得他去死,还是不得不忍。

因为她和男人欢爱的性爱录相就在这个男人手里。

她不想身败名裂,更不敢想象父母亲朋看到那东西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眼神空洞下来,她缓缓捂了捂脸,才轻啜着说:“大哥,我求求你,饶了我吧?好不好?我妈妈她工作的时候是很认真的,更不可能让我去胡乱打扰…所以,我完全没有机会下手…”

“哼,放屁!是你没有机会做,还是你不敢做,想拖延时间?”男人阴冷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狠戾的愠色。

突然,他一把揪住刘柔的手腕,手上力道慢慢加大,阴冷地说:“呵…你以为我信?妇产科副主任的女儿,搞点儿小名堂,做点儿小把戏简直就是轻而易举…警告你,识趣点儿。仔细想明白,现在既使你不帮我,也没有办法了。你刚才看见没有,邢小久一通电话就能让你明儿回部队就喂猪,你除了配合我,别无选择!”

原来,他让她今儿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逼她与他们对立?

刘柔死死咬着下唇,挣扎起来,可是他拽得太紧,她的手怎么都挣脱不开。

毫无办法!

哭丧着脸,她最后只能低低骂。

“你,真卑鄙!”

冷哼一声,男人声音更冷:“不是我卑鄙,是你太贱!要不是你迷恋谢铭诚,我又怎么会有机会?要不是你没节操,随便一个男人就能上,我又怎么能拍下那些激情又open的重口录相?”

闻言,刘柔手指紧揪着自己的裙摆,骨关节都发了白,样子看着可怜又孱弱。

她该怎么办啊!

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根本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天儿在天鹰大队的欢送会上,她企图勾引谢铭诚未遂,心里痒痒得不爽,然后就跑去泡夜店,喝多了酒之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也记不住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却是在一间酒店的双人床上醒来的。

当时,这个邪恶的男人,就慵懒地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那盘儿录相,录相里,是她和三个男人在这间屋子里淫荡的纠缠,那叫唤声震天…而且,他还知道她的一切底细,知道她的工作单位,知道她妈妈是妇幼院妇产科的副主任,更主要的是,他知道太子爷的老婆在她妈妈医生孕检。

她当时差点儿气疯了。

没用,怎么哭怎么求都没有用,这个男人竟然要她对那个女人和胎儿动手脚。

虽然她在部队是呆在文工团,但军内的人谁不知道邢烈火是什么样的男人?借她五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害他老婆孩子啊?但自己的把柄在这个男人手里,他的要胁她又不能不顾。

左右都是悬崖,她究竟该跳哪一边?

在男人阴冷的目光注视下,她壮着胆子说,“你再多跟我点儿时间,你知道这种事儿也不是那么好办的!”

冷冷地讪笑一声,男人的目光阴戾一闪,忽地抬手捏紧了她的下巴,缓缓抬了起来——

看着,他就那么看着她。

1秒,2秒,3秒…

突然,他放开了手。

就在她正准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倏地扬起手,一个重重的耳光就刮在了她脸上,他的语气炙人。

“贱货,就你那点儿心思,以为逃得过我的眼睛?跟我玩,想得美!别想拖延时间,再等,再等都他妈生了,我还要你干嘛?”

“喔…”刘柔捂着刺痛的脸颊,又痛又急,呜咽着,眼泪顺着腮帮子就流了下来,眼睫毛都在微微颤抖:“我,我,我是真的…真的…”

“真的?”

“真的…他们看得太严了…”

“再严能防着你妈,能防着你妈的药?”

“呜…呜…”

看着捂着脸哭得抽抽搭搭的女人,男人嗜血地舔了舔嘴角,笑容越发玩味儿,警告道:

“抓紧点儿办,要不然你那些漂亮的艳照,就该让全国人民欣赏了,你的战友,你的姐妹,你的同学,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他们都会看到你在三个男人身下呻吟的贱样儿,他们都会见识到什么是三洞齐入…”

“不要…不要…”

手指颤抖着,刘柔反复自语,面如死灰。

从昨天晚上到医院开始,连翘就断断续续地被肚子里的小东西给折腾了好几回。

今儿上午医生检查说,她的胎象已经平稳了下来,没多大事儿,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虽然那个女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作为准父母,她和火哥心里那种紧绷感,一时三刻还是落不下去的。和全下下的父母一样,怀孕到分娩这个过程,说白了就是一个心脏悬停的过程,只有等到孩子健康降生,才能消停。

这会儿的火锅同志简直就是24孝老公,递水喂饭地安抚着连翘的情绪,那双平日子一贯冷冽锐利的黑眸,像是渡上了一层柔光似的,瞧上去温柔得不行。

看着自个儿的女人辛苦,偏偏这种辛苦又是他引起的,他心里的感觉可想而知,如同扎了根刺儿似的,难受得要命。如果可以,他真愿意替她来怀孕——

当然,这是笑话!

总之,他这股子殷勤劲儿,瞧得病房里的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任何时候,他们都没有瞧到过他这副模样!

连翘这‘病’来得快,把大家伙儿都弄得措手不及。然而,急匆匆赶到医院的他们,在那两个人含含糊糊的言词里,根本就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他们自然也不会说实话,那种事儿要真说出来,该多丢人啊!

病房里。

各人有各态——

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的沈老太太坐在沙发上,面儿上是掩饰不住的担扰。连翘昨晚上被紧急送到医院的时候她便惊醒了,然后,便再也难以入睡,天儿还没亮就起来煲了营养靓烫,急匆匆带着三七赶了过来。

儿媳妇怀孕,这才是头等大事儿。

同样也是接到消息便赶过来的邢老爷子,端端正正坐在一旁,脸上到是比老太太镇定,可是蹙成了‘川’字的眉头,泄露了他心里的焦急。

谁都知道,他正急盼着这长孙出生呢。

反倒是舒爽轻松了一些,有过怀孕经验的女人比较容易理解孕妇的心思,她坐在连翘的床边儿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来说去,主题就一个,伪流产是一件事儿挺正常的事儿,不要担心,还说她怀孕期间也曾经出现过两三次这样的紧急情况。

这由连翘心里腹诽,她又是怎么引起的呢?

至于谢铭诚和卫燎,两个大男人,一个腰板儿挺得笔直,一个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齐齐的没有吱声。

三七小美妞软软的趴在老妈的床上,听着她和干妈聊天,一直没有插得上嘴。

良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插话了。

“妈妈,我小时候住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有弟弟这么调皮么?那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痛啊?”

连翘摸了摸她的脑袋,摇着头,掀唇而笑:“没有,三七很乖,那时候就乖乖呆在里面,从来也不闹妈妈。”

“我就说嘛,我比弟弟乖。唉,妈妈,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妈妈呀,你为什么不把三七生成男孩子啊。”小嘴儿撅着咕哝着,三七扁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担忧地瞧着她妈,嘴里感叹着她的女人经。

小孩子的话,没头没脑,不懂事儿但是特别讨喜,一句话便活跃了病房里紧绷的气氛。

她这边厢话音刚落,压抑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一干人对这个邢家的长公主都是一样的心情,无奈又好笑。

连翘也看着她笑,伸手理了理她脑袋上的小辫子,认真的说:“你以为想生什么就生什么啊?”

粉嘟嘟的小嘴往下弯了弯,三七小美妞听了这话,便有些不开心了。

“妈妈,你的意思是不是,你本来不是想生三七的,却不小心生了三七,是不是这样?”

“…”连翘满头黑线,可是没有精神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女儿的言论,将邢爷惹笑了,“傻东西,我和你妈啊,早就知道我们家的小公主可爱,所以才决定生下这么一个三七的。”

听了老爹的解释,三七恍然大悟般舒了一口气,又开心起来。

“那就好!我就说嘛,像我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小女孩,肯定是爸爸妈妈选好了再生的。”

脸上带着笑,她说得忒得意。

那股傲娇劲儿,就差翘起小尾巴上天了!

换别人说这种话肯定得讨打,然而,三七的的确确是个可爱又漂亮的小丫头,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儿上,如同被阳光给渗染过的一样,让人忍不住好笑的同时,又实在忍不住去疼惜她。

“呵呵…”

“哈哈…”

一屋子不再压抑的笑声,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尤其是坐在小丫头背后的爽妞儿,她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一把捞过小丫头抱在怀里,手指使劲儿点了点她的额头,轻斥:“丫头,你的自恋,不亚于你老妈当年…”

“干妈,你这是嫉妒…”三七反抗。

“哦,这话怎么说?”

“因为你没有女儿啊。”

“呵呵…谁说我没有女儿就会嫉妒啊?我有儿子啊!”

“你儿子没有我这么可爱啊,要不然,你和干爹也生一个像我这般乖巧的女儿。”

像她那般乖巧的女儿?!

乖巧么?

舒爽瞧着她狡黠又自恋的小模样儿,笑得快要合不拢嘴,搂着她笑望着连翘,“连子,这孩子绝对没抱错,百分之百是你的…”

一听这话,旁边的人也跟着笑。

而连翘同志一脸抽搐。

如果可能,她真的很想掩面逃走——

她的女儿,怎么这么厚脸皮啊,简直就得了她的真传么?!

既然她是不要脸的祖师爷,自然不能掩面逃走了,镇定地笑望着舒爽,她笑眯眯的说:“怎么了?当然是我的女儿,别说,我觉得三七说得忒对,丫的,你不就嫉妒我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儿!”

笑得露出了白晃晃的牙,舒爽摇头,“连子,你笑得真好看!”

连翘翻了个白眼,“现在才知道?”

“就是太假了…我怎么感觉你说这话的时候,肝儿都在颤!”

“…”

见老妈被噎住了,小三七在她怀里笑得咯咯地,一双小手使劲儿的拉扯着舒爽,欢乐得毫无形象,哪儿有她自己嘴里说的小公主聪明可爱的样子啊。

糟烂的事儿年年有,但今年似乎特别多。

大约十来分钟后,病房外就响起了一阵激烈的脚步声。

只需要从脚步的声音判断,就可以知道来人很急躁。

很快脚步声便到了门边儿,来人也没有敲门,一把就推开了虚掩着的病房门,径直走了进来。

连翘正诧异为什么警卫没有拦阻他们呢,定神一看,当即就明白了。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火哥的二伯和二伯母。

连翘与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可是,在她的印象中,火哥那位二伯母是那种气质高雅又温婉的女人,绝对是符合邢家需要的那种媳妇儿完美形象。

然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呢?

面容憔悴,又吼又叫,满目血丝,头发都有些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