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身边的年轻男子,他来去自如,一袭得手立刻就能逃了,但自己和孙子可是跑不动。

跑不动就跑不动吧,至少亲眼看到一个金兵被打死,已经足以慰藉了。

他老了没用了,杀不了敌,活着也没用,这个年轻人却一定要活着,能够杀敌能够报仇。

“你快走,我引开他们…”老人动嘴呜呜说道。

年轻人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松开了手,但却没有像老人想的那样转身跑开,而是跃身向那群金兵而去。

他疯了啊!

老人喊都喊不出来,抱紧了怀里的孙子,又是怕又是心酸流泪。

这年轻人估计是家破人亡,为了报仇拼死一搏了,也不想活了。

那年轻人已经与迎面发现他的金兵撞到了一起。

四周火光映照下,他的手里的弩机已经换成了大刀。

这年轻人的动作极其的快,冲到那些金兵面前时,一个金兵手里的长柄刀还没有挥起来。

噗的一声闷响,年轻人手里的刀已经刺入他的心口,那金兵发出吼叫,人也被带着甩向一旁,砸在另一个金兵身上。

两人都惨叫着跌倒。

年轻人没有追杀补上一刀,人已经回转,手中刀还带着适才那个金兵的血,就准准的割上了身后举到劈过来露出狰狞的金兵的脖子。

那金兵一声未发人已经打着旋向后跌去。

这一眨眼一个动作一气呵成,杀死了两个金兵,快的躲在一旁的老人家都几乎没看清。

好厉害的年轻人!

老人看的头皮发麻几乎窒息。

这么厉害的年轻人,可千万不要死了啊。

但这可能吗?

这可是有十二个金兵,他却只有一个人。

随着他的念头,那年轻人已经跟其余的金兵缠在了一起。

金兵们也杀红了眼,嗷嗷胡语叫骂着。

火光跳跃,夜色昏暗,老人只觉得双耳嗡嗡眼花缭乱,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金兵倒下。

劈头,刺胸,割喉,一人一刀,一刀毙命,刀刀不落空,一人抵十人。

老人看呆了,近处被掠来的女子们也看呆了,最后连幸存余下的金兵也看呆了。

一向嚣张凶狠的两个金兵脸上浮现惧意。

这惧意让其中一个脚步一乱,年轻人手里的刀斜劈他的肩头,硬生生几乎划到他的心口。

比起一刀致命瞬时死去的其他人这金兵惨叫声音大且持久。

他人在地上翻滚,惨叫声震耳欲聋,也击碎了最后一个金兵的心神。

“偷袭。”他用古怪口音的喊出一句汉话,转身就向马匹跑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刚转身,年轻人手里的刀就飞了过来,刺入他的后心,一声惨叫人扑到在地上抽搐。

年轻人随之跨步上前,踩在那金兵的背上,将刀猛地拔出来,血顿时喷溅了一身。

“多新鲜啊,不偷袭,老子还先跟你们报山门耍一套把式看看啊。”他嗤声说道。

村落里的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间或响起粱墙倒塌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归于平静。

这平静只是短暂的,片刻之后那些幸免于难的女子们大哭。

“恩人,恩人。”她们哭着喊着对这个年轻人叩拜。

躲在一旁的老人也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奔来。

但这个年轻人好像没空理会他们,只是在死去的金兵身上翻找,似乎没有找到满意的东西,口中骂骂咧咧。

“真是穷死了。”

抱着孩子走近的老者听到他说这句话。

穷死了?他要找什么?找金银珠宝吗?

杀金兵还需要在意这个吗?

“恩人。”老者颤声说道,抱着孙子就跪下叩头。

年轻人却起身走开了。

“你们快走吧。”他说道,“我没时间也没办法护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不待老人以及女人们再说什么,人已经疾步冲入夜色里,如同来时一般眨眼不见了。

如果不是地上躺着的金兵,大家都要怀疑这是一场梦。

“他是什么人?”一个女子哭声问道。

说是官兵吧,但单独行动,又敢一人对战十二人的官兵还真的没见过。

如果官兵都这么厉害,他们开德府何至于落到今日这境遇。

老人模模糊糊的想着,最初那年轻人出现时在耳边说的一句话。

“他说,他是砍柴的。”他喃喃说道。

这乡下砍柴的竟然能这么厉害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砍人的砍柴人

天色大亮的时候,耳边的吼声让蹲在表山堡上打瞌睡的兵丁猛地醒过来,一个个的忙打起精神。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敢偷懒。”丁军头愤怒的骂道。

“大人,我们不是想偷懒,实在是熬不住。”一个兵丁大着胆子说道。

“对啊,大人,援兵什么时候到啊?”另一个兵丁也忙问道。

表山堡军头丁大山脸色黑了黑,显然这两个问题他都不想回答,能找的借口能推搪的理由这半个月都用光了。

忽的他眼睛一亮。

“看那边。”他说道。

那边有什么?兵丁们忙看过去,顿时吓了一跳。

一阵尘烟翻腾,日光下一队人马铠甲鲜明,但却与他们明显不同。

不是金军还能是谁。

兵丁们吓了出了一身冷汗,整个城堡上都紧张起来。

在这里戒备了半个月,他们对这群金兵已经熟悉了。

这是占据了七里台的金兵,仗着开德府里的三千金兵做后盾,耀武扬威,到处劫掠。

不是没有人跟他们打过,但这些一路从北地直杀入到这里的金兵极其凶悍的,配备也极其精良,在和他们的交战中根本就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引来开德府金兵的反扑。

因为形势不明,再加上安利军撤走,留守的各路驻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势,只被吩咐等候援军。

援军也不来,又不敢再冒险出战,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兵在面前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欺凌百姓。

“这群狗贼又要去哪里祸害?”几个兵丁狠狠的啐了口骂道。

金兵越来越近到了城堡前,但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挑衅叫骂,而是沿路向前方而去。

不知道又有哪个村落要倒霉。

城头上的兵丁神情愤怒,但丁军头低声嘱咐别惹事只能压制住,戒备又恨恨的看着这些金兵。

但有一个兵丁忽的看到这群金兵中的一人,眼神变得通红,手里握紧了弓箭。

“狗贼!”他猛地跳起来,“还我爹娘命来。”

伴着喊声手中的弓离弦,行进的金兵队伍里一人嗷的叫了声翻下马。

这突然的事让里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丁大山更是出了一声冷汗。

“马都,你干什么?”他低声喝道。

被唤作马都的小兵浑身发抖,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能射中,神情似喜似悲。

“是他杀了我爹娘。”他颤声喊道。

就在前些时候这伙金兵砍杀了路上逃向屯堡的一群民众,其中就有小兵马都的爹娘。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丁大山也不好说什么。

“备战吧。”他沉吟一刻肃容说道。

城堡上的兵丁们立刻都行动起来,将弓弩对准了城下的金兵。

金兵尚处于混乱中,将那位被射中跌下马的扶起来,这金兵并没有被射中要害,从地上站起来捂着伤口哇哇的叫骂着,其他的金兵则羞恼调转马头将弓弩对准了这边城堡。

但为首的一个金兵将领喊了几句什么,这些金兵带着几分不情愿收起了弓弩,对着城堡上的人骂了几句,上马走了。

烟尘滚滚,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城堡上的周兵还有些怔怔。

竟然走了?

被射伤一人,竟然没有还手就走了?

射出一箭的马都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头呜呜的哭起来。

这哭声里有欢喜有悲伤也有自责。

他当然知道自己适才这一箭会给屯堡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群金兵这样离开了,丁大山还是松口气。

“看他们的方向是去开德府,估计是叫帮手了。”有兵丁低声说道。

这话让大家再次紧张起来。

马都的抽泣声也更大。

丁大山黑着脸踢了他一脚。

“哭什么哭!没出息!”他喝道,“给我起来,一箭都没射死,再对战的时候你可别给我丢人。”

马都抬起头,神情有些怔怔,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丁大山已经不再看他,拔出腰刀。

“传令,备战。”他吼道。

但一直等到第二日,也没有金兵再杀来,反而那群金兵一去不还。

这是怎么回事?

丁大山派人出去打探,很快得到了消息。

原来这些金兵不是去搬救兵了,而是搬回开德府去了,这几日并没有再出来。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嚣张的金兵突然如此?

哨探带回来的消息更令人震惊。

“七里台的金兵被人一晚上杀了十二个?”丁大山惊讶的喊道。

这话让整个屯堡的兵丁都围过来,神情惊讶又敬佩。

这些金兵有多厉害他们交过手心里很清楚,一般是他们三人才能牵制住一个。

能杀十二个金兵,那来的人肯定不少。

“这是哪个地方的兄弟们干的?”大家纷纷问道,“没听到调兵的动静啊。”

哨探摇头。

“不是咱们的人干的。”他说道,“而且不是很多人,有目击者说是一个人干的。”

一个人!

原本喧闹的众人瞬时安静下来。

一个人杀了十二个,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人了。

这简直不是人。

“这是什么人?”丁大山问道,神情满是渴求。

这等好汉一定要招纳军中来。

“目击者说,他自称是乡下砍柴的。”哨探说道。

众人再次安静。

乡下砍柴的…

莫非是家破人亡的乡下人,孤胆英雄的要杀金兵报仇?

众人的脑海子里自动补出这人的身家来历,甚至连样子都勾勒了出来。

干瘦老实淳朴,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种日常几乎不说话的木头似的,但被逼到无路可走就会突然爆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这种人并不少见,不过,能爆发到一人杀十二人的程度,实在是前所未闻。

现在乡下砍柴的都这么厉害了啊?

“这日常都砍的什么柴啊。”丁大山喃喃说道。

哨探没有听到他的喃喃,想到什么又忙从袖子拿出一个卷轴。

“还有大人,这是发布的通缉令。”他说道。

丁大山皱眉接过。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通缉谁。”他没好气的说道,展开一看其上的画像,以及文字神情惊讶,旋即又复杂。

“成国公世子啊…”

他默默的看了一刻,将卷轴递给身边的人。

“传令下去吧。”他说道。

被火烧了一半的山上,山石陡峭林立,在冬日里显得更为狰狞。

这是因为有民众躲进山里,所以金兵顺手放了一把火。

此时的山里已经没有了百姓,毕竟这里躲藏着没吃没喝也是死路一条。

一片荒凉阴森中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穿行在山中。

他穿着布衣有些凌乱,草绳束腰别着一把斧头,低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不时的翻开脚下的石头。

因为低着头,看不清他的形容表情,只看到他走的步子越来越快。

很快就到了半山腰,转过一个山弯他停下脚,用力的嗅了嗅,抬起头看着空静的山林露出笑脸。

如果此时有看到通缉令的人在场,就会认出这就是成国公世子朱瓒。

朱瓒并没有被通缉杀无赦的焦虑,神情轻松随意。

他站在山间更显得孤寂。

但片刻之后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十几个男人。

这些人穿着打扮普通,相貌年纪不同,相同的是他们腰里都别着一把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