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姐再次笑,她那时自然也听说了,此时再听朱瓒亲口讲来觉得更有意思,或者没想到隔了十多年能有机会听当事人讲述曾经的事。

“结果真倒霉,偏偏京城里来了个什么神医,也不知道谁给贤王那小子出的主意,让那神医来给我治病。”朱瓒说道。

神医。

是啊,那时候师父就是去成国公府上给朱瓒治病的。

君小姐笑意更浓。

“那个神医,厉害吧?”她问道。

“不知道,没见。”朱瓒说道。

没见?君小姐愣了下。

“神医跟我爹说话呢,只有神医的随从吧来看我,小爷才懒得理会他。”朱瓒看着天说道,“这个人还挺不要脸的,竟然跟我要钱,说如果我给他钱就让神医不拆穿我装病。”

君小姐哈哈笑了。

什么随从,这种事也只有她师父能干出来。

笑着笑着又有些鼻酸。

“后来呢?”她问道。

“小爷我又不是傻子,才懒得理会他。”朱瓒说道,对着天空,似乎也在追忆什么,“后来这人就开始讨我欢心,摆出一个棋局,告诉我怎么玩…”

“哦!”君小姐伸手指着他。

朱瓒也哦了声,挑眉看着她。

“二货。”他龇牙一笑说道。

说到这个就想到汝南的相遇,又想到了阳城未曾谋面的交道。

想想也怪有意思的。

君小姐也笑了。

这是缘分还是命中注定?

“喂喂喂,这只是巧合。”朱瓒立刻说道,瞪眼带着几分警告,“你别多想啊,你们女人就爱胡思乱想。”

“朱瓒,我还没说什么呢。”君小姐气笑。

“你眼神说了。”朱瓒指着她的眼说道。

君小姐呸了声。

“你再说说啊,再说说那个人。”她催促说道。

“我早就说你们认识,果然都是不正经的人。”朱瓒说道,“不过没了,我才没空陪那家伙逗乐呢,我把打发走了,然后我就准备离开京城去找我娘,府里人多,我去钻狗洞了,结果我刚要钻进去,就被人给搅了…”

君小姐哈了声。

原来不是什么有防备的埋伏,而是他要跑,自己要进来,撞到一起,结果都被搅和了。

这真是…

君小姐哈哈笑了。

朱瓒没有笑,回头看了眼,这时他们已经离开院墙了,远远看去风景依旧,但已经物是人非。

“哎,那个搅了的人就是九龄公主。”

君小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一次朱瓒没有沉默或者岔开话题,而是嗯了声,嗯完了又打个机灵回过神。

“你怎么知道?”他警惕的问道。

哦,也对,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贤王说的?”朱瓒追问道。

君小姐抿嘴一笑。

“不是呀。”她说道,停顿一下,“九龄说的。”

然而朱瓒并没有意料中的那样追问九龄什么时候说的,甚至没有半点的好奇,他的眼神沉静。

“君小姐,我不认识你,我认识的只是她,而她和你有什么关系,跟我无关。”他说道,“我不感兴趣,你不用总是在我面前提起她来试探什么。”

所以他只认她,别的人都无关吗?君小姐怔了怔。

朱瓒越过她向前大步而去。

君小姐跟上去。

“我没试探什么,我就是问问而已。”她含笑说道。

朱瓒目视前方大步流星。

“你该问的问完了。”他说道。

君小姐哦了声,停下脚。

“那以后我就是你们家的客人了。”她说道。

客人这个说法还是他那次提及的,朱瓒脚步停顿,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女孩子站在身后,夏衫单薄,人也显得单薄。

“当然客人跟客人也是不一样的。”他说道。

君小姐笑了,但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怎么不一样啊?”她问道。

朱瓒吐口气。

“算了,再满足你一个条件好了。”他说道,转过身,“今天你可以在我的房间内留宿一晚。”

君小姐瞪眼,旋即喷笑。

这什么鬼条件?

还满足?

说来说去都不忘吹捧他自己。

她的笑又渐渐柔和,很高兴十多年以后才认识,不过,他说的也对,以后就是客人了,以后就跟过去的九龄公主没关系了,以后他的认识的以及他们的客人是君九龄。

那就旧人旧事最后一次吧。

“好啊。”她说道,又一挑眉,“一起吗?”

朱瓒呸了声,转身大步而去。

君小姐哈哈笑着跟上去。

夜色降临的时候,朱瓒站在屋门口环视一遍。

“喂。”他看着内里也在好奇的四下看的君小姐,“别乱动我的东西啊。”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一旁。

“你睡这里。”

“今天这里是我的,你管不着。”君小姐说道。

朱瓒哼了声转身拂袖,脸上又浮现得意的笑。

傻不傻,这成国公府都是他的,他说再换个住处就是了,有什么损失,所以只有这些女人们才会被一些虚无的事情耽兮迷兮。

朱瓒的小得意君小姐没有理会,这成国公府她住在哪里也都一样,不过是一个缅怀。

脚步声在屋子里响起。

“小姐,可以洗漱了。”一个丫头施礼说道。

坐在床边的君小姐回过神点点头起身,便随着两个丫头进净房,净房里另有两个粗使丫头拎着木桶低着头避让一旁,君小姐从她们身边走过,忽的又站住脚。

她。

“雪儿。”她猛地转头喊道。

“是。”

其中一个拎着木桶向外走的丫头下意识的站直身子应声,也转过头来。

烛灯摇曳,净房安静,君小姐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没了,去睡吧,余下的放早晨老时间见,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是楚九龄

这个人就是雪儿。

十一岁入宫,被分到太子身边洒扫的宫女。

雪儿冰儿是两姐妹,雪儿大一些,所以太子去世后,就随着一批宫女放出了宫外。

她跟她们算不上多熟悉,毕竟常年不在家,而她们两个又是太子身边不起眼的宫女,没想到却是对太子的死知悉详情的人。

虽然并没有亲眼看到太子被谋害,但她们却知道太子绝不是死于疾病,而且还间接的告诉她另外一个重要的人证,那个被君小姐治好的男人还活着。

那个男人活着,她的父亲也应该活着,这就是太子被害的铁证。

她死了,万幸又活了,只是冰儿死了,雪儿也失踪了,原以为无望了,没想到在这安静的夜色,深深的成国公府,成国公世子的房间里出现了。

君小姐有些慌,有些懵。

这不是一直想找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该有的反应。

她应该欢喜惊喜若狂。

然而此时此刻,她不知所措。

而不知所措受惊的显然还有雪儿,当那句是出口,她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小姐,您说什么?”她说道,做出惊讶的神情,“您要找谁?”

在宫里呆过的宫女,就算再不起眼,也不是遇到事就战战兢兢的。

她在隐瞒身份,掩饰适才的应声。

君小姐立刻就明白了。

事情有些太突然,突然的她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想。

“小姐要找谁?”其他的丫头也回过神跟着问道。

君小姐看着她们,她们的神情也惊讶不解,但这种惊讶不解不是故作的。

看来这些丫头并不知道雪儿的身份。

“找世子爷来。”君小姐说道,指着其中一个丫头。

那丫头应声是没有犹豫就转身出去了。

雪儿神情稍微松口气,跟另外一个拎木桶的丫头对视一眼,垂头就要退出去。

“稍等下。”君小姐叫住她们。

雪儿身子明显的一僵。

“你们把这里再擦拭一遍。”君小姐指着净房。

这里已经擦拭过了,有丫头想要说这句话,但却被另外的丫头制止了。

“是。”她说道,对雪儿和另外一个拎着木桶的丫头使个眼色。

二人拎着木桶走回来。

君小姐则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君小姐坐下来想要倒杯茶,发抖的手让茶杯发出轻轻的磕碰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响亮。

她稳住心神,将热茶喝下去,趁着朱瓒还没来将事情想一想。

当初冰儿说雪儿住在关庙。

她来京城第一次去看,并没有见到,却在关庙遇到了朱瓒。

后来她再去关庙,问的雪儿的邻居,证明雪儿的确一直在这里,离开是最近的事。

原本在某个地方住的好好的人突然离开一定是出现了意外。

她没有也没办法再追查。

雪儿这个人太重要了,稍有不慎就跟冰儿死的,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想过雪儿是被人抓走了,想过冰儿死了雪儿还在关庙住着可能是做诱饵,可是做梦也没想到雪儿竟然在成国公府里。

难道是那次在关庙遇到朱瓒并不是巧合?

君小姐握紧茶杯坐直了身子。

难道朱瓒也是为了雪儿?

而且从邻居的话可以得知,那时候雪儿还住在家里。

原来是朱瓒把雪儿带走了?

他怎么知道雪儿的?他还知道些什么?

“干什么?”

门外传来朱瓒不耐烦的声音,同时门被推开了。

君小姐抬起头看着他。

“大半夜的叫我来干什么?”朱瓒再次问道。

君小姐指了指自己面前。

“你坐啊。”她说道。

朱瓒看着她后退一步。

“你想干什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怪?”他问道,神情戒备,“你是不是要给下药?”

饶是心里乱如麻,君小姐还是被这句话逗笑了。

“我没那功夫。”她说道,“我的药都很贵的。”

朱瓒狐疑的看着她。

君小姐刚要再说话,几个丫头从净房走出来。

“小姐,擦好了。”她们说道。

朱瓒嗤了声。

“擦什么擦,我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他说道,“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的?”

他说着对丫头们摆手。

“滚滚滚。”

丫头们忙低头向外走。

“雪儿你等一下。”君小姐放下茶杯说道。

她的声音轻柔如常,茶杯放在桌子上半点声息也无,但屋子里的气氛陡然一变,似乎一瞬间凝滞。

凝滞的只是两个人,一个朱瓒,一个雪儿,其他的丫头们则神情不解。

谁叫雪儿?

雪儿低着头紧紧握着木桶。

“素绢留下,其他人退下。”朱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