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值得她看?”她问道。

“不知道,听那意思并不是说不会看,而是王曹氏的病无足轻重,她还指点王曹氏去街上看大夫。”仆妇说道,说着又掩嘴笑,“好笑不好笑,她自己就是大夫。有病人让她看病,她却让人去找大夫。”

妇人依旧没有笑哦了声,将汤匙放下。

她不给王曹氏看病。说不值得她看,但却在街上擦肩而过时叫住了自己。是不是说自己的病值得她看?

虽然说众生平等,但佛度有缘人。

她是不是真的看出了些什么,所以才主动拦住了自己?

“夫人?”

仆妇的声音说道。

妇人回过神将碗筷推了推。

“素斋已经订好吧?”她问道,“艳娘她们也都通知了吧。”

仆妇恍然,原来夫人出神是想着这个,也是,那铃医也好王曹氏也好都是别人的事,跟她们没关系。

“是。都订好了,庙里的人说今日还有人还愿唱大戏,咱们吃过饭还能看场戏。”她笑着说道。

妇人含笑点点头。

“那就去准备出门吧。”她说道。

仆妇应声是,转身要走,又被妇人唤住。

“这些撤了吧。”她说道。

这饭菜几乎没动呢,仆妇看了眼没敢多问应声是。

暮色降临的时候,张宝塘在九龄堂外站住,看了看匾额,又带着几分迟疑迈进来。

坐在柜台后打盹的两个伙计忙站起来。

门外的人迈进来,这是一个壮实的年轻男人。

这人看起来有凶悍之气。

是君小姐当铃医惹到人来闹了吧?

两个伙计带着几分不安看着来人。

张宝塘神情也有些不安。

按理说有客人来了得迎接一下吧。虽然说医馆跟别的生意不同,不能热烈欢迎客人,至少也得说句话吧。

里外双方对视诡异的僵持。

“请问。君大夫在吗?”张宝塘只得自己先开口问道。

两个伙计依旧有些不安。

“不,不在。”他们说道。

“是还没回来吧?”张宝塘说道,干脆自己照顾自己,就在堂里专供求诊的人坐的长凳上坐下来,“君大夫让我来的,我等会儿吧。”

君小姐让来的?

终于骗来客人了?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看到各自眼中的含义。

“是,是,您稍等。”

“君小姐就要回来了。”

他们才回过神忙招呼道。正说着话,有铃铛的响声从外传来。同时柳儿扛着幡儿迈进来。

“回来了。”两个伙计忙说道。

张宝塘也站起来,看着走进来的君小姐。君小姐也看到了他。

“你来了。”她含笑说道。

张宝塘忙施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君小姐。”他憨憨说道。

“坐吧,我洗一下手,就来给你用针。”君小姐说道。

没有过多的客套,更没有闲谈,就那么简单又轻松,又似乎已经熟悉的不用多言语。

张宝塘松口气,因为朱瓒没有陪着来的拘束也褪去了。

朱瓒早上给他说让他来看病时,他原本以为朱瓒会和他一起来,结果朱瓒根本就理会,虽然觉得这件事本就有些没必要,但既然朱瓒说了他就不敢不听,乖乖的过来了。

君小姐洗过手,从药箱里拿出金针。

“上衣服脱了。”她含笑说道。

按理说一个女孩子跟自己说脱衣服,自己早就吓跑了,但这个女孩子说来,张宝塘并没有觉得多不自在大概是因为她这神态和语气,真让人感觉是个可以信赖的大夫。

张宝塘依言褪下外衣,露出肩头。

君小姐的伸手在他肩头按揉一刻,才缓缓的行针。

柳儿点亮了灯举着站在一旁。

“来了一个男人。”站在街角的小厮低声对柳掌柜说道。

柳掌柜小心的看着九龄堂内,透过门可以看到君小姐正在给那年轻人用针,他松口气。

“就说了是看病。”他瞪了小厮一眼,“让你们胡说八道。”

小厮缩缩头,又看向九龄堂。

“可是,掌柜的,这个男人跟早上那个不是一个人。”他嘀咕道。

柳掌柜呸了声。

“别整天男人男人的,多看着点有没有女人来。”他说道。

那个凶兆的女人,是不会来了吧。

本就是荒唐可笑的事。

夜色沉沉,玩累一天的妇人面容疲惫,丫头仆妇们将帐子放下留了一盏夜灯,逐一退了出去。

里外都陷入一片安静,坐在帐子的妇人却又起身,她看着门外面上浮现几分惊惧,同时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罐子,打开盖子露出满满的松针。

她看着这些松针,神情复杂。

“夫人,你不想治这病也罢了,只是如果想要晚上清净些过几天好日子的话,就在门边撒上一把松针,这样它就不敢进来了。”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昨晚她真的撒了松针在门边了,而且她真的睡的很好。

这么久了她第一次睡的这么好。

这是不是巧合?或者是心理作用?

这件事这么机密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个新开张的九龄堂的铃医怎么会知道?

妇人看着松针一刻,将盖子上塞到枕头旁躺下来闭上眼。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安静,在这安静中却似乎又有些嘈杂。

似乎睡熟的妇人猛地睁开眼整个人都绷起来,她慢慢的看向门口,就见没有风的室内帐子猛地摇晃掀开,视线里出现一个人正从门外迈进来。

妇人发出一声尖叫,抓过枕头旁的松针罐子就砸了过去。

这声音让安静的小院都骚动起来,灯火逐一点亮,脚步声涌来。

“夫人,夫人。”

伴着喊声仆妇丫头涌进来。

那妇人也从床上连滚带爬的下来,扑进值夜的仆妇怀里。

“快,快去请那个铃医。”她声音惊恐的喊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仙妖怪

砰砰的敲门声将柳掌柜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人不见了?”他一面抖着穿衣一面急急问道,急的嘴里冒火。

就说这孩子是最难看管的。

他这是倒了什么霉,接手阳城送来这么一个孩子啊。

“街坊那边都问了说是听到有人来砸门,好像是求诊的。”小厮说道。

大夫半夜遇到人求诊也不是没有的事,只不过现在这大夫是个女孩子。

“早就说让留两个人在那边,为的就是这半夜问诊什么的,好歹也是男人家。”柳掌柜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三更半夜的,随便什么叫就跟着走了,要是被…”

拐了卖了杀了…

柳掌柜打个寒战伸手扶住椅子坐下来。

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找,快去找。”他说道。

“掌柜的,去哪里找啊,这半夜的黑灯瞎火,路上连个人都没有,问都没地方问,总不能挨家挨户的找吧。”几个管事为难的说道。

“挨家挨户的找也不是没有过。”柳掌柜喃喃说道。

当初在阳城,据说这女孩子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心血来潮半夜去挖药,结果让方老太太以为她被人绑架了,急的把圣旨都拿出来,将阳城翻了个底朝天。

这件事后,君小姐就离开阳城来京城了。

柳掌柜哦了声几分恍然。

也许是方老太太实在是不敢其扰,眼不见心静,将她打发到京城来了。

还真是…

柳掌柜伸手掐着额头嘶嘶口凉气。

老太太啊老太太,你真是太高看我了,这可是京城啊,就算方家拿着圣旨。也休想将京城也翻个底朝天。

“去找吧去找吧去能找的地方找找吧。”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自己也站起身来。

此时的一家宅院里灯火通明,丫头仆妇都站在廊下神情不安。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哭声。

“不要哭了,没事的。”

一个柔和的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声也从内传出来。似乎在抚慰。

床上的妇人泪流满面,神情惊恐,哪里还有半点白日里的精神奕奕,她紧紧抓着床边坐着的女孩子的手,如同抓着救命稻草。

“他天天来,自我来了京城,他就天天来。”她哭着说道,“我都不敢睡。当初我不是故意跑了的,我是害怕啊,我想着要是出事了,还能给他留个根啊。”

她颠三倒四的说着他他,一旁的仆妇们听得心惊胆战,还有两个神情不悦,要说什么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女孩子,又咽了回去。

女孩子没有丝毫的疑惑,更没有好奇的询问什么。

她只是看向一个方向。

“不,况老爷不是怪你的。是有话和你说。”她说道。

她的声音轻柔,但屋子里的几人却如同阴风拂面,毛骨悚然。尤其是看着她看着一方向。

那里,有什么?

而且,她怎么知道,况老爷?

是鬼魂告诉她的吗?

屋子里响起低声的惊呼,几个仆妇便挤到一起,如同床上那妇人一般神情惊恐瑟瑟。

妇人已经吓的不能说话了,君小姐将她的手再次握紧。

“夫人,我先给你用药吧。”她说道。

两只香被柳儿点燃,淡淡的药香味在室内散开。屋子里的人如同吐出一口浊气,贪婪的吸着这药香。心绪渐渐平稳。

君小姐从药箱里拿出药瓶倒出两丸药,仆妇小心的扶起躺在床上的妇人喂她吃了药。

“每晚点着安神香。再把这药丸吃着,晚上就没事了,就能睡好了。”君小姐说道,将药箱合上。

看她这样子是要走,妇人又忙挣扎着撑起身子。

“君小姐。”她忙唤道,“这就行了吗?”

“可以睡好觉了。”君小姐含笑说道,“能睡好觉,夫人的病情就好了。”

妇人看着她,又看看身旁的仆妇,两个仆妇神情有些复杂。

“君小姐。”一个仆妇上前一步,“这病能除根吗?”

君小姐看着她笑了。

“睡好了,自然就除根了。”她说道。

那仆妇欲言又止。

“能睡的好吗?”另一个仆妇说道,带着几分恐惧环视屋内,总觉得凉飕飕的。

君小姐笑了。

“这样,你们搬个家,换个地方住吧。”她说道,“再配着药吃,就无碍了。”

搬个家。

妇人和两个仆妇对视一眼。

“这诊费…”君小姐接着说道。

话没说完那妇人从床上踉跄起身噗通就跪在地上。

“君小姐。”她含泪哀求道,“那样也不能除根。”

她说着跪行几步抓住君小姐的衣袖。

“君小姐,求求你,你问问我家老爷一件事。”她说道。

两个仆妇神情惊慌,上前拉住妇人。

“夫人…你…”她们劝道。

话刚开口就被那妇人甩开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瞒什么。”她喝道,“君小姐都已经看出我们有难了,主动来解难,还隐瞒她做什么?我们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君小姐,君小姐可是能看到老爷的,现在只有问老爷一条路了,要不然,大家要么走,要么就耗死在这里吧。”

两个仆妇吓的不敢说话了,妇人再次抓住君小姐的衣袖。

“君小姐,你既然能看到老爷,你就帮我问他一件事。”妇人颤声说道。

君小姐哦了声,不待那妇人说出要问什么事,看向那边的墙角,伸出手一指。

“你要找的那个东西,就在那面墙里。”她说道。

此言一出妇人和两个仆妇如同雷击,神情惊骇,一动不动的看着君小姐。

她们可什么都没说呢。

她就知道了她们要问什么。

神…神仙?鬼怪?

噗通一声,两个仆妇也对君小姐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