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噗扑!

雪堆动了,喷出一道雪花,那雪堆下好似有什么,动了两下,唰唰的掉下些许的白雪,露出一张人脸来。

原来不是雪,是被雪埋住的人。天色太暗,看不清样貌,只有那双眼,是雪亮雪亮的,还一下一下的翻着白眼。

“去他的师傅!”肖芳华忍不住发出今天不知是第多少次的抱怨,眼里积上颇多的怨气。不就是出个师,不就是出个师吗?用得着,在他胸口划两道,打得他半死不活,再拍拍屁股吼一句欠扁的话,徒儿恭喜你出师了?

难道把自己徒弟打得半死不活,再扔出去,很有意思吗?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好吧!至少师傅觉得很有意思!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骂一句,去他的师傅!

明知道他必须出来的原因,却以未出师为由,不准他出谷。这分明是逼他出手嘛!看来打掉他仅剩的两颗牙是正确,不然他就不知徒弟也是会发飙的!

血还真是廉价的东西,哗啦啦的向外流,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眼前的是什么,起雾了吗?都看不清明了。

他可没有小花那般厉害,是她的话,肯定二三下就止了血。可惜她不在!

难道这是报应?可是他这辈子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除了…除了,咳咳!那天,路过河边,不小心看到小花在…咳咳,沐浴!

但他也只是瞄了一眼而已,一眼…

好吧,他忏悔,其实他是看了二眼!二眼之后,就奔出林子了!这…值得原谅吧!

他不会医术,显然躺在雪地里止血这个法子,是不明智的。偏偏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全身上下除了血,其它全是僵的。

幸好,幸好来的时候都打听好了,特意选了这个地方。因为前面这座大宅子里住着一位大夫,而且是最好的大夫,所以就算他有个万一,人家也不至于见不救吧!想到这里他安心的继续躺。

可惜想法,终归是想法,现实仍旧是残酷的,当那北风呼啦啦吹得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

很快肖芳华就知晓,因为这个天真的想法,犯下了怎样一个严重的错误,因为他忘了打听这个最好的大夫,究竟姓甚明谁?也忘了趁可以动的时候,抬头看看门口的牌扁下,那两个金灿灿的大字。

左府!

混官场的,可以不知道天下谁当家;混商场的,可以不知道米饭什么价;但混江湖,你绝对绝对不能不知左家!

显然他就是唯一个未普及人士!

左家世代行医,医术之高,名满江湖。无论你是受了多严重的伤,只要进了医家的门,无论是吐血的,中毒的,缺臂膀少腿的,保管活蹦乱跑的出来,江湖人称医神医。

而左家最出名与最擅长却不是他们的医术,而是他们见死不救!

一刻钟

扑哧扑哧脚步声!

终于有人来了,快救我吧,快救吧!内心呐喊!

脚步越来越近,停在了他身侧。

然后…

转身走了!

= =!

又一刻钟

扑哧扑哧!

又有人来了,快救我吧,快救吧!内心大声呐喊!

脚步越来越近,这次没有停顿。

然后…

从他身上跨过去了!

= =!

再一刻钟

扑扑哧哧

两个人来了!

“咦,这里有个人也!”一人惊呼!

“我看看,真的也!”另一人回。

然后…

也走了!

不带这样的吧?他仅存的一丝意识,在咆哮在呐喊,这里有个病人,有个病人也,还淌着血新鲜热呼着呢!他们怎么可以视而不见!

可惜回应他只有那呼啸的北风,和越来越冷的身躯。

这次过去了两刻钟,当意识正离他而去时。

扑哧扑哧

又传来了脚步声!

缓缓靠近,缓缓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

一脚踩上他的身体,继续前行!

= =!

一时间,肖芳华也不知道是怒气占了上风,还是求生意识占了先风,瞬间暴发力量伸手猛的向前一抱,死死抓住那正要远去的脚步,不管这个是见死要救的,还是见死不救的,再不抓住,再来个一刻钟,他就真的要死了。

要是这样,小花一定又会生他的气了!不能死,绝对不能!

下一刻他失去了意识,却潜意识的抱紧了那只救命的大腿。

前面的脚步也终于停了,一身白衣的身影,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多出来的爪子,微顿了一下下。

然后,果断的回身抽腿!

不动!

再抽腿!

仍是不动!

再抽…不动!

停下,眉心紧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似是在考虑什么。

然后,微弯下身子,双手同样抱住自己的大腿,奋力的往前走。

一步一步再一步!

后面的挺尸也跟着一拖一拖再一拖。

于是满天的大雪中,一个矮小的白色身影,抱着自己的大腿,一捌一捌拖着一副挺尸,划开厚厚的白雪,不畏凌利的寒风,亦步亦趋的向前龟行,直到来到几十丈外的金府门口。

“小姐,您回来了,怎么这么晚…腿怎么了?”门口的丫环惊呼“咦,您拖的是什么?呀!是个人!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路上拣的!”

“…”

如梦初醒

《君似小黄花》月落紫珊 ˇ如梦初醒ˇ

第四章

不知过了多久,肖芳华渐渐有了意识,睁不开眼,耳边隐隐传来声音。

“安苹,你说这人还会不会醒?”

“不知道,药已经吃了,针已经下了,小姐说该做都已经做了!”

“听说这人是她独自一人搬回来救的!安苹当时你在门口,应该看到了吧!就小姐的力气,为了救人,竟也一路搬回来了!小姐真有善心!”

旁边人听到善心二个字,嘴角抽搐了一下“小五,你别忘了,左家的家训第一条,就是见死不求!这些年,这么多上门来求医的,不都连眼皮的都不眨一下的轰出去了吗?”

“咦!那这人…”

“…”沉默!

“…小姐到底什么要救他?”

“小姐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透的,兴许是无聊了吧!”她低头看了看床上人的那双手。

再默!

“哦!”小五点点头,四下看了看“说起来,小姐人呢?刚刚不还在这屋吗?”

“去药房了!”

“还得开药吗?”

“不,是拿东西!”

“拿什么?”

“常用的!”

“…常用?”她还是不明“有什么用吗?”

安苹瞅了瞅床上仍未动的人,叹了一声道:“小姐说,这人一刻钟后要是醒不来,就永远都醒不来了!反正死了后也是一副皮囊,别浪费!”

小五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嘴角一抽抽“小姐不会是想…拿这人…”

她惊恐的看向安幸,却迎来她重重的一记点头。

于是,她也默了!

到是躺着的肖芳华,满心莫明,越听越迷糊,到底她们口中的小姐,要拿他干什么?思索着,门却在这时候开了。

有脚步声踩入,却走得有些缓慢。

“小姐!”床边的齐齐的出声,想必进来的人,就是那个去了药房回来的小姐。

“醒了?”淡淡的语调自那方传来,似夹着丝慵懒和漫不经心,缓缓的传进耳底,掀起心底阵阵的涟漪,这声音好熟悉,他在该是听过的。

“没,仍是没有动静!”安苹回答。

那方沉了沉“一刻钟了?”

“应该是有了!”

“哦!”脚步声继续靠近,是向他走来的,不一会便停在了床边,一阵淡淡的药草味飘了过来“就这样吧!”

“小…小姐,你当真要…我…我不懂这样!可不可以先…”小五面无血丝,紧张的开口。

“嗯!”她点头。

“谢小姐!”狂喜的脚步,狂奔了出去。

“小姐…我也…”安苹立马应声。

身边沉吟了半会,缓缓的掏出衣袖的物品,良久才不紧不慢的出声:“你留下!”

“…”

那声音仍是淡淡的,他听过的…真的听过的!很熟悉,熟悉到好似每当午夜梦回,耳朵那盘踞的余音。

有什么贴上了他的胸口,带着丝熟悉的温度。

心头顿时一阵狂跳,像是要冲出来。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一个念头在心底回响,想看看…想看看这个声音的主人。

于是…眼睛撑起了一条缝。

印入正俯身靠近的身影,顿时眼睛暴睁,浑身如遭雷击,忍不住轻颤。

那是一张仅仅只算上是清秀的脸,不是绝色,但处处却散发着一种不问世事的清静感觉,似是一汪沉静的湖水,平静无波。却是他心里最美的风景。

心,好像不跳了!

“小姐,我能不能先…咦!怎么停了?”安苹疑惑的转过头来,往床上一看“啊!他醒了,小姐他醒了也!”

眼前的人未回答,眉头却似皱了一分,淡淡的不悦,醒的真不是时候!

“太好了,太好了!小姐,虽然人醒了,那就不用再解剖了吧?”

没错!她手里拿的正是刀,如果床上的人,再晚醒来一刻,此时已经是小姐口中‘别浪费’的材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发誓小姐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就如后院亲手埋掉那些血淋淋的兔子。

还好还好,安苹顿时欢天喜地,她总算不用看那血淋淋的场面了。

进来的女子看了眼前方,不知是被她手里明晃晃的刀吓到,还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僵直不动,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

微一愣,半会幽幽的叹声“可惜!”好多的一具材料啊!

收起手里的刀具,直起身子,正要转身离去。突然手上一紧,被他紧紧的抓住。回头看了过去。

“公子,请放手!”平淡到冷淡的声音,平静的眼底什么也没有。

“你干什么?放开我家小姐!”安苹大惊上前,以为他想干什么。

他却像是听不见,脸上苍白如雪,却仍是有抬头紧紧的看着眼前人的身影,仿佛已经掉入了另一个世界,眼里有什么正翻涌着。

脸,只有他巴掌大一点,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经常是微眯着,偶尔不察觉的时候会闪着光,是世上最好看的!眉心看似是舒展,细看却总是会有习惯细微的紧皱,是世上最好看的!嘴角不常扬起,总算有也只朝一侧轻扬,是世上最好看的!

他呆呆的看着,手上却是越抓越紧。

这明明是…

心口一激动,又惊又喜又痛,胸腹一阵翻搅,嘴里涌上腥甜,张口喷在她纯白的衣衫上,开了朵朵的红梅。

安苹顿时大怒,上前去拉他的手“你干什么?”

“是…是你,救我?”他哑声道。

“当然是我家小姐,不然还有谁能治你这么重的伤!”安苹怒气冲冲“快放开手!”

“你…帮我,疗…的伤?”他眼睛不离前方的人,眼里闪着欣喜的光。

清淡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皱头紧了起来,半会才道:“是!”

他闻言,愣了一下,突然呵呵的傻笑了起来,嘴角涌出更的血,连着咳了好几声“真好…你治的,真好!”

“公子,请放手!”她再次出声。

他却仍是抓得紧,喘着气道:“我…我叫肖…芳华…不是…小黄花!姑娘…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