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更觉羞臊,呻吟一声,却连头都钻到衾被里去了。

许思颜俯身抱了抱鸵鸟似的蜷在被窝里的妻子,这才笑着起身,唤秋水等入内侍奉木槿更衣。

楼家别院。睍莼璩晓

楼小眠负手立于池边木槿花畔,看向那新近重修的屋宇,神色有些恍惚。

茉莉走近他,为他披上一件雪白裘衣,柔声道:“公子,这寒冬腊月的,别站在风口里,恐怕着凉。”

楼小眠拢了拢裘衣,应了一声,指尖抚了抚身畔枝叶落尽的木槿,一时却未动。

茉莉道:“宫里仿佛又有消息传回来了,仓叔正在处置。奴婢才识浅陋,不能为公子分忧,但公子有事不妨回屋里与仓叔商议商议。”

楼小眠点头,缓缓转身向屋内走去,却已握拳放到唇边,低低地咳了几声。

阴阴的天,正缓缓飘落雪霰。

几片雪花擦着他的面颊飘过,竟与他的脸色不相上下辂。

都是那般洁白晶莹,清冷脆弱。

茉莉匆匆将鎏金珐琅暖炉放入楼小眠怀中,又将暖盆挪得近些,才去为他倒热热的茶时,郑仓果匆匆步入。

“公子,皇上果然找到了龙吟九天琴,听闻今日送给皇后了!”

楼小眠将手捂于暖炉之上,淡淡笑道:“真可谓有志者,事竟成。当年曾有传闻,说此琴斫成之日,天边有惊龙乍起,直冲九霄,钦天监都道是大吉之兆,故取名龙吟九天。前朝末帝携琴出逃,犹恐此琴为取而代之的帝王带来祥瑞之气,竟将此琴殉葬。他大约料不到后来有位皇帝千方百计打听到他坟茔所在,只为开棺拿了这琴讨他娘子欢心吧?”

郑仓摇头,“都亡国了,还能有什么祥瑞之兆?照我看大凶之兆才对。且皇后如今有孕在身,拿这殉葬的东西去给她,也是不妥。”

楼小眠蹙眉,“神鬼之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皇上大约不信这个。且前儿他忽然遣王达去了一次慈安寺,在那里做了七天道场,想来便是为此物祈禳,便有不祥,也该化解了吧?绀”

郑仓明知楼小眠不愿皇后有所闪失,暗叹一声,继续道:“不知皇后有没有和皇上提起过公子身世了?说来奇怪,谢韶渊已经来过京城,皇上应该有所疑心,为何从不曾和公子提过?”

“从未提过…那才可怕。”质若冰雪的手压于暖手炉上,手指因用力终于泛出一丝血色,却愈得掌腕际的苍白削瘦。他沉吟道:“从青州楼渭生的部属,到肃城楼渭山的孀妇、子女、仆役,无一不被细细查问过。谢韶渊若不是有所发现,必定不会亲自回京。皇上已经开始疑我,却不知他猜到了多少?”

“既疑公子,为何还让公子高居左相之位,始终毫无罢免之意?”

“因为我始终站在他那一边,不遗余力替他铲除异党,力保皇权。他不需要深究我是不是楼渭生之子,只需知晓我在全力辅助他,把建功立业的希望放在他身上,便够了!”

郑仓懊恼道:“先皇向来不喜公子,咱们原该更警惕才是。被人暗查了这许久才发觉,也是咱们太不小心了。如今便是皇上相信公子来自南疆,对大吴并无异心,终究是公子欺君瞒上,便是不加追究,心中也难免是块疙瘩。”

楼小眠抚着涨疼的额,说道:“最要紧的是,南疆那边要赶紧安排好。上回顾如初被跟踪,很可能被跟踪到了余春山附近,指不定连你当年的真实身份都已暴露。若南疆能确切证实我的身份,或能去除皇上疑心。”

郑仓忙道:“公子放心!十余年前南疆数十部落火拼,好几个部落就此灭绝。且那边瘴雨蛮烟,人烟稀少,隔了那许多年,还有几个人知晓当年之事?算来皇上在南疆出世,最熟悉的必是沉修法师所在部落。而我等早已安排停当,如今那里应该无人不知有位神秘公子这几年一直暗中设计复仇之事吧?”

楼小眠点头,“我们安排得较早,或许能够瞒天过海。不过谎言到底谎言,若细细追查,难免留有破绽。只盼皇上找出这破绽之前,我已能顺利抽身退步。”

郑仓静默片刻,低低道:“公子若此时抽身,当可万无一失。”

楼小眠眸寂如潭,泠泠在他面上扫过,接过茉莉奉上的热茶轻啜,再不置一辞。

郑仓知他执拗,再不肯改变主意,只得叹息一声,躬身告退。

楼小眠低头看着茶水里自己的影子,淡色的唇苦涩地弯了一弯,黑眼睛里已有雾气朦胧。

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骄傲

虽说身子一日沉似一日,但随着孕吐等症状的消失,木槿精神大好,照旧处理宫中事务,闲来或与许思颜琴瑟相和,说笑嬉玩,或邀约几个贵夫人入宫叙话品茶,话语间自蕴机锋,无非为她和他共同的大吴天下。

许思颜早在不动声色间又将瑶光殿及附近殿宇清理一遍,并多多安插侍卫明里暗里保护,倒也不惧有人再动手脚。

许从悦、楼小眠见状也过来探望过两回。

许从悦带来的依然是葵瓜子,这回足足有十二三斤。

木槿看见他捧来的那一大包便有些犯愁。

“前儿的九斤…咳,分了不少给英王妃、苏贤妃她们,可如今还有三四斤,已经不如先前脆香了。何况皇上说吃多了上火。”

最重要的是,许思颜担心她口干上火,看她嗑时,只要手边闲着,哪怕正传人商议着事儿,也会顺便替她剥剥瓜子。

木槿向来不稀罕旁人代剥瓜子,只是万乘之尊的夫婿亲手剥的瓜子,怎么着也得给上三分颜面,万万推拒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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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许思颜剥瓜子的速度倒是练出来了,只是看着渐渐堆成小山的瓜子壳,未必嗔着许从悦多事。睍莼璩晓

他大锅蒸炒得快,可这一粒粒剥着,未免太过艰难。

许从悦见木槿嫌弃,却也有些犯愁,“本待再送对八哥给你,可如今皇后的瑶光殿啥好玩的没有?我再费心找,必定也找不出比这边更好的八哥来。”

木槿忙将瓜子令人收了,笑道:“八哥便算了吧!前儿不知哪里的官儿送了对绿鹦鹉来,一大早喳喳吵个没完,虽没猫儿吃它,也被我送给庄婕妤了!”

庄婕妤便是那位差点被嫁给浪荡公子的庄紫陌。

苏亦珊将她接入宫中相伴后,不久木槿便依着苏亦珊的心愿,晋封她为婕妤。

庄紫陌得正三品封诰,纵然无宠,有皇后与贤妃撑腰,这辈子衣食无愁,且地位颇尊,再也不用庄夫人来操心烦忧她的亲事了。

许从悦见木槿收下,桃花眼底这才秋波流漾,满意而归。

木槿滴汗,便觉自己这般成日家吃着,产下娇儿后多半会厌倦葵瓜子,从此少了桩人生乐趣,真是大大糟糕攴。

楼小眠则是带了独幽前来求见,毫不讳言自己的目的,“听闻皇后也得了一把好琴,想与皇后探讨探讨。”

许思颜明知他蕴了几分比试之意,也便一笑应允,令人引入。

木槿见他过来,倒也欢喜,即刻拿出许从悦的葵瓜子相赐,“这可是雍王亲自炒的,万金难买,可比楼大哥的独幽值钱多了!”

楼小眠苦笑,“皇后有了龙吟天下,从此便不把独幽看在眼里了么?”

木槿笑道:“我怎敢瞧不上独幽?这些日子弹着龙吟天下,虽觉得声音古厚宽广,清越明亮,但和独幽比,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许思颜睨她,“便是从排名论,龙吟也比独幽高罢?难不成那些古代名家反不如皇后懂得品鉴欣赏?辶”

木槿摇头,“并不是说龙吟不好,而是觉得二者气质不一。要不,我和楼大哥齐奏一曲,请皇上品鉴品鉴?”

许思颜剥着瓜子,懒洋洋道:“不如我先跟你合奏一曲,再和小眠合奏一曲,大家细品品?”

总之,他不能白担着醋相公的名号,木槿无论如何不能和除他以外的男子合奏…

木槿倒是不以为意,笑盈盈地一边说话,一边已令人将锦瑟取来,向许思颜示意。

许思颜遂接了锦瑟,笑道:“好,朕便用锦瑟为你们相和吧!”

楼小眠忙起身道:“臣不敢!不如臣用锦瑟,请皇上、皇后分别取二琴试音吧!”

许思颜莞尔,执了他手道:“小眠也忒外道了!一个是朕爱妻,一个是朕知己,偶尔琴瑟相和,正见得夫妻、兄弟情义,何需计较那许多?”

楼小眠迟疑了下,雪色面庞才弯过一缕温温笑意,俯首道:“臣,遵旨!”

知己也罢,兄弟也罢,终不能忘却君臣之道。

许思颜幼年便被立为太子,更注重于文韬武略、帝王之道,于琴棋书画虽有涉猎,但并不痴迷,更未下过功夫。直至近来木槿得了龙吟九天,时常抚琴为乐,这才妻奏夫随,在音律上用了些心思。

他生父母俱是此道高手,他的天分也高,此时虽以一把相对平庸的锦瑟为两位手执绝世古琴的音律高手相和,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锦瑟音沉浑饱满,古琴音清越冲和,两相交织,听来闲舒都雅,翩绵飘缈,若鸾凤和鸣,若骊珠迸溅,令人心旷神怡,物我两忘。

一时住了手,犹有琴音绕梁,久久方歇。

木槿悠然回味良久,方才回过头来,向听呆了的秋水等人问道:“好听么?”

“好…好听!”

“我弹得好听,还是楼相弹得好听?”

“都好听!”

“呃…”

好吧,只要能弹得出曲子来,在他们看来都算是好听了。

木槿转头看向许思颜。

许思颜已走至楼小眠的琴案边,拂动琴弦,细细倾听分辨,然后笑道:“木槿,你若觉得小眠的琴好,不妨和他借过来赏玩几日。”

楼小眠的脸便黑了黑,然后一勾好看的唇角,“皇后的龙吟天下,古雅淳厚,自有种与众不同的雍容大气,不愧是天下第一琴,独幽其实不如远甚。”

许思颜笑意潺潺,“独幽诚如其名,幽独孤傲,至清至澈,其高远超逸,又非龙吟可比。”

楼小眠连连逊谢,“孤僻向隅,目无下尘,到底小家子气了,怎好与龙吟天下的万千风华相比?”

看着彼此礼让,彼此恭维,不知情的以为这对君臣抑或知己不知怎样谦逊和谐,木槿却已快笑出声来。

许思颜分明是觉出独幽亦有些不同凡响之处,立时打算重色轻友,把独幽坑过来讨好娘子了…

楼小眠面上不说,心底只怕已将“昏君”二字骂了几百遍了吧?

木槿不胜同情,牵一牵许思颜袖子,掩了唇悄声道:“罢了,别为难楼大哥了!你不介意当个欺负臣子的昏君,我还不想当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呢!”

许思颜便鄙夷地打量她,“你想当红颜祸水,也需有足以倾国倾城的容色…你有么?”

木槿不以为意,笑眯眯地勾了勾许思颜线条优美得无可挑剔的下颔,说道:“我没有,但我夫婿有。让我夫婿去倾国倾城,我倾了我夫婿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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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颜黑了脸,盯了眼她日渐隆起的小腹,思量着能不能找个碰不着她肚子的体位,好好打她几个屁股,看她还敢不敢这般张狂,居然敢爬他头上取笑了…

楼小眠似松了口气,果断转移了话题:“听闻雍王前年在城北的醉霞湖置了间大宅子,背山临水,颇有古风。睍莼璩晓可惜这一两年接二连三有事儿,倒也不曾有机会去欣赏欣赏。不过二月里他家那位长袖善舞的花大姑娘寿诞,雍王特地发帖请了许多精擅音律的能人异士过去,到时高手云集,必定会很热闹。攴”

木槿顿时眉目蕴光,“那样的聚会,大约很长见识。”

许思颜已道:“你别打出宫的主意。若实在喜欢,朕可传那些音律高手入宫,单独为你奏乐歌舞,如何?”

楼小眠忙道:“臣也觉得到时龙蛇混杂,再高超的歌乐也无法静心欣赏,所以并不打算去。”

木槿便觉得楼小眠这日是特地过来给她添堵的。

她瞥向独幽琴,考虑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真的坑过来玩几日,也给他添添堵。

楼小眠何等机警,再不敢比什么琴,连忙起身告退迥。

许思颜大笑,吩咐了明姑姑等好生看顾皇后,便起身与楼小眠一同离去,“朕正要去涵元殿处置政务,正好同行。”

待出了瑶光殿,许思颜向后看了一眼,身畔随侍立时乖觉止步。

便只余了二人并肩而行。

许思颜轻笑,“木槿长的真的像你那个死去的小今妹妹?”

楼小眠身躯一顿,面色已微微泛白。

许思颜已转了个弯,走向旁边长长的回廊。

日色渐斜,长廊迤逦,碧瓦雕梁光彩射目,皇家贵气咄咄逼人。

楼小眠的面庞愈发白得近乎透明。

留心查看前后再无一人,楼小眠忽急走两步,奔到许思颜跟前跪下。

“求皇上恕臣欺君之罪!”

许思颜并不叫他起身,只淡淡道:“冒用楼家少子之名那么多年,你欺瞒的,何止君王一人!若非察觉宫外正有人盘察你的身世,只怕还会继续欺瞒下去吧?”

楼小眠微一阖目,将独幽置于一旁,深深叩首,“臣有罪!臣自七岁九死一生自尸骨间爬出,便一刻不敢忘却自己是谁,却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让旁人知晓自己是谁。义父待臣恩重如山,臣却瞒他至死,臣…罪在不赦!”

许思颜负手而笑,“罪在不赦?你明知我与木槿夫妻情深,故意通过她的口让朕知晓你并非真正的楼家少子,无非是揣度朕离你不得,盼朕念着素日之情将此事囫囵掩过吧?”

楼小眠面色愈白,唇边都已浅淡失色,额上更有大颗汗珠滚落。他沉默片刻,低声道:“皇上英明!罪臣…的确如此打算。皇上素来宽厚,待罪臣尤其宽仁,故而罪臣心怀侥幸,盼皇上恕过罪臣。”

许思颜道:“你若真心觉得不该欺瞒朕,该早与朕坦白才是,而不该等朕查到你身上才通过皇后之口辗转说出。”

楼小眠勉强笑了笑,“楼家少子之名更方便罪臣行事,若无人揭穿,罪臣原不愿说。承蒙皇后青眼,向来待罪臣不薄,罪臣也的确思量着,从皇后口中说出,若皇上龙颜震怒,皇后或可代为周旋,让皇上稍息雷霆之怒,罪臣逃过严惩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许思颜眉目一挑,“那你猜,今日朕可打算严惩于你?”

楼小眠垂首,“罪臣不敢妄揣圣意。”

许思颜轻笑,“当真不敢妄揣,今日焉能得此高位?”

楼小眠狼狈,额上汗水滴落亦不敢拭,只苦笑道:“皇上没在大殿之上公然责问,却在闲叙后引罪臣至此处,应有宽容之意。只是罪臣若有半点欺瞒或应对不当之处,只怕明年今日便是罪臣死忌!”

许思颜叹道:“你倒是知趣!却不知你身边那个郑仓又是什么来历,如何与你相识,又为何助你?还有,真正的楼家少子,如今又在何处?”

“回皇上,郑仓原是我父母旧日至交,逃出重围前,有部属曾代我飞鸽传书求救,故而他能及时赶来,恰在最后关头救了罪臣一命。”

楼小眠顿了顿,嗓音又低了几分,“那时,罪臣因冬日藏匿水中躲避仇人,已经冻坏了筋骨,后来强撑着在雪地里爬行,更将身子彻底毁坏。调理一年有余方才勉强恢复,只是找了多少大夫都说,如我这般的,只怕天不假寿。”

许思颜微微动容。

楼小眠又道:“我活得艰难,待人便也狠毒。真正的楼家少子贫病交加,性情庸懦,我并不觉得他活下去有太大意义,故杀而代之。”

“你…够狠!”

“皇上宽容重情,难免有小人欺之以方;连皇后亦是口硬心软,正需要罪臣这样的狠毒之人代君立威!”

许思颜心头猛地一跳,日夜悬记着的纷杂诸事顷刻撞入脑中。

慕容氏的跋扈专权,太后的口蜜腹剑,甚至沈南霜亦被他顾念旧情放了一条生路,可怜木槿明明恨之入骨,看在他的份上竟也由得她呆在德寿宫内安闲度日…

他素有大志,再不容大权旁落,早已诸多安排。

可真到动手之际,面对母后的眼泪和舅父母们的哀求,他真下得去手吗?

雪刃寒,惊破烟花云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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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或许,你说的有理。睍莼璩晓回去把你真实履历和离开南疆的前后经过详细写来给朕。”

他看向楼小眠罕见的失态模样,终于笑了笑,“嗯,密奏即可。楼家少子的确更便于行事。”

堂堂天朝自然容不得异域之人担当重任。楼小眠必须家世清白,最好能有前朝丞相那样的深厚背景,才可能得到百官拥护,继续担任左相之职。

他转身欲走,低头瞧见放在地上的独幽琴,弯腰便抱起,轻笑道:“你既利用了木槿一回,拿这琴送她赔罪也不为过吧?”

说毕,许思颜携琴便走。

楼小眠刚松了口气的面容立时失色,膝行向前两步欲要阻止,却又不敢,那等待说不说心痛欲死的神情便甚是精采。

许思颜走了七八步,才转过身来,竟是一脸的戏谑,“说什么心狠意狠有决断,却连一张琴都舍不下!”

他将琴置于一旁玉阶,大笑着离去,口中兀自说道:“皇后敬重你尤甚于敬重我,大约也不会忍心夺你所爱。罢了,罢了,便宜你了!但愿你…”

他转瞬走得不见踪影,后面的话再听不清晰。

楼小眠站起身,走过去慢慢捧起琴,隔着琴套抚摸那冰凉的琴身攴。

他的神色再不见狼狈或惶恐,却慢慢转作冬夜寒风般的萧瑟和凄凉。

“小今…送你,怎能送你?独幽独幽,一世幽独…得此琴者无一善终,我岂能害你?”

他这般微不可闻地低吟,却将那不祥的独幽紧揽于怀。

那一瞬间,他素衣随风,憔悴如雪。

一世幽独,终为独幽所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