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楼里恢复了安静。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些看到热闹的人很明显被引走且被告诫了。

虽然在缙云楼的范围内不会说什么,但一个小姐和人在缙云楼私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是瞒不住的,早晚会传开。

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很多人被赶走,但也有很多人被留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们走,做出这种事的人又不是我们。”方锦绣竖眉说道。

侍者神情有些无奈。

“毕竟我们是跟她一起来的,出了这种事,我们当然要留下来。”君小姐说道。

方锦绣哼了声。

“我可没有跟她一起来。”她说道,“我也不认识她。”

那你适才还喊着人家的姓氏抽人家四个耳光。

侍者看着方锦绣无语。

那位林小姐的脸都被打肿了。

虽然这样说,但方锦绣并没有甩袖离去,她坐下来。

金钏看到她这样心里高兴的很。

虽然三小姐说话对少奶奶恶言不客气,但自从开口挑明她是方家的少奶奶的那一刻,三小姐心里就已经把她当做家人来维护了。

这种事当然不能说破,否则三小姐的脸皮挂不住。

“小姐喝口茶。”她忙去斟茶说道。

君小姐冲侍者示意。

“我们就在这里,等林小姐的醒来和她的家人。”她说道。

侍者带着感激的笑退了出去。

而在另一边宁云钊也对侍者点点头。

“好,我们在这里稍等。”他说道。

“凭什么要我们等。”

宁云燕颤声喊道。

“不管我们的事,又不是我们跟她一起来的。”

“对对,我们,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还有一个女孩子颤声跟着说道。

可是是你们喊着名字拉开了林小姐的房门。

说不认识这个理由是不是太敷衍了一些?

侍者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们。

宁云钊示意仆妇拦住宁云燕,对侍者点点头摆摆手。

侍者施礼道谢退了出去。

“哥,这就不关我们的事,林瑾儿这是被君蓁蓁害了。”宁云燕说道。

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响亮,但如果有心人注意的话就发现声音在颤抖。

“就是为了说清不关你们的事,大家都看到你们打开她的门,不说清楚,别人还要说是你们跟这件事有牵连。”宁云钊说道。

宁十公子说的话让人很是信服,依偎着仆妇丫头的小姐们纷纷点头。

“没错,君蓁蓁肯定会推到我们头上。”宁云燕对大家说道。

他说的别人不是她。

宁云钊沉默一刻。

“你为什么要去找林小姐?”他问道。

宁云燕只觉得心跳咯噔一下停了。

“因为,因为她和君蓁蓁要好,她们两个一起来的,故意坐在我们隔壁,还故意跟我们下注挑衅,今天这一切说不定就是她搞出来的,所以我要去问她。”她忙说道,又看其他的女孩子们,“是不是?”

“是是。”有几个女孩子们忙点头,不忘害羞的看着宁十公子。

宁十公子垂目不语。

就在这时有女子尖利的惨叫声传来。

缙云楼的包厢布置精良,此时落地窗也都拉上,隔音效果极好,但这女子的声音依旧传进来,又因为缙云楼的特殊设置,声音飘忽婉转萦绕,更添了几分惊悚。

屋子里的女孩子们不由齐齐的打个寒战。

“林小姐醒了。”宁云钊淡淡说道。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醒来后看到这一切简直就是噩梦,而这个噩梦永远不会醒了。

第九十七章 来人问一问

“活该。”

这边的屋子里也听到了那一声尖叫。

方锦绣说道,端起茶杯喝了口。

“害人才会害己。”

金钏则有些担忧。

“林小姐肯定不会罢休。”她低声说道,又看向君小姐,“少奶奶,林家的人来了,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让我去请老太太来吧。”

“的确是事关重大,但不管我们的事啊。”君小姐说道。

“怎么不关啊。”金钏说道,“毕竟林小姐是跟我们一起来的,到时候林家肯定要质问的。”

君小姐笑了笑。

“质问当然可以质问,但也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她说道,“世间还是有公道的。”

她说到这里停顿下。

“要不然我也不会赢这么多钱。”

怎么又扯上钱了?

这女人时时刻刻不忘炫耀这件事吗?

方锦绣皱眉,不过,这件事还真有些麻烦。

虽然她也赞同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过现在这件事还是家里人出面的好,毕竟这林瑾儿的父亲是县衙的人。

作为生意人家的孩子,她从小就知道一句话叫做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更何况这件事可不是以前女孩子们骂几句甚至打一架那么简单了。

“林主薄说什么?”

此时在缙云楼的最高层一间装饰豪华的包厢里,正座上饮酒的一个中年男人转过头,看着面前站着的司射问道。

“三爷,林大人说,要在缙云楼抓人。”司射恭敬的说道。

三爷姓窦。不是阳城人,祖籍太原府,晋国大夫窦犨的后代,他代表家里来掌管缙云楼的产业。

太原窦氏,可比这位曾经的陈氏国公显赫的多,陈氏不过是一朝开国功臣,窦氏先祖都已经封神了。

窦三爷听到这话笑了。

“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他说道。看向对面的男人。“真是吓死人。”

对面的男人正低着头斟酒。

“什么事啊?让一向圆滑老好人之称的林承都动了气?”他头也不抬的问道,“莫非适才他也输了好多钱?”

“金爷,不是的。”司射含笑说道。停顿下,“是林小姐私会男人被撞破。”

金爷愕然抬头,看了眼司射,又看向对面的窦三爷。

“窦三爷。你给他长工钱了?”他问道,“让他从赢的钱里抽成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窦三爷笑而不语。

“金爷说笑了。”司射也笑道。

“那可真奇怪了,既然没让你从赢的钱里抽成,那你怎么替那位赢了钱的方家的小姐说话?”金爷笑道,“直接就定性是林小姐私会男人了?”

“你这话说的才奇怪呢。我们缙云楼不护着我们的财神爷还护着什么。”窦三爷说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冲司射一摆手。“去,告诉姓林的。和气生财,谁要坏了我生财,可就没和气了。”

司射应声是转身就要走,金爷想了想站起来了。

“老林这个人,跟我还是有些交情,我看看去,做个和事老。”他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司射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窦三爷虽然有些意外,但最终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但别在我的地盘动我的客人,否则我缙云楼就真没面子了。”他说道。

意思就是有什么事你们出了缙云楼再算。

如果真要有金爷插手,出了缙云楼之后,那方家的小姐就有麻烦了。

司射心里叹口气,原本缙云楼能把这次的事一力抹平,保那小姐平安无事的。

要怪只能怪那位小姐运气不好,偏偏遇上金爷今日来找三爷喝酒。

金爷的面子,缙云楼也不得不看几分。

随着金爷的站起来,两边坐着的四个男子也都站起来,他们的年纪都在二十多岁,身高个头相似,因为穿着一色的黑衣,乍一看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这四人适才并没有饮酒说笑,一个木然如老僧入定,一个斜倚在椅子上认真的剪手指甲,另外两个则手里拿着书在看。

这原本是很平常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由他们做出来就显得几分诡异,让人心生寒意。

司射上前亲自拉开门。

“不用不用,你先你先,我就是在旁边看看。”金爷笑道。

司射也没有再客气,含笑施礼先一步迈了出去。

“去请方家的小姐。”他对门外的侍者说道。

“要问我们话?问什么问?”

看着门外的侍者,方锦绣竖眉说道。

“问我们什么?你们难道没看到她在投壶,我在下注,她干什么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侍者低着头再次施礼。

“还望小姐行个方便。”他说道声音和气,但态度坚决。

“你们缙云楼不是挺厉害的吗?原来还是怕官啊。”方锦绣撇撇嘴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伸手拉住方锦绣。

“好了,问也是应该的,不要让他们为难,他们只是开门做生意的,生意人知道生意人的难处。”她说道。

这话说的让侍者心里格外熨帖,这个方家小姐不仅技艺高超人也知情达理。

“而且林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家人当然要问个清楚,也好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对我们也好,心里清楚了免得对我们有心结。”君小姐接着说道。

方锦绣甩开她的手。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冷冰冰的说道,“反正也不管我的事。”

“请带路吧。”君小姐对侍者说道。

侍者施礼道谢低着头引路,金钏忙跟上,方锦绣咬了咬牙嘀咕两声也跟上了。

似乎听到了这边的脚步声,宁云钊猛地站起来。

宁云燕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袖。

“哥?”她询问,眼神闪着几分惊恐。

“我出去看看。”宁云钊说道,“你们都是女孩子,不便抛头露面。”

有个哥哥真好,宁十公子真好。

在场的女孩子们都满心的欢喜看着宁云钊。

“哥,你记住林瑾儿就是被陷害的。”宁云燕再次叮嘱道。

宁云钊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这件事事关女子清誉,可以说毁掉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林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到底是一个弱女子…

宁云钊脚步微顿。

弱女子。

他苦笑一下,只觉得滋味复杂,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

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宁云钊抬起头看到那女孩子的背影。

第九十八章 拦路的不在意

她有侍者引路,肯定不会是要离开,而是被林家质问。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君蓁蓁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云钊以前毫不在意。

他一心求学问道,无心男女之事,在十岁的时候就立下誓愿先立业再成家,所以对于那些爱慕的眼光,处之淡然淡然处之。

他听到说有人拿着与他的婚书来了,也听到姐妹们私下的议论那个拿着婚书的女子是多么的不堪,也知道阳城很多人为他抱不平。

其实他并没有不平,因为根本就不在意。

他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置换的物品,别人的承诺与他无关,哪怕是长辈。

因为不在意不关心所以不理会不念想,在那时候她在他眼里是姐妹们口中的样子。

但绝不是那日花灯节树下对弈的样子。

当姐妹们口中女子的样子和花灯节女子的样子重叠在一个人身上,她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了。

但不管她是不是弱,她都是个女子。

宁云钊疾步追了上去。

他并不是因为女子就会心生怜惜,让他这样做的是或许这女子做着一切的起因到底是因为与宁家的那纸婚书。

虽然说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

君蓁蓁一行人已经上了楼梯,宁云钊追上去脚步再次停下来。

二楼的楼道里站着五个男人,他们倚着栏杆似乎闲着无事,其中还有一个在剪手指甲。

宁云钊却觉得血腥气扑面。

这当然不是因为那人剪指甲剪到了皮肉,而是他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是锦衣卫。

虽然没有能标示身份的飞鱼服和绣春刀,但位于正中那位面皮白净神情和气如同一个掌柜的中年男人。整个阳城乃至山西没有人不认得。

山西锦衣卫千户所的校尉金十八。

别看这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山西死在他手里的官员没有数十也有十几个。

宁惹阎王,莫逆厂卫。

如果说京城的陆千户是大阎王,那各个地方卫所的这些人就是小判官。

判定你会不会见阎王。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宁云钊心中一沉。

缙云楼背后有锦衣卫撑腰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们这些人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楼道里。

锦衣卫的人当然不会无缘孤独的出现在某个地方。

看来锦衣卫要插手了。

林主薄虽然官职并不高,但善于钻营,林家又是阳城的大户。能结交上金十八也并不奇怪。

那这就棘手了。

宁云钊看着前方的女孩子。很多人光听到锦衣卫的名字就很害怕,真切的见到锦衣卫,还被盯着看。只怕会吓的不敢走路。

前方的两个女孩子果然停下脚。

是锦衣卫。

方锦绣和金钏也认出来了,虽然没有穿着显而易见的衣服,但他们毫不掩饰凶恶的气息,况且还有金十八。

因为要涉足家里的生意。一些要紧的人物自然是要认得,金十八的画像以及真人家里都指点方锦绣以及大丫头们见过。

竟然是锦衣卫?

林家竟然请来了锦衣卫吗?

金钏的身子微微发抖。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跑出去去告诉老太太。

现在怎么办?

方锦绣现在也有些后悔。

她是想让君蓁蓁惹祸,让祖母再也不能护着她容忍她,哪怕方家损失一些脸面和金钱,但是金钱和脸面损失没什么。要是惹上锦衣卫那可就麻烦了。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迈步。

方锦绣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拉着前行。

君小姐目不斜视。神情淡然,走近了这些倚着栏杆的人。

低着头剪指甲的那位因为个头高大腿长。在走廊里拦住了路。

引路的侍者却不敢让他让一让,那位剪指甲剪的认真入神不觉外物。

君小姐还在继续迈步。

快停下来,难道要踩上人家的腿脚吗?难道你要开口请人家让让吗?

方锦绣心里忍不住的喊道。

君小姐没有停下也没有开口做请,她只是稳稳的迈步。

方锦绣和金钏几乎屏住了呼吸,甚至看到旁边倚着栏杆的几人脸上也露出讶色。

一步,两步,三步…

下一步就要踩人家脚上了。

就要踩上去了。

踩上去了。

方锦绣心里狂喊,看着君小姐裙角微动,就在落下步子的那一刻,前方的脚收了回去。

方锦绣被拉着走了过去,整个人都木木。

她为什么不害怕?

是因为蠢狂妄自大无知无畏,所以不害怕吗?

侍者在后跟上来,脸上是难掩的惊讶,看着君小姐甚至有些失礼。

你为什么不害怕?

是因为觉得你的父亲的确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你是清官之后所以不害怕吗?

君小姐看到他们的视线,停下脚似乎也有些讶异,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

那几个锦衣卫还倚在走廊里,也正看向她,他们的神情也有些惊讶。

你为什么不害怕?

她当然不害怕,因为她是九龄公主,陆云旗的妻子啊。

她的家中往来都是锦衣卫,不管多凶恶的他们见了她都低头下跪施礼,温顺的如同羔羊。

人人都知道陆千户爱妻如命,惹了九龄公主不高兴,陆千户就要你们全家都不高兴。

她只是习惯了不害怕,忘了怎么害怕。

既然如此,就这样吧,装出来的害怕在这些人眼里也没什么意思。

君小姐笑了笑,继续迈步。

方锦绣只觉得身子僵硬木然的被她牵着前行,感觉到身后犀利的视线。

几个男人收回视线。

“她是真不害怕。”一个认真的说道,“不是装出来的。”

金爷看着那女孩子的背影面露异色皱起了眉头。

身边的人立刻绷紧了身子,只待他一声令下,将那女孩子拎住扔进诏狱。

他们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我在哪里见过她?”金爷说道,皱眉思索。

哪里?身边的人愣了下。

金爷话音刚落,有人也啊了声。

“是她啊。”倚着廊柱的一个男人带着几分恍然说道。

是谁?大家又看向他。

身后这些人的惊讶恍然,君小姐并不知道,她已经迈进了室内。

看到她进来,室内站着的一个男人立刻双眼发红。

林大人是个保养极好的中年男人,额头宽阔,留着短须,面貌端正符合所有皇帝都喜欢的官员相貌,而作为一县的主簿,他也多年来保持着能博得上下两级都好感的爽朗又平易近人的样子。

但此时此刻他无法保持风度。

“我要一个交代。”林主薄面色赤红,声音沙哑的喝道。

第九十九章 问话的不畏惧

林主簿站在正中,身旁是一溜家院。

在他身后隔着屏风有低低的哭声传来,那是林家的仆妇正在守着她们的小姐哭。

林小姐因为醒来后情绪太过于激动,而不得已被施针昏睡。

虽然已经知道只是与那男人相拥抱在一起,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实,但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这一幕,足以毁灭一个女子的清白。

作为一个父亲,面对自己女儿终身被毁的情况肯定不能保持理智,定然会狂怒不已。

没有将眼前站着女孩子一巴掌打倒,林大人已经是足够克制。

“我不知道我要给林大人什么交代。”君小姐说道,神情平静,“不知道你有没有问过别人的交代,首先,是林小姐邀请我出门来这里的,出门之后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其次,我们在缙云楼是在一起,但很快就分开了,我去下场投壶,林小姐发生什么事,不应该要我来交代。”

林大人冷笑。

这小姑娘见到他的喝问没有半点慌张也没有恼火,而是这样冷静的回答反驳,分明就是心里早有准备。

“说的真是干脆,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他说道。

这种诈供的手段对于这女孩子肯定没用。

一旁站立的司射心里说道,对于一个能在缙云楼投壶且赢了那么多钱的女孩子来说,心理是足够强大的。

“这件事,我还真不清楚。”君小姐说道。

“香兰。”林大人看着她喝道。

事发时晕倒的香兰并没有林小姐的待遇,想要继续昏迷的她被用针强行唤醒,此时颤颤的趴在地上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被林大人这陡然的一喝,更是剧烈一抖,差点翻白眼晕过去。

旁边的小厮狠狠的将她肩头拎起来。

“说,怎么回事?”林大人喝道。

香兰颤抖,伸手一指君小姐。

“她,她给小姐下药。”她哭着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君小姐,林家的人愤怒。缙云楼的人神情复杂。

听到这骇人的指责。君小姐依旧不急不慌不恼。

“这个不能你说就是吧?”她说道。

方锦绣也呸了声。

“证据呢?”她说道,“别仗着你们家里人来了,就欺负我们两个孩子家。口说无凭,药在哪?下在哪?什么时候下的?”

香兰哭着伏在地上。

“就是就是在缙云楼的时候,她,她把药下在茶水里。”她说道。

君小姐反而笑了。

“香兰。那茶水我喝了没有?”她问道。

香兰趴在地上浑身发抖,颤颤不成声。

“林大人。你们家有丫鬟在场,我们家也有丫鬟在场,除了丫鬟还有缙云楼的侍者在场,您又是官家大人。应该知道这种事不能单凭她一个人说,而是要对质吧?”君小姐不待香兰回答,就看向林大人。

“就是。说在缙云楼的茶水里有药,缙云楼难道就没说法?来你们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就她说茶水有药?”方锦绣说道,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司射。

林大人神情冷冷,眼中带着嘲讽。

小丫头片子,还想学人家祸水东引,你以为你们是谁啊?

“当然要对质,君小姐别担心,本官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他冷冷说道,“来人。”

两边的小厮应声。

“请君小姐随同本官回县衙对质。”

这分明就是要抓人了。

方锦绣攥紧了手,再次看着司射。

快站出来说话啊,涉及到你们缙云楼啊,说你们缙云楼的茶水有药呢,你们难道能忍?

司射却只是垂着头,心里叹口气。

林大人也很聪明,知道缙云楼不会让他们在楼里抓人扰乱清净,所以不动用官差,不说抓,而说请。

把人安安静静的请出去,至于请出去之后怎么样就跟他们缙云楼无关了。

“林大人。”他抬起头说道。

方锦绣心中大喜,快说,快说。

“君小姐在我们缙云楼还有些手续没办完,还请林大人稍等待我们处理。”司射接着说道。

稍等?

只是稍等?

方锦绣的笑凝结在脸上,林大人则冷笑更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从这司射的话里他听出这君小姐大约是赢了一些钱,也算是缙云楼的上宾。

但那又如何?在缙云楼赢钱的人多了,难道缙云楼都会护着?

护着又能护到什么地步,只不过是不让在缙云楼闹太大,所为的也不过是不被影响了生意罢了。

缙云楼是座山,但这山可不是谁都能靠上的,两个小丫头片子真是可笑。

君小姐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意外。

看来事情出了意外。

“说来也是个意外。”

此时的门外走廊里,那五个锦衣卫还在。

“那日茶楼里,宣讲指挥使和公主成亲的喜事,就是这个小姑娘第一个上前询问的。”

其中一个说起了那日的情景。

“这小姑娘胆子是挺大。”他最后评价道。

那日茶楼的事其他几人没有去,但也听下属们讲了经过,尤其是那些跑了的人都记下了,待给他们一个教训。

当时的场面人都在跑很是难看,只有这个小姑娘主动走进来,还很捧场的询问详情,这才让说书先生不至于尴尬的讲不下去,也让他们这件事显得漂亮的许多。

当然,这对于他们来说只能赞叹一声这小姑娘有眼光识时务,并不会因此就感激涕零要查找出来给与奖赏什么之类。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还需要奖赏吗?

“哦,是这小姑娘啊。”金爷说道,点点头,“那胆子是挺大的,怪不得能赢了这么多钱,同时还能害人,挺机灵的…”

说道机灵二字,他恍然大悟的一拍栏杆。

“我想起来,是她啊。”

又是谁?

金爷饶有兴趣的看向楼道那头,君小姐三人已经看不到了。

“这小姑娘去年腊月在金楼里让一只不到五两的朱钗卖了一百五十两。”他说道,说着又笑了,“这么说,她不仅是缙云楼的财神,也曾给咱们的金楼带来额外之财。”

“一百多两银子也是银子。”一个下属点头赞同。

“这小姑娘是胆子大,人机灵且不吃亏,那时是有别的小姑娘想要坑她,反而被她坑。”金爷说道,看了眼那边的屋子,“那这次肯定是林家小姐要坑她,结果也被这小姑娘给坑了。”

四个男人对视一眼。

这就是给这次的事定性了?

那就不给林大人帮忙了?

“孩子们口角打架闹事,大人搀和什么,咱们又不是孩子王,说出去让别的地方的兄弟们笑话呢。”金爷说道,又摇头叹息,“咱们好歹也是跟着陆大人走出来的,不能丢了陆大人的脸面。”

“现在已经三月了,往京城送的大婚贺礼该准备了。”剪指甲的男人忽的说道。

陆云旗与九黎公主的婚期定在六月,是该准备准备了。

“我寻了几个物件,金爷你去看看怎么样。”

“你那几个物件拉倒吧,还是看看我的吧。”

几个人说笑着前行,就好像他们就是在这里倚栏观景闲谈一般,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宁云钊,金爷还主动笑着打招呼。

“是十公子啊,还没进京啊?”他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对锦衣卫避而远之,但还犯不着清高自傲到时刻做出与之不同流合污的姿态。

宁云钊含笑点头还礼。

“这就要走了。”他答道。

交流仅此而已,金十八也没有再寒暄,宁云钊也没有再问话,这就是点头之交,点头擦肩,言不深谈,心中各有忌讳。

不过,怎么回事?

如果锦衣卫不是来给林家撑腰的,那他们站在这里做什么?真的只是闲谈赏风景?

如果是给林家撑腰的,就算不跟着进去,也至少要站在这里不走。

现在这是怎么了?

宁云钊想不明白。

第一百章 想或者不想都要做

房间里方锦绣倒是想得很明白。林家是官,她们和缙云楼都是商户,缙云楼能阻止林家立刻拿人就不错了,怎么也不可能对抗林家让林家罢休。

吃了这么大的亏,林家也不可能会罢休。

她看着林大人咬牙,话却是对君小姐说。

“那你就在这里慢慢的办手续。”她说道,“我先走了。”

林大人当然知道她要去干什么,无非是回方家报信。

你以为你能走掉?

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就算是阳城首富,跟他的女儿比那也是个草芥。

毁了我的女儿,我要你们方家所有的女儿陪葬。

林大人眼中冷意更浓,他没有理会方锦绣,而是看向一旁的小厮。

“去,告诉差役们,小姐被人打了几巴掌,让他们在缙云楼外搜寻行凶者。”他淡淡说道。

方锦绣和金钏的脸顿时微微发白。

林大人的意思很清楚,君蓁蓁可以躲在缙云楼,但能躲多久?只要你们这里一出去报信,我就抓人。

被当街抓走,那你这小姐的名声也算是彻底的毁了。

方锦绣垂在身侧的手攥起。

马车都在缙云楼园子外专门的地方停靠,君蓁蓁带来的丫头仆妇都被她赶到那里去了。

自己出了缙云楼被抓的话,只要大喊大叫这些人肯定能发现,然后他们一定能回去报信的。

只要有人报信就行。

至于名声。

名声有什么用,她又不打算嫁人。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林家的人把君蓁蓁带走,要不然罪名就一定安在了君蓁蓁头上,就算祖母赶来也无法阻止了。

方锦绣什么都想明白了,所以她要去做。

“好啊。那就让全城的人看看你是怎么仗势欺人。”她梗着头说道,转身就往外走。

而此时的宁云钊也走过来。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该明白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林家的人把她带走。

虽然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也没有想明白,那就做了再想吧。

宁云钊走到了房门前,门前的两个侍者拦住了他。

门里的方锦绣也没能走出来,因为君小姐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用这样。”君小姐说道。“让林大人先想一想。”

想一想?

想什么?

方锦绣有些没好气。

林大人也冷冷一笑。

“小姑娘。还是你好好的想一想吧。”他说道,“不要仗着年纪小做了错事就可以无辜。”

“是,年纪小做了错事不能无辜。年纪大的长辈也不能以此来推脱,要知道年纪小的孩子们犯了错,仔细论起来都是长辈的缘故,不是有那句话叫做子不教父之过。”君小姐说道。

林大人气急而笑。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质问你的父亲。而不要来质问你?”他说道。

“当然不是。”君小姐说道,“我是说林小姐有今日。该被质问的是你。”

林大人大怒。

司射斜视。

方锦绣则心里说了声佩服。

她知道君蓁蓁当然不惧怕威胁,因为无知无畏,而且说白了大概也听不明白是威胁。

但此时此刻在对手很强大,情形很困顿。不仅不惧怕还出言惹怒对方,这种蠢也是需要勇气的。

“你这个贱婢。”

林大人骂道,无法再保持长辈官身的气度。

“你父亲的清名都被你败光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你如果依旧把袒护当做对子女的爱,你林大人的清名早晚也会被你的子女败光。”君小姐不紧不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