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姐,我适才说的话你可记住了。”他忙整容说道,“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也是鱼龙混杂。首先医馆里必须有伙计们留宿值夜。”
君小姐点点头,应声好。
“再者,晚上不要出诊了。”柳掌柜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到底跟别的大夫不一样。这三更半夜的,万一有危险就不好了。”
君小姐笑了。
“掌柜的放心,我晚上出诊的都是我知道的人家。”她说道,“突然上门的我自然不会去。”
知道的人家?
“什么知道的人家?”柳掌柜不解的问道。
“我不随意给人看病的,不是什么人我都看的,当然也不是什么人来半夜问诊我都接的。”君小姐说道,“昨晚来求诊的是我要诊病的那位妇人。”
柳掌柜愣了愣。
“凶兆?”他脱口问道。
君小姐笑了。
柳掌柜则神情惊讶。
怎么可能?那个妇人…
他才要说话,门外响起脚步声。
“君小姐。”
“君大夫。”
两个仆妇走进来。看着堂内的君小姐噗通就跪下了砰砰的叩头。
柳掌柜的吓了一跳。
“你们家夫人已经没事了?”君小姐含笑问道。
那两个仆妇抬起头欢喜的点头。
“是,已经没事了。”她们说道,神情欢喜又复杂。
柳掌柜也认出来了,这两个仆妇果然是那日被君小姐拦住说凶兆的那家人。
难道昨夜…
“昨夜她家夫人突然急病,还好她们记得我说过的话,所以就来请我治病了。”君小姐对柳掌柜说道。
这样啊,柳掌柜看着那两个仆妇。
“是啊是啊。”
“我们当时是没听君小姐的话,没想到夫人真的发了急病了。”
“可不就是应了凶兆了。”
“万幸万幸君小姐提醒,告诉了我们九龄堂,要不然我们还没办法求医。”
两个仆妇激动的说道。一面擦眼抹泪。
哦,这样啊,柳掌柜点点头。竟然是这样啊。
要是这样解释凶兆,倒也合情合理。
“人没事就好。”他含笑说道,看着君小姐带着欣慰。
那两个仆妇也是再次感谢,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小锦盒。
“君小姐,这是约定的诊金。”她们说道。
“不急,确定你们夫人好了再给我也不迟。”君小姐含笑说道。
两个仆妇看着她神情很是复杂。
昨晚这君小姐指出东西所在就回避了,告诉她们如果病治好了之后,再把诊金送来就可以了,丝毫没有询问是什么东西。更没有询问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这样知分寸能治病又不多问话的大夫真是不好找。
但转念一想,她都能跟死人沟通了。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大夫可以得罪,但能通鬼神的大夫可不能得罪。
于是天一亮。收拾好情绪的夫人忙让人把诊金送来了。
柳掌柜笑了笑,诊金而已,能有多少钱。
“九龄堂就在这里,跑不了,如果有反复,再来就是了。”他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接过锦盒打开。
柳掌柜捻须含笑。
这是进京城后挣得第一笔钱吧。
想当初自己从阳城来京城出任掌柜,第一个生意收了银子,真是高兴的一晚上没睡。
钱多钱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局面打开的见证。
当然他收的银子也不算少,五千两。
他想着随意的扫了眼锦盒里被君小姐拿出的银票。
五千两。
五千两!
他嘶的倒吸了口凉气,因为揪下了几根胡须。
哪个大夫能看一次病收五千两诊金!
柳掌柜这个看了几十年银票的人第一次产生了自己看错银票的念头。
真是疯了。
这怎么可能?
送走了那两个仆妇,柳掌柜也顾不得走了,看着被君小姐随意放在柜台上的银票神情复杂。
“君小姐,这诊金…这么多啊?”他问道。
“是啊。”君小姐看着他笑道,“所以不是什么病什么人都可以找我诊治的,得看这个病值不值我的诊金。”
五千两诊金。
这还真不是谁都能看得起的。
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荒诞了?
柳掌柜看着银票,但真的有人找她治病了,而且还治好了。
难道君家的医术真的这么厉害?
送走了满腹心事的柳掌柜,君小姐吩咐店伙计今日还是不开门,带着柳儿进去睡觉了。
柳儿满腹的兴奋又带着几分畏惧。
“小姐,你当时真的看到鬼了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君小姐笑了。
“当然没有。”她说道。
柳儿啊了声
“那怎么…”她一脸的不解。
怎么知道那妇人晚上睡不着觉是见到鬼。
君小姐笑了笑,靠在枕头上摇着扇子看着窗外。
“我猜的。”她说道。
柳儿更惊讶。
“猜的?”
猜是猜的,又不仅仅是猜。
猜也是基于所知才能猜。
“她虽然看起来精神很好,但实则眼神混乱,脚步虚浮,这是长期睡不好的表现,但她又竭力的做出精神很好的样子掩盖,可见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事不能对人言呢,要么是关系自己私密的利益,要么是匪夷所思的。”
很幸运,这两点况海镇的这个外室都占了。
当初况海镇出事,她第一个就逃了,后来看况家虽然伤了元气,到底是有根基的大家,过了三代的禁令,家族就能再次繁盛过来,所以就动了让儿子入况家的念头,当初逃跑的事到底是对不住况海镇,这也是不愿意告诉况家人的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有所虚,神有所见,再加上这么久睡不好,恶性累积循环,越发的神魂不稳,易幻觉易惊惧,所以我就猜她是幻障了。”君小姐含笑说道。
柳儿似懂非懂,但她本身又不是为了懂,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那小姐又怎么推测出她要找东西以及东西在哪?”她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
君小姐看着柳儿。
“还是瞎猜的。”她说道。
柳儿哈哈笑了,丝毫不觉得奇怪也不并觉得被敷衍。
“管它呢,反正小姐把她的病治好了,这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偷不抢不骗,两厢情愿。”她说道。
君小姐笑着点头。
“柳儿说得对。”她笑道。
柳儿也笑着,眼睛亮亮。
“那接下来我们九龄堂就能名声大振财源滚滚了吧。”她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这个,并不会。”她说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悄无声息依旧
正如君小姐所说,九龄堂并没有求诊的人涌门而来,依旧是没人上门。
柳儿能坐得住,只要小姐不急她也不会急,但柳掌柜坐不住。
这名声打不出去啊。
“君小姐,我觉得也许应该让那天被诊治的妇人家送个匾额什么的。”他想了想,看着整理药箱准备出门的君小姐,“我想她们应该不会拒绝的。”
君小姐笑了。
“这个就为难人了。”她说道。
五千两的诊金都肯出,一个匾额就为难了?
柳掌柜的愣了下,但旋即反应过来,愿意拿钱但不愿意大肆宣传,那就应该是这病不能为外人道也。
这样啊,那可真是没办法了,只能私下发财锦衣夜行了。
别的不说,就是这辈子只治这一个病人,挣到的诊金也足够这女孩子衣食无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孩子本就不缺钱,就算不挣钱,也能衣食无忧。
开这个医馆最终还不是为了名。
“不急,不急,君小姐真有如此本事,万事不愁。”柳掌柜笑道。
“是啊,不急。”君小姐说道,将药箱背上,拿出铃铛在手,和柳儿走了出去。
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街上,柳掌柜目送她们离开。
但几日之后柳掌柜还是悄悄的去打听了,结果得知那日巷子里遇到的妇人一家离开京城了。
原来不是京城人吗?
原本还期望就是不大张旗鼓的宣扬。私下推荐宣传一下也好,毕竟很多大夫的口碑都是这些内宅妇人们互相吹捧起来的。
这下好了,人竟然直接走了。这本就没人知道的事,就彻底的没人知道了。
柳掌柜摇摇头,时也命也,不过经过这一件事,每日再听到君小姐带着柳儿去街上乱逛,也不着急了。
这孩子虽然行事有些古怪,但看起来是个有分寸的。
“来啊来。”他喊道。
门外的小厮立刻进来了。
“把这茶给我煮了。”柳掌柜说道。将从君小姐给了那包药茶递给小厮。
“掌柜的,这是什么名品啊?怎么你老人家最近常常喝这个。”小厮笑道。
柳掌柜拍着肚子。君小姐说这茶治嗓子,他原本也没当回事,但连续喝了几次后,觉得年轻时跑街坐柜用坏嗓子留下的干咽的毛病也好了。那天回去小孙孙竟然还夸他说话的声音好听。
到了他这年纪,还用什么名品茶充门面,身体好才是最大的门面。
“这茶虽然不是名品,但价值千金。”柳掌柜说道。
这君小姐看病挑人,出手诊费就是五千两,这药应该也不是谁都能在她哪里拿到的,价钱肯定也不便宜。
柳掌柜这身份喝个千金的茶也合适,小厮笑着退了出去。
柳掌柜坐在屋子里喝着茶还是有些感叹。
这君小姐有能收一万银两的医术,随便想个法子。这名声在京城就宣扬开了,怎么偏偏非要这样行事呢?
她到底是不是要扬名啊?
…
而在另一边的大街上,几个年轻人正结伴而行。
“张宝塘。请你出来吃顿饭可真难啊。”一个年轻人说道,拍着身边年轻人的肩头。
张宝塘憨笑,不待说话另一边一个年轻人搭上他的肩头。
“宝塘不是病了嘛,遵医嘱不能饮酒。”他笑道。
“张宝塘你真病了?”身边的人纷纷问道。
张宝塘依旧没来得及说话。
“当然是真病了,咱们世子爷为了张宝塘的病半夜携两个大夫闯进禁卫营,如今谁不知道。”那年轻人嘻嘻笑道。
他说罢人就向后看。
“二哥。我也病了。”他按着胸口用力的咳嗽两声。
走在后边的朱瓒抬手将他一抓。
“是吗,四凤妹妹。来让哥哥给你治治。”他说道。
被唤作四凤的年轻人怪叫求饶,其他的年轻人则哄笑。
他们这五个人就盖过了一街的热闹。
街上的人看到这群年轻人,见他们身材魁梧,衣着鲜亮,气势不凡,就知道是京中那些高门大户家的衙门。
这些人有家族荫荣,刚出生就得了官职,长大了就去禁卫,吃喝不愁,走马斗狗,横行霸道,可是惹不起。
而现在走在街上的这五个更是其中最有名的,这名声还是从当年跟十一皇子当街打架得来的。
据说当时在校场上相遇,十一皇子一方被以成国公世子为首的衙门打翻在地,一战成名。
连皇子都敢打,且打完了不过是被家人责罚,皇帝一句话都没说,这京城里他们还有谁不敢打。
以往熟悉的都是四个人,成国公世子朱瓒因为很少来京城不在其列,但当他出现时,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陌生,就好像他一直都在。
看到这五人走来,街上的人纷纷避让,朱瓒等人丝毫不以为意,显然早已经习惯这般的张扬。
“朱二哥说有病没用。”张宝塘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笑道,“君小姐说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