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燕国皇室的懦弱无能,慕容家的子孙一个比一个精明强干。从三十年前太-祖皇帝建国起,赵国的版图越来越大,直到今日,几乎占据了整个北方,与鲁国接壤。

  如果说赵国的强大在人们的意料之中的话,那么燕国的生命力之顽强,则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十几年前,燕国出了一名少年将军,名为燕堂。燕堂原本出身低微,只是奴婢和侍卫私通所产下的私生子。他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因为身手不错,被燕国当时的一名皇子选中做了贴身侍卫。后来那名皇子被送去赵国做质子,燕堂也始终不离不弃,誓死保护这名皇子的安全。后来燕堂还护送皇子回了燕都,帮助他登基为帝。

  新继位的少帝投桃报李,自然十分信任燕堂,将所剩无几的兵权统统交付于他。燕堂也不负所托,不仅将国都守卫得固若金汤,还南征北战,收复了许多失地。加上燕国原本便是正统皇室,有很多小国有心回归故国的缘故,燕国再次渐渐强大了起来,实力仅次于赵国。

  遗珠说他们同祖同宗,事实的确如此,可却叫花御一感到微微的尴尬。说到底赵国也好,鲁国也罢,都是叛臣的产物。

  只是谁是正统,谁是叛道,又有谁能够说得清呢?历朝历代的创始之人,哪一个不是末代王朝口中的乱臣贼子?这天下,终究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者流芳百世,败者遗臭万年。

  “这话,你可不、不能,对旁人说。”花御一好心告诉她。

  这个道理,遗珠当然明白。毕竟她现在脚踩的是鲁国的土地,如果她在鲁国皇宫里宣扬大家都是燕国人的思想,那她就犯了政治路线的错误,要掉脑袋的。

  遗珠正要开口,却听门口吱呀一声,步行云推门而入,抚掌笑道:“看来你们聊得不错嘛!”

  花御一还没来得及深挖遗珠的童年,就被步行云打断,不由有几分恼怒。

  步行云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花御一的脸色,只对遗珠道:“做的不错,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进入下一个疗程。从今天开始,珠儿你就看着他捂住耳朵大声朗读,记得一定要大声,能多大声就多大声。”

  花御一不悦道:“本、本王又不是小、小孩子,何、何须要她看、看着?”

  “你自己捂住耳朵,听不出效果。”步行云说完,看了眼遗珠,又看看花御一,故意道:“当然了,你要是不乐意她陪着,就给遗珠放几天假,让她好好歇歇,你身边的人看着也是一样的。”

  花御一“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把步行云打发走了。

  遗珠本来以为自己能歇上两天,结果花御一表面上一副很嫌弃她的样子,最后还是照旧只要她和国强两个人近身服侍。

  步行云留给他们的任务看起来很简单,只要捂着耳朵大声说话就可以了。可实际操作起来遗珠才发现,这对花御一来说并没有那么容易。

  尽管她在上一阶段已经反复鼓励他、告诉他要自信,花御一对于说话这件事还是心存抵触。别看他生气的时候气势汹汹,真要大声说话的时候,他立马就怂了。尤其是捂上耳朵,他自己听不清后,花御一就更是不敢张口了。

  遗珠心想这也不是个办法呀,她总不能一直没事找事地跟他吵架吧!就算花御一受得了,她的嗓子还受不了呢。

  所以她就跟花御一商量,他朗读的声音要是不够大,她就拍他的后脑勺,在无声之中激怒他,不,激发他体内隐藏着的力量。

  花御一刚开始还不情不愿的,在遗珠故意模仿他像蚊子一样说话的样子后,他实在看不得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遗珠可高兴了,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打上去,啪啪作响,别提有多痛快。后来她打得手心疼,干脆借了花御一的折扇,每日敲上他几十遍,简直神清气爽。

  几日下来,花御一终于忍不住了,“我、我们…”

  “嗯?”

  “商量点事。”

  “说。”

  “能、能不能,不、不打头。”

  遗珠想了想,自己这几天是把他打得狠了点,要是打傻了就得不偿失了。遂点头道:“好啊,不过…除了头,似乎打哪儿都不合适啊?”

  一般惩罚,要么是打手,要么是打屁股。花御一手上有伤,打屁股又…太不雅。

  花御一咬咬牙道:“要、要不你,揪我头发。”

  “你头发都束在发冠里了,我怎么揪啊?”遗珠托着下巴,琢磨道:“要不我给你剪个刘海儿?”

  花御一:“…”

  “要不,你明天就披着头发,或者只束一半吧。”像步行云这种随便的人,就只拿根发带把长发在脑后随意一束,甚至更懒的时候,他直接披头散发地出门。

  花御一就不一样了,他生性喜洁,非常讲究,头发每日都要洗不说,还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遗珠本以为要让他散下头发,需得斗争上几天几夜,把嘴皮子磨破了方能成功。

  谁知第二天上午,她一踏入花御一的书房,便是愣住了。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夏日灼心,烈日炎炎。遗珠从自己的房间到书房不过几步的距离,便被晒出了一层薄汗。

  靠近房门时,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原因无他,只因花御一房中放有珍贵的冰山,很是凉爽。

  那些冰都是去年冬天埋在地窖里的,保存起来十分不易,各宫能分到的数量都有限。偏生皇后疼爱花御一,生怕他受了半分委屈,所以什么好东西都往他这里送。

  遗珠近日当值勤快,也是有点儿蹭冰的意思在。不然就算回房呆着也十分闷热,什么都不干就会出一身的汗。

  不过今日与平日不同的是,遗珠进了房门,丝毫没注意到书房内的凉爽。她的注意力,全都凝聚在了花御一的身上。

  她早就知道他好看,但她从未想过,散下一半长发的花御一竟然这样好看。

  他本就生得十分俊朗,冰肌玉骨,不似凡人。只因常年束发,又刻意板着张脸,显得过于严肃生硬。

  这回头发一放下来,他的气质顿时柔和了许多,有种说不出的惊艳。

  遗珠默默看了他半天,花御一也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称赞。

  结果遗珠酝酿了很久,只是说了一句,“看来发型真的很重要啊…”

  花御一:“…”

  不过,经过这些天的训练,花御一的音量已经越来越大了。遗珠根本没机会揪他头发,也不舍得揪。那瀑布一般的长发光滑如缎,一看就是天生发质极好,又经过悉心保养的,遗珠舍不得下手。

  她闲着无事,便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听花御一背书。

  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花御一的口才虽然不行,脾气又不好,但在读书这方面,他的确是个天才。

  遗珠起初以为,他是因为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所以学问才这么好的。可后来她就渐渐发现,花御一竟然是记忆力超群。说过目不忘或许有些夸张了,但是一篇文章看上几遍,他就能大致背诵出来,这也算是十分了得了。

  遗珠小时候也是念过书的,后来跟着步行云,看医书的时候就比较多,一些经典就看的少了,但也没有落下。

  有时候花御一背错了一个字,她还能听出来,就去纠正他。

  他只以为遗珠是不识字的,起初还不理会她。等后来自己再看时,才发现遗珠说得没错,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他虽然没有出言夸赞,但用那种惊讶又意外的眼神看向她时,遗珠心里就已经很是得意了。

  “你,读过书?”花御一不由对遗珠的过去更加好奇了,要知道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普通老百姓要吃饱穿暖都非常困难,读书简直是一种奢侈。

  一般来说只有王公贵族家的公子才会读书写字,至于女孩儿,识字的就更少了。

  遗珠见他露出狐疑的表情,不由暗自后悔自己的大意,慌忙补救道:“我爹爹是大夫,自然看过不少医书。我小的时候同他去乡下避难,他闲着无事,便教了我一些。”

  花御一对步行云印象不好,一点儿都不想提起他,所以只是“哦”了一声,便把这茬揭了过去。

  就这样,遗珠又陪着花御一念了一个月的书。他说话的气息已经越来越稳当了,只不过他捂着耳朵,听不到自己的进步。

  有时候遗珠甚至感觉他背书时与常人无异了,不由惊喜地看着他,可花御一听了却是不信,只说她诓骗他。

  因为等他松开耳朵再说话时,就又退化回了原先的水平。

  遗珠觉得很神奇,私下里去请教步行云这是怎么回事。步行云看着她故弄玄虚地笑笑,伸手撩了撩自己的银发,“我,就是这么厉害。”

  虽说步行云的疗法小有成效,但只有遗珠听到有什么用呢。步行云也是精明,悄没声儿地请来了皇后。

  因为提前告知花御一他就会紧张的缘故,所以皇后来得很突然。

  国强听到消息的时候,皇后人已经到门口了。他来不及知会花御一,就匆忙去迎皇后,“皇后娘娘吉祥!殿下正在书房读书,奴婢这就去通传。”

  皇后却说:“不必了,提前告诉了,绍仪反倒念的不自在。”

  国强只得引着皇后,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书房外。

  皇后听到花御一大声说话的声音,的确流畅了不少,心中高兴至极,当即便说要重赏步行云。

  步行云脸皮厚度堪比城墙,他也不推辞,当即笑着应了。却见皇后突然推门而入,国强刚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皇后一进门,就看到昏昏欲睡的遗珠,竟然坐在花御一的软榻上。向来不喜欢旁人近身的花御一,竟用手指支撑着遗珠的脑袋,防止她跌倒。

  皇后心中一突,看这二人举止亲昵,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步行云和国强便一起重重地咳嗽起来,用二重奏把遗珠给吵醒了。

  她的意识逐渐清醒,眼睛却还是闭着的,艰难地喘着气。午后小睡后醒来,气息总是分外灼热,胸口也十分憋闷,总要缓一会儿才能好。更何况她刚才睡得并不舒服,这会儿正是不痛快着呢。就没好气地说:“怎么不念了,突然咳嗽起来?”

  “儿、儿臣,给母后请安。”

  听到花御一问安的声音,遗珠一个激灵,慌忙睁开眼睛,正对上皇后意味深长的目光。

  “遗珠见过皇后娘娘。”她起身行礼,气度从容,没有半分秘事被人发现的慌张,这样磊落的神态,反倒让皇后纳闷儿,疑心着自己方才是不是想多了。

  可她一个民女,如何能够坐在皇子的坐榻上?花御一还那样纵着她,着实不得不令皇后多想。

  但先前皇后着急让他们父女给儿子治病,说好了他们私下相处可以随意一些,这会儿要是再责怪遗珠僭越,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皇后便笑道:“都起来吧。刚才绍仪念书,本宫都听到了,的确有所进步。步姑娘服侍绍仪辛苦,看来是觉都睡不好的,既如此,不妨多在房内歇歇,或是去本宫那儿坐坐。绍仪这里,让小强守着就是了。”

  皇后话里话外,这便是不大想让遗珠和花御一亲近的意思。也难怪,花御一毕竟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将来很有可能继承大统的贵重之人。就算是做他的妾室,遗珠这样背景不明的姑娘怕是都不够格。花御一毕竟还年轻,皇后怕他一时迷了心窍,做出什么丑事就不好了。

  放在以往,皇后自然是不担心的。她生养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那样眼高于顶的一个人,连瑞安王的女儿安敏郡主都看不上,更何况是步遗珠这样的乡野丫头。可是看到了今日的事情之后,皇后便不敢再大意了。

  遗珠心思敏感,听到皇后的话,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配合地说:“那遗珠便多谢皇后娘娘恩典了。”

  花御一却是微微皱眉,皇后看起来再温婉和煦不过的一个人,但论起手腕,也绝非常人可比的。只怪他方才大意,因捂住双耳练习,也没有察觉到门外的动静。思及此处,他不禁责怪地望了国强一眼。

  国强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一张苦瓜脸。花御一懒得理他,去问皇后,“母后怎、怎么会来?”

  皇后看了步行云一眼,笑道:“原是听步先生说你的病有了进展,我这才来瞧瞧的。不过除此之外,母后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花御一神色未变,仍旧是淡然地看着皇后。从小他就是这个性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很难高兴起来,对于皇后所谓的好消息,他根本没什么期待。

  “你清越姐姐来了信,说是下个月就要启程,回国省亲了。”皇后很是高兴地说:“她出嫁四年,头一回回来,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听到胞姐要回鲁国省亲的消息,向来淡漠的花御一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母后的意、意思是?”

  “后宫如何布置准备,自然用不着你操心。只是赵国国都距离咱们这里有小半个月的路程,母后不放心。赵国境内的安全自有赵国的人负责,咱们的人也不方便入境。只是到了咱们的境内,断不能叫你姐姐发生什么意外。”

  花御一听出来了,这是要叫他带兵前去迎接姐姐的意思。

  皇后怕他不乐意揽这件麻烦事,又补充道:“不是母后多心,不说清越在赵国是个什么处境,光是和咱们鲁国有新仇旧恨的便不在少数。你还在治病,母后原不应差你出门。只是你哥哥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一出城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让他出京等于羊入虎口。母后思来想去,你最是稳重,只能麻烦你走一遭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花御一见母亲说了这么多,心里头不禁有几分酸涩。他打小不爱与外人接触,惯来是能不见人便不见人的,所以及冠之后也没有领差事,只是仍旧闭门读书。但凡他那个大哥像那么一点样子,母后也不会求到他头上来。

  他便应承道:“母后放心。”

  皇后闻言心中一喜,不光是因为他答应了这件差事,更是因为花御一说话时虽然仍有几分别扭,但听起来的确是比从前好多了。人一高兴,话也就多了起来,“原也不必非让你这个皇子亲自去的,只是听你姐姐说,赵国不仅有一位公主要来做客,竟然连太子也要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花御一意外地点点头,心里明白过来,既然对方派出的是太子,那他们鲁国也不能太过拿乔,起码是要有一位皇子去边境迎接的。

  只是…

  花御一轻叹一声,突然没自信起来,“儿、儿子只怕…怕自、自己这个样子,给、给鲁国丢脸。”

  皇后一怔,心疼地看向儿子,“母后知道你要强,但既然赵国的太子和公主来了,你迟早都是要见的。母后都想好了,路上就让步先生跟着你,提前点出发,不急着赶路,这样就不耽误治病了。说不定等你到了边境,这点小毛病早就好了呢。”

  皇后说得轻松,可是她自己心里头也清楚,花御一口吃这毛病是打小就有的,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好。如今初见成效,他还答应外出见人,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花御一沉默,显然是并不相信皇后的安慰之词。

  皇后看着他缄默的样子,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对步行云说:“还要劳烦先生随绍仪走一趟了。”

  “好说好说。”对于出去游山玩水,步行云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只在乎一件事,“不过皇后娘娘容老夫多一句嘴,这次大公主省亲涉及到两国的公主和皇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您是不是也要多准备一点护卫啊?不然老夫就是鞠躬尽瘁,怕是也护不住恒王殿下啊。”

  皇后还没说话,花御一就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谁、谁用你保护?”他没见识过步行云的功夫,只希望他不给自己拖后腿就不错了。

  皇后却是对步行云做过一些调查,对步行云的武功有所耳闻的。再想到上次步行云遭人追杀,还有花御一差点被人刺杀的事情,皇后也能明白他的顾虑,便承诺道:“这个先生放心,皇上到时候会派冯将军带领八百精兵护送,又是在我鲁国的境内,地方官员自当听从调遣,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如此甚好,甚好。”

  皇后微笑道:“虽说清越那边下个月初才出发,但本宫怕你们路上急,寻思着过几日就叫你们启程,步先生不妨下去准备准备,免得到时候忙乱。”

  步行云如何听不出来,皇后这是婉转地要他滚蛋的意思,他连忙答应了一声,左手拉着遗珠右手拉着国强走了。

  等房门复又关上,皇后方收起客套的笑容,正色道:“绍仪,方才有外人在,母后也没有明言。你不是一直想娶一位公主么?正巧这回就有赵国的公主过来,你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花御一闻言颇有些不舒服地说:“母后,儿子虽有、有意迎娶公主,可、可这事…急不得。”

  皇后只以为他是害羞,便笑道:“你放心,母后知道你打小便是个有主见的,断不会擅自做主替你乱点鸳鸯谱的。不过我看这事儿有谱,毕竟是和你清越姐姐一同过来的公主,想必和清越的关系不错,说不定就是为了促成你们,清越才带她一起来的呢。”

  人还没见着,花御一不想妄下定论,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皇后见他如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嘱咐了他两句路上注意安全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遗珠难得睡了个懒觉。不用早起去陪花御一念书的日子,简直幸福的冒泡。

  醒来之后,她也不急着起床,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结果许是早起习惯了,冷不丁再让她睡,她反倒睡不着。遗珠无奈地叹息一声,刚睁开眼睛,就被吓了一跳。

  “啊——”

  “闭嘴。”花御一捂住她的唇,“本、本王放、放开你,你,你别叫。”

  他宽阔的手掌几乎覆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遗珠此时呼吸困难,哪里还敢再与他谈什么条件,连忙不迭地点头。

  等花御一一松手,遗珠便赶紧转过身背向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刚才她真是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被刺客追杀到了门口,此命休矣。

  花御一见这姑娘特意背过了身,还挺注意形象,不由摇了摇头。他真是不懂她,替她换药的时候那般义正言辞,结果要说男女之防,有时候她却比谁都要重视。

  “殿下怎么会到我这里来?”待平息了气息之后,遗珠压抑着怒火问。

  他如何听不出她言语之中隐隐的怒意,心头立时燃起一把无名火,“你赖、赖床。”

  遗珠一听这话,简直被他气笑了,“殿下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花御一不明白,怎么就是他管的宽了,她玩忽职守还有理了!“你忘了,要当、当值?”

  “当值?”遗珠皱眉道:“皇后娘娘不是让我歇几天么?”

  他嗤笑一声,“本、本、本王,同、同意了么?”

  遗珠算是明白了,花御一这个黑心老板不把自己压榨干是决计不肯罢休的。

  她只好无奈地说:“好好好,是我的错,我这就去洗漱更衣,去书房伺候您!”

  花御一皱眉看她,怎么听这语气,她还很不情愿似的?“让你伺、伺候本王,你应该感、感到荣幸。”

  遗珠冷眼看他,她是真不明白,这花御一是哪里来的自信?是,她承认他身份高贵,俊朗不凡,可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看得上他的这些外在条件。

  遗珠刚想还嘴,却忽然看到花御一微微抬起的下巴,还有那张俊脸上倨傲的神情。

  她忽然想到昨日书房里,花御一磕磕巴巴、神色委顿地告诉皇后,他没有自信,他怕给鲁国丢脸的样子。

  两相对比之下,遗珠仿佛忽然间明白了花御一为何这样霸道无礼。

  其实,他根本就不是自负。恰恰相反,花御一的骨子里,应当是非常非常自卑的。所谓的自傲,不过是他掩饰自己内心卑微的一种方式而已。说到底,他根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嘛。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遗珠就不跟他计较了,反倒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花御一,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转过身去看遗珠房里的摆设。

  就在遗珠刚觉得他有几分可怜,打算不和他一般见识的时候,就听花御一开口道:“你、你这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