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冷冷喝道。

“因为林小姐告诉我说。宁十公子要在这个房间见我。”君小姐亦是冷冷说道。

林大人一愣。

宁十公子?

“我君蓁蓁跟宁家的纠葛整个阳城人都知道,宁十公子对君蓁蓁的诱惑,林小姐心里自然清楚。”君小姐接着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去丁字号房间的原因,知道这个原因,再加上你们家丫头香兰口口声声的被下了药,林大人,你是大人,是为官多年见过无数案件的大人,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了吧。”

林大人心中惊涛骇浪。

是的,不用说这么多,只说一句茶有迷药有人找就足以让整件事清楚明了。

他的女儿,安排这种事?

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很好查,到底是小孩子,安排的再周到,也不是无懈可击,甚至都不需要物证,几个丫头那个哑巴,用上刑讯的手段一拷问,事情就清楚的很。”君小姐说道。

是的,这件事很好查,这样漏洞百出的事怎么会有人去做?

“因为这件事原本不会被查。”君小姐说道,“这件事原本的受害者是我,一个名声本来就狼藉的,又是就要做寡妇的人,大家只需要看到这件事就足够热闹了,没人会去查真像,那时候就算我说是林小姐骗我宁十公子见我,谁会信我?”

要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可以说周全的很。

林大人的神情变幻不定。

“我原本以为林大人知道,还认为宁十公子也参与其中,直到宁十公子进来说话,还有林大人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去丁字号房间,我才知道你们都是真的不知道。”君小姐说道,神情诚恳,“这件事不是光彩事,又会牵涉到宁十公子,所以我才不能当众说。”

如果真是这样,何止牵涉宁十公子,还有缙云楼呢,正如缙云楼所说,也是利用了他们。

瑾儿,真是瑾儿做的?

“你胡说,瑾儿为什么这么做?”林大人喃喃说道。

“一定是有原因的,林大人可以好好问问她。”君小姐说道。

林大人下意识的哦了声,旋即回神。

“你胡说八道!”他陡然喝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狡诈心肠,颠倒黑白?怎么就这一切都是瑾儿做的了?一派胡言!差点就中了你的计!”

君小姐神情依旧平静。

“林大人,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中计,也不是为了说服你。”她说道。

那是为什么?

“我只是要你知道真相,这样就能选择合理的应对,这样才是公正。”君小姐说道。

合理的应对?

林大人再次一愣,什么叫合理的应对?就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乖乖的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家,别来质问她吗?

这样才是公正?

这是分明是威胁!

真可笑,他林承竟然要被一个女孩子威胁。

还是一个…名声本来就狼藉的,又是就要做寡妇的商户女人。

林大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重复着君蓁蓁先前的说的话,他的神情又愤怒变的冷静又变得阴冷。

不过是一个名声本就狼藉,又要做寡妇的商户女子,竟然还敢跟他论真相。

真相,真相是什么重要吗?能让他的女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就算是他的女儿要害人,那…

林大人看着君蓁蓁,眼神悲愤阴寒怨毒。

那也一定是你的错。

第一百零四章 真是荒唐言

为什么我的女儿不害别人,偏偏要害你?

一定是你惹怒了她,是你先威胁了她,先害了她。

还有,我的女儿既然要害你,你为什么不乖乖的被她害?反而害了她?

没错,林大人心中陡然雷鸣,他倒忘了这个了。

“君蓁蓁,果然是你!”他的声音满是愤怒,“瑾儿就是被你害的,是你将她推进那间屋子,是你迷昏了她,果然是你害她如此!”

什么言语诱惑,什么下了药的茶水,什么藏在房间里的男人,她明显就是知道清清楚楚,一个明知被诱惑被下了药被藏了男人的房间的人,怎么可能还会上当。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突然对投壶有兴趣,也根本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林小姐进了房间。

这分明就是她故意的,是她做的。

果然是她,果然就是她害人。

君小姐看着林大人,眼神清澈神情平静一如先前,丝毫没有受到林大人的愤怒影响。

“看来林大人已经做出选择了。”她说道,清澈的眼神也渐渐的沉寂,“不错,就是我害她,是我将她推进屋子。”

她终于承认了!

林大人神情怨恨和愤怒。

“你…”他张口说道,

他话音未落,君小姐也上前一步,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我为什么这样做?因为害人就会害己,因为知错才能改正,既然她要害人,既然她不知错,那我就要让她知道,做错事要付出的代价。”

“我说过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当父亲的,明知自己的子女有错。却因为年纪小不以为然,认为自己的子女没有错,反而怨恨别人,将一切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既然你不教子,那就由我来教。”

女孩子如果要说话就没人能抢过她们,她们的声音又脆又亮又急又快。

林大人觉得自己迎面来了一蓬箭,迅雷不及掩耳,无处可躲避之不及。嗖嗖嗖的将他射成了一只刺猬。

他余下的话就一直卡在了嘴边,以至于他的样子有些失态。

君小姐微微抬起下颌看着他,一字一顿。

“我要让你们知道,欺负人害人是要付出代价,是要受到惩罚的,这就是公道和公正。”

这就是公正和公道?

林大人目瞪口呆,然后又看到她脸上浮现那种怜悯。

“林大人,不知道这个就永远无所畏惧,那将来还是会犯错,还是会惹祸。我说过,如果你依旧把袒护当做对子女的爱,你不仅要害了你的子女,你林大人的清名也会被败光。”她说道。

这是公正和公道?这是为了让你们认识到错误然后得到教训,这是为你们好?

你他娘以为你是谁?神吗?

林大人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惊讶愤怒又可笑。

谁才是无知无畏啊?他也偶尔听夫人说过这君小姐怎么怎么蠢,对他重申娶妻当娶贤的重要性,看看君小姐的母亲将女儿教成什么样,再看看她把他们林家的子女教的多好之类的话。

一个小孩子蠢能蠢到什么地步,他也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还真是蠢的让人无语。

“君小姐,很相信天有公道?”他收起了愤怒,带着几分和蔼问道。

君小姐点点头。

“是。我相信。”她说道。

林大人叹口气笑了笑。

“那是你年纪太小了,你没有见过这世上的不公道。”他说道。

君小姐摇摇头。

“我见过,我见过这世上的不公道。”她说道,“所以我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公道。”

林大人点点头,带着几分认真思索的样子。

“是是,我知道。”他说道。“你现在看到缙云楼还有宁公子都来为你说话,就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老天爷都站在你这边。”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神情变得阴狠。

“但是我今天依旧能把你带走,我是不想跟缙云楼起冲突,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个道理缙云楼也清楚得很,你有没有想过我把你带走之后会怎么样?”

“你把我带走之后,无非就是过官司,然后把我们适才说的话重新对质一遍。”君小姐也是认真说道,“那些漏洞百出,一问真相便知。”

“那可不一定。”林大人说道,“这些事怎么就不能是你做的呢?”

不待君小姐说话,他来回走了几步,一遍故作认真的思索。

“这些人证物证都拿下,好好的拷问一番,还有这件事牵涉宁家。”

他停下脚扭头看着君小姐,神情肃穆。

“你这孩子竟然还编造了宁家公子要见你的谣言,你现在可不是君小姐了,你是方少奶奶,你,你说这样的话,诬陷累害了宁公子的名声不说,你还让方家蒙羞呢,你这胆子可真是太大了。”

“宁家断然也不会饶了你。”

“你一个女孩子害了我林家的女儿闺誉,污蔑宁家公子的清誉,又扰了缙云楼的声名,这后果别说你了,就是方家也担不起。”

他看着君小姐摇摇头。

“你这次可真是犯了大错了,听说方家很想让你生个孩子,那哪个男人也是你找来的吧?”

林大人一遍想一边说,说到这里眼睛一亮。

“但方家的少爷肯定生不了,所以你就打算借着这次机会找个男人借种。”

这个念头起,林大人醍醐灌顶。

原来这件事原本是为了这个安排啊。

瑾儿是打算这样做的吗?

这种设计的确很完美,只不过到底是小孩子,想的太简单,还有很多疏漏,而且反被这女孩子算计了。

他心里滋味复杂,不知道是该惊讶女儿的心思,还是该愤怒女儿的遭遇。

“所以你要瑾儿邀请你出来玩,又甩开丫头跑到另一间房,找的男人是个哑巴,什么也不能说,不会吐露你的秘密,只是没想到瑾儿替你先进了房间,结果…遭此不幸。”

说道不幸二字,林大人的眼圈又再次发红。

他的女儿,就这样被毁了,你既然已经知道瑾儿要害你,你躲开就是了,为什么反而要害了瑾儿。

“方君氏,你这样行事太可恶了!”他厉声喝道。

君小姐一直安静的听他说话,听到这里笑了笑。

“林大人是要构陷了吗?”她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我能威胁你

构陷?

林大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底却是一片狰狞。

“这话说的,是清白是构陷是有错是有罪,还是到官府判定之后再论吧。”他慢慢说道。

他为官十年,家族世代盘踞阳城,经手的案子哪一个不是由他定夺生死,跟他论什么公道,真要论公道论有神,这阳城县他才是神。

你一个小姑娘就算有父亲为国尽忠可以保你不死,但他本不是要她死,她犯得也不是死罪,只不过是行径伤风败俗。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往往伤风败俗才能要了她们的命,让她生不如死。

“君小姐,这件事你知道错了,求我是没用的,还是想办法让方家原谅你吧。”林大人一字一顿说道,“因为这件事可不是仅仅是你我两家的事,还有宁家以及缙云楼,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怕不行。”

他说罢就迈步向外走,打定主意不管这女孩子是愤怒的喊还是害怕的哭都不予理会。

但身后依旧没有哭喊。

“林大人,你还是再想一想吧。”君小姐说道。

林大人心里冷笑,真是死到临头不自知,还让别人想一想,她自己怎么不想一想,真是草包的脑袋。

“这天下不止是你阳城县一个衙门。”君小姐继续说道。

林大人停下脚,这贱女子除了威胁上告就没与别的把戏了。

“哦。”他转过头看了眼,“你是说你要上告?你要去哪里告呢?州里吗?我的同窗如今在泽州府衙做节推,专管刑罚,我的姨弟在州府做胥吏,专关告书。你要是不知道路,我帮你介绍一下。”

“泽州府的人我不认得。”君小姐说道。

你认得谁啊?你这个北地抚宁来的土包子。

林大人心里骂道。

“泽州太小了。”君小姐接着说道,“我只知道太原府,太原知府马升之,圣元年进士,右谏议大夫。”

马大人?林大人愣了下,他当然知道。那位马大人可是得到皇帝赐御剑出任太原府。许他便宜行事,可不是能惹的人物。

“马大人当然人人皆知。”他哼声说道,“你认得他也没什么稀奇。”

关键是人家认不得认得你。

堂堂一个御史知府。知道你的是谁啊,你要去那里告状,见不到马大人,当场打你一顿倒是可能。

仗着你爹的清名。你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真是孩子话。

林大人懒得再理会几步迈出去,手按在门上。刚要拉开,身后君小姐慢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

“太康二年泽州钱粮库着火烧毁的账册,在你手里吧。”

林大人顿时脊背一寒,三魂六魄出窍。

“这账册是你那个姨弟送来给你的吧?原来那个姓吴的胥吏是你姨弟啊。”君小姐说道。声音一如先前。

林大人却觉得一声声如同雷鸣。

这不可能!她怎么知道?

所以才说老天有公道啊。

君小姐叹口气。

成亲后她虽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主,但谁让她嫁的人是锦衣卫最大的头领呢。

而且他又丝毫的不避讳她,拿着那些各地官员们的阴私只为博她一笑。

要说这些官员做过什么她其实也不在意的。只是恰好她的记忆力比别人要好一些。

师父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不再跟着学医,刁难她背很多口述的医书。因为是口述的,所以她必须过耳不忘。

现在看来,那些原本没有一点用的事都成了她的助力,这不是公道是什么?

“你看,这就是公道。”君小姐说道,看着林大人的背影,“公道就是,你威胁我的时候,我也恰好能威胁你。”

公道,就是你威胁我的时候,我也能威胁你。

林大人的身子微微发抖,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

她怎么知道?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机密之极,不是烂大街的官场小秘密啊。

“马升之之所以来太原府,是因为前任邓子乔守关失败,太原经略使上告邓子乔粮草不继,各个州都要查,偏偏泽州的粮草库烧了,账册也没了,缺了一册,似乎无关紧要,但整个山西的账目没有问题,最终没有查出来什么,邓子乔调离了太原府,这件事算是就此了结。”

女孩子轻柔的声音从背后继续传来。

“虽然这账册无关紧要,但我想马大人听到了也想要看一看吧。”

“林大人,这天下不止你阳城一个官衙,你说我害人,我不服怎么也得上告喊冤吧,既然是喊冤,这些事都得从查一遍吧?”

“你的地盘你说了算,人证物证由你做主,但如果别人来查,人证物证可就不一定如你所愿了。”

“我也跟你说了,这件事漏洞百出,不查则已,查的话,只怕林小姐和林大人脸面都不会好看。”

“我说过知错能改,子不教父之过,毕竟林小姐年纪还小,而这件事林大人又不知情,所以才要单独跟林大人说说,林大人能管教子女,所以让林大人你想一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置,但现在看来,林大人已经想好了…”

听到这句话,林大人猛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