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柳儿迫不及待满脸期盼的问道。

她已经准备好了,当小姐指给她看的那一刻,一定发出盖过这里所有人的最大惊叹声。让大家都知道她的小姐多么厉害。

“就是这个。”君小姐停下脚,看着前方说道。

柳儿激动的看过去。

“哇。好…”她立刻大声的喊道,声音出口的同时也看清了眼前的花灯,顿时瞪大眼,神情愕然,已经到了嘴边的漂亮二字也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黑啊!”

好黑啊。

花灯只有花,没有灯,而且这个花灯还做的很大。

方方正正的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只是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亮,在前后左右皆是晶莹璀璨的花灯中,就如同珍珠帘子上被砸上一块污泥,显得蠢笨丑陋令人感觉很不舒服。

柳儿想过各种夸赞的词语,此时一个也用不上。

她是个诚实的孩子,更重要的是相信自己和小姐的审美是一样的。

她才不会违心的说那些夸张的赞叹,小姐又不是傻子。

“花灯没点着。”她忙说道,又愤怒的竖眉看向花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把花灯点亮?”

花灯街上自然有人照看花灯,防止引发火灾或者别的突发状况。

此时就在这黑漆漆的花灯旁就站着一个人,在其他花灯映照下他显得有些寒酸,因为脸上神情也不好看。

“小姑娘,不懂不要瞎说。”他也带着几分脾气说道,“这个花灯就是不亮的。”

不用柳儿气愤的开口,一旁的人听到了已经先询问。

“不亮的花灯算什么花灯?”他说道,“摆在这里干什么?”

看灯的人哼了声,伸手一指。

“没看到这里写的什么吗?”他说道。

写的什么?

四周的人都随着他所指看过去,这才看到黑漆漆的花灯上挂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烫金大字。

棋开得胜。

“什么意思?写错字了?”有人问道。

“意思就是说,这花灯要亮是有条件的,这是一个棋盘,点缀其上的花灯就是棋子,现在黑子就差一步棋局就能赢了这局,谁要是能走对这一步,这花灯就亮了。”看灯人揣着手说道。

这个有趣。

围观的人顿时都涌过来,要仔细看这棋局,还有人伸出手。

“慢着。”看灯人用手里的木棍挡住伸到花灯前的人,“这可不是谁都能试试的。”

“那要怎么样?”被拦住的人问道。

看灯人手里的木棍敲了敲一旁。

“掏钱。”他说道。

大家这才看到旗子下方摆着两个琉璃盏,其中一个碎银子已经铺了碗底,而另一个则放着一张银票。

银票。

围过来的人顿时眼睛一亮,待看清银票上的数额,嘴巴也张大了。

“五千两。”

声音喊出来,让更多人围过来。

柳儿也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君小姐。

她现在已经不怀疑是小姐认错了灯。

“小姐,这是做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第五十六章 这事很为难

发出疑问的不止柳儿一个,四周几乎同时响起询问。

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大笔钱摆在这里?

想要干什么?

炫富吗?

“…这是彩头。”看灯人握着木棍说道,“能让这盏灯亮,五千两银子就归你。”

围观的人哗然。

五千两。

要知道今年方家给花灯魁首的彩头也不过一千两。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德盛昌的银票,难道还有假。”看灯人伸手指了指放着银票的琉璃盏,“再看看这琉璃盏,这可是五十两银子一个的。”

“赢了真的能拿走?”询问的人呼吸已经变粗了,身子也在发抖。

五千两啊。

“当然。”看灯人说道。

话音落那人就猛地扑过去。

“慢着。”看灯人再次用木棍挡住。

他看起来很瘦弱,手里的木棍也细弱无力,但当木棍放在冲过来的人肩头时,那人竟然不得不停下脚步。

能够被雇佣来一个人看守五千两银票的自然有些本事。

君小姐点点头,高管事这个人果然很可靠。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试一试能不能点亮这花灯得先掏钱。”看灯人说道,手指了指另一个琉璃盏,其中散落着碎银子,“试一次,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什么概念,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嚼头。

“这太贵了!”围观人顿时纷纷喊道。

“贵?”看灯人嗤声说道,“当然贵,相当于阳城最好的脂粉店里最好的一盒脂粉,相当于定窑一套粉彩茶具,相当于鲁阳楼一桌上等席面。相当于一根北狼豪笔。”

这话让围观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对于贫苦普通人家来说,十两银子是生活的保障,但这看灯人列举出的却是富贵人家生活的点缀。

这十两银子说贵也贵,说不贵也不贵。就看对什么人来说。

再说难听点就是有钱你就玩,没钱就闭嘴,就跟你用不起胡粉狼豪吃不起上等席面一样,那是你的问题,不是胡粉狼豪和席面的问题。

君小姐看着这看灯人再次点点头。

“再说了。”看灯人看着后退的人们又笑了笑。将手中的木棍又敲了敲放着银票的琉璃盏,“十两银子就可以赚五千两,这种买卖难道不划算吗?一辈子也就遇到这一次了。”

没错,十两银子就可以换五千两,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原本退开的人们再次呼吸急促眼睛发亮起来。

“我来。”有人说道,一面一挥衣袖走过来。

这是一个穿着绸缎胖乎乎的富贵人。

“我是个买卖人,我要做这笔买卖。”他说道,将手里的十两银子扔进琉璃盏中,“做买卖嘛,有时候也就是赌。”

看灯人确认银子落入琉璃盏中。

“没错。你要是赢了,这两个琉璃盏里的银子都归你。”他说道,用木棍向花灯棋盘上一指,“请。”

胖乎乎的买卖人便站定在棋盘前,认真的看起来,就在等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伸手拿起一个黑子放到棋盘上。

棋盘上是已经刻好的恰好能放下棋子的空隙。

子落有声,但花灯依旧不亮。

四周响起叹息声。

买卖人摇摇头甩袖子走开了。

“还有谁,还有谁?”看灯人将那黑子取出来,继续挥舞着木棍说道。“十两一次,十两一次。”

围观的人面带不甘又犹豫议论纷纷,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十两银子太奢侈了。能舍得用十两银子换一次渺茫机会的人不多。

但又有五千两彩头,能抵住这么大诱惑的人也不多。

很快有有人站出来,往琉璃盏中扔下十两银子,这一次他比先前的买卖人动作要快,似乎想都没想就落下棋子。

这难道是个高手?

围观的人不由屏住呼吸,期待灯亮的那一刻。

不过可惜的是。灯依旧没亮。

“切。”那人一甩袖子,“真的假的?到底能不能亮?不是骗人的吧?”

围观的人群顿时也切了声。

原来是个来蒙的。

“怎么了怎么了?不能啊。”那人哼声说道,“这不就是赌嘛。”

没错,这就是赌。

只不过赌的文雅,赌资也大,当然赢的数额也大。

围观的人视线落在那花灯上,黑漆漆的犹如无底的山洞,让人畏惧但又让人想要抓住其内藏着的宝藏。

“快快去看看。”

街上的人又开始跑动,将正穿行其中的年轻人们又撞的东倒西歪,有人的花灯还被撞落。

“干什么?难道那个瘫子还没回家吗?”一个年轻人不悦的说道。

“快去看看吧,那边有个很厉害的花灯,谁能点着它就能拿到很多钱。”从身边跑过去的人热情的回答道。

点花灯能得到很多钱?花灯很难点吗?倒是有意思。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宁云钊说道。

这话太扫兴了,立刻被同伴们否决。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怎么能回去。”他们说道,不由分说拥着他跟随人群而去。

对于花灯节来说,此时正是最好的时候,但对于宁云钊来说却有些不好,因为适才遇上那样的事。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个女孩子塞给他的灯笼还一直被他拎着,看到这盏灯笼他就有点莫名的紧张。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一个年轻男子像女子们一般拎着灯笼会被当做娘娘腔,看看他的同伴们,不仅手里连肩上都搭着灯笼,摇摇晃晃的招摇过市。

今天是花灯节,每个人都可以这样,尤其是他们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正是该风流的年纪。

宁云钊紧张的原因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盏灯笼。

这盏灯笼他想过随手扔掉,或者转送他人。

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好,有些舍不得。

那局盲棋对战实在是太精彩了,他甚至觉得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再遇到一次。

不过如果跟那女孩子结识的话,这样对战应该还能有。

想到这里他的脸不由微微一热。

可是如果那个女子要用那种方法与他结识的话,又会让他很失望。

不管是跟叔父谈论官场的事,还是跟同窗好友们人际交往,宁云钊都能游刃有余,但没想到此时会被一盏花灯为难。

第五十七章 再遇的踌躇

一盏花灯竟然比经义还要难。

宁云钊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是快些回家,把这盏灯给母亲。

儿女事从来都不是他在意的事,所以还是交由长辈们处置吧。

宁云钊被同伴拥簇着前行,很快就看到前方的热闹,也看到了那盏很明显的点不着的花灯。

四周的人很多,这个花灯的前因后果也立刻就听明白。

“这就是赌啊。”一个年轻人感叹说道,“我还第一次见人把赌玩的这么理直气壮。”

听到是下棋,宁云钊暂且丢下因为花灯带来的不自在。

“到现在为止花灯都没有亮吗?”他问道,“一次都没有人赢?”

“没有,那边的琉璃盏银子都要满了。”同伴比划一下,带着夸张的神情。

“听说赢了的话,先前别人投入的银子也一并可以带走。”另一个同伴说道,“现在光那些投入的银子都有四五百两了,十两银子换走这么多真是太诱惑了。”

宁云钊笑了。

“我倒觉得五千两银子能换来这四五百两才更诱惑。”他说道,看向那边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花灯棋盘所在,“这诱惑随着参与的人越多将会越大,而参与的人越多,设立棋局的人赚的也越多。”

“可不是,人人都想着十两银子能换五千两简直太划算了,但五千两能换十两银子其实也是很划算了。”一个同伴笑道,“这不过是赌场惯用的把戏,披上棋局的皮,就成了风雅的事了。”

“这也不能算是赌,要这么说扔圈也是赌嘛。”另一个同伴说道。又啧啧两声,“不过这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信心保证自己的棋局不会被破?”

“所以说设局的人是个很聪明的人。”宁云钊说道,“棋艺厉害心境也厉害,有信心有胆量。”

这句话说出,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知道与那个女孩子比棋艺如何?

既然她棋艺那么好,听到这里有这种残局,她来了吗?

念头闪过便忍不住抬起头。抬头一眼他就愣住了。

前方几丈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淹没。如云般的花灯也都消退,只有一个女孩子出现在视线里。

她一手扶着兜帽露出半边面容,正微微侧头听身边一个小丫头说话。

不知道小丫头说了什么。她的脸上浮现笑容,耳垂上一点珍珠也随之灿烂。

“小姐小姐,已经有好几百两银子了。”柳儿激动的脸庞发亮,竭力的压低声音对君小姐说道。

当看到小姐竟然将五千两银票拿出来做彩头时。她吓了一跳。

小姐不是说要来花灯节上得彩头吗?怎么把五千两银子当彩头扔出去了?是要跟方家比吗?让阳城的人看看小姐比方家还厉害还大方吗?

“我跟方家比大方干什么,我有那么闲吗?”君小姐却笑着说。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小姐真的是来得彩头的,怪不得小姐说花灯要摆在这里,这里看的人多,看的人多。扔钱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想到花灯节夜晚的欢庆结束后,五千两银子能变成了六千两,甚至更多。这彩头可比去争花灯魁首要来的容易的多。

“小姐真厉害。”柳儿一脸崇敬。

“不是我厉害,这是别人想出的棋局。”君小姐说道。师父才是最厉害的。

柳儿对别人可没有像对小姐那般信心,顿时有些担心。

“这个棋局真的没人能解出吗?”她问道。

这残棋是师父从上古书中得到的,本就是个残局,再加上上古棋路与如今不同,师父将其改为如今十九路,更是难上加难,除了师父没有知道这个棋局,自然解出更难。

当然天下能人多得是,也未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