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掌柜,不好了,打起来了。”一个伙计面色发白的喊道。
真打起来了?
陈七和方锦绣都站起来。
“咱们的人没事吧,我叮嘱你们的,抱头跑,大声喊,喊得越惨越好。”陈七说道,一面催促方锦绣,“快那圣旨来,快拿圣旨来。”
方锦绣刚要去,那伙计喘着气摆手。
“不是,不是咱们的人,是成国公世子跟陆千户打起来了。”他说道。
成国公世子?
陈七和方锦绣愣住了,听到动静从内堂走出来的君小姐也愣了下。
朱瓒?
第六十一章 成何体统
朱瓒跟陆云旗打起来?
成国公世子跟陆云旗打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奇怪,据说这两人是对头,见了面就打。
这次也是这样吧。
“那等他们打完了,你们再将聘礼扔回去。”陈七说道。
伙计神情有些古怪。
“可是,那聘礼被成国公世子拖走了。”他说道。
陈七和方锦绣一怔,不由扭头看向君小姐。
莫非…
成国公世子打陆云旗,又是因为君小姐?就像上次那样?
…
一向人迹罕见,官员们路过也屏气噤声的北镇抚司衙门外此时喧哗热闹。
哗啦一声乱响,一个箱子被砸在北镇抚司青灰色衙门的大门上。
箱子滚落在地上虽然没有碎裂,盖子摔开其内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一只穿着沾满泥土青靴的脚踏上这些珠宝,将其踩得咯吱响。
“陆云旗,滚出来。”朱瓒扬声喊道,手里还拎着一只箱子,随着喊声扬手砸了进去。
箱子穿过大门落入院子里,发出巨大的声响,金杯银盏在青石地面上翻滚,落在一个人的脚下。
朱红的飞鱼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盖过了落在脚下光彩夺目的金器银器。
陆云旗站着一动不动,看着门外的朱瓒。
朱瓒穿着一件粗布衣衫,面色风尘仆仆,但这并不妨碍他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他骂道,抬脚就要迈进门。
门内十几个锦衣卫齐齐涌上,将手中的绣春刀对准了朱瓒。
朱瓒停都未停,长臂一探,人如同一块巨石直直的冲刀尖撞了过去。
一个锦衣卫被撞开,一个锦衣卫的刀被握住,刀转向另一个锦衣卫。
人撞人,刀撞刀,人跌滚,刀飞落。
十几个锦衣卫堵着的门口几乎是一眨眼被撕开,朱瓒也到了陆云旗面前。
陆云旗未退未避,抬手直直的向朱瓒迎去。
躲在门外窥视的人似乎能听到骨肉相撞的声音,痛的大家都不由闭上眼不忍直视。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多是附近衙门里的人,看着院子里缠斗在一起的两人,神情惊骇。
“这是怎么了?”他们低声询问。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大家的视线又落在一旁的车马以及几个仆从身上。
车马上标志九龄堂,车上还剩余几个红绢捆着的礼盒箱子。
几个挽着袖子的小厮神情呆滞。
这…
在场的官吏们立刻想到一件事。
不会吧…
不会吧…
赶过来的陈七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口口水。
“怎么回事?”他挤进来看着伙计们低声问道。
伙计们看到他终于稳住了神。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本来要去陆宅的,成国公世子突然过来了,让我们把车赶到这里来,然后就…”他们七嘴八舌的说道,伸手指着衙门口。
散落的箱子,院子里还打在一起的二人。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更多的人从另一边涌来,来者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兵。
这是闻讯来维持秩序了。
“干什么干什么?”为首的将官喊道,“竟然敢在这里聚众闹事,真是少见。”
的确是少见。
北镇抚司衙门口大家躲还来不及,竟然有一天会有人在这里打架。
兵丁们驱赶人站到了衙门口前。
“都住手!成何体统!不像话!”将官喊道,神情肃重。
而此时的北镇抚司衙门里更多的锦衣卫涌向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护住陆云旗打向朱瓒。
外边的将官一眼看到。
“我日!”他喊道,“这么多人打一个,太不要脸了。”
他喊着跳下马,如狼似虎的冲上去。
他冲上去兵丁们自然也不落后喊叫着冲进去几乎撞翻了北镇抚司的大门。
北镇抚司衙门里混战成一团。
街上的人目瞪口呆。
这些人不是来拉架维持秩序的吗?怎么也跟着打起来了?
成何体统!不像话!
这里毕竟是皇城边,金榜公布,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准备,昨夜无数朝官忙碌未散,这边的喧闹很快报过来,禁卫军被惊动,一众熬了一宿没怎么睡的朝官们也怒满面而来。
随着他们的到来,这边的混战终于被喝止,双方是被分开了,骂战还没停。
“姓陆的,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朱瓒骂道,指着陆云旗。
随着他骂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骂,一群兵丁也毫不犹豫的紧跟着骂。
“不要脸。”
相比于朱瓒的安然无恙,陆云旗要狼狈一些,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依旧如同往日般沉默不语。
他沉默,身边的锦衣卫们虽然神情阴沉,但也不发一言。
“够了!”
闻讯赶来的御史中丞黑着脸喊道。
“成何体统!”
朱瓒点点头,对着陆云旗伸手。
“没错,成何体统。”他跟着喊道。
他开口,兵丁们也跟着喊。
“成何体统。”
这场面让外边围观的人忍不住笑出声,御史中丞等朝官的脸色则又黑了几分。
成国公世子最会胡搅蛮缠耍无赖满朝人都知道。
“朱瓒,你为什么来这里打架闹事?”御史中丞喝道。
“因为他不要脸。”朱瓒没有丝毫迟疑的答道。
“他做了什么就不要脸了?”御史中丞喝道。
朱瓒看着御史中丞一脸的认真。
“白大人,他做什么都不要脸。”他说道。
围观众顿时再响起笑声,陆云旗看向这边,锦衣卫们自然也跟着他看过来,外边的笑声顿消,如同滴水瞬时被冻住凝固。
又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看去见是几个太监过来了。
这边距离皇城这么近,又是北镇抚司出事,皇帝肯定知道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首的内侍声音尖利的喊道。
看到这太监,朱瓒立刻就冲过去,左看右看。
“哎?杜公公呢?”他问道。
内侍翻个白眼,杜公公这孙子跑得快,听到说成国公世子的事尿遁了,皇帝跟前只剩下自己,只能自认倒霉前来。
不待他说话,朱瓒已经毫不客气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刘公公,我是冤枉的。”他喊道,“我要见陛下。”
刘公公干笑两声。
“世子爷,陛下说了,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他说道,“你们能当着人前打架,自然也能当着人前说话。”
他说这话用力的要甩开被朱瓒抓住的胳膊,当然无果。
朱瓒的手就如同铁钳稳稳不动,且并没有让他觉得痛连脾气都不能发。
“我绝对不做这种让陛下蒙羞的事。”朱瓒喊道,“我要见陛下。”
围观的人再次忍不住笑了。
也只有朱瓒这种人能耍的如此无赖。
这边的热闹让从官署中走出来的一人停下脚。
“那边出什么事了?”宁炎问道,微微皱眉。
跟在宁炎身后的宁云钊闻声抬头也看过去。
第六十二章 有话当众说
这次的殿试,正赶上西南一件案件,宁炎忙于处置没有参与,当然他昨夜也没有回去,就在衙门里等着殿试结果。
殿试结束已经入夜,唱名结果已经报回去,新科状元宁云钊却并不想回去,回家也是一个无眠之夜,干脆拿着今日做的文章来宁炎这里研讨一番。
民众们尚不知道状元是谁,状元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忘却,叔侄二人研讨了文章,又探讨宁云钊即将得到的官职,带着畅快又带着轻松,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天亮。
因为早已经知道结果,叔侄二人也不再关心,天明后倒头睡去一觉睡到此时,还是伴当们催促才醒来回家去。
他们叔侄酣睡不知外边发生的事,随从们已经看了半日的热闹。
“是成国公世子和陆千户打起来了,来劝架的五城兵马司也跟着混战。”一个随从眉飞色舞说道。
对于成国公世子和陆千户,宁炎都没什么好感。
“成何体统。”他说道。
随从忙收了眉飞色舞。
“白大人已经喝止他们,陛下也让人来训斥了。”他整容说道。
宁炎肃容没有说话迈步要走,宁云钊却看着那边没有动。
“他们为什么打架?”他问道。
不管为什么打架,总归打架就是荒唐,这有什么好问的,宁炎看了眼宁云钊。
随从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九龄堂的君小姐。”他压低声音再次眉飞色舞说道。
九龄堂的君小姐。
宁炎的脸色更难看了,宁云钊皱起了眉头。
九龄堂君小姐年前年后都是京城人的焦点,先是因为痘疮,然后便是与陆云旗的纠葛。
君小姐的身份,陆云旗的身份,再加上男女之事,这三个要点让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到处都在谈论,不止街头民众,高门大户,官府衙门中的官吏们也是谈论不休。
宁炎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知道。
虽然随从只这一句话,就让人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宁云钊的视线穿过人群,隐隐看到带有九龄堂标志的车马,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箱笼,被人踩在脚下的红绢。
陆云旗天天往九龄堂送聘礼,据说还有九黎公主写的亲笔信,而九龄堂则次次将聘礼扔回陆宅门外。
双方不吵不闹,你来我往的拉锯战。
很显然,沉默的拉锯战被成国公世子的归来打破了。
“这不是第一次。”人群里有一个小吏低声说道,“以前就因为君小姐打过架。”
“我也听说过,好像是君小姐惹恼了陆千户,陆千户去砸九龄堂,然后成国公世子就不干了,跟陆千户打起来。”有人也凑过来低声笑道。
这话引得更多的人凑过来。
“那这么说陆千户跟君小姐是不打不相识?”
“君小姐到底喜欢哪个?”
“看来是喜欢世子爷,毕竟世子爷还没成亲。”
“怪不得一直不答应呢。”
嘈嘈杂杂窃窃的低笑在人群后方散开。
宁炎皱了皱眉头,看着身前的宁云钊,似乎察觉他的视线,不待他说话,宁云钊就转过头来。
“这样闹起来。”他低声说道,“两人可能都受罚?”
成国公世子嚣张跋扈,将他留在京城,也是要给成国公一个告诫。
而陆云旗阴私下作属于佞臣。
这两人的行径都是正道官途所不齿。
官事上这两人都善于狡辩无法拿住他们的错,如果从个人私事上来呢?别的时候可能不行,但这次涉及的女子是君小姐,君小姐如今的声名可非同一般。
宁炎明白了宁云钊的意思,却摇了摇头。
“陛下知道。”他只是说了一句话。
宁云钊也明白了他这四个字的意思,这意思就是说陛下不管,他眉头皱了皱,再次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要看清内侍要怎么处置这两人。
宁炎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喊住他,将来在朝中为官,免不得要跟这两人打交道,关注一下也是正常的。
场中的内侍被朱瓒缠的有些狼狈,但还是死死的咬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