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过得好,那我也就放心了!”他打量了她一眼,唇边出泛现一丝笑意,只是苍白的脸色仍显得有些病态“你还没回答我,为何笑得这般开心呢?”

“没什么!”她随口回答。

“怎么我家思儿长大了,有事也不跟哥说了?”他取笑道:“记得小时候你可是粘我粘得紧,每次我来,总是跟前跟后的吵着要糖吃!”

君思这才抬起头,沉吟了半会,脸色一正,缓缓道:“真要说有事,到是有件事…该告诉你!”

下意识握住右手,手腕处的物品,顿时有些火烫了起来。她做事一向随心,但他是她唯一的亲人,按常理自然也应当第一个知晓!

“是吗?”轩辕惜眉轻应道:“你这么慎重的跟我说,到是让人有些紧张了,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咳咳…说!咳咳咳…”

他话到一半,突然一阵猛咳,脸色更加惨白,忍不住弯下了身子。

君思眉头微皱,伸手把住他的脉,认真的看了起来,越看脸色却越加的沉重。

“你应多休息,不该这般奔波!”

“无…妨!咳咳!”好似一咳,便停不下来,原来是苍白的服,此时已经涨红,呼吸急促,全身都在颤,整个身子全靠着桌子支撑着。“我只是…咳咳,想…见见你!”

她眉头皱得更紧,从身侧掏出盒子,拿出里面的银针,在他身上连下了好几针,才微微缓解他的咳嗽。

他全身像是虚脱一般的趴在了桌上,深深的喘着粗气。

“我扶你去房里休息一会!”君思上前一步,预扶他起身,却被反手一把抓住。

“思儿,我…我有话…跟你说!”

“有话,等你病好了再说!”她再次上前,却又被他抓紧。

“不,我知道,我这病…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胡说!”她脸上升起几分恼怒,上前拉他起身。“你只要多休息便会好的!”

“休息?”他轻笑一声,又溢出几声咳嗽“我哪有时间可以休息?思儿你不用瞒我,其实我早知道这病…没法医!”

“哥!”她脸色一凛。

“你比我清楚…不是吗?”他苦涩一笑,看着她难得露出情绪的脸,眼神一沉道:“其实我早就已经想通了,早晚要去的,只是…我还有些事放不下!”

她不回,只是脸色又沉了几分,缓缓的坐了回去。

“思儿,其实哥一直觉得对不住你!你我是嫡亲的兄妹,血脉相连,却不得不…让你流落在外。甚至你连亲生爹娘都从未见过…”他脸色更加的难看,指间泛着异样的白“好不容易找到了,却仍不能…咳咳,相认!”

“哥…”

“要不是哥太没用…”他叹息道“你也不用这般辛苦,这些年,你帮我太多…若不是你,怕是这天下,早就不姓轩辕了!”

她不再出声,只是拿起桌上的那株蜡梅,握进了手心里。

“思儿,哥一直想接你回去,但也知道!你一向喜欢清静,更不喜欢宫中明争暗斗!但…”他又开始了刚刚那般的咳嗽,眼光看向她那方,眼里的渴求盖过愧疚!“以前我不强求你,但现在…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让大庆几百年的基业毁在我的手里。你也是轩辕家的人,定能理解我的苦心…”

“…”

“如今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咳咳…凌家狼子野心,倘若我当真走了…”他情神顿时激动起来,紧紧的看向对面的人道:“他们定再无所顾忌,而念儿…念儿才五岁,到时要是…”他神情一乱,一把抓住她的手“小妹!”

啪答,一声断裂之声自君思的手间转出,手中的花枝已成两截,黄色的花朵颤抖了一下,片片掉落。微不可闻的声音,融化在风中。

小妹,不是思儿,是小妹!到是好久没有见他这般称呼自己。

“小妹,念儿是我唯一的孩子,轩辕一氏最后的血脉,血肉至亲。我知道你为难,但没有办法,我只有你一个妹子,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他神色一暗,眉心皆是死结。

君思仍是没有回答,只是刚刚进屋时那丝浅笑,已经消失无踪,又恢复到那清冷的淡漠。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存在。

“小妹,就算哥最后一次求你!”轩辕惜眉上前一步,神情甚是紧张“念儿年幼,自是撑不过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只有你能帮我!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你唯一侄儿!难道你就忍心?”

“那我呢?我也是你唯一妹妹,你也忍心吗?”不知怎么,心有些凉,可见他咳得直不起的身子,话到嘴边,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清淡的眼神,扫过他哀求的眼眸,那原本该是清亮的眼底,此时布满了血丝,满是憔悴。曾记得这双眼,也会盛满着暖意,笑得眯成线,年年准时的出现在左府,陪他过生日。让她觉得世界不止她一人,至少还有一个亲人。

良久

“念儿,是安心的孩子?”她突然问道。

轩辕惜眉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些什么,半晌才缓缓的点头,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小妹,其实心儿她…”

“她好吗?”

他眼底顿时划过一丝痛意,低下头满是惆怅“她一直念着你!”

转头望向窗外,车水龙马,状似认真的看着,却完全没有焦距,缓缓起身,手里的花枝掉落,花瓣散了一地。一声叹息融入风中。

天色渐沉,天空隐隐传来几声闷雷,半会绵绵细雨似是细线一般飘浮在空中。千丝万缕,理不清剪不断。

“小妹,我无可信之人,只能求你!”

“小妹,这些年来心儿一直都念着你!”

“小妹,念儿才五岁!”

“小妹,哥不逼你…”

慢步在这般清凉的雨丝里,仍是冲不开心里那份烦闷。伸手摸向右手手腕,紧紧的握紧,不是刻意,只是下意识的想这么做。

走了多久了?她已经忘了,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要去那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只是想走走,顺顺心里的烦闷感。

不想停下,也没人让她停下。

直到

前方的树下,那抹蓝色的身影出现在眼际,那纯洁的天蓝色,似是与天空同化,刹时扫出一片蓝天。

刹时愣住,却恍如隔世。

那方展颜一笑,似是瞬间开了满树的黄花,一朵便是一抹阳光,照亮整个天空。他一向喜欢笑的,各式各样,小心翼翼之有;憨痴傻笑之有;欢颜灿烂之有;轻颜微笑之有。但每一个皆能令人心头泛暖。

一见,便可沉迷,这与他绝色倾城的相貌无关,只因那笑太过于完美,完美得不似这世间之物。所以她才忍不住想要拧上一拧。

“痛痛痛痛…”他眉心拧成一团,那笑立马就变了个形状“君思…你为什么要拧我的脸?”

她这才猛的惊醒,缓缓的收回手,脸上又是风淡云轻“手抖了一下!”

“嘎?”肖芳华嘴角一抽,这个解释,也太…牵强了点。

“你为何会在这里?”她随口问道。

他脸色一白,顿时有些慌乱“那个…我刚好路过,呵呵!”

君思眼神一眯,淡淡的瞟一眼,他冻得有些泛白指尖,轻声道“那到是真凑巧!”

“是呀是呀,好巧呢!”他呵呵的笑“原来我也不会进城来的,只是那个什么苹说,要我帮忙来城里买点东西,所以我就来了!”

“是吗?”

“是是是,当然是,要买白菜来着!”他拍拍胸膛保证。

“你来了多久了?”

“不久,刚来而已!”

“哦,那想这个借口,想了多久?”

“三个时辰!”他脱口而出,才惊觉抖了老底。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大睁的看向君思,脸一下就塌了下来,一脸的慌乱“君思…我我…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这次我没有满山的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难得,她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兴致。

“只是…”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再抬头看了看天空,犹豫了半会才道:“下雨了?”

“下雨?”她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身上并没有雨具。

“下雨,就会打雷!”

“打雷又…”她话到一半又顿住,猛的一愣,看向他略带担心的脸。

难道…

她一向不喜欢下雨打雷的日子。大雨倾盆,雷声轰呜,无边的黑暗,似是张牙舞爪的猛兽,会把人永远的拖入黑暗之中。那一年,也是这般的雨夜,她失去了世上最亲的人。爹自小疼她入骨,突然的永别,让她无所适从。经常会被恶梦惊醒,所以初时,便惧了这般的天气,总觉得好似会从那雷声中,失去些什么。

三年前的那半年里,她便有一次被雷声惊醒,自此每个下雨天,他便会赖在她房里。

原来…他还记得,一直都记得。

丝丝暖意,流进心底,烧烫了整颗心。

“芳华!”

“嗯!”

“你低头一下!”

“好,哎呀…痛痛痛,君思你为什么又拧我的脸!”

“嗯,手又抖了一下!”

“…”

“你先回去,今晚有还有事要办,明天…明天你到树下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哦,好!”他点点头,突然又似是想到什么,指了指天上“可是现在,还在打雷!”

“我已经不怕了!”

“咦?”

“有你!”

“…呵…呵!”

必然决择

《君似小黄花》月落紫珊 ˇ必然决择ˇ 第十九章

傍晚

雨后的大街,人熙熙攘攘的,家家户户的点上了明灯,白日热闹的街头此时已经寂静了下来。路过的小摊上,只余几个摆夜摊的小贩在忙碌着,客人总是少的。

“客倌,喝碗粥暖暖身子吧!”一边粥铺上的老板,热情的招呼着。

君思缓下脚步,犹豫了半会,走了进去。老板立马擦亮了椅子,迎她进去“客倌,想吃点什么?”

君思随意点了碗清粥,两个小菜,今天街上人少,难得有客,老板一脸喜色的去张罗了,不到半会,粥就上来了。

“官倌,您要的粥!”老板刚要放下,突然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满脸狐疑的往她身后看了看,好奇道:“官倌,那个小孩和您可是相识?”

君思往后一看,只见后方十步开外,站着一个小孩,五六岁的年纪,身着绵色衣裳,长得很是清秀,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熟识。这是个长得很讨喜的小孩,此时却一动不动的站在路旁,一双清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君思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回过身淡声道“不识!”拿起桌上的勺子,轻轻的拨动着那碗里的粥。

“我见他站在那里看了您半天了!以为是您…相识的人呢!”老板歉意的笑笑,终还是没说,以为是她的孩子。仔细看来,那小孩跟她到是有几分相似的。

“这么晚了,一个小孩孤身跑出来,也不知家里大人怎么想的?”老板嘀咕了两句,才缓缓的走开了,不到半会又热情的招唤别人去了。

君思仍是独自拨弄着碗里的热粥,却不曾就口去喝,只是拨弄,直到碗上再没有热气冒出,她扔是没有停下动作。脸色一如继往平静到无一丝的波澜。

直到背后的小孩再也站不住了,冷得开始跺着脚,缓步走上前来。绕了一个圈,站在了君思的面前,隔着桌子,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拧了拧小手,如此重复着。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要喝粥吗?”君思缓声道,却没有抬头看他。

“嗯!”小孩重重的点了点头,搓了搓冻红的小手。

君思放下手中的汤匙,扬声呼来老板,再要了一碗清粥。看到热腾腾的粥,小孩脸上都是喜色,端坐在椅子上,欢喜的尝了起来,却也不是狼吞虎咽,慢慢一勺一勺的喝着,没有一点声响,似是自小便已经养成了好习惯。

君思淡淡的扫过他一眼,再次拿起桌上的汤勺,重复之前的动作。

见他吃完,才道“饱了吗?”

“嗯!”小孩规矩的点了点头,仍是有些怯怯的看着她。

“不打算回去吗?”

小孩沉下头“一个人…不能回去!”

“二个时辰了,你打算一直跟下去吗?”

“嗯!”

“为何?”

他擦擦嘴,双手又紧紧的按回了小腿上,坐得很是端正,只是这般冷的天气,身子仍是有些小抖。却异常坚定的道“为我自己!”

平淡的眼神扫了过去,定在他过于早熟的小脸上。眉头又紧了一下,这般的年纪…

“为自己?你可知自己要做什么事?”

“知道!”他回答,看了她一眼,小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突然想是决定了什么,从椅子上蹬了下来,绕过桌子。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紧着一张小脸,一字一句的道“我想要在我还没长大前,保住大庆天下,想要守住大庆的基业,请姑姑成全!”

握着汤匙的手颤动了一下,一寸寸的握紧,沉吟了半响才缓缓出声“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他抑起小脸,眼睛眨了一下,似是在犹豫,半会才道“是爹,娘,也是念儿自己想要说的!”

“你到是聪明!”她轻笑一声,却没有笑意,仍是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你多大了!”

“五岁,入夏就六岁了!”

“五岁!”君思呢喃着这两个字,回思着自己五岁在干什么,好像忙着搬家,忙着躲开一切可能牵扯进那场旋涡之中的可能性,谁又料得到,她终还是躲不过。“你叫什么?”

“轩辕念!”他老实的回头,摸摸跪得有些僵硬的腿。“娘说,是记念,挂念,不忘恩情的意思!”

不忘恩情…

君思眼神顿时一沉,平淡的脸上划过几丝伤感,轻眯了一下眼,又恢复以往的淡漠,良久才道“你娘…还好吗?”

念儿一愣,必竟是小孩心性,就算是故做老成,也围持不了多久。顿时眉头紧皱,清亮的眼里似是溢着泪光“娘…娘经常躺在床上,比爹咳得还厉害,念儿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看到娘了!爹说…娘和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不如不见,也少些牵挂。”

“…”

他狠狠的咬紧着下唇,用力的眨巴着眼睛,像是强忍着泪水“爹还说…要是他们都走了,那么念儿往后,就只有…姑姑一个亲人!”他卷起衣袖,用力的往眼睛上擦,擦到双眼红成一片“以后念儿的人生如何,要靠自己去争取,只有姑姑能帮我,所以,念儿才来找…姑姑!”

君思仍是没有回答,只是重重的闭上眼,像是想盖住这世间的一切。无论是亲、友、还是那初寻回的情。是不是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就没有这般多的纷扰和挣扎。

初春的夜,没有暖意,只有寒风。刮得那小脸一片冻紫,刮得跪立的小身板,不住的颤抖。那沉默半晌的人才缓缓出声。

“起来吧!”清淡的语调,满是疲惫。

小脸蛋抬起头,有些担心的看向她“姑姑?”

她却转头看向那边的巷口,略加大音量道“说吧,你希望我如何?”

巷口这才转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极瘦,每走一步,都伴着咳嗽声。苍白的脸色上,带着愧疚与哀求“小妹!”

“又何必让他跟我说!”而且还是这种方式。

“这皆是念儿自身的造化,你答应与否,自然得由他开口!”轩辕惜眉缓声道,顺手牵起地上跪着的轩辕念。