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剩下姐弟三人,方玉绣走到方承宇身边。
“小宇啊,姐姐我对你好吧?”她挑眉一笑说道。
莫名其妙的说这话做什么?方云绣不解的看着她。
第六十九章 可喜可贺
方承宇并没有不解,对方玉绣一笑。
“二姐当然对我好了。”他说道。
方云绣看着他们。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她问道。
方玉绣挽住她的胳膊。
“大姐,你说宁公子为什么帮忙?”她问道。
怎么又说这个?
“你不是说是蓁蓁的主意吗?”方云绣说道。
“我是说是蓁蓁的主意,但宁公子的主意呢?”方玉绣说道。
方云绣一向不爱想这些,闻言拍了她的手。
“简单点说。”她说道。
“我觉得是因为宁公子想要帮蓁蓁,也愿意帮。”方玉绣说道。
这话题好像又转回去了,方云绣愣了愣。
“为什么呢?”她也再次问道。
“因为喜欢吧。”方玉绣认真的说道。
喜欢?
方云绣愕然。
宁十公子喜欢君蓁蓁吗?
怎么可能啊?
方玉绣挽住她的胳膊,看着方承宇一笑。
“我方才说君蓁蓁和宁公子商量过,但其实并没有。”她说道,“要不然柳掌柜和君蓁蓁都会写信说道这一点,但他们谁都没有提,可见这是突然发生的事。”
方承宇笑着点点头。
“二姐说没错。”他说道,“二姐真是太聪明了。”
“那突然发生的事,哪有那么多思虑周全。”方玉绣说道,“能冲动做出的决定,必然是有一点点喜欢的,这是最合情合理的理由,小弟你也想到了吧,也要这样跟祖母和母亲说吧?”
方承宇再次嘿嘿一笑。
“是呀,是呀。”他说道。
“那君蓁蓁被宁十公子喜欢相护,你开不开心啊?”方玉绣笑问道。
方云绣这才恍然明白他们两个打什么哑谜了。
宁云钊喜欢君蓁蓁且不论真假,但方承宇喜欢君蓁蓁是大家都知道的。
让一个人说自己喜欢的人被别的男人喜欢,的确有点太残忍。
还好方玉绣及时接过话头,机敏的用君小姐的主意搪塞揭过了这个话题。
方云绣摇头拍了方玉绣一下。
“你呀,逗他干什么。”她说道。
“我怎么是逗他啊,大姐,我是关心他。”方玉绣一本正经的说道,又看着方承宇,“承宇,宁十公子相护君蓁蓁,你开不开心啊?”
方云绣瞪了她一眼。
方承宇坐直身子。
“二姐,我喜欢她,她被人喜欢护着我当然开心了。”他认真的说道,“难道她被所有人厌恶欺负我才开心吗?”
“就是。”方云绣说道,挽住方玉绣,“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方玉绣笑着点点头。
“这件事暂时看起来没事了。”她说道,“但锦衣卫那边是结了仇了,后续的麻烦肯定还有,账上的事我们看着,承宇你就关切京城吧。”
方云绣点点头,方承宇也笑着点点头。
“好。”他说道,看着方云绣和方玉绣走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方承宇这边丫头很少,未经召唤也不进来。
方承宇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放在面前几案上的信。
信的内容只看了一遍,但已经倒背如流了。
“这个办法挺好的。”他自言自语说道,抚掌一笑,“真是神来之笔,妙极了。”
他笑了一刻忽的整个人趴伏在几案上,就如同正襟危坐学堂里的孩童看到先生离开,疲惫又宣泄。
“可是并不开心。”他说道,看着几案上摆着的一个大泥娃娃。
这是从汝南回来时路上买的。
手指伸出来,一下一下的戳着泥娃娃胖乎乎的笑脸。
你们有没有过那种感觉。
高兴是高兴,但并不开心。
并不开心,并不开心,并不开心。
…
方云绣停下脚神情若有所思。
“你说,宁公子真的喜欢蓁蓁吗?”她低声问道。
“不喜欢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又没疯。”方玉绣笑道。
“也可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或者愤怒锦衣卫陆大人的行为…”方云绣猜测着说道。
方玉绣干笑两声,摇了摇衣袖。
“也许吧。”她说道。
方云绣跟上她。
“反正是假的,不想那么多了。”她说道。
“是呀,咱们不用想那么多了。”方玉绣抿嘴一笑,带着几分促狭,“让宁家的人们去想吧。”
她的话音落就听得有炮竹声四起。
“这不过年过节的,有人嫁娶吗?”她向外看去。
炮竹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似乎整个阳城都燃起了炮竹,恍若过年。
“这是状元公的道贺到了。”方玉绣说道。
三年才出一个的状元,的确是天大的喜事。
“可喜可贺。”方云绣合手说道,“宁大夫人一定很开心。”
方玉秀笑了。
“是可喜可贺,但宁大夫人开心不开心就不知道了。”她说道。
…
相比于阳城里的热闹,北留宁家大宅外倒是安静的很,只是进出宁家大宅的人很多,孩童们奔走笑闹其中。
但气氛还是很平和,并没有欢喜癫狂。
“我宁氏有四十位贡生,二十位举人,九个进士。”
宁家大宅里,宁大老爷对着一众人笑道。
“这没有什么值得欢喜若狂的,县里太铺张了。”
众人都笑起来。
“这是应该的,怎么能因为多了就不道贺了呢。”
宁大老爷笑而不语。
隔扇后的屋子里是妇人们,宁大夫人众星捧月在其中,听着众人的恭维道贺。
“总算是没有白读书这么久。”她含笑说道,神情平和谦逊,“四十位贡生,二十位举人,九个进士,大家都是这般过来的。”
“但这状元可是从未有过的。”宁云燕在一旁说道。
她已经挽了妇人头,今早得到消息带着婆婆亲自挑选的贺礼,丈夫也放下手头的事亲自陪同,在妯娌们艳羡的视线里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虽然很高兴,但还是有些遗憾。
就晚这么一年啊,如果婚期定在今年多好,她就能有状元哥哥送嫁了。
看着屋子里的笑脸听着妇人们的恭贺,宁云燕有些恍惚。
这都怪那个君蓁蓁。
听说这个贱婢还成了神医,还做了痘苗,夫家有个亲戚蠢妇竟然还来说在家里给这君小姐立长生牌位,就能护佑家宅孩子们。
真是呸。
还好贱婢就贱婢,就会勾引男人,让她被那个陆阎王弄去当小妾,再被公主折磨死好了。
“云钊今年满二十了吧?”
“该说亲了吧?”
妇人们的话传到宁云燕的耳内,让她回神看过来。
第七十章 胡说八道
哥哥何止该说亲了,哥哥是该成亲了。
宁云燕站在母亲身后,视线扫过屋内的诸人,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妇人眼中的热切。
热切也没用,你们这些人家的女儿,以前都配不上我哥哥,现在更高攀不上了。
不过,如今母亲中意的人家是哪家啊?
她出嫁在外,对于娘家的事很少知道了,来母亲这也是来去匆匆,母亲好多话也不跟她说了。
宁云燕看着宁大夫人,宁大夫人含笑点头。
“这孩子一直说金科之后再说亲事,拖到这么大。”她说道。
“不大不大,那些考生七老八十的都没成亲呢。”一个妇人脱口说道。
那些七老八十没说亲的是因为考不上功名无人肯嫁好不好。
宁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能跟她的儿子相提并论吗?
那妇人显然也知道说错话了,讪讪的陪笑。
“不过现在云钊可以说亲了,媳妇随便挑。”她陪笑道。
宁大夫人懒得理会她。
“说个亲也容易,只要人好,家世咱们也不论。”她对旁边的妇人们说道。
妇人们纷纷点头应是。
宁云燕心里则有些急,虽然不在母亲身边了,但母亲的习惯她还是猜的出来,宁大夫人这样说,肯定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家,说不定已经说定了,就等宁云钊金榜归来,双喜临门。
这谁家?哪个小姐啊?
宁云燕想要寻机问问母亲,无奈屋子里的这些女人们不仅不肯走,反而来的越来越多。
正说笑着外边报太原知府马夫人来了。
知府夫人竟然亲自来道贺了。
宁大夫人忙率着妇人们起身,马夫人已经含笑进来了。
“恭喜恭喜。”她含笑说道,“真是双喜临门。”
双喜?
宁云燕眼睛一亮。
果然吗?
哥哥的亲事跟这马夫人有关吗?
宁大夫人却没有多想,或者是说宁云钊被授予官职的事,虽然是状元必然的所得,但也可以说双喜吧。
她一面道谢一面挽着马夫人的手请入座。
“这状元酒什么时候喝?”马夫人笑着寒暄。
“明日带花游街,后日就和他叔父起程回来。”宁大夫人说道,“到家最快也要二十三四了。”
马夫人笑着点头。
“到时候还要来讨杯酒喝。”她说道。
“那是自然。”宁大夫人笑道,一面请马夫人喝茶。
马夫人含笑浅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又一笑。
“那宁公子的喜酒什么时候喝?”她问道。
宁云燕将手帕攥紧,视线在母亲和马夫人身上转来转去。
宁大夫人这一次多想了,只不过想的是马夫人也想要讨杯媒人酒喝了。
屋子里的其他妇人亦是这般念头,神情有羡慕的有得意的还有嫉妒以及着急的。
宁公子本就是大家争抢的结亲对象,如今中了状元那就更吸引人了,而且也必将有一大群人被剔除在外。
“这个不急。”宁大夫人笑道,“总得一件一件来。”
马夫人笑着点头说声是,又问起宁老夫人,并没有再提宁云钊亲事的事,也没有暗示说哪家姑娘。
或许人多不便多谈吧,
宁大夫人自然也不会主动问。
“老夫人怕吵,过了年就身子不爽利,如今天气好了,就去庄子上住着了。”她顺着答道。
马夫人点点头。
“那你们不用愁了。”她笑眯眯说道,“等新媳妇来了,就能妙手让老夫人回春。”
所以说,果然有新媳妇了?
听起来还是个懂医术的?宁云燕忍不住靠近来一些。
是说孙媳妇进门,老夫人高兴,所以就身子好吗?或者马夫人是要说个懂医理的女子吗?
宁大夫人含笑听着。
“又不指望她们晚辈伺候老夫人。”她笑道。
马夫人嗳了声。
“可别,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她说道,又靠近几分咪咪笑,“我今日可得先要个人情,等君小姐进了门,你得带她去我家做客,到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我们也说什么找别的大夫。”
嗯?
宁大夫人脸上还带着笑,脑子却怔了怔。
似乎这几话里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名字。
是她听错了,还是马夫人说错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陪笑着,有的没听到,有的也似乎有些没听清,气氛显得有些古怪。
马夫人却没有察觉,看宁大夫人没说话,便再次开口。
“你可别说你这个当婆婆的也管不了她。”她笑道,似乎非要一个承诺才能安心。
“马夫人,你说什么呢?”宁云燕再也忍不住了,接过话很干脆的问道,“你要给我哥哥说哪家女子?是个做什么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看着马夫人,带着同样的疑问。
马夫人却愣了,看看宁云燕。
“我给你哥哥说什么女子?”她说道。
宁云燕心里切了声,大约是因为宁云钊中了状元,她被消磨些许的脾气又上来了。
“马夫人,您一口一个婆婆,新媳妇的,不是要给我哥哥说媳妇吗?”她故作顽皮的问道,“您就直说吧,是哪家的小姐呀?要不然我们都听得糊涂呢。”
马夫人失笑,看看宁云燕,又看看宁夫人,再看屋子里的其他妇人。
“你说什么,我还糊涂呢。”她说道,“我怎么会给宁公子说媳妇,他不是有媳妇了嘛。”
宁云燕神情一怔,宁大夫人脸上的笑也一凝。
有…媳妇?
是什么意思?
马夫人莫非知道自己已经有看中的要说亲的人家?所以故意说这些奇怪的话?
“马夫人说笑了。”宁大夫人说道,笑了笑,“还没有呢,等他回来后再说亲,不急的。”
马夫人也笑了笑。
“还是早些成亲吧。”她说道,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如今宁公子和君小姐都声名显赫,早些成亲早些定了安心。”
君…小姐?
她怎么又听到这个字了?
宁大夫人看着马夫人。
“什么君小姐要跟我哥哥成亲?”宁云燕的声音有些尖利的响起。
马夫人皱眉看着宁云燕。
“发明痘疮的君九龄君小姐啊。”她说道,“跟你们定过亲的德盛昌方家的外孙女,先抚宁县令汝南君氏君小姐啊。”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静谧。一个个神情愕然的看着马夫人。
宁大夫人更是怔怔。
“什么?”她说道,又稳住心神,挤出一丝笑,“你说这件事啊,以前是有过婚约的,后来是个误会,已经解除了…”
马夫人笑了,伸手拍了下宁大夫人的胳膊。
“啊呀,你就不用掩饰了,方家的事已经解决了,就不用再做戏了。”她笑道,“宁公子在金榜唱名第二日,就当众说了跟君小姐依旧有婚约,约定的是考完之后再成亲。”
屋子里依旧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神情由愕然变成了惊骇。
宁大夫人看着马夫人,耳边如同擂鼓,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两耳嗡嗡,心里搅乱麻一般。
但偏偏有几句话在耳边重复的响着。
宁公子在金榜唱名第二日…
当众说和君小姐依旧又婚约…
约定考完成亲…
宁公子,和,君小姐,成亲。
成亲。
宁大夫人耳边的擂鼓声停下,恍若一个鼓槌砸在面门,眼一黑人向后倒去。
“你胡说八道!我哥哥才不会跟君蓁蓁成亲!”
耳边响起宁云燕尖利的喊声,旋即一切归于黑暗。
屋子里一阵凝滞,旋即混乱。
“快来人啊!”
喊声撕裂了宁家上空笼罩的喜庆。
第七十一章 不可置信事
宁大夫人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竟然梦到自己在人前晕倒了。
她怎么会在人前晕了,这么多妇人,家里的族里的亲朋好友,还有官眷乡绅,一个个珠光宝气。
怎么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好些都是很少打交道的,她们对自己神情恭敬还有羡慕。
羡慕。
宁大夫人想起来了,她的儿子宁云钊,中了状元了。
宁氏一族的荣耀又将延续两代了。
难道她是因为这个欢喜的晕倒了?那可真是太失态了。
宁大夫人忙伸手按了按脸颊。
四周的妇人们围过来,仆妇也上前搀扶她。
“都别站着了,快入席。”她吩咐道。
大家也好像忘了她晕倒的事,热热闹闹的在屋子里坐下来,外边炮竹声不断,还有锣鼓乱响,面前的妇人们对着她说什么,似乎很吵又似乎很远听不清。
忽的有仆妇跑进来喊少爷回来了。
云钊回来了。
宁大夫人激动的站起来,顾不得失态疾步奔出去迎接。
宁家门外人山人海彩旗招展,似乎整个阳城的人都来了,还有很多官员,阳城的,泽州的,太原府的都来了。
这阵仗,是状元才有的阵仗。
宁大夫人看过去,看到宁云钊骑着马穿着状元袍簪着花疾驰而来,门前人潮涌动喊声震天。
她的儿子,那是她的儿子。
宁大夫人激动的想要大喊,看着她的儿子下马一步步走过来,跪在她面前叩拜。
“快起来,快起来。”宁大夫人欢喜说道,伸出手去搀扶。
就在宁云钊抬起头起身的时候,他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宁大夫人并不陌生,她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个女子实在是令人太厌恶了。
君蓁蓁。
那个突然冒出来,如同烂泥一样甩在她儿子华丽脚面上女孩子。
她来这里干什么?
场面似乎变了,依旧围观者众多,炮竹齐鸣,彩旗招展,宁云钊看起来是状元袍,但仔细看却是新郎袍,而君蓁蓁一副新娘的打扮。
怎么回事?
宁大夫人脸色陡变,看着四周,所有人都一脸喜庆,穿着红衣的司仪抬着手高喊。
“一拜天地…”
拜天地?
宁大夫人看着面前的宁云钊和君蓁蓁,二人含笑叩拜下去。
他们要干什么?在干什么?
“二拜高堂…”
宁大夫人看着宁云钊和君蓁蓁站在自己面前,他神情含笑,她笑颜如花,他们对视脉脉,然后齐齐的叩拜。
不要!
“不要!”
宁大夫人尖声高喊,人也猛地坐起来。
守在床边的仆妇丫头们立刻扑过来。
“夫人。”
“夫人醒了。”
醒了?
宁大夫人喘着气看着四周,夜色浓浓,灯光昏昏,屋子里人影绰绰,听到这边的动静都涌进来。
是做梦啊。
刚才才是做梦啊。
宁大夫人只觉得身上都被冷汗打湿了。
“快叫大夫。”仆妇们还在喊道。
宁大夫人看着走近前的宁大老爷伸出手,神情带着几分惶惶。
“老爷,我刚才做个噩梦。”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急急说道,“我梦到云钊要成亲了,是被胁迫的,被逼着的,跟那个君蓁蓁…”
她的话音未落就见四周的仆妇低头退后,宁大老爷的神情复杂。
原本要进来的妇人们也纷纷止步后退。
屋子里的气氛变的诡异。
宁大夫人的心慢慢的沉下来,举着手有些无力,但还是倔强的举着。
“母亲,那不是梦。”宁云燕冲过来喊道,抓住宁大夫人的手,“那是真的,京城人都知道,天下人都知道了。”
宁大夫人的手虽然被握住了,但却无力的垂下来,人也向后倒去。
“夫人!”
“母亲!”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宁三夫人等几个人急的训斥宁云燕,“不知道缓着说。”
“缓着说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咱们缓着就没事了吗?”宁云燕也跳脚喊道。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屋子里一片混乱。
还好这一次宁大夫人没有晕过去。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适才不是噩梦,是真的。
“你们都出去吧。”她说道,“我要跟老爷说几句话。”
大夫对宁大老爷示意没事,宁大老爷点点头,屋子里的人便忙依言退出去,宁云燕还不肯走,被宁三夫人和宁四夫人强拉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宁大夫人长长的吐口气,但胸口已经憋闷,她撑着身子要起来。
“你躺着吧。”宁大老爷说道。
宁大夫人依旧靠坐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她看着宁大老爷,哑声问道。
宁大老爷神情复杂。
“还不清楚,已经让人去京城问了。”他说道。
“怎么不清楚?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不用糊弄我,你就跟我说,马夫人说的事是不是真的?”宁大夫人说道,一面咬住牙,“宁公子在金榜唱名第二日,就当众说了跟君小姐依旧有婚约,约定的是考完之后再成亲。”
她将马夫人说的那句话一字一字的说了一遍,只觉得牙都要碎了。
“说是那样说,都是他们说,咱们得听云钊怎么说。”宁大老爷说道。
听他说这话,宁大夫人心里拔凉。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马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外边都是怎么说的?”她木木说道,“你不要瞒着我了,瞒着我有什么意思,外边都知道了,还要让我不知道,像个傻瓜似的丢人吗?”
宁大老爷叹口气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来。
“我问了马夫人,马夫人说她具体也不清楚。”他说道,“只是听马大人说了个大概,你知道前一段那君小姐跟陆千户的事吧?”
宁大夫人嗯了声。
是啊,那个君小姐明明因为陆千户就要臭了名声的。
“因为陆千户再三给君小姐送聘礼,惹恼了成国公世子,两人在北镇抚司打起来了。”宁大老爷接着说道。
对,还有成国公世子,那个君小姐也勾搭上了,以前已经因为君小姐跟陆千户打过一场了。
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真是招蜂引蝶。
“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云钊正好经过。”宁大老爷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似乎有点难以开口。“宁大夫人攥紧了手。
“然后呢?”她说道。
“然后就说了君小姐是他未婚妻的话。”宁大老爷一咬牙说道。
宁大夫人神情木木。
她怎么觉得这件事这么莫名其妙呢?明明是陆千户成国公世子还有那贱婢三人的丢人事,怎么又牵涉了云钊?
“云钊怎么会做那种事,说那种话?”她喃喃说道摇头,“不可能,肯定是他们瞎编的。”
宁大老爷轻咳一声。
“当时,二弟也在场。”他说道。
宁二老爷也在场?
“且没有反驳,默认了。”宁大老爷接着说道。
宁大夫人失魂落魄靠回去。
怎么可能!
这怎么想也不可能啊,云钊跟那三个人那天上地下的不同,她天天骂天天笑那丢人的事,怎么突然她的儿子也成了这丢人的事中人了?
“一定是那贱婢逼迫的。”宁大夫人又猛地坐起来说道,“她不是有圣旨吗?她肯定以圣旨要挟二老爷和云钊了。”
第七十二章 丢脸与荣光并存
一定是这样。
要不然他们疯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不管怎么想都不应该做出这种事,除非是不得已被逼迫。
宁大夫人顿时激动以及愤怒。
“她现在玩大了,勾搭人家怕臭了名声,就想要攀上我云钊脱身。”她声音尖利的喊道,“就像以前那样,没完没了。”
这个解释就合情合理了,宁大老爷捻须点头。
“这事怎么能就这样任她胡来。”宁大夫人起身要下床,“有圣旨怎么样?有圣旨也不能如此逼迫人,我要进宫,我要见陛下,我要见太后。”
宁大老爷忙伸手按住她。
“你急什么。”他说道。
“我怎么能不急?”宁大夫人面色涨红,声音尖利,“云钊要被这贱婢害死了。”
宁大老爷忙安抚她。
“我是说你先别急,后日云钊和二老爷就起程,等他们回来,问清情况咱们一起商议。”他说道,“你这样失计慌张的怎么行。”
也是,宁大夫人抚着胸口想了想坐回去。
“你写信催他们快些回来。”她叮嘱道。
“方才已经派人送急信了。”宁大老爷说道。
宁大夫人抬手掩面哭起来。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她哭道,又恨恨,“这贱婢就是我家的灾星,当初知道她上吊,我就该派人送她一程,哪怕我去坐牢,也好过今日累害我儿。”
“不要胡说。”宁大老爷笑道,又迟疑一刻,“其实也不算累害,那君小姐如今…”
宁大夫人猛地停下哭。
“那君小姐如今在我眼里依旧是那个不知礼数粗俗的北地贱婢。”她咬牙一字一顿说道。
不管她如今治好怀王,被太后皇帝嘉奖,种痘为小儿解苦,万民敬仰。
她都是依旧是那个令人厌恶的贱婢。
宁大夫人看着宁大老爷。
“你休想。”她说道。
宁大老爷讪讪。
“我想什么了我,我什么都没想。”他说道,起身扶着宁大夫人躺下,“你快歇息吧,别担心。”
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外边肯定都传遍了。
她就要有这么一个儿媳妇了,兜兜转转的始终是甩不开这个女子,她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宁大夫人侧躺在枕头上,拉过被子哭起来。
…
日光洒落在皇城前时,几百人列队而立,对着皇城屈身拜礼。
每个人的书上都捧着御赐的官袍官靴笏板,从今日起他们就不再是平民士子,而是成为官身,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寒窗苦读终于得到了回报。
站在位列最前边的宁云钊在太监的服侍下换上了官袍官靴,低下头带上帽子,同时太监将一朵金花簪在其上,日光下金丝彩绢的扎花熠熠生辉。
当带上这朵花,四周投来的视线就更多了。
这或许是因为男人戴花稀奇,又或者是因为他是一个未婚妻被锦衣卫和成国公世子争夺的状元郎。
这些日子他虽然很少出门,但对这种视线已经早有预料。
就在今晨出门前,宁十一还拍着他的肩头。
“你千万不要被人看杀了。”他同情的说道,“要知道你不仅仅是一个状元公了。”
还是一个未婚妻被两个男人争抢的男人。
差点被带绿帽子的状元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风头必然不是一般的盛啊。
怎么会被看杀?怎么会害怕天下人的视线和议论?
宁云钊整了整衣冠,看着游街用的马匹被内侍们逐一牵出来。
他以为荣。
他以她为荣,能帮到她更为荣。
随着马夫的到来,宫廷的鼓乐也再次吹响,太监们高声请进士们上马。
宁云钊翻身上马,骑在马上感觉立刻不同,面前的人都变成了俯视,且其他的进士们都让开,由他先行。
虽然宁云钊没有癫狂的欣喜,但也认为怪不得天下读书人前仆后继的拼求一个功名,这一刻的感觉真是让人销魂。
虽然没有癫狂,他也的确很欢喜,这欢喜并不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而是终于能自己出面做事了。
不是像以前那样,旁敲侧击的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引导着别人,希望能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相助。
现在他有官身,有地位,有说话的机会和权利,而他说了话也有人会听会想会斟酌。
能够帮到她,不再做个旁观者,这种感觉让人很愉悦。
宁云钊嘴边浮现笑意,此时已经走到了皇城外,看到他,喧哗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皇城外人山人海,不止整个京城的人都来了,其他地方的人赶来的也很多,拖家带口,尤其是带着小孩子们,似乎多看一眼这些新科进士,将来孩子们就多一分考中的运气。
但这一次除了谈论状元的才学,还夹杂了一些别的话。
“原来君小姐的未婚夫是他啊。”
“果然是郎才女貌。”
“你们觉得陆千户好看还是宁状元好看?“
“当然是宁状元!”
“我觉得是陆千户!”
“你们忘了成国公世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