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摇头,“别拿独幽给他陪葬,用龙吟九天吧!我不想楼大哥死后继续一世幽独。”

郑仓怔了怔,立刻接过了龙吟九天。

如楼小眠那等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琴。若无更好的选择,只怕宁可一世幽独也会守着他的独幽。

但龙吟九天比独幽更好,且是木槿所赠,想来他弹奏起来必定会多出几分欣慰和欢喜。

待将龙吟九天小心缚好,郑仓才问:“你把琴给了公子,那你呢?”

木槿红着眼圈看郑仓背上的骨殖包袱,轻轻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弹琴了!再也不会了!”

知音逝,朱弦绝。

从今后,应只梦里见;愿来生,再与君相逢。

奏一曲,阮郎归。

郑仓策马而去时,木槿已策马奔上了一处高坡,遥遥相送。

附近空旷,她看着马儿掀起的黄尘一路往北而去,握着缰绳的手满是汗水。

楼小眠和她说过的身世恐怕有一大半是真的,除了他的家乡。

他不是南疆人,而是北狄人。

他不是通敌叛国,而是无法背叛那个曾把他的家族伤害到极致的北狄,始终在艰难地图谋着家庭的复兴。

若发生于十八九年前,她甚至可以猜出,他可能的姓氏。

当年,北狄被吴蜀联军击得大败,举凡依附左相金柬的,大多被逼得无处容身。其中最有实力、也最可能东山再起的,无非是金、支、竺、都等几大家族。

最可能的,当然是金氏。

木槿虽然对北狄朝政不熟,也听说过当年金柬得以权倾朝野,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得益于他有个极得居峌王宠爱的女儿。

计算年龄,金柬之孙差不多就该楼小眠那么大。那么,他的姑姑指的必定是金妃。

金妃的确在金家失势的同时被贬斥,但其后发生了什么,便无人知晓了。

当她是金妃时,她会因为她是王妃而受关注;当她被贬斥,她不过微贱的罪臣女儿,谁又会关注她的生死存亡?

还有,小今…

难道是金妃所生?她…真的死了吗?

那样炎热的天气,木槿背上居然一阵发寒。

目光再转向另一边,意外地看到了旌旗飘飘刀戟林立的大队兵马,她眯了眯眼睛。

那边已有随行的蜀兵飞奔过来,高声禀告道:“皇后娘娘,我们国后娘娘来了!”

他的声音里掩

饰不住的喜悦,神情间明显松了口气。

难怪,他们寥寥十数人,保护的却是大吴皇后再加刚出世的小皇子、小公主,有个一点半点的闪失如何了得!

木槿精神一振,返身拨转马头。

“走,去见五嫂!”

木槿策马奔回石屋时,郑千瑶已经到了,正含笑抱着小朗,并指点身畔侍女先将小晴抱进一个崭新的摇篮里。

转眸见到木槿踏出,郑千瑶一双大眼睛已经笑得弯了起来,忙将小朗交还稳婆,行礼道:“千瑶见过皇后娘娘!”

木槿忙抢上去挽住,还礼道:“五嫂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拘礼?叫我妹妹就行。瑚”

郑千瑶面如银盘,唇似点樱,肌肤如璧,却又泛了健康明泽的辉芒,有种发于天然肌理中的气度光彩,果然与木槿颇有几分相像。

但她举止稳重,眉眼柔媚,不似木槿清贵灵秀,疏旷不羁铄。

二人叙话已毕,郑千瑶便邀木槿前去蜀军营帐。

她笑道:“听得近日之事几度惊魂,幸好上天护佑,得以化险为夷,母子无恙。我这边已经赶着派人去回禀皇上,请皇上不用太急,回头到蜀营和妹妹相会即可。”

木槿明知北疆动荡不安,此地亦不宜久留。只是瞧着地上楼小眠卧过的茵席尚在,琴音也似在耳边回荡,人却已在化作一堆枯骨,心下潸然不已。

又问萧以靖状况,郑千瑶眉间才闪过一丝忧虑,说道:“他先前传回消息,只说并无大碍。但他的性情妹妹也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他哪肯说自己伤势沉重?待要派人前去查探,只听说是在北狄境内,又不晓得具体位置在哪儿,这两日委实让人忧心。”

木槿忙道:“那地方母后带五哥和我去过一次,我倒还记得路线,回头我把具体地址画给五嫂吧!”

郑千瑶展颜,“那么,千瑶便先谢过妹妹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和国主虽做了四年夫妻,却常常聚少离多,到底比不得你们兄妹十余年情谊。比如太后养病于谯明山,我竟是在太后故去后才知道的。”

木槿眸光一闪,“哦,我也是太后临终来到吴都寻找皇上,这才听说了前后因由。父亲行事向来自有主意,连五哥也未必知道的。”

郑千瑶点头,坦然笑道:“也对。是我多心了!”

目前曹弘、盛从容、谢韶渊等吴蜀大将都在代郡、朔方城附近激战,这一带暂时还算安全。

郑千瑶闻得吴蜀联军已占得上风,也无意前去凑热闹,只和木槿商议着,先找有水源处安营扎寨,等许思颜前来接走木槿,便会先行返回蜀国。

萧以靖重伤,形势不明,她必须赶回蜀都安定人心,不宜再留在江北。

后来找到的水源处,居然还是在之前那处栎树林附近。

木槿瞧着熟悉的栎树林,想着那几日的生死惊魂,恍如隔世。

郑千瑶贵为国后,虽随夫来到江北战场,萧以靖到底不肯令她受苦,所携物什倒还齐全。郑千瑶早令人为木槿布置了帐篷,将自己所用之物匀了一半出来,又急令人去预备婴儿所用之物,并唤军中大夫为木槿诊脉并开药调理,生恐她这几日受惊产子,落下病根。

木槿见她行事细致周到,想来五哥得她照料,也必事半功倍,心下又是感慨,又是欣慰。细听蜀军上下风评,对这位国后亦是敬重有加,连青桦、顾湃等木槿近卫冷眼看了半日,都是赞不绝口,庆幸蜀国得此贤后。

木槿虽未复原,但得了大归元丹及随身药物助力,到底已无大碍遂命近卫预备了祭礼,带着一双儿女过去祭奠许从悦。

“黑桃花,我来看你了!”她将美酒酹于坟前,叹道,“再也吃不着你炒的葵瓜子了,真不开心。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很爱你炒的瓜子。”

才不过三四日,许从悦坟上已经有了几茎新萌的碧草。

木槿扶着那墓碑,眼前又是他桃花水眸欲语还休的模样,不觉又红了眼圈,“我知道这边孤单,你再忍耐一阵,很快,很快皇上便来了,他会带你回家…吉太妃虽被遣送在宫外,但我们也没有为难她。以后,就让她自己选择未来的生活吧!若她愿意,皇上和我会送她终老。对不起,没能让你们母子团圆。”

身后已传来郑千瑶温和的声音:“妹妹果然情深意重,想来许公子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吧?”

她缓缓走来,亦斟酒以酹。

木槿叹道:“这几日,我连失挚交好友…都是因为救我。”

郑千瑶挑过襁褓上挡风尘的细纱,看一眼侍女怀中熟睡的小朗,劝道:“妹妹别想得太多。别的不说,便冲着皇长子,他们的付出都不算白费。”

木槿摇头,“我宁愿他们晚一两年出世,也不想付出这样的代价。”

郑千瑶道:“妹妹这主意可错了!皇上年富力强,听闻宫中亦有其他妃子受宠,如妹妹这般…还是尽早生下皇子为好。”

木槿正去抱小晴,却听她话里似另有所指,不觉皱了皱眉,“早生晚生,也只有我生的才是皇家嫡子。若他真敢宠爱其他妃子,我也不会贱到靠孩子去拢他的心。”

郑千瑶咳了一声,“对,妹妹是皇后,是皇后…”

她几番欲言又止,才道:“听闻皇上亲征,吴军士气大振,昨日已经收复代郡。虽说那边还乱着,但皇上听说妹妹产下皇子,已经快马赶来,预计夜间该到了吧?到时妹妹可以和皇上好好谈谈。”

木槿“哦”了一声,目光淡淡扫过她。

郑千瑶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走向那边扎营的地方。

周围很静,偶有鸟儿啁啾,便能听得郑千瑶踩着枯枝败叶渐行渐远的步履声。

步履声渐不可闻时,却传来郑千瑶隐约的吩咐:“月影,去把我帐篷里书案上的那只密匣收起来…对,就是皇上寄给国主的密信…”

木槿把玩着小晴细软的小手,头也不抬说道:“青桦,听到没?去把那密匣拿来给我。”

青桦愕然,“娘娘,那个应该是国主之物吧?这是让属下去…”

“偷”字总算没说出口。

木槿道:“五嫂把放的地儿都告诉我了,若不去拿,她岂不失望?”

青桦一凛,目测了下郑千瑶和他们的距离,果然觉得她应该是故意的。

再看向木槿时,却见木槿遥望远方悠悠流云,慢慢道:“其实,我也想知道皇上到底和五哥说什么了…”

青桦是木槿诸近卫之首,家世清白,身份不低,活了二十多年没做过贼。

好在郑后与木槿的帐篷相邻,帐篷附近的守卫兵不少来自蜀宫,原就认得青桦,也没想过防备他。于是青桦借口娘娘让取样东西,光明正大地走入帐篷,拿到木匣后坦坦荡荡走出来,送入木槿帐篷。

片刻后,木槿回了帐篷,然后一直没再出来。

近卫和侍女都在外面守着,里面只有她和她的一双儿女。小晴、小朗偶尔哭几声,但很快被安抚住。

其间青桦、顾湃进去过一回,又很快出来。帐篷内看起来风平浪静,毫无异样。

郑千瑶站在树影里远远看着,已有些神思恍惚。

依稀记得,刚刚嫁入太子府,她满是初为人妇的喜悦和羞涩,尽责地打理着他们的府第,不时四处监察府中下人做得可有不周不到之处。

书房外,她便听到了里面的侍女在议论。

“咦,这画的不是我们太子妃么?”

“对啊,虽然不是很像,但这眉眼画得可还真灵动,快要活过来似的!”

“那咱们去拿给太子妃看?”

“好啊…”

这时,却有早几年的侍女慌忙出来阻拦,“不行!”

“姐姐,怎么了?”

“这…这画的不是太子妃,是…是公主,木槿公主…”

郑千瑶在门外听着,一颗心忽然便沉了下去,然后忐忑。

聚少离多,但萧以靖给了她足够的权限去掌控太子府,随后是整个后宫。她有机会看到萧以靖陆陆续续画的好些画像。

从七八岁的不解事小女孩,到十四岁嫁人时圆嘟嘟的娇俏少女,始终都是萧木槿,萧木槿…

他待她极好,却从未替她画过一幅像。

而如今,他更为木槿奔波沙场,直至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萧木槿,那是…我的夫婿!”

郑千瑶遥望向夫婿目前所在的方向,眸中有浅浅泪影闪过,却很快消逝。

她缓缓踏向木槿的帐篷。

黄沙冷,自歌自舞自开怀

木槿执笔在手,正安静地画着什么。小晴和小朗都在她身畔的摇篮里,一个睡着,一个正伸着懒腰自己玩,很是乖巧。

郑千瑶走过去,笑问:“妹妹在画什么呢?瑚”

木槿道:“画小晴、小朗的模样儿。”

郑千瑶纳闷,“妹妹画他们做什么?”

目光转处,已看到案上被丢在一边的密信匣子,下边还压着封信函。信封上的字迹大半被挡住,一时看不出是谁的,只是看着并不像许思颜寄来的那一封铄。

木槿继续在画着,边画边低叹道:“但凡父母,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便是没法在一起,也盼着能时常看到孩子的模样吧?”

郑千瑶道:“那是自然。”

低看头时,木槿落笔俊逸,果然已经画出了两只襁褓。

只是木槿于诗书上向来懒惰,画画上更不曾用心,襁褓线条不过简单勾勒,待勾勒到脸庞眉眼,更需细致功夫。她便看着一双小儿女的小脸儿犯愁了。

不过画了两个圆圆的脸部轮廓,木槿便搁了笔,叹道:“其实画了也白画。小娃娃家一天一个模样,若有三五天不见,连我这当娘的都未必还能认得出。”

她拿指头碰了碰小朗的脸,笑道:“你看他们,刚生出来时多丑!现在总算长得好些了!”

郑千瑶微笑,“刚生出来都这样,脸儿跟小老头似的皱巴巴。长到一个月开外,那皮肤才能转作白净幼嫩,看着就讨人喜欢了!”

木槿向往,“哦,那时应该会很漂亮。”

郑千瑶将那画儿一端详,提起笔来描上寥寥数笔,便见婴儿面庞眉目俱全,生动可爱,已跃然纸上。

木槿赞道:“五嫂果然聪慧过人,果然画得好。只是这眉眼是不是太美了些?不像我的娃娃啊!”

郑千瑶微笑道:“听闻皇上英秀非凡,小皇子、小公主如能妥加照料,日后自然也会生得极好。”

木槿问:“五嫂这是…在替我这俩孩儿忧心?”

郑千瑶扫过桌上木匣,低叹道:“何止我忧心?皇上宠爱妹妹,国主心疼妹妹,哪个不忧心?妹妹悄悄叫人拿走皇上密信,应该…也知道了吧?”

木槿将那张画丢到一边,蘸了墨,随手又在纸上涂画着,慢慢道:“五嫂同样心疼我,想让我知道,我自然也知道了!可那又怎样?即便我亲生父母是山野大盗、边疆流民,我就不是蜀国的公主、吴国的皇后了?”

郑千瑶不觉摇头,“若真是山野大盗、边疆流民,倒也不妨。自古以来,出身贱藉的皇后都有,何况妹妹是先国主、国后亲自抱养膝下的,谁敢说三道四?可若妹妹的生父,就是令吴蜀两国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狄王…”

她的声音已渐渐低下来,“若真能轻易化解,皇上为何将你送回蜀国?国主又为何亲自出征?我原以为妹妹深明大义,早就该看得明明白白。”

木槿笔尖顿了顿,眼底微微嘲讽,“我深明大义,所以就该懂得收敛锋芒,以免得罪那些胡说八道的大将?最好退位让贤,躲到那些大将耳目之外,静待风声过去再祈求我曾经的夫婿接我回宫?嗯,皇上新晋了大将之女为贵妃,到时我的位置是不是得和现在这位贵妃换一换,以平息那些大将莫名其妙的不满?”

郑千瑶苦笑道:“恐怕那些不满和怨恨算不得莫名其妙。妹妹想想,这一回广平侯叛乱,北狄入侵,全仗军中将士抛洒热血平叛杀敌,连蜀国将士都有多少人断送在狄人手中…可吴国皇上却娶了主谋者的亲生女儿为皇后,蜀国国主也百般维护仇敌的女儿,叫那些大将怎敢放心为主上效命?皇上信里可写得明白呢,苏世柏已经知道皇后身世,并直指皇后早有预谋,要凭藉皇子成为继位君王的机会,把大吴的天下变成北狄的天下呢!”

木槿低着眼睫,继续持笔游走,眉间已显出一丝无奈,“五嫂,你可看出皇上和五哥是怎样打算的?”

郑千瑶柔声道:“他们自然一心为你打算。皇上迫于压力,才将你暂时送回蜀国,以求苏世柏、谢韶渊等人继续效命;国主也赶紧出兵,希望逐走狄人,尽快平息此事。”

木槿笔下已画出了一支木槿。木槿花的花瓣简洁,正与木槿洒脱随意的画风相符,看起来倒还不赖。右上方空白处再添几片花瓣,画面便愈发灵动,似能觉出风过树梢,吹得花枝乱颤,花瓣飘零随风。

她似对那飘开的花朵甚感惆怅,盯着那花瓣叹息了一声,“于是,五嫂认为我应该听他们安排,别辜负了他们的心意?”

郑千瑶道:“若妹妹安心留在翼望山,安有今日之祸?便是两个孩子,也不必没出世便经历这许多波折。”

木槿眉眼不动,唇角勾了一勾,“也是哦!难得糊涂一回,也许对大家都更好。横竖楼小眠在劫难逃,我来不来,都没能救下他一条性命,反搭上了从悦和其他许多部属性命,当然不如憋着一肚子的疑惑在冀望山等着,还可免了目前两难境地,对不对?”

郑千瑶背着光,面庞的线条愈发显得优美柔和,“最重要的是,可以不让妹妹最亲近的人担忧焦虑。为了能让妹妹的身世瞒天过海,他们早已费尽心思,如今…你五哥不用说了,我只盼他能无恙归来;而皇上一边要堵住大将们的嘴,一边要对付狄军,一边还得为妹妹悬心…”

木槿眼底如融了细碎的水晶,淡淡莹芒闪烁不定,“哦,可我也曾在回雁坡剿杀过大股狄军,这还不够证明我对吴国绝无异心吗?”

郑千瑶道:“若苏世柏等先入为主,或暗存私心,只怕并不足以说服大吴将士。毕竟,血统在那里,而且…妹妹的生父,着实不是寻常人物,叫人如何放心?”

木槿便惆怅笑起来,“于是,现在看来,我倒两面不是人了?我杀的居然是和我一样血统的狄人;而大吴将士还未必领情,也许还会看成狄人的苦肉计,为了得到大吴的广袤天地在放长线,钓大鱼呢!”

郑千瑶感慨道:“自然皇上、国主绝不会这么想。只是生于帝王家,或嫁入帝王家,总有太多身不由己。妹妹二者兼备,想来感受比我更要深切许多。”

木槿抬眸,“皇上这封信,说了我的身世,以及苏、谢诸将的知情和猜疑经过,也说了会暂时将我送回蜀国,一则避免要紧关头大将不安,二则避免我查问楼小眠下落查到些什么,或被有心之人刻意告诉些什么…倒也没提过皇上和五哥下面如何打算。”

郑千瑶道:“此事来得仓促,国主也只草草跟我提过。苏家抓了这个把柄,又有女儿在宫里为妃,焉肯就此罢休?早晚会将皇后身世公诸天下,逼皇上放手。到时连小皇子都难免受牵连。所以国主曾和我说,与其坐等他人算计,不若生下小皇子后,便将小皇子送回吴国交苏贵妃抚养。”

木槿听若未闻,却又提起笔来,竟快速在木槿花的左边空白处画了四个椭圆形的圈儿。郑千瑶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问道:“妹妹在画什么?”

木槿道:“画着玩儿。五嫂继续说,妹妹我洗耳恭听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四个椭圆圈儿里又各画了一个圆圈儿,却真的像在画着玩儿了。

郑千瑶细查她神情,觉不出其他异样,只得继续道:“苏贵妃无子,苏家必定把未来押在这个孩子身上,绝对会保他,而不是倒他。等小皇子立作太子,羽翼渐丰,不怕苏家从中作梗,便可迎回妹妹了…妹妹若怕回蜀宫被人闲话,有国主和我在,尽可以留在翼望山,或住到别的行宫,好好休养几年再回吴国做你的富贵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