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右右…往右一点,要跑出去了…”

800米不长,在女儿的指挥下,邢爷动如脱兔,跑得很快,两父女很快就到达了终点。

当然,即便他们中途担搁了几十秒的时间,他们这支队伍还是跑得最快的。

到了第一个到达终点,三七小美妞开心地伸起指头,高声‘耶’了一下,小脸上全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骄傲地仰着头,在小朋友们羡慕的目光,她对自个儿老爹的崇拜已经到达了顶点。

“爸爸,你真厉害!闭着眼睛跑也比他们快…”

吸了一口气,邢爷笑容有些苦涩:“呵呵,那是自然的,你也不瞧瞧我是谁的爸爸?连三七女士的老爸能不厉害么?”

“对对对,老爸,我爱你!”三七开心地凑过小脑袋去,在老爸的脸上亲了一下,得意地又说:“爸,一会儿我要告诉钱天纵去,告诉他,我爸爸比他爸爸厉害,因为我爸爸是闭着眼睛跑的…”

听着女儿开心的话,邢爷心里如同灌了铅一般,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是笑着。

他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全是模糊的影子。

看来,这视线模糊的症状,真的越来越严重了。从最开始持续不过几秒,到现在的两三分钟还没有恢复过来,周益的治疗看来效果不大。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坚持看这个世界多久,要说不骇,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不惧怕失明。

如果有一天,他再也恢复不过来,再也看不见他美丽的妻,他可爱的女儿,他尚未出生的儿子,会不会特别难过?

他想,也不会太难过吧?

作为一个男人,事业,家庭,儿女,他的人生也算完整了。也许是老天觉得给予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现在收点回去,这样,也是公平的。

对的,公平。正如刚才那几条跑道,一开始就不公平,等他闭上了眼睛之后,也就公平了。

“爸爸,放我下来吧,咱们去那边儿坐着看别人比赛。”大概是见老爸半天都没挪动地方,喜欢热闹的三七小美妞,开始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这样绑着她挺不舒服的。

邢爷嘴角勾笑,说:“等一下。”

他视线还没恢复过来,他害怕放下去,就把女儿给弄丢了,所以,现在绑住她最安全不过。

终于,聪明的三七小美妞觉得老爸今儿有些奇怪了。

大眼珠子转动着,她仔细盯着爸爸瞧,疑惑地问:“爸爸,你又要等什么啊?”

她真的奇怪了!

按理说,她在看爸爸的时候,爸爸也应该会回视她的呀。

可是,为什么,她已经瞧了老爸好半天了,他都没有看她的眼睛一下?

“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没事,爸爸喜欢这么抱着你。”

“呃…好吧,我也喜欢你抱着我,那你就一直抱着我吧。”三七嘻嘻笑着,小手掰过他的脑袋,歪着脖子问:“不过,爸爸,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啊?”

心里一揪,邢爷咽喉有些梗,俯着头他想要寻找女儿眼睛的位置。

但是,没有视线焦点的人,哪里找得到对方的眼睛在哪儿?又怎么能够和人对视?

小丫头愣了愣,她看出来爸爸的眼睛有点不对劲儿,拧着眉头直接就问。

“爸爸,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事,爸爸的眼睛很好。”

邢爷很努力想看清女儿,奈何…

爸爸奇怪的动作,让三七难以置信,咬了咬粉嫩的下唇,她有些惆怅了:“不对啊,爸爸,我怎么看不到你在看我啊…”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女儿刁钻的问题。

忽地,他的眼前慢慢清明起来——

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笑着捏了捏女儿红扑扑的小脸,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说,“现在不是看你了么?爸爸刚才逗你玩呢…傻丫头。”

“嘿,现在看到了!看到爸爸看我了!”见爸爸没事儿,三七也开心起来。

笑睨着女儿的脸颊,邢爷随口说:“三七啊,今儿回家以后,千万不要告诉妈妈这事儿,知道吗?要不然,爸爸要打你的小屁股!”

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三七扁着嘴,委屈了:“为什么啊?老爸,你今天很奇怪也…”

知道女儿聪明过人,邢爷尽管保持着淡定的笑容,揉了揉小丫头的刘海,轻声说:“你回家只要告诉妈妈,咱们俩拿了第一名就好了。你要说爸爸这事儿,她肯定得骂咱俩娇情,你要不要被妈妈骂?”

连翘怀着孩子,他真的不希望她的心情受到任何的影响和波动。

所以,这件事儿,至少现在真的不能告诉她。

“好吧,就听你的。”

很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小屁孩不太认同老爹的话,也理解不了个中原因,但是,对于她家老爸害怕老妈这一点,她是非常认同的。

嘿嘿,谁让她的性别是女生呢?

不过么,该敲诈还得敲诈…

“老爸,我想要模拟飞行器…”

“…闺女,你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啊。”邢爷失笑不已,凝神望着女儿。

心里有一角,特别的暖。

三七跟他妈有些地方还真是挺像的,两母女都有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可是,明明她又爱恶作剧又捣蛋又调皮,他偏偏瞧着就是可爱得紧。

仰着小脑瓜,三七目露期待的望着老爹,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那么,邢烈火先生,你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你这个问题,有不同选择么?”邢爷严肃地板着脸。

嘻嘻笑着,三七咧着嘴巴,无赖的撒娇:“严格来说,这个真没有。”

嘴角抽搐着,邢爷默了。

————

三七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从幼儿园回家之后,她果然按照老爸的交待,只说了他俩如果拿了第一句,将手里明晃晃的奖杯拿给老妈看,样子张牙舞爪,却绝口不提爸爸那件奇怪的事儿。

而连翘,再次被蒙在了鼓里,始终做着幸福的妈妈。

幸福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的快。

一周七天,一二三四五六七,很快就数了过去。整整七天,她都呆在景里没出过门儿,成了全宅的妈妈,但这种简单温馨的家庭生活,她习惯了也就没有什么排斥感。

很快,就迎来了全军特种兵大比兵的日子。

邢爷对这件事儿,一直都非常看重,因为这将代表着红刺特战部队在军内特种部队中的地位,还是不是王牌特种兵,在和平时期,主要就靠这个了,这是衡量和证明红刺实力的尺码。

往常几届,红刺基本都包揽了各大项目的NO,1。

而这次,如果不如意外,也会是同样的情况。

此次比赛是在X军区驻京都X部的训练基地举行的。有来自上至中央军委,下至地方各大军区的评判观察员。而参赛的官兵则来自军内的各大军区,共有十支特种部队,两支海军陆战队,包括海军女子陆战队,大约500多名官兵。

比赛分为单兵比赛和团体比赛两个大类。

单兵比赛项目包括97式突击步枪,03式自动步枪,92式手枪的快速和精度射击,负重20公斤夜袭武装越野5公里,武装泅渡,400米障碍,山地攀岩等等共计13个军事项目。

团体比赛则是按照部队番号进行的,包括斩首行动、解救行动、特种射击、敌后骚扰行动、护卫行动、反恐行动,三十公里密林大奔袭等等高难配合比赛。

清晨,训练基地的军号声声——

训练场上,包括红刺特战队此次参加的30多名战士在内的比武特战队员们,全副武装,军姿站立。

按照各部队的番号,他们站成了一个个的方队,静静等待着领导们的到来。

八点三十分,几辆挂着军牌的汽车缓缓驶入基地大门。

一辆接一辆,都是军内的老大级人物。可以看得出来,作为军内最高规格的特种兵比赛了,军方对这次大比武也特别地重视。

当邢爷的坐驾缓缓驶过训练场的跑道时,几乎所有的参赛特战队员们,目光都凝向了他那一处。

对于别的领导,他们不熟悉了不知道不认识。但是作为特种军人,他们对于这个军内神话级的男人,无不充满崇敬之情。而对于红刺这支特种部队里的王牌队伍,特战军们谁又不向往呢?既便在比赛中是对手,私心里其实都非常的羡慕。

“敬礼!”

几辆汽车慢慢停了下来,参赛方队的领队忽地声如洪种般大吼了一声。

唰…

衣襟微动,人不动。

一时之间,齐刷刷的整齐军礼呈现在训练场上。

这种气势,壮如山河。

几辆汽车的车门儿缓缓拉开,视野里,出现了几个肩膀上扛着不同星星杠杠的将级军官。

半分钟后,与会的老大们都陆续走上了训练场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

主席台,铺着大红的地毯。

庄重,肃穆。

“同志们,举办全国特种兵大比武的目的,是为了让战士们感受到更加贴近实战的战场硝烟,充分调动特战队员们的主观能动性,锻炼坚韧不拔的毅力和献身国防的精神…”

随着军方一位实权派上将的有力地发言,大比武的开幕式开始了,羞答答的,正式拉开了帷幕——

大比武的时间,总共为期15天。

不出意料,单兵比赛开始的第一个项目,就被来自红刺特战队天蝎战队的一名三级士官拿到了第一。

负重20公斤武装越野,红刺战士以17分15秒的成绩再次夺得了第一名。

在基地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邢烈火和另外几名军内首长都端坐在电子屏幕前,注视着比赛场上的情况。

耳边,是电子仪器的声音,还有沙沙的电流声。

看着屏幕上衣服湿透的参赛官兵们,看着他们充满了青春和朝气的奔跑跳跃,看着他们那一张张涂满了伪装油彩的年轻脸庞,邢爷心里感慨良多。

这一幕一幕,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从前。

第一次参加全军大比武,第一次参加国际特种兵比赛,如今还历历在目。而现在,他在女儿学校跑800米用的那两分多钟,多丢人啦!

这时候,看赛气正浓,坐在他旁边一个中校军官突然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首长,您以前可是特种兵王,你跑这个项目的成绩是多少?”

勾了勾唇,邢爷瞥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了,忘记了。”

一听这话,在场的军官们,无不目光怪异地齐刷刷望向他。

这句话,真的不像他会说出来的。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谁都不会相信。

意气风发的红刺特战队老大,什么时候也会称老啊?不过才三十三岁罢了,正是男人的鼎盛时期,如此地位,如此多的殊荣,他在政治上的前途,不可限量啊,这里即便有的人级别比他高,可那年龄比他大了佬佬山了。

瞅着他沉重的脸庞,大家伙儿面面相觑,气氛有些低压,还有一些——诡异。

抿着嘴,邢爷好半晌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谁也没有胆儿说话。

好在,这时候,他军装上衣里的电话响了。他慢吞吞地掏了出来,只瞧了一眼,忽地就坐直了身体。

自接电话到挂电话,整个过程,他同样儿没有说话。

将手机揣回原处,他转过身来,低声对冷枭说,“剩下来的事,你全权安排,我有点事儿,先走。”

“嗯。”

轻轻‘嗯’了一声,冷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尊冷峻的雕像般端坐着。

忽忽走出了指挥所,邢爷深呼吸了一口气,目露欣喜。

上了车,他微笑着吩咐大武。

“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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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6米 父女团聚,皆大欢喜。

在赶往机场的路上,邢爷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连翘打个电话。

电话节奏均匀的嘟嘟着响了好几声儿,才有人接了起来,很不巧,接电话的正是连翘同志。

“喂,火哥,你没在基地看大比武?”

女人脆生生的声音从电筒里传过来,听得邢爷心里特别暖,冷硬的脸庞不知不觉得放柔和了许多,握着手机的手指摩挲了几秒,低沉磁性的声音也软如春水。

“连翘,今儿中午,你让厨房多准备几个菜。”

景里的大客厅里,连翘正在和沈老太太在下国际象棋。

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这个菜鸟三段正在被老太太狠狠虐待。所以,这会儿她的心思全放在那边儿的棋盘上,问得特别随意。

“哦?!有客人要来么?”

“是的,很重要的客人。”

火哥的声音有些小兴奋,很反常和难得的小兴奋,惹得连翘立马就从棋盘上拉回神来,“谁啊?”

“你猜猜?”

“猜不着。”连翘嗤道。

“呵呵,猜不着就乖乖等着!就这样,我挂了!”

说话就挂,下一秒,那边儿就没声儿了,连翘暗暗低咒一声,磨着牙齿,恨不得咬死好个可恶的男人。

有这么吊胃口的么?

有么?有么?

害怕她追问似的,她连简单的再见都没说,这不诚心让她不好过么?这好奇心憋着,她心里猫挠挠似的。

屁股挪了挪,她目光又回到棋盘上,沉吟着走出一子。心里,却在暗忖着,大概是他哪个久别重趁的战友吧。

这个男人,真喜欢勾搭人的神经!

“翘丫头,你怎么了?神思恍惚可是下棋的大忌。”沈老太太查觉到她不在状态,微笑着问。

连翘心里直哀叹!

大忌小忌都没用,她压根儿就不是老太太的对手。

但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抿嘴微笑着,没有将这话说出来,而是简单地将火哥刚才在电话里的意思传达给了老太太。

“哦?!”老太太听完,笑着点了点头:“那下完这盘儿,我去厨房准备吧。”

连翘赶紧阻止:“妈,不用了,让厨房准备就成。你啊,多歇着,累着了你,我可是会心疼的。”

没有人不喜欢听恭维的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是这个道理。沈老太明显很高兴,“呵,瞧你这嘴啊!我老骨头一把,就得多动动,舒活舒活筋骨才能多活几年。”

“妈,你长生不老!”

“那不成老妖婆了么?”

“老妖婆才漂亮呢!对了,那天我给你调试的面膜你用了觉得怎么样?”

“还成!”

两婆媳边笑边聊边下棋,大约十五分钟后,就让人来收拾了棋盘,老太太说干就干,回房换了衣服,围上围裙就进了厨房。

对厨房的活计,她很娴熟。

连翘皱了皱眉,有些看不过去,于是乎,也挺着个肚子跟在她后面,屁颠屁颠地进了厨房。

“好吧,妈,我也陪你运动运动!”

“不成不成,你先出去。怀着身子你得多休息,我一会儿就弄好,很快的。”

老太太关心她,连翘也乐呵:“我没事儿,妇幼院那个医生说了,孕妇适量运动对胎儿是有好处的——”

老太太起初还是不太乐意她动手,奈何连翘也是个执着的主儿,架不住她软的硬的齐齐上阵,最后,老太太想一想,在厨房打打下手,也累不到哪儿去,只有妥协着摇头。

“你啊,也是个牛性子的孩子,真拿你没办法。你要是腰酸了,哪儿不舒服了,就赶紧歇着去啊?”

“知道了,妈。”

连翘笑着瞥她一眼,老太太语气里的担忧和关心,都真真切切的,听得她挺窝心。

不得不说,沈老太太在厨房是真心有一套的,动作娴熟雅致,刀功极佳,让她这个还上了半吊子厨艺班的伪厨师也不免有些汗颜。

“哇,宫保鸡丁,番茄虾球,海参全家福,酸菜炖排骨…啧啧啧,妈,你真厉害…”

“呵呵…”

沈老太太轻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

为心爱的男人洗手做羹汤,这事儿曾经是让她家庭生活里极暖的组成部分。所以,不管对色香味儿的掌握,还是对菜式的营养搭配,她都大费过苦心钻研,就为了养好男人的胃。

现在发现,男人么,胃的适应能力其实挺强,什么样的都能下咽。

抿了抿嘴,连翘观察着她的脸色,也没再吱声。

大家都是女人,老太太心尖尖上扎过多少刺儿,她清楚得很。所以平日里不管是她,还是火哥和小久,在言辞之间都会尽量避免触及老太太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然而,别人如何避免,做为当事人的老太太,又哪里能真正忘掉呢?

她之所以天天微笑,不过是不想让家人跟着她一起难过。

婆媳俩搭配干活儿,麻利儿又自然,一边做菜,老太太一边儿将自己多年的心得教给她,配料技巧,火候的掌握。费嘴不费手,她速度极快地就做出一顿丰富的大餐来。

饭菜弄好了,想到火哥说客人挺重要,两个人又回房换了件儿比较庄重的衣服。

杀鸡宰羊,就等贵客上门儿了…

可是,左等右等,耐心都快要磨掉了,火锅同志还没有回来。

连翘正踌躇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沈老太太就安慰地说:“别急,中午这会儿,京都的交通都拥挤,那汽车密密麻麻贴得跟肉夹馍似的,估计他们是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