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到问情天如此，他对一向尊重的母亲，产生了一丝迷茫。
他也信奉为大业可以不择手段，王者之路是血肉铺就的。
可是，难道王者，就该毫无感情吗？
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与感情有关，会阻碍抉择的一切，都该被切断。
可为何感觉那么空虚。
“无殇，你为何不说话，你在怀疑我做错了吗？”
“…没有！”东方无殇自小与母亲的感情就不错，不忍指责她什么。
天后为人狠辣，手段残酷，但她同样是一个非常疼爱孩子的母亲，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做。
天后叹了口气，露出几分母爱的怜惜：
“无论母亲做什么，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你，母亲也知道手染鲜血是罪孽，但不世基业，不可能空坐在那里等，就垂手得来。只有战争，只有血腥，才能将这混乱的六界同意，你不愿做的恶事，就由母亲来帮你做。那些恶名，也由母亲为你承担。”
“母后，我怎能让你如此为我牺牲。”东方无殇苦笑。
如果母亲有罪孽，那么这些罪孽，也是因为他。
父皇性情残暴，赞同强者生存的规律。曾经有很多妃子，也生了不少孩子。凤族的后宫就像个毒蛇坑，互相撕咬，谁强，谁才能活下去。
母后曾经也只是平凡妃子，再后宫兢兢战战的生存，可自从那天，母后抱着两个溺死的孪生哥哥尸体回来，他记得她的眼中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在哥哥们身边坐了七天七夜，从此以后却性情大变，变得比谁都狠毒。
也是这种狠毒和心机，让他们母子活了下来，成为胜利者，攀上了凤族权力的最高峰。
父皇爱母后吗？不，他不爱，但母后能帮他征战天下、出谋划策，所以赐予后位。
父皇爱他吗？不，父皇也不爱他，但他是唯一从斗争中活着的皇子，凤族中最有才华的年轻一辈，所以赐予太子之位。
在种种亲情的表象下，不过是血淋淋的利益交错。
他们谁都明白，活着的代价，谁比谁狠毒。
“无殇，不要害怕寂寞，即使没有人陪你到最后，也有母亲永远陪着你。”
第496章 他的选择6
那边宴会歌舞升平，这边院落冷清寂静。
没有求到冰蕊淬心，冰无期很沮丧，原以为以雪重霄的功劳，必定能求来，没想到帝君那么决绝，现在只觉得实在对不起雪重霄。
而且听到那些宴会声，更觉得心中有愧。
人人都顾着庆祝，却没有一个人来探望重伤英雄，极北一下子显得那么忘恩负义，不过他知道，是帝君不许透露雪重霄的病情，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帝君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实在太令人伤心，似乎有意孤立雪重霄。
叹气归叹气，冰无期还是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雪重霄的性命。
回到房中，看到地上的鲜血又多了些，看来他的内伤真的太重了，止不住吐血的现象。
不过雪重霄的样子，反而好像清醒了不少，孤灯照着他惨白的脸色，他的神色却那么平静，仿佛看透一切的智者，分外苍凉。
“我去求帝君，帝君非常关心你的伤势，本想亲自前来看望你，不过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前来，不过他还是赐给了一颗冰蕊淬心给你，你放心，你的命绝对能保住。其他人听说你的病情，也很担忧，不过怕打扰你，不敢前来。”冰无期挤出笑容，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
“倒没想到，我沦落到需要人安慰的地步。”雪重霄微微睁开眼，淡漠自嘲：“你也不必说谎，我虽只与你们帝君见了一面，却很了解他，不会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宝贵的药物。我不怪他，这本来就是我的选择，后果我承担，并不需要他的报酬。”
冰无期一时无言，他果然是个聪明人，这种错漏百出的谎话，怎能骗得过他。
但是这样看得透人情冷漠，心岂不是觉得更苍凉。
付出了一切，不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甚至连一丝关怀也没有，一个人忍受着死亡的威胁，多么寂寞的感觉。
“好吧，你说对了，我确实没拿到冰蕊淬心，但这不代表我救不了你，作为六界有名的仙医，我誓死捍卫我的名誉，所以你绝不能死在我手上。”
冰无期说干就干，立即准备药物和工具。
雪重霄失笑：“我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就这样死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
虽然他也明白自己即使活下来，也不会长久。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自从进入季婳的梦境后，他的灵体大损，即使醒过来了，也能感觉到魂体渐渐虚弱，身体也开始不受控的衰竭。
所以，这次破阵即使没受重伤，他的身体同样会衰败，这次的重伤只是加速了衰败的速度而已。
他有预感，天命将至。
所以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救极北这个举动，一半为了她，一半也为了极北。
不过，至少不能现在就死，还有好多的事情没交代完成，还有一个人叫他放不下心。
“不必忙着动手，把季婳带到侧厅上，我有话要和她谈。”
冰无期一怔：“你想让她来陪你治疗？”
“不是，你只管带她来，但不要告诉她，我的事情，不必节外生枝。”
第497章 他的选择7
“不是，你只管带她来，但不要告诉她，我的事情，不必节外生枝。”
“这样冷血的女人，你还放不下，唉！”
冰无期心想，他倒是想叫季婳过来，但帝君有命，不准他将事情透露出去，他若去请，那就是违背了帝君的命令。
不过若是偶遇，那就不怪他了，嘿嘿！
…………………
宴会到了后面，季婳已经没有什么心情了。
与帝君的事情，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那么下一步，问情天失败了，必定回去的，她该回到安然城，将华颜救出，然后取回自己的魂魄。
受制于魂魄的缺失，她体内的力量无法更上一层楼。
所以接下来，最紧迫的事情，就是将剩下的魂魄都找到手，那么对付起天界来，才能更有力量。
那么明天一早就离开。
不知雪重霄会不会去安然城，应该不会吧，问情天已经摆明着是东方无殇的人，他再去也没有意义。
不去也好，省得再卷入这些事情中。
“季小姐，听说你明天要离开，我们无期大人想赠送你一些治疗内伤的圣药，请你去拿！”有药童来她身边低声说着。
季婳疑惑的扫了他一眼，冰无期刚才在宴会上对她的态度还差。
怎么转眼间，又如此讨好，不用说了，肯定有内幕，这个家伙肯定想捉弄她。
本不想去，但转念一想，不知为何，身子却自动站了起来。
来到药室，却不见冰无期，里面的药师说，大人请她去找他，却没说去哪里找。
这个冰无期，还玩起抓迷藏来，真是无聊。
但季婳还是去找他了，找了附近几处，看到一间素净的侧厅点着灯，冰无期的身影像鬼影一样，一闪而过。
季婳眼角抽搐，想引她来这里的目的也太明显了，蹩脚的戏码。
她倒要看看，他在整什么。
大步踏入那间侧厅，却见房中安静，只点了一盏薄薄的灯，影得整个房间都昏暗，唯有中间的桌子边坐着一人，白衣如雪，那么安静，仿佛没有生命的雕像。
季婳呼吸顿时停止了一瞬，脚步都觉得沉重了，抬起，不知该进去，还是离开。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我有话和你说！”清淡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薄弱飘渺，不像他一贯沉稳有力的声音。
季婳心中一紧：“你受伤了吗？”
脚步不由自主踏入，走过来桌子边，低头看着他。
灯光太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也隐隐觉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的手腕，探查他的伤势，他却冷冷避开了。
季婳顿时有些尴尬。
“刚恢复过来，便去破阵，难免有些小伤，不足挂齿。”雪重霄声音甚是不以为然。
季婳只能坐下来：“你有什么事要找我，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你也会离开这里，回浮雪城吧？”
“你不必管，你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干预我的事情，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雪重霄的话很不客气。
第498章 他的选择8
“你不必管，你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干预我的事情，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雪重霄的话很不客气。
季婳气息一窒，心震颤，她也只是想关心他的动向，尽量让他避开那些争端。
不过自从那夜撞见她和鬼君在一起，他对自己已经失望透了吧，所以一直冷冰冰的，这种决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吗？
很好，很好。
“我…答应你！”季婳唇一颤。
以后真的都不想见了吗？为何心好像一下子纠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你自己算一算，我救过你多少次，你欠下我多少条命？该是清算你欠我恩情的时候。”雪重霄突然抛出这么一句惊人的话。
季婳错愕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他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当感情没了，难道过往发生的一切都变成了利益交集，要偿还清楚，再一刀两断吗？
不过有一点，他是对的。
这一路来，她欠下他的恩情，确实很多，多得自己也心中有愧。
“你救了我很多次，这样的恩情，我从不敢忘记。你想要怎么报答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即使上天入地，赔上性命，我也决不推辞。”季婳深深望着雪重霄，脸上是最真挚的神色。
雪重霄轻讽：“尽管开口，你还真大方，是说任何条件都能做到吗？”
“对！”
“那要你从此留在我身边，你也做得到？”
没想到他这样说，季婳一下子没了声息：“…”
“这是你能做到，却不想做的事情。所以，不要轻易说任何事情都能为我做，承诺是不该轻易许诺，因为那样也会轻易背弃。让人满怀希望，却又再度失望，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雪重霄笑得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却又有说不出的深深悲哀。
“你明白知道我…不能，除了感情之外，其他的要求，我都能为你努力去做。”季婳并不想伤害他，看到他落寞的表情，她心中也难过。
他们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他出现得太迟，她不能为了他，而辜负另外一个等了她几百年的人。
“其他事，是我需要的吗？我所需要的你不能做到，你却说，赔上性命都在所不惜，我真不知该悲哀，还是庆幸，你愿意为我付出性命，却不愿给予我一丝感情上的回应。”
雪重霄静静的话语飘荡在清冷的空气中，没有一丝激动，显得那么平静哀伤。
也许是天命将至，反而令人放下了一直苦苦追求却得不到的执着。
他终究明白了，这个世间，有无论付出多少，也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因为我不爱你，我已经有心上人，我不能骗你。”
“够了，这些话你没必要说出来。”一直情绪平静的雪重霄，听到这句话，反应激烈，胸口血气翻涌，几乎吐出一口血，却被他强忍住了。
也许，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完全放下。
………………
第499章 他的选择9
听到心爱上人，口中说她爱的是另一个男人，心还是会剧烈的痛。
她真残忍，何必亲口说出这种话，让他死心，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却非要用刀子割开他的心。
“师傅，我真的希望，你以后能平安、健康、幸福…”季婳心酸，这也是她最大的心愿，但愿他离开了她的世间，可以不再多灾多难，也不会为自己受伤。
但愿他能活得如意，幸福，忘记她这个不值得他付出的人。
“平安、健康、幸福？谢谢你的贵言。”雪重霄扯扯嘴唇，这些都早已经远离了他。
“那么，你想要我做的事，是什么？”
孤灯在夜风中寥落，地灵之力回归，温暖了整个城，却温暖不了一个人的心。
“我要你答应我，三年之内，不准插手天界斗争的所有事情，包括极北之地，包括幽冥国，人界纷争。总之与天界有关的事情，你都不能插手。”
“什么？”季婳震惊无比得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大声，“不可能，我做不到。”
雪重霄冷下脸：“你能做得到，这已经是我的退让的条件，你不可以再拒绝。你的命多次是我救的，我有权要求你做任何事，这是你欠我的。”
季婳不由得跌坐回凳子上，脸色苍白，握紧拳头，心中万般不甘：
“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箭在弦上，我不能就就此罢手，难道你要亲手毁掉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吗？你这样做，会让我恨你。”
天界欠下她的血海深仇，她无法放弃，也不能放弃。
现在她已经拉拢到了极北，又能说服了鬼君，形势大好，她手上已经掌握了这么多有利的筹码，接下来，就是联合起各方势力，共同对付天界报仇雪恨，他却让她在这种关键时刻退出。
为了得到极北的信任和支持，她差点就赔上了性命，这么艰难才建立的一切。
他怎么忍心，这样破坏她的局。
雪重霄冷淡的望着她：“那就恨我吧！这就是我要求你做的事情，你不答应也行，反正你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都不过是一句空话，我习惯你一再背信。”
“你…这是在报复我吗？”季婳愤怒的瞪着他，胸口气得起伏不停。
他这是毁了她的所有辛苦谋划。
“是又怎样？我救了你那么多次，就算我真要你去死，你也必须答应不是吗？”雪重霄步步紧逼。
“好…我答应你。”
季婳闭上眼睛，即使心中痛苦不甘，她还是答应了。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那就错了，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你等着瞧。”
季婳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室只剩下一豆孤灯，和一抹白衣。
伤重至此，却强忍着一直装作没事人，如今她一离开，喉咙中压着的鲜血，就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嫣红的嘴唇染满了血红，雪重霄捂住剧痛的胸口，默默望着她消失的门口，笑了。
………
第500章 他的选择10
嫣红的嘴唇染满了血红，雪重霄捂住剧痛的胸口，默默望着她消失的门口，笑了。
“呵呵…我也想等着瞧，可是，我等不到你破茧成蝶那一天。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你恨我挡了你的路也好，你理解我的苦心也好。婳儿，我也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幸福的活下去。”
他不知道她为何醒来后，就那么积极的介入与天界的斗争中，甚至不顾性命，换取和极北的合作。
但他看得出，她的决心很强烈，已经把天界视为战斗的目标。
她够聪明，够胆量，唯一缺乏的却是不够强。
她勉力而为，即使现在拉拢上了极北和鬼君又如何，在三方中，她的力量依然是最弱的，必然在行动和话事权上受制于极北和鬼君。
那两位都是在权力中心打滚多年的人，可都不是傻子，所以的合作，都不过是互相利用。
她想利用极北和幽冥国，极北帝君和鬼君又何尝不想利用她的智慧和力量。
他们背后的实力强，她却只有一个人。这样的合作，注定她要被推为出头鸟，承担合作对抗天界中最危险的任务。
这样的局面，对她而言太危险了，最终也会让她成为天界头号消灭的目标。
“你还不够强，所以我要给你三年的时间强大自己。”
他并非真要挡她的路，他相信她要对付天界，必定是有重要的缘由。
那么就用着这三年的时间，找回所有的魂魄，好好修炼自己的力量，将身体内的神龙内丹之力完全发挥出来，到时候，她的实力增强了，就没人敢轻易利用她。
更何况，现在天界与极北、幽冥国的矛盾一触即发，三年时间，足够让他们打起来，无论谁胜谁负，对她而言，都是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