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许从悦被遣至上雍封地,虽时常回京,但许思颜瞧他神色,分明不大开心。

他早知堂兄小小年纪就被送至江北封地,必会遇到种种繁难之事,再不想居然有人敢直接算计上了他。

他忍不住瞧向白日里救起花解语的湖水方向,思量着能不能把这女人再沉上一回。

沈南霜此时却已全然放了心。

花解语想争得太子宠爱,她也的确应诺在帮她。可惜花解语却不知许思颜颇重手足之情,纵不在意她之前种种风尘之事,也不可能去碰自己兄长要过的女人。

花解语已被许思颜几句话嘲讽得面红耳赤,哽咽道:“听闻此事之后,雍王郁郁寡欢了许久,皇上几次欲为他议亲,都被他推了,罪女从那时候起,便觉万分对他不住。”

许从悦是在宫中长大,成年后许知言等自然会过问他的婚事,但许从悦诸多推脱,众人便猜他自身品貌出众,才识不凡,未曾遇到心仪女子,是以不肯将就,再不晓得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而许思颜也忽地想通为何觉得这女子眼熟了。

跟在许从悦身边的那个纤羽,清艳妩媚,眉眼正和这个花解语有几分相似。

他静默片刻,继续问道:“后来呢?你又被慕容继贤转手给谁了?”

这话问得甚至有些恶毒。他唇角虽浮着一丝笑,眼底已半点笑意俱无。

花解语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得道:“慕容继贤贪我美貌,倒也不曾再将我再送给谁,一直将我带在身边。直到…直到这回太子过来,才将我送入泾阳侯府伺机而动。因绿藻吃了亏,晓得太子妃不好招惹,没敢让我出面,又悄悄接回了北乡,待太子过来时,才和别的乐妓们一起送了过来。”

这一次,不等许思颜开口,沈南霜已紧张问道:“他们为什么送你过来?到底是何居心?”

花解语道:“自然是令我接近太子,伺机为他们做事。”

许思颜眉峰微微一动,“他们?是谁?”

花解语道:“这边是泾阳侯、慕容继贤、高敬德、田京等将领,还有太子前日抓的那几个。京中应有广平侯、张宁中等人接应,也许…还有其他人,便不是罪女该说的了…”

许思颜捻着茶盏,沉吟着一时没有说话。而身边的成谕、沈南霜相视一眼,脸色已十分凝重。

参知政事张宁中,其父张则曾任景和帝时丞相,是三朝老臣,极有声望;其妹为泰王妃,也就是许知言四弟许知临的嫡妻。

泰王幼年丧母,禀性忠厚,——至少在父兄臣僚跟前禀性忠厚,遂不曾卷入当时异常激烈的夺储之争中。

许知言厚待诸弟,连曾经一度威胁到他地位的英王许知捷都如常叙着兄弟情谊,对这个温厚四弟自然愈加优渥。且泰王妃与慕容皇后自幼相识,私交甚笃,遂连慕容一族都对泰王一家另眼相待。

还有个原因,泰王之子许从希,襁褓之中便被册为世子。

泰王妃时常入宫,每次都会将许从希带在身边。慕容皇后极喜小孩,许思颜虽在她跟前长大,到底身为太子,需学的东西太多;又或者,还有些别的心结在。总之,慕容皇后待许从希极好,即便说不上视同己出,也差不了太远了。

而如沈南霜、成谕等许思颜的心腹亦已知晓,先前在伏虎岗将许从悦当作太子追杀的那些刺客,也与泰王身边的人有些相关。但背后之人自然不可能让那些出身草莽的刺客知晓他们的真实背景,便是许思颜再怎么深究,顶多只能揪出直接主使他们的人,绝不可能牵连到泰王府。

说到底,以泰王的尊贵,若是查无实据,绝不可能动摇泰王分毫。

便是许思颜自己,听闻那主使之人和泰王府有来往,虽立刻疑心上了泰王府,转头却不得不认真思量一回,是不是他太多心,误疑了叔父和堂弟。

帝王之家,虽不如寻常人家兄弟叔侄亲密自在,但至少泰王一家和帝后相处得极好。

花解语吞吐着并没把“其他人”说出来,却提到了张宁中,无疑暗示了收买操控江北那许多实力干将之人,正是泰王许知临。

如此关系江山社稷的要紧之事,居然从一个歌姬口说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许思颜盯着她,扬着唇角轻笑,“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慕容继贤好歹和你有几分香火情,这么迫不及待要断送他一家老小性命?”

若和泰王勾结意图不轨,无疑是抄家灭族的谋反大罪。他又岂能因她的几句话便定了人家那等可怖的罪名?而他也不认为,一介小小歌姬,敢轻涉如此险恶的夺储之争中来。

花解语也不辩驳,只从怀中呈上一封信函,喑哑着嗓子道:“太子看了这封信,便明白了。罪女…的确想断送慕容继贤一家老小。”

成谕忙接过,检查了信函并无异样,才递给许思颜。

而许思颜只看一眼那信函上的字迹,便微一眯眼,迅速启信观阅。花解语又在落泪,梨花带雨般纤弱无助。

她道:“这是我刚从泾阳侯回到北乡郡时接到的雍王的信。他必在我身边安插了耳目,竟知晓我曾去了泾阳侯府,并猜到可能会对太子不利,竟派人飞骑送来这封信。我直到看了这信,才晓得我父亲死得多冤,我这七年,又过得多冤!”

许思颜瞧着许从悦的亲笔信,已经越看越心惊。

燕安郡从未出现过大股盗贼,花解语之父也从未渎职。

他只是不同意慕容继贤和同僚们滥杀村民充作山贼邀功的主张,才被灭了口。

许从悦查花解语身世时发现疑点,后细细查该才渐渐得知因由。因这事关系皇后母族,他并没有声张;又因那时花解语已被退回慕容继贤身边,眼看着她与慕容继贤一副情意款洽的模样,怕她懊恨痛苦,遂不忍将此事说出。直到他险被当作许思颜刺杀,又见花解语助纣为虐图谋对许思颜不利,终于忍无可忍给花解语来了信。

两人曾有过一段情事,后虽分开,花解语依然对他颇是恋恋,很快便选择了相信他。

“若论军中那些肮脏事,罪女之前也曾听过,却从未想过我父亲竟也是他们往上攀爬的牺牲品!想起以身侍贼这许久,罪女羞愧无地,立誓要寻机报了此仇。谁知那厮恶贯满盈,犯到太子手上,想来也已到了末日,再不需要罪女费心。想想罪女这些年屈身侍仇,自甘堕落,委实无颜立于天地之间,故而起了轻生之念。”

手间信函字迹秀拔有力,许思颜一眼便能认出是许从悦亲笔,知她不曾撒谎,遂问:“如今呢?解语姑娘打消轻生之念了?”

花解语又深深叩首,“救醒罪女后,沈姑娘问罪女,我在这世间当真一无所恋了吗?罪女便不由地想起雍王殿下…与他相处的两个月,是罪女一生里最开心的日子。他担忧太子,闻得这边出事,必不放心,多半会亲自赶来相探。若得再见他一面,罪女死而无憾!”

许思颜捏着信,好久才能评判道:“好个多情的…贱人!带下去!”

人间世,江湖无日不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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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解语给羞辱得泪水簌簌而落,却再不敢多说一句,捂着脸被侍卫带了出去。璼殩璨晓

而许思颜直到她不见了踪影,才皱眉道:“叫人看着些,别再出点什么事,叫雍王不痛快。咳,尖嘴猴腮,生得妖妖娆娆…从悦怎会看上她了?”

成谕在旁听了,无语地看他一眼,再不晓得该如何评判主人的眼光。

若这样的都不算是美人,泾阳侯那堆艳妾美婢都堪比夜叉狗熊了。

沈南霜忧心忡忡,低声道:“太子,此事不会真与泰王爷有关吧?玑”

许思颜不答,沉吟片刻才吩咐道:“慕容继贤等人先不用审了,叫人先行将他们秘密押送回京。咱们先在这边等着小眠和木槿,待他们过来会合了,略歇一歇也预备回京吧!只怕…这一路太平不了呢!”

被他囚禁的江北官吏并非伏虎岗那些刺客可比。

他们知道的太多,一旦嘴被撬开,必定牵扯极大啊。

既然关系到了某些人的身家性命,狗急跳墙将是意料中事。

吴帝许知言诸兄弟中,老大许知文早逝、老三许知澜因罪被黜,现在就数老四许知临资历最高,份位最尊,又有个深受皇后宠爱的世子许从希。

可以想见,若是太子带了证人顺利回京,泰王很可能身败名裂,多年苦心经营顷刻毁于一旦;可若太子遇刺,在别无皇子的情况下,帝后极可能会选择和他们最亲近的侄儿许从希为嗣子。

说不准许从希继位后,那位泰王叔父也能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呢!

许思颜沉吟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握起,捏紧。

这时,他的心口忽然悸了一悸。

没来由地,就那么惊悸了下,仿佛乍遇到危险之事时的毛骨悚然,偏又觉不出那危险从何而来。

沈南霜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太子,怎么了?”

许思颜定定神,抬眼看向窗外。

黛紫衣衫的垂泪女子早已不见,依然是山青云白,阳光明媚,一枝枝凌霄花开得鲜艳夺目,媚色逼人。

许久他才道:“没什么。成谕,今夜轮班值卫,加强戒备。再吩咐魏非调一支兵马过来,驻于别院附近,随时候命。”

“是!”

成谕应了,却又有些疑惑,“太子,这里是庆将军的别院,周围防卫还算森严,莫非…还有什么不妥?”

许思颜让沈南霜帮自己添了茶,慢慢地喝了两口,待香味萦入肺腑,心头渐渐沉静,才道:“并无不妥。但此地虽幽静雅致,却三面环山,方便庆南陌调兵保护,也方便有心人奇兵来袭。虽说如今燕安、北乡一带大体已在咱们掌控之下,但到底是慕容继贤他们管辖了十余年的地盘,难保不会再生出点别的什么事来。还需有备无患才好。”

成谕领命,忙去寻魏非等商议不提。

沈南霜悄然去寻花解语,却见她又在房中把玩她的箜篌。

她容色慵懒,神色散淡,箜篌在漫不经心的弹奏里铮淙而响,潺湲如泉水般柔滑地荡过心尖。

沈南霜便疑心方才看到的那个泪痕满面哀哀求恕的女子,是不是自己花了眼。

抑或,这时候是她花了眼。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人,才走了进去。

“解语姑娘,原来你所求的,并非太子怜爱?”

花解语明眸一闪,似两丸黑水银轻灵游动。

“若无太子怜爱,他怎肯将我送回雍王身边?”

她轻笑,“沈姑娘不会觉得我敢痴心妄想打上太子的主意吧?太子府里现有个皇后的侄女为侧妃,厉害专宠早有耳闻;旁的莺莺燕燕也不少。便是我不惧她们,也得想想那太子妃吧?不知道京里那些人为何个个把她当作了傻子,只从泾阳侯府那手段来看,嘴上手上都来得,再加有皇上宠爱,部属忠诚,哪个敢小瞧一点半点的,只怕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身份微贱,太子也未必放在眼里,又何必贴过去给自己寻不自在?”

沈南霜不由地很真诚地接过话去:“也是。雍王殿下温和知礼,才识出众,最难得能对姑娘情深意重,实在是姑娘足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花解语的眸光便柔软得宛若要化开,纤纤玉指轻轻划于箜篌丝弦之上,幽幽道:“雍王与太子兄弟情深,必定赶来相会。到时还需麻烦沈姑娘多费心,劝说太子成全了我们才好。”

沈南霜见她心思不在许思颜身上,愈发觉得安慰,拍着她的肩道:“放心,我瞧着太子那神情,对姑娘虽有些不满,但瞧在雍王份上,必不会为难你;我再从旁说上几句,自然没有不成的。”

花解语嫣然而笑,“如此,便先谢过姐姐了!若是由太子将我赐给雍王,想来他再不好将我退回了吧?”

她将一个小小瓷瓶交给沈南霜,舒了眉眼悄声道:“我也祝姐姐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北方天凉,早已收了簟席。

太子铺床展被更衣沐浴等事,从来不放心别人做的,自然由沈南霜亲力亲为。

几缕粉末自她指间飘落,无声无息地跌入锦衾被褥之间,再轻轻一抖,便如风入清波,再不留半丝痕迹。

“此粉末,是孤情花的粉末所研。孤情花需以殉情而死的少女血肉浇灌长成,本是苗家练制情蛊的材料。太子尊贵,不可能钟情一人;何况宠之所集怨之所集,沈姑娘只需太子动情牵挂即可,没必要用那凶猛之极的情蛊,稍稍借助孤情花的威力即可。”

“咱们先以杜仲、百草霜、千年健等甘温之物令太子服用,取其益中补气、舒经通络之效;如今沈姑娘已喂其服下,刚引我去见,瞧着他已气脉流畅,到了最适宜接纳孤情花之时。这瓶孤情花粉里,有沈姑娘上回给我的发丝燃尽后的粉末,彼此混合十二个时辰,已深具灵性。沈姑娘可将其撒入太子卧具中,如今太子气血流转比寻常快,将更易吸收孤情花药力。”

“药力不会太凶猛,太子待你可能看来和平时并无差别,旁人也看不出任何异状来。但天长日久后,你自然会发现,太子身边就是有再多的女人,他始终还会把你放在心上。”“知道吗?雍王之所以始终记挂着我,便是因为…我在他送我离开的前一晚,在他身上下了孤情花粉。当时他虽能理智地送我离开,可隔了四年,他还是没能忘了我,甚至,为我至今不曾娶妻…只是我和他之间身份委实相差悬殊,他顾忌多多,终不曾丢开他的家国抱负从慕容继贤那里夺回我。”

黛紫衣衫柔软地飘拂着,仿佛一株妖娆盛放于箜篌后的紫色曼陀罗,艳媚而神秘。

只那样曼声轻笑着,已见柔情绰态,袅袅生姿。

沈南霜出神地听着她的话,心神也似随之飘摇不已。

以她的家世,当然不可能指望太子对她宠擅专房。

否则别说是太子妃或慕容氏,便是帝后听闻,也不会饶过她。

她也不愿许思颜沉溺女色而丢开国事,让她背负红颜祸水的罪名。

能让他心里有她而不失分寸,正是多年来她孜孜以求的梦想。

而这孤情花粉,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许思颜这夜睡得很不好。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居然梦到了小时候在宫里的情形。

那时父亲尚是锦王,昭阳宫里住着章皇后,一心谋立亲生的豫王为太子。锦王和四岁的锦王世子许思颜颇受当时的景和帝宠爱,可景和帝同样宠爱着章皇后所生的豫王。

那时,他只知道他的母亲是锦王妃慕容雪,时不时怀抱着他出入后宫。

除了向景和帝请安,她还时常带他去吉淑妃宫中。

那时,吉淑妃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总是仪态大方,端庄温雅,可偏偏在无人之际会拉着慕容雪的袖子哭泣,拜托她暗中照顾那个没断奶便被迫远远送走的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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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江湖无日不风波(四)【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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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指着中宫方向,叹道:“若皇上执意只听那位的,只怕咱们也无奈。鴀璨璩晓”

吉淑妃道:“我自然会竭力相助锦王。话说,近日我已找出那位在我宫里安插的眼线了,待将她拔去,行事会更方便些。”

“拔除她的眼线?那自然好,顺便回击她一记罢!”

慕容雪瞧向怀里的小世子,美丽端雅的笑容忽然有些诡异。

小思颜懵懂看着母亲,完全不懂得那笑容背后到底暗藏着什么珀。

不久后的某日,她带他去吉淑妃宫里,有陌生的宫女奉上了糕点。

慕容雪挑出其中一样,亲手送到他口中。

正是他最爱吃的,何况小孩子家正长身体,他咬了一口尝着不错,正要大口吞吃时,却被慕容雪夺下晚。

她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微笑道:“虽然好吃,但你近来老喊牙疼,这甜的可不能多吃!”

她另夹了咸点心给他,温柔地哄着他。暖暖的怀抱让他阵阵犯困,只想打瞌睡,却被腹中尖锐的疼痛逼出一身的汗,立时哭叫起来。

很疼,真的很疼,疼得他听不清慕容雪惊怒地传召御医、清查奸细、禀告皇帝等种种事宜…

恰到好处的毒量,让他还能白着小小的面庞忍着腹痛清醒地回到父亲身边。

那一天,正是他的亲生母亲夏欢颜和萧寻成亲后第一次到访锦王府的日子,恰见到他被章皇后派人毒害成那副模样…

连只知埋头医理、从不干涉政事的夏欢颜,都被迫接受了这样的认知:如果豫王继位,章皇后掌权,小世子和他的父亲,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隔了十八年,许思颜仿佛又中了那毒一般,腹中疼得如烈火般烧着,且那火焰迅速向四周扩散,烧向四肢百骸。

血液像煮沸了一般,翻涌着,奔腾着,让他又疼又热,再也忍耐不住,奋力大叫一声,猛地坐起了身。

卧房中尚亮着盏灯。

小小的一盏,才如黄豆大小,是预备他起夜时用的。

因他坐起得用力,引得帐幔猛地飘动,豆大火焰便暗了一暗,险些熄灭。

竟然不是梦,不是幻觉。

他真的浑身不适,血液真的在奔涌。

所过之处,连每一处毛孔都似在燃烧,仿佛正吞吐着火焰。

可他踉跄扑到妆台明镜前,却只见自己肤色如常,连一丝火星也看不到;只有往日清明冷静的眼眸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泛着鲜血般的暗红,幽沉得如来自地狱鬼府,令他看起来狂乱得接近疯癫,哪还有身为皇太子的沉着尊贵?

“来…来人!”

他高喝,却已去翻随身锦囊,颤抖的手指好一会儿才摸出个玉瓶来。

因早先已安排近卫轮值,此刻周少锋正带人在门外候着,闻声忙奔进来,见状已失声叫道:“太子!”

许思颜明晓得必是中人暗算,将玉瓶递给周少锋,哑声道:“茶!”

周少锋会意,看那玉瓶内装的是清心静气的药丸,连忙倒出两粒送到许思颜唇边,旁边则有近卫匆匆倒了茶奉上。

沈南霜心中有事,始终不曾睡熟,闻声已披衣赶来,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这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外面喊杀声四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许思颜咬牙整了衣衫带人奔出房去瞧时,一时尚不见敌人从何处杀来,却见几处火起,借着风势呼呼卷来,飞快燎向了这边房屋。

许思颜努力逼自己保持清醒,怎奈眼前一阵阵模糊,连那黑暗里狰狞的明黄火焰都看不清晰,耳边沈南霜等人的呼唤时远时近,连脚下都似时高时低…

“太子,太子!”

成谕奔过来,叫道:“太子快随咱们突围,庆南陌有部将哗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