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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色冷笑,终于调头望着他,“你在说你自己?”

章中凯被她一呛,却也不生气,只是浅笑。

“你说得对。我喜欢你!同样也喜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令人发指。确实够令人发指的,死了那么多的人!

微微翘了一下唇,占色没有对他的“示爱”有半点反应,只是嗤之以鼻。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哪怕现在她明显已经沦为了阶下之囚,可她抬头挺胸的样子,还是孤傲得像一朵清冷高贵的苍鹰,让人不敢直视。哪怕她即将被人踩在脚底,还是有本事表现得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这就是占色。

抿了下干涩的唇,她各扫了两个男人一眼,淡然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点,唐瑜的这笔账,我应该记在你们谁的头上?至于其他的狗屁喜欢,麻烦你们带着去见鬼吧!”

“当然,是我。”

章中凯却是没有否认,直接了解的承认了。

不过,每次提到唐瑜的时候,他的表情都不那么自在。

毕竟,唐瑜是这个世界上,实实在在用真心对待过他的女人。

尽管他不爱她。却也知道,她是真的爱过他。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严战上前一步,扫了章中凯一眼。一张清俊的脸上像是上了一层细釉,在灯光下有着与往日不同的色彩。从进屋一开始,他的情绪就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这还是他开口讲的第一句话。

啪!

一道刺耳的玻璃破裂声,让他敛了眉头。

占色挑衅地将茶几上的杯子拂到了地上,冷笑地看着他。

“准备带我去哪儿?!”

微微一眯眸,严战面色沉静,“到了地方,你会知道。”

“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们走?”

“你有选择吗?”

回视着他的眼睛,占色不反驳,说出来的话却很固执。

“如果你要用我来对付他,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她的声音很轻,语调也很平缓。像是对怎么处理她的结果毫不在意。可听入两个人都了解她的男人耳朵里,却知道这些话里代表的意思和情绪。

严战不轻不重的一笑,“你以为呢?我带你去还能做什么?”

占色也是不紧不慢地盯着他,讽刺地挑高眉头,笑了起来。

“看你的表情,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不管真笑还是假笑,占色的笑容向来很好看,总会给人一种百花绽放眼前的美景。严战欣赏地勾了一下唇角,再走近一步,伸手揽了她的肩膀。

“你总是对的。”

肩膀上的大手传来的热量,让占色不自在地打了个寒噤,身体扭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两个大步,腿弯刚好撞在了茶几边沿。

“嘶…”她吃痛惊呼。

章中凯刚想要伸出手去扶她,严战就已经抢前一步,蹲身下来看了看她的腿,索性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外面走去。

“怀着孩子,还是多注意身体比较好。”他的声音,压抑而低沉。

占色抿着嘴装死人。

一双手指死扣在手心里,心底一阵阵发寒冷笑。

严战脚下一顿,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一样,低头看了她片刻,缓缓地凑近她的脸,盯着她呵气一般,淡淡说。

“占色,人识时务,比一味反抗会活得更舒服。”

男性独有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脸上,让占色的脸刹那一红,那一种别扭感从呼吸里很快往身体四肢蔓延,让她整个人僵硬在他的怀里像一块儿大石头。

“我现在对你还有用,不是吗?你又能把我怎样?”

低笑了一声,严战将她紧扣在怀里,俊美无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难以窥测的笑容,在这一间唐瑜用爱情妆点过的新房里,在那流光一般温馨的灯光下面,他的唇角,带出了一抹难以描绘的美感来。

“很对。你很有用。所以你乖乖的,我自然不会伤害你。”

“恰以为,你的行为,已经是伤害了。”

“哦?”严战笑,“你觉得我该怎样做?”

占色不是傻子,她相当清楚目前的处境。也知道,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路不多,她不是能飞檐走壁的女英雄,不是暴力压抑的对手,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王道。

想了想,她果然不再动弹了,只是安静而平淡地说。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她想要避开与他肢体接触的表现太过明显,严战冷笑着目光暗了一下。

“爵爷!”章中凯适时上前。

“怎么了?”严战眸子淡淡扫向他,一张清冷的俊脸上,情绪掩藏得极深,就连章中凯这样善于察言观色之流,一时间也无法猜透他真正的心思。

“不要伤害她。”瞄了占色一眼,章中凯满脸真诚。

占色冷哼着,差点儿笑出声儿来,继续对他嗤之以鼻。

而严战却抿紧了嘴唇,似乎想了许久,直到一双幽黑的眸子深邃得再无温度,才将占色缓缓放在地上,淡淡地说,“我会处理。”

这样的回答,相当于没有回答。

章中凯愣了一下,大概察觉到了他的不悦,皱起了眉头。

“我合作的条件从来都只有一个。我要这个女人。”

抿着冷冷的唇角,严战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额外的表情,只是拿眼睛扫了一下因被当成了商品而面带讥诮的占色一眼,轻轻勾了一下唇。

“再说。”

淡淡的两个字说完,他拉着占色的手大步往外。

章中凯随后跟上,眸底一片阴暗,情绪沉沉。

一道儿走出卧室,通过短短的玄关,占色一眼就看见了跟着严战前来的好几个高大而壮实的黑衣男人。当然,她也见到了斜倒在沙发上被陈姐看管着的孙青。

她果然还在熟睡中,完全不知道被自己的战友摆了一道。

占色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拽住了严战的衣袖,一张掩藏在长发下的小脸上,多了一抹请求的味道。

“放了她。”

三个字,她说得有力,严肃。

严战微微一低头,目光落在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几截葱白手指上,缓了下情绪,他才笑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为什么每一次,你首先想到的都是救别人?”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朋友。”

“朋友?”在嘴里淡淡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严战眉头蹙得有点儿寒冷,他没有再去观察占色什么表情,只是扭过头去,对陈姐使了一个眼神儿。

“一会儿放了。”

陈姐从占色出来开始,一直都低垂着脑袋,闻声儿这才抬起眼睛来,一不小心就与占色目光里那一抹嗜杀对上,立马就又重新埋下头去。

“我知道了,爵爷!”

占色察觉到了她眼睛里的愧意。

可是,有什么用呢?

轻蔑地鄙视了她一眼,占色看着孙青熟睡的苍白面孔,默默地道了一声“珍重”,然后跟上了严战的脚步。而严战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出了门儿,手指才若有似无地在她手心里轻挠了一下,声音小得也只有她才能听见。

“占色,如果有一天我遇了险,你会替我求情吗?”

占色手指微微一曲。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严战握住手,他的掌心还是那么干燥温暖。可是,那一种被旧日假象给蒙蔽了的感觉,让她对与他手心交缠特别的反感。

紧蹙着眉头,她甩不开他的手,只能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来。

“在今天以前,我肯定会。”

严战的眼睛里有刹那的惊喜,而她笑容敛住,却继续补充。

“可今天以后,就算你死在面前,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手指紧了紧,严战的目光,慢慢黯淡。

“很好。”

一行十来个人没有人说话,鱼贯出了红玺台。

占色心知人家这样有计划的掳她,根本没有什么抗拒的意义。所以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大喊呼救,只是一只手轻轻护着肚子,一只手任由严战紧攥在掌心里,强压下心底涌上来的难堪与羞辱,默默地低着头,不敢轻易让自己和孩子涉险。

汽车启动了,穿梭在城市的夜空里。

不知道目的的,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占色目光不经意瞄了一下手腕上的玉十八子,一直缩在车座里,没有吭声儿。

其他人,也没有说话。

整个人车厢,她好像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

“累了?”

严战坐在她的身边儿,侧过身来,态度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伸出了手臂来,将她整个儿圈在了怀里,还掌了她的后脑勺往怀里按了按。

“困了就睡一觉吧。听说孕妇很嗜睡?”

占色整个人僵硬着,两只爪子攥得死紧。

鼻腔里,充斥着他身上干净清浅的气息,一种像极了木兰花的清幽香味儿,非常好闻,好闻得她的心底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的害怕。或者说,从她得知了爵爷和蝙蝠其实就是严战的那一刹那,除了心头的失望之外,她一直没有过太多的恐惧。

要说最多的情绪是什么?

只是,恨!

说不上来恨什么,大概就像被亲人背叛了一样的感觉吧?

可是,他背叛她了吗?

她仔细一想,又好像真的没有。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甚至他对她的那些好,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认为而已。谁又能说,他不过一早就是为了利用她呢?

“小幺,你还是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哥哥。”淡淡的,严战突然说。

想什么就来什么?

哪里还有什么狗屁的兄妹情谊?

占色一弯唇,“只怕我无福消受。”

她语气里的情绪不多,疏离感却十足。

严战似乎浅浅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回答她。

可是,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样的一个被胁持的夜晚,在一个不知道去向的汽车上,她疲惫的孕期状态竟然让她支撑不住,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无力动弹之下,她窝在严战的怀里,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睡的速度之快,让她事后想起来都匪夷所思。

那感觉,好像压根儿就不是陷入了狼窝,而是回了自家的床上一样。

“她睡了?”副驾上的章中凯,回了下头。

“嗯。”严战回应着,见她的脑袋垂下去了,稍稍替她调整了一下,才环住她丰腴的腰身,替她摆出了一个更加舒坦的位置,默默地阖上了眼睛。

章中凯瞥了他一眼。

“刚才有一些话我不方便说。现在她睡着了,咱们也可以放到明面上来了。爵爷,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我当初同意加入你们的计划,条件就是要她。”

严战顺了顺占色的头发,眉间隐隐有一层郁气。

“你不用提醒我。这件事,你该知道,我做不得主。”

“哦,那谁可以做主。”

看了看怀里的女人,严战突然苦笑,“她自己。”

章中凯什么人?透过外象看本质那可是个中高手,虽然严战表面情绪不多,可语气里那一抹淡淡的失落,又怎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对,你是做不了她的主。可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主。收好了心,免得到时候在老爵爷面前,大家都难看,你说呢?”

严战面上无风无浪,眼神微微一眯。

“你来管我?”

“我自然管不了你,不过君子重信。”

“你是君子?”严战撑了下额头,唇角隐隐有嗤意,不过,下一秒,他的话又绕了回来,“我跟她的关系,你该知道的。”

章中凯眼角微微一扬,语带讽刺。

“对,我要是不知道,能任由你这么搂着他?可爵爷,你就算是她的表哥又怎么样?古时候表哥表妹那可是天生一对,谁能保证你没有别的想法?或者说,你敢说你现在真没有别的想法?毕竟,她确实是一个能让男人恨不得倾其所有也要夺到手里才甘心的女人,不是吗?权少皇如此,安东华如此,我如此…你,又能例外?”

严战一个浅浅的勾笑,脸色有些难看。

“章中凯,在我们的整个计划里,并没有人让你杀那么多的人,可你已经违约了,凭什么要求我来遵守约定?”

“哈哈…”章中凯突然大笑,“这么说来,你承认对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我更得提醒你了。爵爷,你千万不要忘了,如果说我章中凯没资格跟她在一起,那么你顶着一个表哥的三代血亲头衔,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枉想了。”

目光凉了凉,严战没有说话。

只是他圈在占色腰上的手,狠狠紧了紧。等他的目光再落在倚在身上那一颗脑袋时,全身更是有一种虚脱般的乏力感,整个大脑里空荡荡地不着边际…

章中凯说得对。

其实最没有资格的人,就是他自己。

“爵爷!”

司机突然插入的一个声儿,让严战的思维从游离中清醒过来。

“什么事?”

“背后有尾巴。跟了好久了。”

扫了一眼,那一辆红色的SUV映入了眼帘时,严战眉心一皱,“不用管她,加快速度,甩掉她就行了。”

“是!”

司机一脚油门儿踩到底,一前一后两辆车飞速越过街道。

而章中凯看向后视镜的眼睛狠戾了一秒,弯下了唇角。

*

占色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不是往常总让她纠结的噩梦,没有半点凶险与恐惧。

在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古朴的依兰,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骑在爸爸的脖子上,让爸爸领着她迎着风奔跑。一会儿又坐在爸爸的腿上,听爸爸给她一字一句教她读《弟子规》。

爸爸总是很严肃,而她却时不时开心地仰着脸,调皮地扯爸爸的头发,拿软软的小手儿,故意去揪爸爸青幽幽的胡茬,然后,还不听话地故意撒娇耍浑…

梦里的时光很美好。

美得她都不想再醒过来。

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她和爸爸的感情一直很好。爸爸喜欢一板一眼的严肃,可他骨子里却很是宠爱她。比如他明明说了不许她吃糖,可是每次她一撒娇,他都会乖乖投降。

“小幺,只一颗,只准吃一颗啊?”

她委屈,瘪着嘴巴哭,他就摇头叹息,“那两颗行了吧,就两颗,不许再多了。”

小奸计得逞的她,总会抱着爸爸的脖子哈哈大笑。

“爸爸,你真好,我最爱你了。”

不过,梦里那个不省心的奸滑小人儿,却也懂得去讨爸爸的好,替他捶腿捶背,每一次都能逗得爸爸哈哈大笑。

那个时候爸爸的笑容,其实并不常见。

所以,把爸爸逗笑在她的潜意识里,就是一件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是…

爸爸哪儿去了?

哽咽了一下,灵堂上那一幕不经意印入了脑海,爸爸的嘴角滴着血,抱着妈妈的骨灰盒,他们两个人就那样长埋在了那个修建得像一个幽雅庭院的墓地里,再也不会带着她去玩,不会任由她赖在怀里撒娇了。

“爸爸!爸爸!你不要走…”

她大喊着醒过来,发现自己满头冷汗。

惊愕地瞪大眼睛,她环顾着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刺眼地照在屋子的大衣橱上,斑白的光影让她有一种不知世事的感觉。而这样的天气,与她睡过去之前的京都三月天,明显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是哪里?

第一反应,她首先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好好的,她的孩子还好好的。

长长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她才警觉地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而大床所在的房间虽然不是太宽敞,可陈设却不像普通的人家,设计得特别有异域风情,而它的整洁程度,也完全不像一个被囚的人该有的待遇。

占色苦笑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多想,门开了。

进门的女人对上她的眼睛,也是一愣。

不成想,居然又是一个熟人。

她正是上次在严战别墅里见到的女人——杨梅。

想到那一天晚上,关于她被“蝙蝠”带走,杨梅与严战两个人的“精彩表演”,占色突然觉得特别地想笑。那个时候,她怎么就能那么轻易的相信了他呢?在严战的房子里,严战会任由她被人带走,而毫不知情吗?

当然,那个时候,他说被杨梅下药也说得过去。

可仔细一想,整个过程太完美了,完美得天衣无缝。如果她仔细考虑一下,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的。说到底,还是她太过轻信。

“你醒了?”杨梅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回答,转身又走了出去。

大约五六分钟左右,伴随着一道有力而熟悉的脚步声,严战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他冷抿着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拿一双幽黑的眼睛扫向她。

只一眼,占色浑身都绷紧。咬了下牙关,她好不容易才吐了一口浊气。

“严战,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

严战没有马上回答,挥手让杨梅先退下去,他才像往常一样,先过来替她倒了一杯温开水,默默地坐到床沿上来扶起她来,离题八百里地说,“喝点水润润喉,你睡得太久了,等一下再吃东西。”

睡很久了?

为什么她会睡了很久?

握住温热的水杯,占色揉着太阳穴,望向窗外大炽的光线,不喝水,再次问。

“我问你这是哪儿?”

见她犟上了,严战牵了牵嘴角,好脾气地就着她的手,把水塞到她的嘴边儿上,脸色轻松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