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眼朦胧地从饭桌上抬起头:“陈伯,有没有酒啊?我想喝酒!”

“有,有!”陈伯从柜子里找出一瓶茅台,“这是我儿子上次给我买的,藏了几年,一直舍不得喝。今天就陪你喝两杯!”

“老头子,你的心脏,不能喝酒!”陈伯母在旁边劝说。

“喝两杯,不碍事。”陈伯好这杯中之物,被老伴强制戒了大半年酒,正好趁机解解馋,“再说大过年的,哪能不喝酒?”

他给自己先满上,又给陌桑倒了一杯,招呼着:“来,我们干掉这一杯!”

陌桑看看陈伯母担忧的脸色,不敢动杯子:“陈伯,您真的没问题?”

“傻丫头,别担心。”陈伯举起杯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哪能骗你?”

“喝吧喝吧。”陈伯母也笑着说,“老头子今天高兴,就遂了他的意!”

陌桑心头一热,举起杯子,一口气干了。

这是她第一次喝茅台,浓郁醇香,口感很好。

“味道怎么样?”陈伯笑眯眯地问。

“很好喝!”陌桑匝了匝嘴巴,唇齿留香,“真不愧是国酒!”

“那就再喝一杯!”陈伯又给她倒酒。

“好,再干!”陌桑毫不含糊,又干了一杯。

“慢点慢点,这样喝非喝醉不可!”陈伯母赶紧给她夹菜,“小秦,别光喝酒,吃点菜,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水煮鱼。”

咦,老人家咋知道她喜欢吃水煮鱼?

“小丫头,还敢喝吗?”陈伯也干了自己的杯中酒,挑衅地问,“这可是高度白酒。”

“喝!有啥不敢的?”

两杯酒下肚,陌桑豪气上来了,她撸起衣服袖子,站起身:“陈伯,我先干了!”

她牙一咬,又一杯下肚。

就这么一气喝了五杯,陌桑开始觉得天旋地转,不要说站了,连坐都坐不稳。

“喝,再喝!”她嘴里嗫嚅着,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夜醒来,陌桑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一定是陈伯两老把她抬回了家。

唉,几天前还发誓不喝酒来着,今天又喝醉了。难怪夏萋萋说她是“逢酒必喝,喝酒必醉,醉酒必睡”。

陌桑睡意朦胧,慵懒地翻了个身,伸手打到了身边的人…

她的身边怎么会有人?陌桑扭过头看到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眸子璨若寒星。

“哇!”她吓得什么似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三更半夜的,你见鬼了?”对方嘀咕了一句,将床头灯拧亮。

确实是见鬼了!否则她怎么会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叶尘薰!”她的声音分贝丝毫没有降低,“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叶尘薰揉了揉眼睛,“晚上摸黑回家,发现自己的房间里竟然躺了一个烂醉如泥的女人!”

“这是你的房间?”陌桑诧异地问。

“你说呢?”叶尘熏笑了笑,表情很是诡异,“秦陌桑,你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摸错了房间吧?”

念大学时,她曾经做过一件轰动全校的糗事。为了应付四级考试,她在通宵阅览室里看书至午夜两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回宿舍。

历史系女生少,女生公寓宿舍又紧张,便将她们安排在了男生公寓的最后一幢。这些宿舍楼长得一模一样,她困得睁不开眼,糊里糊涂进了前面一幢宿舍楼,上到二楼,推开门,见到一张床就爬了上去。

醒来时,一室灿烂的阳光。她莫名其妙,自己床头墙上什么时候贴了一张罗纳尔多?那只粉红色的公仔兔呢?正狐疑之际,有男生推门进来,看到她坐在进门的床上,表情惶恐至极,立刻“砰”地一声关上门,过了半晌,又将门打开。

“喂!”陌桑连忙掩住自己半露的胸口,拼命缩向床的角落,“你怎么跑到女生宿舍来了?”一边在心里埋怨看门的阿姨玩忽职守,太不像话,竟然让男生一大早就溜了进来。

“拜托,你看看清楚,这是男生宿舍!”

陌桑环顾一下室内,完全陌生的房间,对面桌上堆着一叠高等数学书。她明白过来,差点昏倒,自己昨晚竟然走错了宿舍!

难怪男生刚才的表情那么奇怪,换了谁都会吓一跳——一推门,猛然看到男生宿舍床上坐着一个美女,鬓发零乱,媚眼如丝,玉体横陈,酥胸半露…

“我的妈呀!”陌桑大声尖叫,立刻从床上滚下来,落荒而逃。

幸亏当晚,那张床铺的主人没有回宿舍,否则会有更不可思议、无法弥补的事情发生!

这个笑话,迅速传遍了全校。只要她走在校园里,就有男生暧昧地互相挤眼睛,调侃说:“这就是那个半夜上错床的女生!”

为此事,陌桑羞愧难当,好长一段时间没脸见人,连死的心都有。

现在往事重提,她仍狂想扁人,气急败坏地说:“姓叶的,你敢再提一个字,我就把你从床上踹下去!”

“你搞清楚,这是我的床,应该是我把你踹下去才对。”叶尘薰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这真是你的床?”陌桑不得不再问一遍,“那你和陈伯他们是什么关系?”

“秦陌桑,你看看墙上的照片,就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陌桑定睛看过去,对面墙壁上挂着几幅照片,除了叶尘薰的单人照,还有全家福,仔细看,是陈伯夫妇和叶尘薰的合影。

“陈…陈伯陈伯母是你的…”她张口结舌。

“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是他们的独生儿子。”叶尘薰慢悠悠地接过她的话,

陌桑头皮发麻,感觉后脊梁凉嗖嗖的。唉,这世界怎么这么小?

“不对啊。”她半晌回过神,“你姓叶,而陈伯姓陈,他怎么会是你爸爸?”

“谁规定儿子就一定要跟爸爸姓?”叶尘薰不屑一顾地扯了扯嘴角,“我随我妈姓叶。”

“哦。”陌桑咬着嘴唇,下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突然发现,现场的气氛实在太暧昧了——她穿着叶尘薰的男式睡衣,坐在他的床上,而那个在梦中意淫了N年的男人就躺在她身边:桔黄色灯光下,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深黑的瞳仁幽邃地凝视着她,性感的嘴唇慵懒地勾着,颀长英挺的身躯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她不知不觉联想起A片中的情景,下一步该怎么做?猛扑上去,扯开他身上的衣服,来个生吞活剥,霸王硬上弓?

一时间,热血沸腾,眼神迷离,满面红晕…

“秦陌桑,你流口水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如愿以偿

奶奶刚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陌桑非常伤心,每天起床都要流几分钟的泪。因为再也没有人温柔地叫醒她了。

秦牧云提出让女儿搬回家去住。陌桑不肯,厂区离学校实在太远,她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路上。另外,她始终不习惯管晏娅以外的人叫“妈”,想象不出能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女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夜里,一个人躺在那间空荡而陈旧的老宅子里,陌桑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这屋子里有奶奶的气味。她一定在天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顾楠每天都会来看她,帮她补习数学。两人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但始终跨不过去。在陌桑心里,更愿意把顾楠当作哥哥,一个邻居家的哥哥。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

刚才还是万里晴空、艳阳高照,转瞬间阴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街坊邻居们急急忙忙收着晾在外面的衣被。顾楠也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关书房的窗户。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从半空劈下,惊雷在天地间弥漫的雾气中一声声炸响。

突然想起,陌桑奶奶有一次同他聊天时说:“桑桑这孩子最怕打雷了,7岁那年,她亲眼看见一个小孩被雷劈死。”

顾楠给陌桑家拨电话,连续拨了三遍,一直没人接听。刚才明明看见她骑单车从他家门前经过,应该放学回来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轰隆隆…”又一记响雷。顾楠随手拿了把伞,一头冲进雨中。他去敲陌桑家的大门,依旧无人回应。

“陌桑,你在家吗?”顾楠大声地叫,回答他的,只有嘈杂而喧嚣的雨声。

大门紧闭,他绕着院墙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处比较低矮的地方。他一咬牙,攀了上去,再纵身跳下来。

顾楠生性文弱,运动不是他的强项,攀墙更是平生第一次。动作难免笨拙,落地时摔了一跤,雨伞丢在了墙的那一边,浑身上下都淋湿了,很是狼狈。

顾楠顾不得许多,走进漆黑的屋子,提高嗓门:“陌桑,我进来了!你在哪里?”四下里非常安静,他不由有些心慌,绕到厅堂后面,顺着唯一的光源,推开了陌桑卧房的门。

“陌桑,是你吗?”他颤声低唤,无法控制心脏瞬间剧烈收缩。

他看到了陌桑,她正躲在书桌下的狭小空间,低头抱着双膝,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窗帘严严密密地拉着,不露一丝缝隙。小台灯和屋顶的白炽灯都亮着,照着她天生卷曲的披肩发。

“陌桑?”顾楠伸手去拉她,没反应,也不肯抬头。再靠近,他看到她黑发间露出的耳机,也听到了耳机里传出来的摇滚乐。

他轻轻摘下她的耳机,说:“开那么大声,你想把自己震聋啊?”

陌桑缓缓抬头,顾楠在那张苍白透明的脸上,看到了无助怯懦的表情。他明白了,她是想用音乐遮盖雷声。

“你害怕打雷?”

她迟疑半晌,微微点了下头,仍旧不说话。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秦陌桑,竟然也有弱点!”他刻意用嘲讽的语气。如果能引得她开口说话,应该就不会那么害怕。

果然生气了!陌桑猛地推开顾楠,伸手去抢他手里的耳机:“讨厌,把耳机还我啦!”

“如果真的害怕,就去我家吧。我爸今晚不在家。”

“不去!”陌桑倔犟地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话音刚落,窗外又一声惊雷炸响。她一下子扑进了顾楠的怀里。

18岁的少年愣住了,面部表情僵硬,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秦陌桑,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人家害怕…”毛茸茸的脑袋更加往他怀里钻。

顾楠看着她雪白的头顶心,暗自好笑。然后,小心翼翼圈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用下巴磨蹭着她蓬松柔软的卷发。

天生的卷发,仍像他4年前初见时一样可爱。但是,怀里这个女生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不再是大饼脸,胖乎乎的像个肉球。她的脸迅速瘦削下来,变成了标准的瓜子脸,五官越来越清丽,身形也变得苗条。

在青春期荷尔蒙的催化下,毛毛虫悄悄蜕变着,化作了美丽的蝴蝶。

“陌桑,别怕,有我在。”他温柔地说,心里却有些淡淡惆怅。

美丽的蝴蝶,终有一天会飞走吗?

虽然我想要陪着你,却知道,你一直等的那个人不是我。

过了一个月,高考开始了。

顾楠放弃高考,他被保送到了S大。大一时,他每个月都会给陌桑写信,唠唠叨叨说一些S大的生活,并且不要陌桑回信,怕耽误她复习。

陌桑也确实没空给他回信,她太忙了,忙得天翻地覆,每天除了看书学习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高三,她完全变成了一架麻木的应付学习和考试的机器。

那年寒假,她几乎都在补课中度过,早出晚归,和顾楠只见过一次面。就是那次见面,顾楠告诉了陌桑一件后来改变她前途和命运的事情——叶尘薰也在S大!

叶尘薰不但在S大,而且一如既往地优秀着,大一新生就进了学生会,加入了学校的篮球社团,代表新生在开学典礼上作演讲…

“还有,他…他有了女朋友。”

陌桑的情绪一点点低落下去。

“他的女朋友叫祝采茴,也是学生会的成员。他们在所有场合出双入对,一起主持晚会,一起演话剧,大家都说他们很般配。”顾楠一反常态,絮絮叨叨地扯着八卦。

“那你呢?”陌桑强装笑颜,开玩笑地问,“顾楠,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知道的,我一向没有异性缘。”他盯着她,轻声说,“不像叶尘薰,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女生追捧的对象。”

的确,叶尘薰处处受人瞩目,似君临天下。而她,不过是卑微的女子,于三万里外的城墙下仰望着他。

但是,能够远远地望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陌桑在课桌右上角刻了一行小字:“努力一点,就离他近一点。”她已经决定了,要考上S大。

那是全国闻名的重点高校,以她的资质和成绩,不十二分的努力,怕是只能以参观者的身份出现在S大。

接下来的一个学期,陌桑非常刻苦拼命。她的数学实在太差,常常半夜做数学题做到哭。但哭过以后擦干泪水睡一觉,第二天起床,她又自信满满地去迎接挑战。

陌桑只想再次见到叶尘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他将来的人生有没有自己参与。

那样的盲目而又坚定。这便是爱情。

也只有爱情,能让一个怯弱毛燥的女孩变得坚强、隐忍、沉静,即使有泪,也是幸福甜蜜的泪水。

大概她的诚心感动了上帝。高考时,陌桑再次超常发挥。

18岁,在和叶尘薰天涯相隔了4年之后,她终于如愿以偿进入S大,成为他的校友。

干柴烈火

“谁流口水了?”陌桑连忙抹了一把脸,果然有些湿湿的粘液,应该是睡觉时流的吧。据大学里的室友说,她睡姿非常不雅,不但流口水、磨牙,还会打呼噜。

他是被她的鼾声吵醒的吗?

她悄悄扭过头去看叶尘薰,他也正默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她最怕他这种沉思的表情,像是一眼能看透她的心思。倒宁愿和他插科打诨相互挤兑的争吵。

“喂!”她打破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不是说你到外地出差,晚上赶不回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出差?”叶尘薰一下揪出她话里的漏洞,挑了挑眉毛,“看来,你还是蛮关心我的。”

“呸,鬼才关心你!”陌桑又羞又气,一抬脚,将他踹到了床下,“快点滚!”

“你真的踹我?”叶尘薰毫不提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抬眼看她,脸色铁青,“又凶悍又粗鲁,秦陌桑,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啊?”

她得意洋洋:“叶尘薰,我一脚就能把你踹下床,你才不是男人呢!”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臀部:“要不要试一下?”

“什么?”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男人的大忌——任何男人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不像男人,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男人?”叶尘薰狞笑着,步步紧逼,慢慢靠近…

“救命!”陌桑吓得大叫,正要从床上蹿起来,他已经一个猛扑,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并用手紧紧捂住她的嘴。

难道今晚真的贞节不保?

那宝贵的20多年的处女之身啊!她一边在心里悲哀地痛悼,一边奋力挣扎,上演一出烈女反抗强暴剧…

陌桑张嘴咬住他的手指,他疼得松开了手。她终于挣脱魔爪,开始持续尖叫ing。

“秦陌桑,你能不能小点声?”叶尘薰很有些咬牙切齿,“我爸妈就在隔壁,你这样大叫,还以为我对你怎么样了呢!”

KAO,刚才演得太投入,忘了这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刻。

她立刻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外面果然传来脚步声,在门边停下。陌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房门。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被老人撞见,否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幸好,老人并没有推开门,重重咳嗽一声后,又转回了房里。

陌桑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说着“阿弥陀佛”,一转头,嘴唇正好吻上他的脸。

她这才发觉,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了,他漆黑炙热的瞳仁就在上方不足五厘米处,周围的空气氲氤着男性的阳刚气息…

“啊,对不起。”她颇不自在地别过脸。

“你以为一声对不起就可以吗?”叶尘薰低声说,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冲她扬了扬,“好狠心的女人,你看看我的手指被你凌虐成什么样子了?”

陌桑清楚看到,那只手指上有深深的牙印,还渗出了一缕新鲜的血痕。

“是不是很疼?你家的创口帖放在哪儿?”她心疼而慌乱地说,想要起身替他包扎,叶尘薰反射性地一把按住她。

“秦陌桑,我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男人!”叶尘薰狠狠地说,早已无法自制,热烈而狂乱地吻住了她。

该死的,她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睡在同一张床上还一再撩拨,即使是柳下惠在世,怕也要被她逼得发狂。何况是对她觊觎已久的超级闷骚男叶尘薰?

于是,霸王硬上弓变成了干柴烈火。

陌桑这一次没有叫,因为叶尘薰完全没有给她机会叫。他扳住她的头,用身体牢牢地锁住她,霸道地蹂躏她的双唇。他甚至抵开她的嘴唇,湿热的舌头窜进她的口腔,贪婪地摩挲着她口内的每个角落。

陌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深吻过,以前顾楠的吻都是浅尝辄止。对比起来,顾楠是绅士,而叶尘薰就是野兽了。

她陷入陌生而狂热的情潮中,无力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